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相逢一笑泯恩仇——谈《萍踪侠影录》

 




  《萍踪侠影录》共三十一回,第一回前有“楔子”,全书约四十七万言,是梁羽生的武侠小说代表作之一。

  书叙明英宗正统三年,被瓦剌国右丞相张宗周扣押二十年的明朝使臣云靖由中原侠士救回,但在国门雁门关下却被奸宦王振假传圣旨害死,于是,张家与云家结下了血海深仇。云靖的孙儿孙女云重、云蕾长成后,秉承前辈遗愿,要向张家复仇。云蕾在闯荡江湖中,与张宗周之子、同门师兄张丹枫相识,两人在长时间的相处中暗生情愫,一旦得知对方身世,都陷入极度的痛苦之中。云重为报效国家,进京夺取本科武状元,得张丹枫相助,终于如愿以偿。张丹枫审时度势,以国事为重,将先祖张士诚留下准备用于复国大业的宝藏和军事地形图献给朱明王朝,并在瓦剌军俘虏明英宗、举兵入侵中原之际,运用自己的武艺和计谋协助于谦督战九门,终于击退瓦剌大军,使其退至雁门关外。张丹枫又和于谦计议,劝说父亲张宗周暗助明朝,迎回明英宗朱祈镇。明朝派出使臣云重和瓦剌国左丞相也先谈判,也先为了制服明朝使臣,暗中派人劫持,其阴谋又被张丹枫揭穿。

  也先恼羞成怒,下令兵围张宗周相府,并打算用火炮将张府夷为平地。危急关头,明使节云重冒生命危险拜访张宗周,挽救了张宗周一家老小性命。张宗周面对云澄、云重父子,深悔自己对云靖的所作所为,自杀身亡。

  张、云两家在敌对数十年之后,终于化仇为亲,尽释前嫌,张丹枫和云蕾也在历经磨难之后,结为一对武林情侣。

  小说以明代历史事件土木堡之变为背景,通过朱明王朝与张士诚后代的矛盾、朝廷奸宦与忠臣义士的斗争以及中原侠士与武林败类和蒙古侵略者的冲突,表现出爱国、为民、任侠的主题。作者在群英报国的故事里又穿插进张士诚后裔张丹枫与仇家后代女侠云蕾的爱情波折,其间又有玄机逸士、上官天野两派师徒的恩恩怨怨,并将其与国家命运有机地交织于一体,写得深沉蕴藉,哀婉动人,表达出作者“盈盈一笑,尽把恩仇了”的创作思想。

  国恨家仇江湖恩怨

  构成《萍踪侠影录》全书主要内容的情节主干有三:

  一、朱明王朝与张士诚、毕凌虚后人为争夺天下的矛盾。

  二、张士诚后人张宗周与云靖一家祖孙三代之间的矛盾。

  三、玄机逸士、上官天野因萧韵兰而产生的矛盾以及两派师徒的争斗。

  在这三支情节主干中,第一支可谓之“国恨”,第二支应称为“家仇”,第三支则可说是“情怨”了。

  先说“国恨”。元朝末年,政治黑暗,黎民受难,义军纷起,天下大乱。有一老和尚名叫彭莹玉,此人文武双全,熟读兵书,智计百出。他有三个徒弟,大徒弟叫张士诚,二徒弟即朱元璋,三徒弟是毕凌虚。老和尚与三个弟子都分别举起了造反的大旗。

  朱元璋雄才大略,却刻薄寡恩。在一次兵败势危之际,竟将彭莹玉出卖给元军,自己却反过来猫哭老鼠假充好人,收拾残局,将师父的部属带到红巾军中,扩大自己的势力,以此为资本,争夺天下。后来,红巾军领袖死了,他继任领袖,一路攻城掠地,势力伸展到长江以南。

