无忌武功再强,接连受了这六下袭击,那也是抵受不住,仰天便倒。只见青光一闪,周芷若拔出长剑,抵住了他的口,喝道:「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便取了你的性命。反正殷离的冤魂缠上了我。我终究是活不成了,咱们一起同归于尽。」说着提起了长剑,便往无忌胸口刺了下去。
忽听得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叫道:「且慢!周芷若,殷离并没有死!」周芷若回过头来,但见一个黑衣女子从草丛中疾奔而出,一指往周芷若后心戳了过去。周芷若斜身闪开,那女子回过头来,月光侧照,只见她脸容俏丽,淡淡的布着几条血痕。张无忌看得明白,这女子正是他表妹殷离,只是脸上浮肿尽褪,虽有纵横血痕,却不掩其美,依稀便是当年蝴蝶谷中,金花婆婆身畔那个清秀绝俗的小姑娘。周芷若退后两步,左掌护胸,右手中长剑的剑尖指住了无忌胸口,喝道:「你再上前一步,我一剑先刺死了他。」殷离果然不敢再动,急道:「你——你做的恶事还不够多么?」
周芷若道:「你到底是人是鬼?」殷离道:「我自然是人。」张无忌突然大叫一声:「蛛儿!」一跃而起,抱住了殷离,叫道:「蛛儿,——你——你想得我好苦!」这一下出其不意,殷离吓得尖叫一声,被张无忌围住了双臂,动弹不得,周芷若嘻嘻一笑,说道:「若非如此,你还是不肯出来。」回身去解开了赵明的穴道,替她推宫过血,按摩筋脉。赵明被她制住了半日,冷清清的抛在这里,心下好不恼怒,幸好后来听到张无忌吐露了心事,这才转怒为喜。只是突然之间又多了一个殷离出来,却更平添了无数心事,正是旧恨甫除,新愁转生。
殷离嗔道:「你拉拉扯扯的干什么?赵明姑娘、周姑娘都在这儿,成什么样子了?」无忌微笑道:「我见你死后还魂,欢喜无尽,表妹,你到底——到底是怎样的?」殷离拉着他手臂,将他脸孔转到月光下,凝视半晌,突然抓住他的左耳,用力一扭。无忌痛叫:「啊哟!你干什么?」殷离道:「你这千刀万剐的丑八怪,冒充什么曾阿牛来骗我,叫我向你吐露心事,要我在人前出丑——你——你将我活埋在土中教我吃了多少苦头。」说着在胸口连捶三拳,砰砰有声。无忌不敢运九阳神功相抗,忍痛受了她三拳,笑道:「表妹,我实在是以为你已经——已经死了,累我伤心得痛哭了几场。你怎么又活了转来,当真是老天爷有眼。」殷离道:「老天爷有眼,你这丑八怪便是没眼。你是蝶谷医仙的弟子,连人家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不相信。你是嫌我的脸肿得难看,没等我断气,便将我埋在土中,你这没良心的,狠心短命的死鬼!」她一连串的咒骂,神情语态,一如往昔。
无忌嘻嘻的听着,搔头道:「你骂得是骂得是。当时我真是胡涂,见到你满脸鲜血,没了呼吸,心又不跳了,只道已是无救——」殷离跳将起来,伸手又去扭他右耳。无忌嘻嘻一笑,闪身避开,作揖道:「好表妹,你饶了我吧!」殷离道:「我才不饶你呢,那日我不知怎样醒了过来,上下四周冷冰冰的,都是石块。你既要活埋我,干么又替我作个石坑?为什么不在我身上堆满泥土,我透不过气来,不就真的死了?」无忌道:「谢天谢地,幸好我替你筑一个石坑。」忍不住向周芷若斜睨一眼。殷离怒道:「这人坏透啦,我不许你看她。」无忌道:「为什么?」殷离道:「她是杀死我的凶手,你还理她作什么?」赵明突然插口道:「你既没死,她便不是凶手。」殷离道:「我已死过了一次,她就是凶手!」
