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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解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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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塘大道上,正有一辆由四马骂驶的奇巧小型驿车,风驰电掣的向南行驶。车以黄顶篷罩,红帘低垂,由外观之,似仅可容一人乘坐,而车前驾者,虬髯劲装,—改普通驾车装束,显然系一武林健者,驾术奇妙,四匹高头大马,亦不似中原所出,甚似塞外异种,在驾者的优异驾驶之下,四匹马,十六蹄翻飞,车过之处,扬起了一缕缕黄尘,滚滚翻翻,便路人均在闻到蹄声看到如此光景后,纷纷伫立道旁,让其驰过。
前面最接近的驿站,是整个被一片高大的树林所围绕,驿道穿林而过,故而在树林的最外面,驿道两旁的两棵大树,飘扬着两面黄白相间的布幡,幡上一个斗大的朱红“驿”字,以便警告驿车,应该减慢。
那驾车者在看到了“驿”幡后,即自然的减低了速度!车中却有—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问道:“可是到了官塘驿吗?马老二?”
驾车的人宏声道:“是的,朴大哥,我们可歇息一下了,让牲口休息一下,大概明日这个时候,我们就可到达地头了!”
此时,路旁正有二人,一高一矮,二老者侧立道旁,当高瘦老者看到了驾车人时,突地掉转脸,身形微俯,无形中,减低了身高,而矮老者看到此种情形,却蓦地转脸,注视了驾车者一眼。
车辆疾驰而过,矮老者突向高老者道:“苗老弟,你敢是认识此人?”
高老者道:“不瞒褚老,我苗天在十数日前,正和此人同过桌吃过饭!”
原来此人竟是脱弦箭苗天,当然他口里的褚老,就是鬼影子褚老侠了!
鬼影子褚老侠,一听苗天如此讲说,乃道:“你可知道他是干什么的?现在要去哪里?”
脱弦箭苗天道:“他就是江湖上称为驶风手的马骅骝,一身横练.已至炉火纯青,奇的是轻功竟一筹莫展,故而他特别赴塞北,学了一手驯马术,返回中原后, 自己设计了一种特制的车辆,学习驾术,与武林中轻功健者相比,其马车竟远超武林轻功好手,且人与马比,总是不如马力长的,所以赢得了驶风手的美誉,其人事母至孝,前年为驿中将其母暗中侍奉,因而笼络了他,为驿中之副主,与我并列,现在竟由他亲自驾车出现,看来总站中必有重大事情发生,以其方向判断,可能是向南江府去!”
鬼影子褚老闻后,道:“南江府也成了他的爪牙了吗?似乎是不大可能吗?”
脱弦箭苗天道:“何只是南江,就连北河、东海、西岳、中原,这五家武林中的王府,哪一家不是被他们所逼迫?不过事不紧急,不动用罢了!”
鬼影子褚老侠听后,暗自皱眉,突然间心生一计,转脸向苗天道:“苗老弟,咱可是同你说好了,我可没把你的人格看低了,为了要你的穿功箭给我徒弟做见面礼,我才对你使硬,我老头子事后可也同你讲明了,一切由你自己决定,现在还可以收回你刚刚的允诺!”
苗天一听,急道:“褚老视我苗天是什么人?我苗天虽是个苗子,却向来是说话算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十丈,这可是你们汉人教我的,我觉着很对,所以始终信奉不渝,说实在的以您褚老的声名威望与艺业,对我苗天如此,可是我苗天的殊荣,何况您并未逼我,而是想将您我二人的轻功,合而为—调教出个绝世的轻功高手来,想想看,天下间有比这个事情更好的吗?我苗天怎会反悔,您若拿我当人,今后莫再提起才是!”
鬼影子褚老侠,拍—下苗天肩膀道:“好,老弟,我们一言为定,现在我们既是一家,那么,以你说,假若让驶风手马骅骝,将这事情,真正的达到目的,我们俩还能混吗?”
脱弦箭苗天,傻愣愣的瞪着鬼影子道:“我怎会想不到这个问题?奇了,奇了。”
鬼影子褚老侠道:“你避之唯恐不及,怎会去想这个问题?”
脱弦箭苗天点点头道:“现在虽尚早,然而却已不适合赶路,我看我们就在左近住下,晚上动一动他吧!”
鬼影子点点头,二人展开身影,在落日斜晖中,真似二条电闪般的,刹时间没入树林中。
驿车速度慢慢减缓,最后停在了树林包围的驿站门前,驿站左边,却也有着十余户人家,且都是做过往客人生意的,客栈、饭馆、南北杂货,倒也齐全。
就在驿站停后,驿站中出来了一个老头儿,不用说,只看那身打扮,就知是这驿站的负责人,驾车壮汉客气的嘱咐了老头儿句,妥善招呼马匹与车辆的话,这就将鞭子交给老头儿,让他将车驾进站内,而他却翻身向车内道:“卜大哥到啦!下车吧!”
应声门帘一掀,露出了一个瘦削的面孔,二撇八字胡,鼠眼细眉,向左右打量了一眼,这才挪身下车,站在车下,又向四周略—打量,这才迈步同驾车的驶风手马骅骝走进站内。
就在这瘦削老者甫自车中露面时,路左的一家卖杂货的店门口。刚刚迈出了一个十一二岁的清秀小男孩,这小男孩—眼看到了这驿车,就多注视了一眼,当他看到了那瘦削老者时,突的退后一步,侧身装作看货,却斜斜的瞄着这瘦削老者,目送他进入驿站,这才迈步走出杂货站,迅快的疾步走近驿站隔壁的一间客栈中。
驿站中后进的一座独院中,孤零零的一所小房里,驿官正忙着同一个小伙子在摆设饭菜,而那驶风手马骅骝,侧陪着瘦削老者,在低低闲淡。
只听驶风手马骅骝道:“真不知这是什么紧要的事,派了我马老二不说,还要饶上卜大哥麻烦—趟,这都没关系,为什么竟限时限刻地那么紧?不是我马老二吹牛,除了这四匹马儿,恐怕没有人能够这样从容,就让他连站赶,站站换骑,也莫想这么快!”
瘦削老者夸赞的道:“那还用说吗?天下比快,谁能比得了你马老二?”
“吹牛!”一个稚嫩的声音,自后窗传来!
瘦削老者闻声,回身扬手,一缕乌光,射向窗外,叱道:“什么人!”
随声起,人已跃向窗下。
此时却闻窗外稚嫩的声音道:“还你!”
一缕乌光,劲疾的穿窗而进,瘦削老者,不虞有此,一晃头,闪过了乌光,扬掌击向后窗,咔嚓声中,窗飞人起,前后飞落窗后。
射近的一缕乌光,却适巧击中了那慢一步起身的驶风手马骅骝胸前麻穴,刹那间马老二竟是不能动弹。
此时前门却适时闪进了—个瘦小黑影,灯影下,竟是那鬼影子褚老侠,只见他一晃到了马老二身后,—指点闭其哑穴,挟于肋下,穿门而出,向院墙外一扔道:“苗老弟,接着!”