  张士诚贩私盐起家,纠集盐丁造反,势力越来越大,他在苏州称帝,国号大周,控制了长江中下游几个省。

  于是,师兄弟自相残杀,争夺皇位。最后在长江决战,朱元璋大胜,活捉了张士诚。他不顾同门之谊,将张士诚杀死,沉尸长江,自己做了皇帝。

  彭莹玉临死时,曾托毕凌虚将一幅绘有各处山川险要的军事地图带给张士诚。张士诚兵败之时,把自己多年积聚的珍宝及彭和尚所绘的军用地图,都藏在一个隐僻的地方,留给后代,以期后人将来再与朱元璋的子孙争夺天下。朱元璋得知这一消息后,对张士诚、毕凌虚的家族大肆捕杀,逼得张士诚的后代背井离乡,远走瓦剌。朱、张、毕三家为争夺天下,结下了深深的仇恨。

  有了“国恨”这一情节主干,才使得张宗周意欲借瓦剌兵力推翻明朝,复兴大周,张宗周才会如此痛恨朱明王朝的忠臣,才会产生出张、云两家的种种爱恨情仇,才会有张丹枫的种种亦狂亦侠的举动等等情事。

  次说“家仇”。云靖奉朱明王朝天子之命,作为朱明王朝的使臣出使瓦剌。张宗周其时虽仅二十多岁,却已当了瓦剌国的右丞相。他看不惯云靖忠于朱明王朝的态度,唆使瓦剌王扣押了云靖,并将其流放到极北苦寒之地牧马二十年。云靖之子云澄,为救父亲逃出瓦剌,与师兄潮音和尚、谢天华一起深入敌国,冒死相救,后来寡不敌众,负了重伤,终致武功全失,并留下残疾。为此,云靖恨透了张宗周。他写下两份血书,一份交给孙子云重,一份交给孙女云蕾,要儿孙们誓报此仇。他曾这样说:“我想起愚公移山的故事,这仇我的儿子若不能报,还有我的孙子来报,我的孙子不能报,还有我的曾孙。只要我云家还有后人,这仇就一定能报。而张家呢,即算张宗周死了,他也还有后人,他的后人也要替他受这报应!七年前我听说他(指云澄)生了一个男孩,我就写下第一份血书,要我的男孙紧记,日后长大了,只要碰着了张宗周这一脉所传的人,不论男女老幼,都要替我把他们杀掉!”怨毒之甚,竟至于此!

  云澄与云重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将云靖的话奉为经纶,视张宗周、张丹枫为仇敌,誓欲报此家仇。云澄、云重的所作所为,是作为后辈遵从先人意愿,承担自己必尽的义务。在中国的封建社会里,中国传统的伦理道德观念规范着每一个人在纲常秩序中的权利和义务,先人的意愿,后辈只能无条件地服从;所以,尽管云澄、云重并不认识张丹枫,却必须恨他、仇视他,也只能恨他、仇视他。云蕾由于经历的特殊而产生了感情的倾斜。

  她爱张丹枫,不恨张丹枫,但先辈的旨意不能违抗,她所做的只能是冷淡张丹枫,疏远张丹枫,最终与张丹枫分手,这是她应尽的伦理义务,怨不得云蕾。

  张、云两家的“家仇”这支情节主干,产生出一系列的感情纠葛、人物矛盾,由此引发出一连串的复杂的社会冲突和人性冲突,扩大了作品的情节内容。

  再说“情怨”。玄机逸士和上官天野年轻时武艺高强,称雄江湖。有一女子名叫萧韵兰,武功极高,人又美貌,她有一种奇怪的欲望,希望天下英雄都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上官天野爱慕萧韵兰,不顾一切地追求她。她并不喜欢上官天野,但却因上官天野的追逐而感到满足。玄机逸士看不惯萧韵兰这种品性而疏远她,她却偏偏要去招惹玄机逸士。她这种“自我满足”的欲望越来强烈,竟有意无意地制造纠纷,促使二人为她决斗。

  上官天野一心爱她,自然中了计。玄机逸士虽知就里,但被上官天野所迫,避无可避,有苦难言,终于被迫接受挑战。二人在峨眉之巅激斗了三日三夜,不分胜负,约定三十年后再来比斗。峨眉比武之后,玄机逸士更加讨厌萧韵兰,对她不假辞色;上官天野则本着英雄相惜之意,遁迹蒙边,有意为爱情做出牺牲。萧韵兰见两个武林奇士都离她而去,机关算尽,适得其反,伤心之余,从此绝迹江湖。上官天野闻知后,更加痛恨玄机逸士,两人为此结下了“情怨”。