无忌劝道:「好表妹,你脱险归来,我们都是欢喜得紧。你安安静静的坐下来,跟我们说说这番死里逃生的经过。」殷离道:「什么我们不我们的。我来问你,你说『我们』这两个字,到底那几个人才是『我们』?」无忌笑道:「这里只有四个人,那自是我和周姑娘、赵姑娘了。」殷离冷笑道:「哼!你或许还有几分真心欢喜,可是周姑娘和赵姑娘呢?她们也都欢喜么?」周芷若道:「殷姑娘,那日我起下歹心,伤害于你,事后不但白天深自痛悔,连梦魂之中也是不安,否则今日突然在树林中见到你,也不会吓成这个样子了。此刻见你平安无恙,免了我的罪孽,老天在上,我确是欢喜无量。」殷离侧着头想了片刻,点头道:「那也有几分道理。我本想找你算帐,既是如此,那就罢了。」周芷若双膝跪倒,呜咽道:「我——我当真太对你不起。」
殷离向来性子执拗,但一见周芷若服输,心下登时软了,忙扶起了她,说道:「周姊姊,过去的事,谁也别放在心上,反正我也没死。」两人手拉着手,并肩坐下。殷离掠了掠头发,说道:「你在我脸上划了这几剑,也不是全无好处。我本来脸上浮肿,中剑的毒血流尽,浮肿倒渐渐消了。」周芷若心下歉仄无已,不知说什么好。无忌道:「我和义父、芷若后来在岛山住了很久。表妹,你从墓中出来后,怎会不见到我们?」殷离怒道:「我是不高兴见你。你和周姑娘这般卿卿我我,听得我好不生气。哼!『我此后只有倍加疼你爱你!我二人夫妇一体,我怎会给你气受?』」他学着张无忌的口气说了这几句话后,又学着周芷若的口气道:「『要是我做错什么,你会打我,骂我、杀我么?我从小没爹娘教导,难保不会一时胡涂。』」她咳嗽一声,又学着男子的嗓子,说道:「『芷若,你是我的爱妻。就算你做错了什么,我是重话也不舍得责备你一句。』」手指西天明月,说道:「『天上的明月,是咱俩证人。』」
原来当晚张无忌与周芷若定情时所说的言语,都让殷离听在耳中。这时她一一述覆出来,只听得周芷若满脸通红,张无忌扭怩不安。他向赵明偷瞧一眼,她一张俏脸气得惨白,于是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腕。赵明手腕一翻,两根长长的指甲,刺入无忌的手背。无忌吃痛,既不敢叫出声来,也不敢动。
殷离伸手入怀,取出一根木条来,放在无忌眼前,说道:「你瞧清楚了,这是什么?」无忌一看,见木条上刻着一行字道:「爱妻蛛儿殷离之墓。张无忌谨立。」正是无忌当日在殷离墓前所立。殷离恨恨的道:「我从墓中爬了出来,见到这根木条,当时便胡涂了,怎么?是那个狠心短命的小鬼无忌?我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后来偷听到你二人的说话,『无忌哥哥』长,『无忌哥哥短』的,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张无忌便是曾阿牛,曾阿牛便是张无忌。你这没良心的,骗得我好苦?」说着举起木条,用力往张无忌头上击了下去,拍的一声响,木条断成数截,飞落四处。
赵明怒道:「怎么动不动便打人?」殷离哈哈一笑,说道:「我打了他,怎么样?你心疼了是不是?」赵明脸上一红,道:「他是在让你,你算不知好歹。」殷离笑道:「我有什么不知好歹?你放心,我才不会跟你争这个丑八怪,我一心一意只喜欢一个人,那是蝴蝶谷咬伤我手背的小张无忌。眼前这个丑八怪啊,他叫曾阿牛,叫张无忌也好,我一点也不喜欢。」她转过头来,柔声说道:「阿牛哥哥,你一直待我很好,我好生感激。可是我的心,早就许了给那个狠心的凶恶的、小张无忌了。你不是他,不,不是他——」