偌大的人,竟轻似无物般,让二人抛来接去。
苗天对鬼影子褚老侠如此快的得手,真是佩服得不得了,接过了马老二听鬼影子道:“苗老弟放下他后,到后面去接应咱那徒弟!”
苗天一听,即挟起马老二,走进了他们的住处,原来他俩正是落脚在这驿站隔壁客栈之中。
苗天进屋后,即将马老二全身检查一遍,竟是毫无所获,见其不但是哑穴被点,竟连睡穴亦被点了,心里更是对这鬼影子佩服得不得了,从此后更是死心塌地的服了。
鬼影子在将马老二交给苗天以后,一晃身,又进了屋内,在里面迅捷的搜查一遍,竟是毫无所得,即见他晃身自窗中穿出,落地后,一看,原来此处竟就是树林边缘,这房子竟是帖林而建。
鬼影子褚老侠,略一谛听,听出正前方林中,正有人在林中穿行,且不时有戏笑与怒叱声隐隐传来!
鬼影子未见作势,身如一缕淡烟,刹时消失林中,当他接近了林中穿行的人时,隐身一旁,听那童声道:“铁算子卜仁,真是不仁,丢下了自己朋友出来,又算不出自己的命运,多么丢人?”
—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道;“鬼儿子你莫跑,让老子好好的教训教训你!”
童稚的声音道:“上次不是让你小老子,掴了你一耳光了吗?还要受教训吗?好!接着!”
“刷”的一声,紧接着轻脆的“啪”的—声,又听那稚嫩的童音道:“格格!傻蛋!小老子在这儿呢?这个火锅怎么样!滋味不错吧!”
只听那苍老的沙声怒恨恨的道:“鬼儿子.今天卜老子非宰了你不可!”
童稚声音、游弋不定,绕着树林在转圈,时而左,时而右,时前,时后,不时扔一块砖石土块,不时又射一截树枝断梗,直恨得那卜仁,沙哑的声音,骂个不停。
那童稚的声音,此时更揶揄的道:“你这铁算子,专给人算命,你可能算得出,今天这官塘驿站后的树林,就是你卜仁的葬身之地吗?”
铁算于卜仁此时,突然一声不响,似是在定神借机默察童稚声音的行动。
鬼影子褚老侠,何等老练,知道他熟悉的童音要糟,适在此时,他看到苗天正潜行而入,他即略一展喉,以传声向苗天讲了几句,就一纵身,闪进十步,然后故意的弄出了响声。
站在林中的帙算子卜仁,在林木参差中,竟能辨声认位,直射而至,躲开了树身,鬼影子褚老侠,亦不禁大为欣赏。
铁算子卜仁,身形刚一落地,突见—抹谈影,如同鬼魅般一晃,消失眼前。
铁算子卜仁恨声道:“小鬼,看你往哪儿跑!”
说罢即吸一口真气,晃身向淡影消失处追去。
身刚落地,而淡影在身前数尺处一晃,又复不见,铁算子卜仁,紧迫而上,又是甫一到达,淡影仍在前面数尺处一晃不见,并微闻—声轻哼,大有不屑之意。
钦算子卜仁,大为生气,心想;就凭你的声音,就算你出了娘胎练武,也不过十来年,我就不相信,追不上你,故而更是闷声不响的向前追去。
一直追了约有盏茶工夫,淡影犹是在前面晃动,竟是永远保持着数尺距离,铁算子卜仁竟是有点气喘吁吁,停步恨声道:“算你小兔崽子走运,今天卜老子饶了你这个没种的!”
卜仁话声甫落,“噗”的一声,脸上火辣辣的,挨了下重的,顿时肿起了老高,铁算子卜仁下意识的一摸肿脸,抬头张口就要大骂!
蓦然间,铁算子看到了眼前二步,站着的人的面貌,张开的口,竟是再也合不拢来,怔怔的,蹬着那两个小眼,傻在当地。
稍顷,似是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满面恐怖,结巴的道:“鬼!鬼!鬼影……子!”
突地大叫一声.拔腿抱头就跑!
“嘣”的一声,碰在一棵大树上,刹时,翻身倒地,但当他再站起来后,突然胜色一整,毫无惧容的,面向着鬼影子褚老侠道:“前辈为何戏耍晚辈?”
鬼影子见他竟有如此定力,心中甚为欣赏,但却嘻嘻—笑道:“是我戏耍你吗?还是你无缘无故的追我老头子,追不上还骂我呢?”
铁算子卜仁一想,是自己先追他的,怪只怪自己莽莽撞撞的未看清楚,如今看来是白挨了揍,发疯丢人不说,看来是要赔个礼了。
这个铁算子卜仁,可真是倒了霉,但老江湖是不吃眼前亏的,在衡量利害之下,只见他竟真的深施一礼,唱个肥喏道;“不知者不怪罪,卜仁这厢给老前辈施礼了,望老前辈原谅则个?”
礼罢,即待转身返回驿站!
“怎么,就这样走啦!”鬼影子褚老侠,毫不客气的拉下脸来!
铁算子卜仁一听,心内一紧,赶紧停步,望着鬼影子褚老侠!
在另一处,当鬼影子褚老侠将铁算子卜仁诱开之后,后来的脱弦箭苗天,竟亦晃身钻进林中,将正在林中穿行,游动的鬼影子褚老侠说的徒弟,视线引到自己身上,同鬼影子褚老侠采相反的方向扑去。
童稚的声音,久未闻卜仁发出声音,而只见黑影一晃.业已扑向另一个发出轻响的方向,他亦就在略一迟疑之下,向黑影消失之方向追去。
当他前行数步,闪过几棵树木.借荫影向前望去,突见面前—道似与首不同,略显瘦高的黑影,在前面一晃,向右方消失。他即一攒动,紧紧跟随,追逐下去。
前面淡影,左转右拐,毫不停留的约走了有百数十步后,突然停身站住,高高的身量,挡在身前,童稚脚落停身,看到身前人不是自己要追的人时,不由得尴尬的向高瘦人笑笑,转身就待回转!
高瘦人却这时开口道:“怎么,不追啦!走吗?”
别人问话可也不能不答,但已没法答,只听童稚声音道:“是啊,不追啦!走了!咦!你是谁?”
高瘦人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我可知道你是谁!”
童子一听此言,狐疑的看了高瘦人一眼,不信的摇摇头!但却提聚真气,准备必要时应付。
高瘦人双眼神光湛湛的看了一眼童子道:“莫紧张,要打时,我自然告诉你,听说你轻功不错,假若你能同我施展施展,我若满意的话,我就送你一样东西!”
童子道:“什么东西?”
高瘦人的腰中,咔的一声,执出了一支细长扁平,头带箭簇,似箭非箭之物,双手一分,左手上多了一张未扣上弓弦的小弓,手一扬,在林空明处,向童子显示道:“就是此物?”