  几十年后,玄机逸士和上官天野都有一批弟子,这些弟子也已出道江湖,名动武林,但两人之间的“情怨”依然未解,而且两派弟子也为了师门互相争斗。上官天野的弟子乌蒙夫和林韵仙,心心相印,恩爱不移;上官天野为了保住他们的童身,以便和玄机逸士争胜,硬是不准他们成婚,并将乌蒙夫逐出门墙。玄机逸士门下的谢天华与叶盈盈,张丹枫与云蕾,也因种种原因,感情历经磨难,空有相思,难成眷属。

  玄机逸士和上官天野这两派师徒的因情生怨和互相争斗,使小说内容由“历史”转入“传奇”,在“江山争斗”中掺入“江湖恩怨”,于“国事”描述中杂以男女“情事”,既增加了小说的趣味性、可读性,又于其中抒写了世间的悲欢离合,表达了一定的人生境界。

  《萍踪侠影录》虽然以“国恨”、“家仇”和“情怨”构成小说的三支情节主干,但全书则是以朱明王朝与瓦剌国的民族斗争为历史背景的。

  小说描写了土木堡之变,描写了奸宦误国、祈镇被虏,外族入侵。

  在这一历史背景之中,一切忠臣义士、江湖豪侠的首要责任便是内肃祸国之奸党,外抗入侵之异族,一切所谓“国恨”、“家仇”和“情怨”

  只能退居其次,甚至进而在民族矛盾的影响下化为乌有。

  双剑合璧尽释前嫌

  《萍踪侠影录》中有一种极高明、极厉害的武功——“双剑合璧”。

  小说男主角张丹枫所练的剑法是师祖玄机逸士所创的“万流朝海元元剑法”,女主角云蕾所习的剑法则是师祖玄机逸士所创的另一套“百变阴阳玄机剑法”。这两套剑法既可以分开练习,又可以合为一体;分开使用时各有绝招,合为一体时威力无比。小说有许多地方写到“双剑合璧”的巨大威力:

  忽听得云蕾一声欢叫,双剑一合,剑光暴长,刷刷两声,白摩诃的左右脚踝,一边中了一剑,黑摩诃的绿玉杖插来,被双剑一圈,反荡出去。

  ..

  但见双剑斜分,黑白摩诃都躲闪不迭。这几招急如电光石火,大家都是不假思索,却不料配合得妙到毫巅。云蕾眉开眼笑,大喜叫道:“双剑合璧,果然无敌!”随手发出一招,但见张丹枫的宝剑亦正从相反的方向削出,双剑夭矫如龙,又把黑白摩诃逼得连连后退!

  ..

  双剑合璧,威力何止增加一倍!黑白摩诃的步法竟被打乱,走不成五行八卦的方位。张、云二人或则并肩出剑,或则前后联招,或则左右分击,或则上下夹攻,一手接着一手,一式联着一式,双剑推动,有如龙门浪涌,大海潮生。黑白摩诃虽是见多识广,技通中西,也不禁被这种捉摸不透的怪异剑法吓得瞠目结舌!只是再走了十余二十招,白摩诃又中了一剑,黑摩诃也被削去束发的金环。黑摩诃长叹一声,叫道:“八十岁老娘倒绷孩儿,罢了,罢了!”突然扯着白摩诃跳出圈子,横杖叫道:“你们赢了,此地由你们作主了!”

  “双剑合璧”为什么会具有如此巨大的威力呢?

  我们知道,无论是谢天华与叶盈盈,还是张丹枫与云蕾,都是一男一女各使一路剑法,双剑合使,彼此呼应,互为弥补,互相配合,神妙无方。

  这一男一女合使双剑,正符合中国哲学精神中一阴一阳相反相成、相生相克之道。古人云:“一阴一阳之谓道。”这种阴阳之“道”是不能通过逻辑和语言传递的,只能靠人类的内心体验去“洞悟”,但这个“道”是一种生生之力,天地、日月、暑寒、昼夜、男女、明幽、奇偶、君臣、尊卑、贵贱、刚柔、顺逆、动静、进退、伸屈、辟阖等,无不产生于这个阴阳之“道”,可谓涵盖广博,奥妙无尽,力量无穷。“双剑合璧”可以说是这种阴阳之“道”的具象化,一旦使出,自然是配合默契,刚柔兼济,招式奇诡,层出不穷,具有异乎寻常的威力。