无忌好生奇怪,道:「我明明是张无忌,怎地——怎地——」殷离温柔地瞧着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目光神情变幻,终于摇摇头,说道:「阿牛哥哥,你不懂的,在西域大漠之中,你与我同生共死,在那海外小岛之上,你对我仁至义尽。你是个好人,不过我对你说过,我的心早就给了那个张无忌啦。我要寻他去。」说着又瞧了他半晌,转身缓缓走了开去。张无忌陡地领会,原来她真正所爱的,乃是她心中所想像的张无忌,是她记忆中在蝴蝶谷所遇上的张无忌,却不是眼前这个真正的张无忌,不是这个长大了的、待人仁恕宽厚的张无忌。
无忌心中三分伤感、三分留恋、又有三分宽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知道殷离这一生,永远会记着蝴蝶谷中那个狠劲的少年,她是要去找寻他。她自然找不到,但也可以说,她早已寻到了,因为那个少年早就藏在她的心底。真正的人、真正的事,往往不及心中所想的那么好。周芷若叹了口气,道:「都是我不,害得她这么疯疯癫癫地。」无忌心中却想:「她确是有一点儿疯疯癫癫,这是我害的。可是比之脑筋清楚的人,她未必不是更加快活些。」
赵明心中所思量的,却是另一回事。殷离来了又去了,使她心头放下了一块石头,然而周芷若呢?殷离既没死,谢逊也是好端端的平安无恙,倚天剑中所藏的武功、屠龙刀中所藏的兵书,都已交给了无忌,周芷若所犯的过错,这时看来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当然,宋青书为了她而害死了莫声谷,然而这是宋青书自己的罪孽,周芷若在事先确是全不知情,也绝无唆使之意。无忌曾与她有婚姻之约,他,他可不是弃信绝义之人。
周芷若站起身来,说道:「咱们走吧!」赵明道:「到那里去?」周芷若道:「我适才在少林寺时,见彭莹玉和尚匆匆前来寻他,似乎明教中出了什么要紧事。」无忌一凛,心道:「我莫要为了儿女之情,误了教中大事。」忙道:「既是如此,咱们快去瞧瞧。」当下三人加快脚步,不多时便到了明教教众营之所。
杨逍、范遥、彭莹玉等正命人到处找寻教主,见他回来,俱各欣慰,但见周赵二女和他同归,心中又均诧异,无忌见众人神色沮丧,隐隐知道不妙,问道:「彭大师,你有事寻我么?」彭莹玉尚未回答,周芷若挽了赵明的手,说道:「咱们到那边坐坐,我可走得去了。」赵明会意,知她避嫌,不愿与闻明教的秘密,于是并肩齐出。杨逍范遥等更是奇怪,均想:「那日濠州教主成婚之日,这两位姑娘斗得何等厉害,此刻却是似亲姊妹。不知教主是如何调处的。」
彭莹玉待周赵二女走出,说道:「启禀教主,咱们在濠州打了一个大败仗,韩山童韩兄殉难。」无忌叫了一声「啊哟!」极是痛惜。彭莹玉又道:「眼下淮泗军务,由朱元璋兄弟指挥。徐达、常遇春两位兄弟得知讯息,已领兵驰去应援,韩林儿兄弟也同去了。事在紧急,不及等候教主将令。」无忌道:「该当如此。」正商议军情间,殷野王匆匆进来,说道:「启禀教主,丐帮中有人前来报知,陈友谅那厮的下落已然查明。」无忌道:「在那里?」殷野王道:「这厮竟是混到了本教徐寿辉兄弟的属下,听说徐兄弟对他很是宠信。」张无忌沉吟道:「既是如此,咱们倒不便躁急行事。舅舅,烦你派人通知徐兄弟,陈友谅这厮阴狠狡猾,留在身畔大是祸胎,最好是疏远之为妙。」殷野王答应了,又道:「不如一刀杀了,干干净净。就让我去办吧!」
无忌正沉吟间,忽有教众送来徐寿辉的一封紧急文书,无忌接在手中,杨逍皱眉道:「糟糕,糟糕,竟被他占了先着。」无忌拆开文书一看,原来是徐寿辉的一封长禀,说道陈友谅曾得罪教主,自知罪重,悔悟殊深,现下诚心投入本教,决意痛改前非,但求教主给予自新之路。无忌对这长禀给杨逍等看了。殷野王道:「徐兄弟受此人蛊惑,必有后患。」杨逍叹道:「陈友谅这厮极是阴险,但咱们这时若是将他杀了,不免示人以不广,寒了天下英雄之心。」无忌道:「杨左使之言不错。彭大师,你与徐兄弟交好,请你便中乘机劝导,小心提防于他,切不可让兵马大权落入他的手中。」彭莹玉答应了。不料徐寿辉并未受劝,对陈友谅极是信任,终于命丧陈友谅之手。陈友谅统率明教西路义军,自称汉王,与明教东路义军争夺天下,直至鄱阳湖大战,方始兵败身死,令明教英雄豪杰遭受重大伤亡,此是后话不提。