童子道:“有啥稀奇?”
高瘦人一听,心忖:好机灵的小家伙,心中更不禁的喜欢了几分,高兴的道:“这就是江湖中,有名的穿功箭,你听说过吗?”
童子一听,欢声道,“你知道我是谁,我也知道你是谁了!”
高瘦人道:“你知道我是谁?”
说罢诧异的看着童子,而心中却了然的,但却甚为欣赏这小家伙的机灵与多闻。
童子慢腾腾的,一字一字的道:“你吗?就是那以轻功成名江湖,被人称为脱弦箭的西南响当当的脚色苗天,对不对?”
苗天道:“想不到我这夷蛮之人,竟然在你这位小英雄的心目中,还留有印象,真是荣幸,荣幸!”
说罢,就将弓箭一举,接着道:“我的轻功,在江湖中虽然有名,然而实在讲来,较我高明者,可大有人在,而我这穿功箭,却是武林中,人人想得的异宝,若非我轻功足可应付,早不知换了多少时的主人了!”
童子似不以穿功箭为意,反而向苗天问道:“谁比你的轻功还好!你不是天下第一吗?”
苗天畅声一笑道:“天下第一?前两天我就看到了三个较我轻功高俊的人,同时在我面前出现!”
童子急声道;“是谁?你可认识?”
苗天本想即时告诉他,但却一顿欲张之口,稍顷接道:“你可知道,你刚刚追的人现在在何处?”
童子道:“不管他在何处,只是你先告诉我谁比你的轻功还高!”
苗天道:“要想知道是谁不难,我有条件!”
童子道:“什么条件?”其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苗天看着他,微微一笑道:“我们比试比试!”
童子道,“好,除了轻功!我什么都敢!”
苗天笑笑道:“就是要比轻功!”
童子道:“那不行,那不公平!”
苗天道:“我们想个公平的办法!”
童子道:“什么办法?”
苗天道:“以年龄来说,我比你大四十岁,我们以一年一步为算,你在前面四十步处起步,咱们就向我站的方向直线前进,以到达你追的铁算子卜仁现在的地方为限,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比我高的轻功人是谁,并且将这穿功箭也一并送你!这公平吧!”
童子道;“公平是公平,告诉我是谁就行,穿功箭是你的,我可不要!”
苗天一听更为欣赏这小家伙的不贪,心中更是喜欢他,所以点头道:“好,好!到时再说!现在我们就开始吧!”说罢即退后三十余步,道:“我叫好就开始!你要准备了!”说罢见童子业已转身,乃大喝一声道:“好!”
见童子业已起步,飘洒潇逸,身形之快,竟大出苗天意外,亦就毫不客气的,展开身形,向前追左。
二人—前—后,展开身形,躲闪着迎面的树干,穿行其中,如脱弦箭般,约有盏茶之时,二人身形,已近接三二步,脱弦箭苗天,突地轻喝一声道:“停!”
紧接着找了一株苍天古木,借荫影掩蔽,刹住急驰的身影,轻轻的向前挨近。
而那前面的童子,在闻听停字后,突地借着急势,身形上扬,一翻身,双足勾住大树的一枝粗如儿臂的枝干,晃了—晃,翻身穿上树干,于密枝繁叶中,竟轻似猿猴般的,未使枝叶有何摇动。
这种闻声应变的机智,与轻功身法,顿使看在眼中的脱弦箭苗天,心中兴奋万分,对小家伙的喜爱,就更增几分,这真是缘份,以后童子的轻功,竟有大半,是由脱弦箭牺牲一切,钻研而成。终成为武林中一朵奇葩。
此时,正闻道前面树林中,鬼影子褚老侠,在向铁算子卜仁道:“怎么,就这样走啦!”
哗啦一声,童子竟故意弄出声响,一跃落地,接口道:“哪有那么容易,臭狗腿子,小爷今天要称量称量你,看看你铁算子卜仁,凭什么仗势欺人!”
铁算子卜仁一听童稚之音入耳,心内惊喜参半,惊的是不知此一小子,是否与面前煞星鬼影有关,喜的是自己有了借口,正可借此下台,并可以一出胸中这一口闷气,也说不定。
故而,在小童到来之时,向童子略一打量,道:“你是什么人?竟三番二次的找我麻烦!”
童子道:“哼! 卜大当家的,倒是贵人善忘,前些日在客栈中,忘了小爷那一掌了吗?”
铁算于卜仁,闻声细一打量,似恍然大悟,道:“你就是那蓝旌小子的弟弟.叫什么旆儿的吗?老子正无处找那蓝旌小子,拿你正可以派上用场!”
童子正是蓝旌的小弟弟蓝旆,闻此之后,竟小鼻子一耸,不屑的哼声道:“真不要脸!别臭美啦!也不想想,是谁曾叫小爷揍了一耳光!”
铁算子卜仁,成名数十年,在江湖上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被蓝旆左一句耳光,右一句耳光,直羞得黄脸变成猪肝,鼠目放光,两撇小八字胡,翘呀翘的,挥身直抖,在这江湖中大名鼎鼎的鬼影子面前,他哪能丢此大人,竟忘了小家伙与鬼影子,是否有关联的顾忌,怒喝一声,狠狠的道:“小兔崽子,别徒逞口舌之利,往日老子是在不备之下,让你得手,今晚你是自己送上门来,老子是非宰你不可!”
小蓝旆更是好整以暇的气他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老小子,你尽管施为,小爷今天非让你尝尝厉害不可!”
说罢,两眼一蹬,小身躯一挺,满面不屑之容。
铁算子卜仁,可说行道江湖以来,今晚这是被那蓝旆在言语上侮辱得最为“窝囊”的一次,心中怒火,已是不能压抑,大喝一声,一记凌厉无匹的掌势,劈向了蓝旆。
蓝旆人虽小,心却乖巧,知自己无法与之硬接硬架,更知道想赢此人,谈何容易,假若能够将之激怒,使之失去理性,先消耗他的真力,凭自己的轻功法,与之周旋,在其真力衰竭之下,或可得逞,何况身旁有个靠山,放而在心中计算—定,即展开身法,与之游斗.只见他轻灵的挪移一下身躯,闪过猛烈的掌招后,随手一指,点向铁算子卜仁的肩井大穴,口中却不闲着,道:“好一招老鼠出洞,小爷让你尝尝猫捉老鼠的味道。”
铁算子卜仁,一招落空,见来指点向肩臂,一挫臂.顺势推出一掌,向蓝旆来指迎去,心中却为这小家伙的话语激怒得大为暴躁。掌势竟挟十分功力,汹涌而至。
小蓝旆却也乖巧,未待铁算子卜仁招到,已是晃身挪动身形,仍回原地,口中说着,手不停的扫出了一掌,道:“不好不好,鼠胡伸触!仅是探道,没甚威力!”