  “双剑合璧”不仅是以具象化的武功演述中国哲学精神,而且还有着另一层象征意义。小说第十三回,作者借张风府之口说道:“张兄,云兄,你们双剑合璧,天下无敌,可合而不可分,朋友之间,纵有什么意气,也该消除才是。”在小说中,无论是与黑白摩诃、张风府、铁臂金猿和三花剑交手,还是护送事关国运的军事地图,双剑合璧都发挥出了特有的威力。大敌当前,团结就是力量,合力同心,便能无往而不胜。

  除此之外,“双剑合璧”还有一招妙着。张丹枫和云蕾本是家有世仇,不共戴天,可是师父偏偏传给他们一套必须合使才能极具威力的剑法。他们在共闯江湖的生涯中,感情日浓,情愫暗生。他们既是一对仇人,又是一对情人,既仇怨难忘,又情痴不悔。双剑合璧象征着张、云二人爱情上的必然结合,必然会以情消怨,尽释前嫌。玄机逸士当初演创“双剑合璧”

  武功时,是为了打败对手上官天野,可是后来在唐古拉山上,正是“双剑合璧”大战上官天野,使玄机逸士和上官天野惺惺相惜,互相佩服,彼此谦让,化敌为友。所以,“双剑合璧”的武功也体现了作者“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创作思想。

  亦狂亦侠名士风流

  “名士戏人间,亦狂亦侠;奇行迈俗流,能歌能哭。”风流潇洒的名士型侠客张丹枫是一个塑造得十分成功的艺术形象。

  小说中的张丹枫身处于一个复杂矛盾而又进退两难的社会环境之中。他的先祖与朱明王朝有着不共戴天的世仇,发誓一定要推翻朱明王朝,为此竟不惜背井离乡,依靠外族达到目的。但是,张丹枫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的影响,对中原故土有着深厚的感情,他当然不愿看到故乡大好河山被异族侵占,不愿看到故乡百姓被异族蹂躏,可是,他也不能轻易地违背祖训。置身于此,他只能佯狂玩世,游戏人间,长歌当哭,做出许多不为世人理解的奇行异事。

  张丹枫的尴尬处境还表现在他的爱情世界里。张丹枫虽然狂侠行世,却终属性情中人,内心世界中有着火一般的炽热感情,可是造化弄人,命运偏偏让他爱上了仇家之女云蕾,而且偏偏爱得如此深沉,如此执著,以致情场的挫折竟使他迷情忘性,使他爱恨难明,恩仇难言,如痴如狂。

  张丹枫是一名侠士。国难当头,他毅然违背先祖遗训,不计世仇,不图富贵,不计名利,以民族大业为重,以民生民瘼为怀,奔波于漠北江南之间,为祖国排忧解难。他不仅是侠者,而且是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

  张丹枫是一个名士。他傲视王侯,粪土功名,对酒当歌,离世异俗。

  “是真名士自风流”。张丹枫风流倜傥,文采飞扬,风雷手笔,出口成章,壮志凌云,却又柔情似水。对世事的郁忿和对爱情的执著,是他名士品性的基调。

  张丹枫又是一个深受中国传统文化熏陶的理性主义者。他有着中国古代哲人的深沉的忧患意识,对祖国的前途和命运充满了关切。当国家与民族遭受灾难之际,他不顾先祖遗训,全身心地投入保家卫国的斗争中去,一片丹心可昭日月。此时,他对人生的选择没有丝毫犹豫,为国为民,义无反顾。张丹枫“难忘恩怨难忘你,只为情真只为痴”,为了爱情,他曾到了迷失本性、举止失措的地步,但在社会责任面前,他终能敛性自省,直面人生。第二十九回中,作者对张丹枫的理性把握有充分的描写寒风飒飒,张丹枫与云蕾相对而立,各自无语,各自凄凉。澹台灭明摇了摇头,轻轻叹息,忽而在张丹枫的耳边低声说道:“你抛得下大明九万里的锦绣河山,难道就抛不开一个女子?”张丹枫心头一震,道:“什么?”澹台灭明道:“你的父亲指望你重光大周,你为了不让中华九万里的锦绣河山沦于夷狄,冒了多少艰危,献宝献图,挽救了大明天下。你帝王之业尚自可弃,还有什么恩怨不能抛开?”张丹枫怔了一怔,道:“我视帝王如粪土..”