当晚张无忌与杨逍、彭莹玉等详细计议,分派人众,前赴各路义军策应。他自以张三丰分别日久,甚是想念,次晨即与群雄分手,带同赵明、宋青书上武当山去。周芷若道:「张真人于我曾有大恩。宋少侠逆父弑叔,未始非因我而起,我当去领受罪责。」当下带同峨嵋众弟子,齐上武当。
少室山与武当山相距不远,南下一过豫鄂边界,不数日便到山上。张无忌随同俞莲舟、张松溪、殷利亨三人,入内拜见张三丰,又见了宋远桥及俞岱岩。宋远桥听说儿子在外,铁青着脸,手执长剑,抢将出来。张无忌等均觉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一齐跟着到了大殿。宋远桥喝道:「迕逆不孝的畜生在那里?」一瞥眼间,见宋青书躺在软床之中,头上绑满了白布,连眼睛也遮没了,一挺长剑,剑尖指向他的身上,但手一软,竟是刺不下去。霎时之间,想起父子之情,同门之义,不由得百感交集,回过剑来,一剑往自己小腹上刺去。
张无忌一伸手,便以乾坤大挪移功夫,夺下了他手中长剑,劝道:「大师伯,万万不可。此事如何处理,该当请太师父示下。」张三丰叹道:「我武当门下出此不肖子弟,远桥,那也不是你一人的不幸。这等逆子有不如无!」右手一掌推出,拍的一声响,击在宋青书的胸口。他这一掌何等威力,宋青书脏腑震裂,立时气绝。宋远桥跪下哭道:「师父,弟子疏于管教,累得七弟命丧畜生之手。弟子如何对得起你老人家和七弟?」张三丰伸手扶了他起来,说道:「此事你确有罪愆,本派掌门弟子之位,今日起由莲舟接任。你专心精研太极拳法,掌门的俗务,不必再管了。」宋远桥拜谢奉命。俞莲舟忙推辞不就,但张三丰坚不许辞,只得拜领。
众人见张三丰毙宋青书、革宋远桥,门规严峻,心下无不凛然。张三丰问起英雄大会及义军抗元之事,对张无忌温勉有加。周芷若站在一旁,张三丰始终正眼也不瞧她一眼。待得观中道人收拾了宋青书的尸身下去,张三丰忽从宋远桥身边抽出长剑,指着周芷若道:「周姑娘,你是峨嵋派掌门,学得了灭绝师太几成剑法?」周芷若道:「晚辈所学,最多只有恩师剑法的三成。」张三丰道:「当年郭女侠手创峨嵋一派,只盼群弟子卓然成家,在江湖上独树一帜。你以灭绝师太的三成功夫,凭什么来光大峨嵋?你学得一些阴毒狠辣的武功,在英雄大会中争胜逞能,以后峨嵋弟子,便学你这些阴毒武功么?郭女侠于我有恩,老道虽是风烛残年,却也不能眼见峨嵋派沉沦衰亡,毁于一旦!」周芷若道:「张真人这番话问得是,晚辈早已安排。」张三丰道:「如何安排?」
周芷若不答张三丰的话,却转过头来,向张无忌道:「张教主,当年在光明顶上会斗六大派之时,我曾听你言道,你并非武当派门下受业弟子,是也不是?」无忌不知她何以忽然问起此事,便道:「先父是武当门下,太师父曾授过我太极拳法,若说我是武当弟子,也可说得。」周芷若道:「我曾听你言道,你初学武功的受业恩师,乃是你义父谢大侠,他是混元霹雳掌成昆的门人。你的九阳神功学自达摩老祖的遗书,乾坤大挪移心法学自明教前代教主的遗篇。咱们武林中人,最讲究的是师门派别,你到底是那一门派的门人?」无忌道:「我武功所学甚杂,认真起来,并不是那一派的门人。」周芷若问张三丰道:「张真人,他这番话没错吧?」张三丰点头道:「实情确是如此。武林中,这种情形甚为稀有,那是他迭遇奇逢所致。」