俨然一派教训徒弟的口吻,直气得铁算子卜仁,大喝一声,欺近一步,就是一轮急攻,砍、提、点、捺、劈、扫,挥、击,一连就是八招。
而小蓝旆却依旧轻灵飘忽的,闪转腾挪,跃越晃退,使铁算子卜仁的一轮急攻,招招落空。
不但如此,并且边动边讲,嘴里不停的叫道,“黄鼠狼放屁,其臭无比,狗颠屁股,摇尾乞伶,毒蛇吐芯,生人莫近。”又什么“猴儿龇牙,吓唬耗子”,将那铁算子卜仁的每一个招数,都起一个不伦不类的怪异名字,只气得铁算子卜仁,七窍生烟,全身冒火,更且狠狠的使出了十二成功力,招招杀手,向小蓝旆滑溜的身影招呼。
小蓝旆突然感到铁算子卜仁的压力,渐渐加重,挪动的身形,不似先前的灵活自如,本是虚招晃敌的,此时亦拿出了真正的功力,与之周旋.因而嘴甲亦停了喊声,一招一式的认真与之对拆。
因此之故,铁算子卜仁,毕竟功力较小蓝旆深厚,时间一久,小蓝旌处处落于下风,时时感到掣肘,大有力不从心之感。
又游斗了十余回合,压力更形增强,小蓝旆的身上.已是见汗,且亦微闻喘息之声。
铁算子卜仁已能控制场面,不由得杀心颊起,狠狠的劈出了五招,招招重于山岳,势势雷霆万钧,只逼得小蓝旆,左晃右闪,奋身冲弹,企图冲出重围,在第四招重手时,险此将小蓝旆击个正着,第五招出手,堪堪击上小蓝旆的身上。
铁算子卜仁,得竟的大笑道:“小鬼儿子,你给我躺下!”
一声怒叱,起自右方林中,一抹黑影,迅捷如电光石火般冲入二人战囤,一股疾猛的掌劲,与铁算子卜仁的拳势,迎个正着,一声大响,铁算子卜仁,被震得连退三大步,背后撞在一操大树之上,将树干震得不停的晃动,这才停住身形。
而在掌势甫接之时,小蓝旆被来人抓住右臂,往后一甩,道声:“馨妹接着。”
小蓝旆的身躯,竟被扔上半空,穿树空而上,而在此时,亦有一抹白影,起自树上,伸手接住了小蓝旆的身形,抓着张开的左臂,一拎而上树巅。
小蓝旆闻到了一种自己熟悉的香味,本待挣扎的身形,亦就稳住,任由白影拎上树巅,坐于桠杈后,这才回头一呲牙,右手一抹额间汗溃,赧然的向白影道,“表姐怎么来的?”
白影原来竟是白宁馨姑娘,闻声一竖指,示意小蓝旆莫开声,并顺手向前一指,让小蓝旆向前看下面情形。
小蓝旆用尽目力,这才看清,下面正站着三人,一个是铁算子卜仁,尤在依树喘息,一个竟然是自己的师父,鬼影子褚老侠,另一个是自己的哥哥蓝旌,正是将自己扔上树来,解去受伤之危的人。
此时自己师父,鬼影子褚老侠,正站在当地望着那喘息中的铁算子卜仁,而旌哥哥却背着自己看不出面色,但知必是正在注视铁算子卜仁。
铁算于卜仁,此时心中,正在盘算,自己的处境,正不知是福是祸,面尤其是使他烦心的,是自己在这以快出名的江湖前辈鬼影子面前,能否将自己所携带的事物,妥善处理,真不敢想象。
而今日面前这年轻人,自己可是尝过他的苦头,连鼓令三更,那声名久着的魔头,都栽在他手,他可知道凭自己这份艺业确实不敢有所侥幸,唯一的想法,就是来人,不知自己所负使命,而能以言语支吾过去,或可逃过今日之灾危。
当他正在盘算如何避免此灾难,而脱出拘绊时,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只听少侠蓝旌道:“卜大当家的久违了,上次蓝旌念你在江湖上无甚大恶,故而放过一遭,今日却是你自己找的,我想你卜大当家的,已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怎么样,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解决?”
铁算子卜仁一听此话,心中大恐,惊惧的,一指少侠蓝旌道:“好狠的小贼,我卜仁哪一处得罪了你?竞要对我下绝手?”
蓝旌那威严自生的俊秀的面孔上,突地微露笑意,慢腾腾的道,“卜大当家的何用如此害怕,你还用不到那么急;要你死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假若你已够死的资格,同鼓令三更他们几个巨奸大恶一样,你就是有三条命,想来今天也脱不过,我不是指‘死’。”
铁算子卜仁一听,知道自己还未到死的时候,心内大定,知道既不是指死,那定是指自己的秘密了,但又确定不了,故装糊涂的,用怀疑的眼光,盯着少侠蓝旌道:“那么你是说什么?”
少侠蓝旌不屑的道;“卜大当家的,何用故装糊涂,我们明眼人眼里糅不进沙子,我看你还是拿出来吧!”
铁算子卜仁,明知无法隐瞒,但还是存着一点希冀,仍是装傻道:“少侠所指,老朽实是不知!”
少侠蓝旌,一整脸色,肃容道:“卜大当家的,这就不对了,你怀里的那样东西,还能放多久?我倒是可以告诉你,那是你自己找死,你可懂我刚刚所讲的那句话的意思?”
铁算子卜仁一听,神情一紧,突然作一决定,伸手向怀内掏出了一封火漆的信封,迅速的二手一合,就待将其毁于一旦,就在他双手似合未合之时,突感双肘一麻,一股吸力,信封脱手飞出,业已到了少侠蓝旌之手。
铁算子卜仁一看,只急得双目冒火,鼻尖见汗,待到自己的双肘复原,突然恨声道:“好小子!算你狠,我铁算子卜仁,算是栽到家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罢,竟是扬长穿林,消失于暗夜的茂林繁影之中。
此时,鬼影子褚老侠向少侠蓝旌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到的,好快呀!”
少侠蓝旌笑笑,说道;“我们也不过是同褚老爷子您差了半日时光,在昨日,我们就碰到了铁算子卜仁和驶风手驾车飞驶而过,因而引起了我的注意,就同馨表妹找捷径,同马骅骝的那异种名马,赛了赛脚程,昨夜在前面驿站,探出了马车中人是铁算子卜仁,而且也听出了他们的目的地竟是甫江府,故而我们就尾随着他们,来到此处,又发现了老爷子同苗大侠,更看到了旆弟,我这才知道,原来褚老爷子是同鱼伯伯约在此处交换徒弟来了?谁知旆弟竟如此大胆,去招惹铁算子卜仁,本来我想阻止的,后来见您同苗大侠都已出面,所以,我就不管了!”
鬼影子一听,笑了笑,未作去示,此时树上纷纷跳落下了白姑娘与旆儿,脱弦前苗天。
小蓝旆却对脱弦箭苗天道:“你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谁的轻功比你还好?”