  澹台灭明紧接着道:“祖国河山待你回。”张丹枫面色倏而一变,由白转红,澹台灭明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如在他的心上响起了一个焦雷。这霎时间,他想起了自己从漠北赶往江南,又从江南重回漠北,历尽万水千山,经过无穷劫难,所为的是什么?还不是为了自己一番壮志,为了保全中华的锦绣河山,为了要使中国和瓦剌永息干戈,四邻和睦。这番理想,而今即将实现,自己却这样颓唐!张丹枫本是绝顶聪明、极能分辨是非之人,如此一想,顿觉胸中热血沸腾,不能自已,神志立即清醒,咬一咬牙,忽而说道:“澹台将军,多谢你来接我,咱们走吧。”

  张丹枫终于用社会责任平衡了自己情场受挫而失调的心理,政治理性压倒了一己私情,从沉沦中站立起来。

  罗素在《西方哲学史》中说:“审慎和热情的冲突是一种贯穿着全部历史的冲突。”可是,在张丹枫的性格中,既有着审慎,又有着热情,集侠士、名士、才子于一身,道德完美,人格健全。但他并不是“高大全”

  式的人物,朱、张两家的“国恨”曾使他彷徨过,与云蕾的爱情也使他一度痛苦、痴狂乃至沉沦过,他是一个有血有肉、社会涵量极为丰富的人物形象。

  与张丹枫相比较,云蕾受传统文化观念的束缚更多一些,其封建伦理意识也更重一些。她对张丹枫的爱并不亚于张丹枫爱她,但她却不能像张丹枫那样很洒脱地淡化复仇观念,而是较为自觉地充当伦理社会的“角色”——做一个牢记祖训去复仇的孝女。也许是长期接近张丹枫,受其影响,也许是对张丹枫逐渐认识理解,感情加深,抑或二者兼而有之,她的伦理义务观念逐渐淡薄,最终抛弃了世仇,与张丹枫“双剑合璧”,喜结连理。作者描写了这位世代忠臣之家的千金小姐的心路历程,使这一人物较为真实可信。

  相比之下,瓦剌国左丞相也先的女儿脱不花对爱情的态度则更为热烈,更为疯狂。她和云蕾一样,深深地爱着张丹枫,但她爱得大胆,爱得坚决,爱得洒脱。云蕾受封建伦理意识的支配一度把对张丹枫的爱藏在心底,忍痛割爱,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地让情郎和自己一起咀嚼爱而不得其爱的苦涩。脱不花则不然,她为了张丹枫,主动违犯父命,深夜入宾馆求见大明使臣,让他挽救张丹枫。在情郎生死俄顷之际,脱不花更表现出为爱舍身的大无畏的精神:

  ..只见脱不花一跃而起,高声叫道:“张哥哥,不是我不救你,我已尽了力了!”倒转刀柄,一刀插入胸膛,回身倒下,双手犹自紧紧抱着炮身。

  麻翼赞毙命,脱不花自杀,全都出人意外,在场的蒙古武士个个怔着,噤不敢声。窝扎合叫道:“把她拉开,开炮!”额吉多用力扯开脱不花抱着炮身的双手,只见炮口已被染得通红,鲜血还在汩汩地流入。

  有一句谚语说:“有爱情的生活是幸福的,为爱情的生活是危险的。”

  脱不花是个为了爱情而生活的人,她的爱一厢情愿(也许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却又一往情深,她为爱冲动、迷狂、不顾性命,这便注定了她的爱情结局一定是悲剧。但是,她爱得充分、勇敢,死得悲壮、感人!

  小说对脱不花虽然着墨不多,但“娇躯填炮口,热血护檀郎”这悲壮的一幕,已使脱不花这位蒙古族的女儿虽死犹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