周芷若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半截倚天剑,左手握住自己头上一把青丝,回剑一掠,万缕柔丝竟是一剑割断。众人都吃了一惊,齐道:「你——你——」周芷若道:「我罪孽深重,早有落发出家之意,张教主,我问你,你曾答应过我,我有一事求你,你务须做到,是也不是?」张无忌点头道:「不错,不过——」周芷若抢着道:「不过此事须得不违侠义之道,既于光复大业有利,也不得有损明教的声名,是也不是?」无忌道:「是。若是如此,但有所命,自当遵从。」周芷若道:「大丈夫千金一诺,当着你太师父与众位师叔伯之前,可不能言而无信。」无忌见她割断了头发,神色坚毅,心下不胜伤感,寻思:「她真有什么为难之事,我自当尽力替她办到。」便道:「你——你吩咐下来便是了。」
周芷若道:「张真人,须借宝殿一用。」解开背上包袱,取出两块灵牌来,一块写着「峨嵋派创派祖师郭女侠襄之灵位」,另一块写着「峨嵋派第三代掌门恩师灭绝师太之灵位」,恭恭敬敬的供在殿中方桌之上。张三丰与宋远桥张无忌等一见,一齐躬身下拜。周芷若与本门弟子也拜过了,除下手上的铁指环,转身说道:「张无忌张教主,峨嵋第四代掌门人周芷若,谨将掌门之位,传授于你。」众人一听,都是惊得呆了,只听她继续说道:「你仍兼任明教教主,盼你光大本门,兴旺明教,率领中原豪杰,驱逐鞑子,自今而后,峨嵋派门下弟子,尽皆听你号令。」
无忌双手齐摇,道:「这——这——这如何可以?」周芷若道:「峨嵋派乃郭女侠手创,请你出任掌门,那也不辱没了你。」无忌眼望张三丰,眼光中露出乞援之色。张三丰一怔之下,突然哈哈大笑,声震屋瓦,说道:「周姑娘,真有你的。单凭你这一手,便不枉了灭绝师太的托付之重。峨嵋派交在无忌手中,发扬光大,那是的了。」周芷若从怀中取出一本黄纸薄本,连着两截倚天剑的断剑,交给无忌,说道:「这是郭女侠手书的本门武学,剑掌精义,尽在其中。」
此事虽是大出意料之外,但无忌并不属于任何门派,接掌峨嵋,并非违了江湖规矩,而此事确与光复大业有利,也不损明教声威,只听张三丰又道:「无忌孩儿,你不是答应过周姑娘,说过的话可不能不算数。」无忌无奈,只得将峨嵋派武学秘本和两截断剑接了过来,戴上指环,重新向两座灵位跪倒。周芷若率同众门人,一一参见第五代掌门人。张三丰、宋远桥等依次道贺。峨嵋群弟子均知张无忌武功卓绝,威望极隆,于本门将有莫大好处,虽有数人心怀不服,却也不敢公然反对。
张三丰瞧着郭襄的遗书,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明慧潇洒的少女,可是,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周芷若削发为尼,不问世事,自此一盏青灯,长伴古佛。
张无忌率领峨嵋弟子偕同赵明,拜别张三丰、宋远桥等,回归峨嵋山,他到得山上,写了一封长信,将明教教主之位让与杨逍。
赵明见无忌写完给杨逍的书信,手中毛笔尚未放下,神色间颇是不乐,便道:「无忌哥哥,你曾答应我做三件事,第一件是替我借屠龙刀,第二件不许与周姑娘成婚,这两件事你都做了。还有第三件事,你可不能言而无信。」无忌微微一惊,道:「你——你——你又有什么古灵精怪的事要我做?」赵明嫣然一笑,道:「我的眉毛太淡,你替我画一画。这可不违反武林中侠义贤达吧?」无忌提起笔来,笑道:「从今而后,我天天给你画眉。」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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