脱弦箭苗天,闻到此言,笑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吗?知道了就不要穿功箭了吗?”
小蓝旆坚定的点点头,唯恐讲话耽误时间,只是瞪着那一双秀目,眨也不眨,看着苗天,等待他的回答!
脱弦箭苗天看到此种情形,不忍再逗他,这才伸手—指鬼影子道:“第一位是褚前辈,你相信吗?”
小蓝旆满意的点点头.
苗天稍顿,一指少侠蓝旌同白宁馨姑娘道:“第二第三位,就是你哥哥同你表姐1”
小蓝旆的脑袋,摇得似拨浪鼓似的,满脸不屑之色。
脱弦箭苗天却一脸正经的道:“你不相信是不?假若我眼光不错,也不怕褚前辈见怪,若论轻功,恐怕连大名鼎鼎,可以吓唬小鬼夜哭的鬼影子褚前辈的轻身功力,也要略逊少侠同姑娘半筹!”
小蓝旆一抹不信之色顿失,却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师父,冀思求一个证明。
出乎意料之外的,鬼影子褚老侠,却摇摇头,叹口气,又点点头,井未作声。
小蓝旆甩开白姑娘之手,却来到鬼影子褚老侠身前,仰脸道:“师父你又摇头叹气.又点头不吭!这到底是个什么答复呀?”
少侠蓝旌向小蓝旆叱道:“旆弟不可调皮,苗大侠是哄你玩的!”
此时鬼影子褚老侠,却开口向小蓝旆一脸正经的道:“师父摇头是想到了师父的轻功差劲,叹气是叹师父老了,找不到好传人,点头是承认苗老弟所说,不吭吗?就是想问你个问题。”这种正经的脸色,却是鬼影子,很难见到的神情,故而小蓝旆一挺身,肃然的道:“师父要问旆儿什么问题?”
鬼影子褚老侠道:“你可知道,你哥哥同你表姐的轻功是师父我传授的?”
小蓝旆点点头。
鬼影子继续道:“他们得先后天之助,有此成就,能青出于蓝,为师是大为欣慰.不怕他俩笑我怎么自私,师父是以鬼影子享名江湖,以前在武林中,确实不作第二人想,可是现在他们却比为师要强,而你是师父的传人,将来若是不如他们,或是同他们一样,那可不就给师父丢人了吗?
你说是不是?”
小蓝旌严肃的点点头!
鬼影子褚老侠继续道:“我此次回谷,本来是想将那儿一切妥为安排后,即四出找寻苗大侠,设法劝他来同我共同来调教你,使你日后,仍能以轻功称雄武林,适巧在谷中,碰到你哥哥同你表姐,将鼓令三更击落谷中毙命,而我在半路上,又探听出了北邙恶道诛心,业已投入秘门之中,为了除去此獠,减弱敌人实力,才让你哥哥同表姐同赴北邙一行,谁知巧得很,正碰上了苗大侠,是我用种种方法,使苗大侠一步步进入我的圈套。答应了我的请求,假若你愿意的话,我们就可以回谷了。”
小蓝旆道:“既然我们要回谷,师父干么不就在那儿就近让我回去,反而还让我回到洞庭,又让鱼伯伯在一月后至此来同师父会面呢?”
鬼影子道:“真是傻小子,你回洞庭后,你鱼伯父可曾将以前你所学的水功考究过你?”
小蓝旆又点点头。
鬼影子此时嘻嘻一笑,道:“喝了几口水?”
小蓝旆羞红的脸儿低下去,轻轻的说了声“三口”,并且,伸出了三个指头。
鬼影子突然道,“现在你在水中,遇上敌人,还会不会喝水?我是说任何一种情况之下?”
小蓝旆此时却兴奋的、坚决的、满有信心的道:“不会,绝对不会.”
鬼影子道;“我不让你回洞庭,你能学到这个么?要知道,你鱼伯伯在江湖上的水性,无人能与之比拟,凭的就是这个本领,现在你却得到了,可要好好的练才行呢!莫辜负了你鱼伯伯的一番心意碉!”
小蓝旆这才知道,原来是为了这个。
此时,少侠蓝旌突地一转身,面向驿站方向,树林阴影中喝道:“什么人?”
几个人闻声知警,倏的都各自分散,闪入阴影之中。
却听到一个苍劲的声音传来道:“旌儿好精纯的内功,是我那么略微碰到了枯枝,都瞒不过你呀!”
刹时间,自暗影中走出了一位长髯飘拂,但却甚为清癯的红颜老人,一身渔人打扮,黑夜中,犹是身挂大草帽于肩上,赤足卷腿,—身短打,甚是清奇利落。
老渔人身后,竟是跟着那驾驶驿车的驶风手马骅骝,此时诸人业已聚拢,脱弦箭苗天一见驶风手马骅骝,不由得暗自提聚真气,而驶风手马骅骝,何尝不是如此。
蓝旌业已觉出二人之情况,乃假装不知,迈前一步,挡在二人中间,白姑娘亦似是觉察,竟也跟着与少侠蓝旌站了个并排,二人会心的看了一眼,然后很自然的向老渔人双双深施一礼道:“见过鱼伯父!”
老渔人正是送蓝旆来此的洞庭渔隐鱼老侠,见状哈哈一笑道:“还早,还早,免啦,免啦!”
“还早,还早!”听在白姑娘耳中,不禁俯下首去,羞得再也抬不起头来,不期然的竟一闪身高开蓝旌。
蓝旌却幸福的看了一眼白姑娘,恰巧白姑娘亦正在偷视着他,二人交换了深情的一瞥,心中不觉都充满了幸福。
蓝旌假装不知鱼老侠话中之意,竟稍一斜身,向鱼老侠一指身后侧的脱弦箭苗天道;“伯父,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脱弦箭苗天,苗大侠,前些日子应褚老爷子之邀,回谷传授旆弟轻功!”
谈至此处,一指鱼老侠身后的驶风手马骅骝道:“只不知这位是…”
鱼老侠赶紧道:“来,我给你们介绍。”接着一指身后的驶风手马骅骝道:“这位是我的内侄,马骅骝,江湖中人称驶风手。”
话至此,回头向驶风手马骅骝道:“来,骅骝,来见见江湖异人褚老爷子,他就是那江湖中令宵小闻名丧胆,能令小儿夜哭的鬼影子!”一指鬼影子褚老侠后,见驶风手马骅骝恭谨的向鬼影子深施一礼,方待介绍别人,鬼影子却一闪身躲了开去道:“免来免来,我老人家,向不受晚辈之礼!”
鱼老侠哈哈一笑道:“受礼也罢,不受礼也罢,你已经还不清这债了,可别忘了刚刚他是为何到了你们房中去的,你就斟酌着怎么办吧!可不是老朽敲你的竹杠。”
鬼影子一听,真是被说得愣在当地,狠狠的呸了—声,吐了一口浓痰,井用脚狠踏。
鱼老侠可不管他怎样,倒转来,用手一指少侠蓝旌道:“这就是掌毙鼓令三更的少侠蓝旌,以后你们要多亲近亲近。”二人同时一抱拳,道声久仰,鱼老侠一指白姑娘道:“这位是白宁薯姑娘,东海花老婆子的传人,前些日子,可就利害了,将蓝旌那不成才的师兄,给宰了的,就是她,你不知道吧?就是那伏虎寺的主持!”
白姑娘福了一福,马骅骝赶紧深施一礼。
鱼老侠向脱弦箭苗天一指,驶风手马骅骝突的向前迈一大步,紧握住弦箭苗天双手道:“想不到我们会在此种情况下见面,以后尚希苗兄多多帮助。”
脱弦莆苗天,亦热情的紧握驶风手马骅骝双手,感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猛摇手,猛点头。
而此时小蓝旆却调皮的道:“马大哥,我就是小侠蓝旆,以后还请多多指教!”说罢竟大模大样的向驶风手马骅骝一抱拳。
引得几位都不禁欣然大笑.
等到各人稍稍静止,鱼老侠却道:“天已不早,我们还是回店吧!莫忘了,还有很多事情要办呢!”
几个人连袂施展轻功,齐向店内飞跃,转瞬间,已进店内,鱼老侠将几人让至自己房山,这才掌灯,让小蓝旆回房休息,其余五位,围着桌子,在灯下商议着今后的行踪。
商讨好久,这才决定,脱弦箭苗天,领着小蓝旆回鬼影子谷中,扎轻功根基,鱼老侠回洞庭,专等好音,而由鬼影子褚老侠.假扮铁算子卜仁,带着火漆信,依旧由驶风手马骅骝驾车,到南江府见机行事。
而少侠蓝旌同姑娘白宁馨,连袂前往一个驶风手马骅骝同脱弦箭苗天认为是可能的地方,去为南江、北河、东海、西岳、中原等几家武林世家,解除桎梏,可是必须要有人接应才行,故而还是一同先去南江府,待到时机成熟,再行前往。而马骅骝母亲的事,却由鱼老侠解决。
行止决定,各自歇息,鬼影子同驶风手马骅骝,翻过围墙,到了驿站内,仍然于原来房中,鬼影子并化装成铁算子卜仁,静等明日出发。
刚敲五敲,站主早已等候多时,鬼影子假扮的铁算于卜仁同驶风手马骅骝,同上了驿车,一声吆喝,四匹健马,迎着朦胧晨曦,昂首仰嘶,十六蹄翻飞,在得得声蹄中,疾驰而去。
随后,脱弦箭苗天,同小蓝旆亦向谷中进发,一路无话,到达谷中后,即开始了脱弦箭苗天的特殊轻功训练法,此处交代过不提。
蓝旌与白姑娘送走小蓝旆之后,也就同时出店,直向南江府奔去。
南江府座落于江南岸,一派雄伟的庄墙.自成一个系统,周围的护庄河,却是既宽又深,高大的树木,沿河栽种,更显示出庄墙的高耸。
日甫过竿,通向南江府门的大道上,正风驰电掣的驶来了一部黄顶篷罩,红帘低垂,由四匹塞外异种健马拖拉的驿车。
墙上的守卫者,是一个年轻的汉子,护城河上的吊桥业已高吊,武林世家的南江府,似是与世隔绝般的,竟毫无一点生气,徒具一派的庄严气象。
驿车快驶近时,城墙上的守卫,连敲数声警钟后,即将那高吊桥放落,敞开庄门,让驿车直驶而进,然后又收起吊桥,关上庄门。
驿车驶进庄中,在一座大院落前停下,黑漆大门,两旁石狮子,尤其高踞其上;台阶都是花岗岩凿成,每一阶都是浑然一块,显示出建筑的气魄,实是不凡。
此时黑漆大门敞开,自内走出了一个五十余岁的耸眉老者,他迎着下了驿车,假扮铁算子卜仁的鬼影子略施—礼道:“老朽不知特使到来,未曾迎迓,尚望原宥。”
假铁算子卜仁,似甚不习惯的抱抱拳,亦未开口,即随着老者进入大门,此处院落之建筑,竟与他处迥异,进大门后,除掉—座大屏风外,竟只有—座大厅,其他就是丈余高墙围绕了,显然此处仅系南江府的议事所在。
转瞬即迈进大厅,果然厅中系议事摆设,只见正中的一张朱漆太师椅上,南江府的老庄主,江湖上称为义薄云天的江孟尝-江洋,白发萧萧,满面忧容的,正坐在椅中,一见来人,略一欠身,向假扮铁算子卜仁的鬼影子摆手道:“请坐!”
鬼影子亦就毫不客气的在上首落座,南江老庄主江孟尝江洋,强作笑容道:“只不知特使此番来敝庄,有何消息?”
鬼影子自怀中,掏出了那封火漆信封,递给了行近来的老者,老者恭敬的递给江孟尝,江孟尝接过,撕开信封,展开一看,不由得怒容满面,三把二把竟把来信撕碎,宏声向假扮铁算子卜仁的鬼影子道:“老夫在当初,曾同贵上有所约定,凡是违背道义,大逆不道之事,我江某人是不干的,今贵上竟真的如此毁约,要我去作愧心难行之事,就拚着孙儿不要,算是没生,我也不能丢我南江府的人!如今贵上竟是如此的逼迫我江某人,以为我会俯首听命吗?哼!”
鬼影子一见此情,心中大是高兴,看来自己此来,极有机会,说不定这南江府顿时就会同自己搅在一起,心中一高兴,口中不禁诧异的道:“请问江老庄主,信上到底是要你做什么?”
此语一出,突地见江孟尝白髯拂动,猛睁双眼,瞬也不瞬的看着鬼影子,稍顷,突地向领路进来的老者一摆手,喝声道:“拿下!”
老者应声而出,一把抓向鬼影子的右肩.
鬼影子哪能让他抓到,在看江孟尝神态有异之时,早已有备,未待老者招到,已原式不动,连人带椅子,“刷”
地一声,退后了二尺。
此种功力一现,南江似已知老者不行,挥手就是—记猛烈的掌风,挟无比的威势,倏然击向鬼影子。
鬼影子早已看好地方,身形未动,原式全身飘起.“嗖”的一声,业已跃升在大厅顶梁之上。
此种身法一出,南江突然咦了一声,抬头向鬼影子道:“阁下究是何人?竟然与我老友的身法相同?”
哈哈—声畅笑,粱上的鬼影子,倏然落地,三把二把将面上的化装除去,露出了本来面目,向南江啧啧笑道:“想不到你江孟尝还没有忘记我老人家,真是不错!”
南江为这一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一见面前站的竟是多年老友,而他却是为自己的挟制人送信来了,一脸的狐疑,看着鬼影子,真还不知如何应对才好!
鬼影子一见江孟尝的表情,乃道:“莫疑惑,我可是货真价实!怎么,不认识了吗?”
南扛依旧是狐疑的道:“就以你刚才施展的—手来说,就能确定你是真的鬼影子,人是真的,但事情呢?”
鬼影子道:“事情当然亦是真的!”
南江道:“那就不对了,事情既是真的,人就不会是真的!”
鬼影子道:“此话怎讲?”
南江道:“因为以鬼影子之名,岂是给人跑腿办事之人,何况是助纣为虐?”
鬼影子道,“照啊!你是凭什么发现,我不是铁算子卜仁的?”
南江道:“因为我曾同贵上约定,凡送信之人,应知信之内容,……”说至此处,突然大悟道:“啊!原来如此,你是半路里截下送信人,假扮而来,那么,这位驿者亦是假扮的了?”
鬼影子道:“那倒是真真实实,如假包换的。”
南江依旧是满腹狐疑,满面诧异的神色道:“此话怎讲?”
鬼影子见南江仍然怀疑,但已无敌意,这才道:“你我虽系多年老友,你这大名鼎鼎的南江府,我老人家可是第一次来!除非是因缘凑巧,我老头子可不一定要来你们这些武林世家中巴结,就像现在这样,是你南江府的待客之道吗?”
南江闻言,忙不迭的道歉,并向领路老者道:“你去令人送些酒菜来,并为褚老准备歇息之处。”
说罢,即邀鬼影子就座,老者施礼退出。
鬼影子这才一拉驶风手马骅骝一同坐下,将所有经过向南江—说。话讲完后,老者已领人来将酒席摆好,南江这才让鬼影子入席。
鬼影子被让至上座,驶风手马骅骝与老者打横相陪,南江主位,入席后,南江向老者一指,向鬼影子道:“这是犬子江麒,现在执掌府中一切,他兄弟江麟,现正在外察访,掳他的幼子为质的拘禁所在,我尚有几位孙儿,各散住府内,庄中多为我江家子孙,平日甚少来此议事处所,只有我同他二人住此,故而你来此处,并未能见到其他的闲杂人等。假若能够多住几天,慢慢再让他们来见你,现在我们倒可以继续谈谈你来此处,已有何打算?”
鬼影子喝了一口酒,撇撇嘴道:“正是如此!我们大约已能确定你们南江北何东海西岳中原五家的人质所在之处,故而来此探看一下,你老兄的态度,既然如此,我们这些老废物,就算碍手碍脚的了,你让你们那庄门上,将吊桥放下,竖个小黄旗兄儿,向着我们来的方向,摇它三摇,把那两个魔崽子的克星给招进来,咱们就听听他们的,算多管闲事如何?”
南江闻言,倒甚爽快,向江麒一摆手,示意他前去办理,江麒起身走出,南江却向鬼影子道:“怎么你还有帮手前来?”
鬼影子一笑道:“何止是帮手,简直就是奉命而来,今后江湖的事,我看我们还是清闲清闲的好!让他们年轻的—代,自己去管吧!”
南江听了,似有同感,二人谈了一些江湖近事,及别后状况,与一般同时期的老友近情,江麒已于此时陪同着—对壁人,双双进入厅中,鬼影子一见,即嚷道:“来来坐下,别来那一大套俗气玩意,我们还是边吃边谈!”
席间鬼影子是只顾喝酒吃菜,旁若无人般的,好似此行任务已完,百事不管,只吃得醉态可掬,任何均与他无关。南江亦不扰他,随他自由自在的尽性吃喝。
而白姑娘女孩儿家,理当甚少开口,只是深情的望着自己的旌哥哥,与老庄主畅谈,自己则轻斟饯酌.如沐在幸福里的鸳鸯.江麒因老父在座,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倒是同鬼影子,干了不少杯,亦有点醉态可掬。
所以席间,只有老庄主江洋与少侠蓝旌二人在深谈,时而在紧要关头,由驶风手就所知解说几句,如此的这席酒,直吃到鼓打三更,宾主这才尽欢而散,席间,江老庄主同少侠蓝旌,决定了一切行止,并约定了江府的接迎,就各自安息了!
一宿无话,次日鬼影子褚老侠竟自一大早就出了南江府,返谷而去。
时将近竿,南江府中.驶出了驶风手马骅骝的特异驿马,四匹骏马,由驶风手驾驶,竟舍官道不走,反而拣着小路,绕了好远一个大圈,这才进入官道,南江府早巳被抛在后面。
当他们走后,南江府竟有着二三批人外出,这是几个月来,鲜有的现象,其中一批,赫然有江麒在内。
驶风手马骅骝特装的驿车,本是专为载其老母游历之用,故而设计得甚为灵巧,但却也仅可容一人在内而略有余裕,而今驿车内,却坐着少侠蓝旌与姑娘白宁馨,姑娘在前,少侠在后,原先二人还极力保持距离,但,二人本已是心意默许,情意早生,如今挨得这样近,再加二人时而交谈,有时姑娘还回过头来,深情的看个郎一眼,兼且驿车走在小路上,颠簸得更厉害.尤其是姑娘身上时而传来阵阵处女特有的幽香,直薰得少侠蓝旌,醺醺然,有点心猿意马,虽极力持定,然终感气粗心浮,又兼二人时而被车子颠簸得相互碰触,更似触着电流。
姑娘何尝不是如此,一阵阵自心上人传来的男性气味直是将姑娘都快融化了,但女孩儿有女孩儿的尊严,强忍着心内的浮漾,压抑着冲动。但当她在回头深情的看着个郎,樱唇微张,轻吐俏语时,不期车辆突然被一石块一个阻挡,直将二人前后—个颠簸,正俯首看着她的蓝旌的面孔,与姑娘后仰的面孔,碰个正着,顿时四片嘴唇轻轻触在一起,姑娘被如此一触,直似全身通电,当时即感全身如同升上九十九重天般的,瘫软在个郎怀中。
少侠蓝旌在双唇触处,顿感阵阵热力传遍全身……
两人沉醉的沐浴在幸福中,忘记了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听到驶风手马骅骝,一声叱喝,紧接着四匹健马,同声长嘶,驿车便戛然而止。
车外传来了驶风手马骅骝的声音道:
“少侠、姑娘,下车吧!到了!”
姑娘睁眼深情又娇羞不胜的看了个郎一眼,直身坐起,略整衣襟,首先打帘探头而出,向座前的驶风手马骅骝道:“辛苦你啦,马大哥。你的驾驶术好精采,真是又快又稳,只不知现在几时了!”
驶风手马骅骝听着如此的赞誉,甚是受用,乃谦虚的道:“哪里,哪里!若因路途崎岖。颠坏了姑娘,不要见怪才好I现在大约是未时了。”
姑娘“噢”了一声,跃身下地,向四周略一打量,见此处乃是—江汊所在,芦苇满岸,高过人头,四周竟不见人影。
少侠蓝旌亦一跃下地,与姑娘站了个并排,姑娘拢一拢鬓发,指指滚滚的江水中央一抹青影,道:
“那可是我们的目的地!”
少侠蓝旌尚未回答,驶风手马骅骝已道:
“正是。”
接着一撮唇,发出一声长啸!
啸罢,向少侠蓝旌和姑娘白宁馨道:
“等会自有船来迎接少侠同姑娘,依据暗语回答,自无错误,我这就去迎我姨夫,接我老母,以后我们洞庭再见了,少侠同姑娘,珍重!”
说罢即跃上车辕,调转马头,向来路疾驰而去。
约有顿饭光景,—叶小舟,由一个大汉驾驶,正破浪向江汊驶来,远远望去,直似一叶浮萍,在江水中上下翻滚,来人驾术之精,就是这二位生长于东海的男女,也认为是上上之选。
来船渐渐驶近,当离岸尚有丈许时,突见大汉右手挥桨一插,小船竟纹丝不动的停在江面,这—手定船法,只看得蓝旌大为佩服。
只听大汉扬声,以左手拢口,迎风向蓝旌道:
“客官是要搭船吗?”
蓝旌亦故示软弱的竭力扬声,双手拢口,顺风送话道:
“是的!”
大汉仍拢口扬声道:
“请问客官从哪儿来?”
蓝旌复拢口竭力道:
“从永乐城来!”
大汉道:
“到哪里去了?”
蓝旌接道:
“朱家寨子!”
大汉复大声道:
“你到朱家寨子作什么?”
蓝旌亦复大声道:
“探亲!”
大汉闻到探亲,神色一紧,庄容道:
“你给多少船钱!可是要定个来回?”
蓝旌扬声, 一字字,一句句,清清楚楚的道:
“本该给你二分五钱的,你辛苦啦!我们加倍给五分,就定个来回,总共一两啦!”
此话出口,大汉不禁神色连变,迅快的将小舟驶近岸来,恭谨的搭了扶手后,道:
“请上船!”
大汉的态度,看在少侠蓝旌眼中,知道此一套暗语,定系他们身份不低的人所使用,不然的话,大汉在听了“探亲”之时.不会神情一紧,听到“一两”时,更是神色连变,现在看到大汉这种恭谨的态度,心内更是大定,业已决定了如何应付即将到来的局面。
大汉在二人上船以后,借撑篙离岸之时,向岸上扫视一跟,看到沙滩上的马蹄印与车辙时,微微一懔,偷眼看了二人一眼,目中露出一丝怨毒之色,但刹那即逝。
船在江中,破浪而进,平稳得如履平地,虽然时而穿浪,时而压波,然而却无摇晃颠簸之感,少侠蓝旌,自心眼里欣赏这大汉的操舟之术。
船行至江心时,略略一顿,似稍感倾侧,少侠蓝旌,突地心生惊惶,忙提真力,运劲一压,船立刻又恢复了平稳,依旧照样前驶,回头向操舟大汉,微微一笑,吓得大汉直冒冷汗。
船行未几,靠近了江中小岛.远远的,即看到了一个粗短的身影,正站在岸边伫望。
待到离岸不远时,少侠蓝旌,已看出来人竟是一个肥胖、五短身材、约有五十许的老者。一只猪泡眼、阔嘴唇、厚腮低垂两旁,在右眉浓浓的黑毛中,—撮血红的形如猪鬃的硬眉毛,挺竖朝前。挺着个肥大的肚腹,活像似弥勒佛转世。
特征入眼,少侠蓝旌心内忖思道:
“想不到此处的主持人,竟是恶弥陀黑旋风这个蠢才!看来会有一场恶战,只不知他有多少帮手。”
想至此,船已是靠岸,大汉搭上扶手,送二人上岸后,即将小船驶入另一港汉之中,隐人芒苇。
少侠蓝旌与姑娘白宁馨,上岸后,只见恶弥陀黑旋风,趋前二步,热切的向少侠同姑娘一抱拳,道:
“不知上使驾到,未曾远迎,恕黑某失礼!”
蓝旌赶紧客气道:
“不敢不敢!我二人乃系新进之人,怎敢劳动黑前辈大驾!”
接着自我介绍道;
“我是近侍蓝方,尚请黑前辈以后多多指教。”
说至此一指白姑娘道:
“这位是白近侍白音,我二人蒙主上思典,亲炙教诲,并派至江湖历练,顺便至各处走走;黑前辈此处,定无多大问题,闻得主上说,有你在此,他才放心呢!”
少侠蓝旌,这临时的一篇鬼话,还真有板有眼,这也是他行道江湖以来,就是对他们这个神秘的集团,有所接触,其大概的组织情况,亦先后经脱弦箭苗天,薛姑娘夫妇,及驶风手马骅骝口中,得知了不少,故而能将口语,顺嘴溜出,临机捏造个什么近特,倒是满可以唬人,又且与暗语的身分相吻合。黑旋风恶弥陀,虽系主持一方之人,也不能不信!
但恶弥陀却有他的一套求证来人身分之法,他见驾舟的大汉,将舟藏妥后,亦来此处,乃顺便给少侠蓝旌介绍道:
“这位是我唯一的助手,江湖中人称水獭的解飞,他是土生土长此处,水中功夫,很是了得!”
少侠蓝旌一听,大汉就是江汉孝子水獭解飞,心中亦知晓个大概,怪道江中半途,船曾倾侧,心中不由大喜,又知是恶弥陀的唯一助手,内心中更感到此行大有把握,为了求证,乃故意的道:
“如此重地。只黑前辈与解英雄二人,那不是太辛苦了吗?”
那昔日在江上恶名久著的恶弥陀黑旋风,闻听此言,弱点尽显的谄笑道:
“哪里,哪里,辛苦一点没有什么,好在此处需人不多,解老弟又非常能干,一切事多不需我操心动手。以后,尚请二位多多在主上面前包涵。”
要知少侠蓝旌在看到恶弥陀黑旋风时,就曾想到此行虽有恶战,对了解状况,完全很容易,因为恶弥陀黑旋风在未入武林之前,却是一个官迷,屡试不第后,这才改文习武,让他将官场中的劣根性,带进武林中,亦是大有收获,逢迎拍马的结果,造成了他一身不俗的武功。
人的本性实难改移,在武林中,恶弥陀黑旋风亦是出了名的拍马圣手,善于逢迎,而对自己不如者,却是颐指气使,如对牛马,他既知来人是重要角色,当然就不自禁的露出了恶习,故作逢迎,但他却尚心存疑惑,急待求证来人身分确切与否,故而谄笑道:
“二位跋涉长途,定已劳累,我看是先略作休息,再行为二位接风,啊!路还好走吧,没有遇到风雨?”
少侠蓝旌道:
“没有什么辛苦,我们一路都是搭的驶风手马英雄的驿车,相当平稳,无甚劳累,我看,我们还是趁天色尚早,先请黑前辈带我们看看此处环境如何?”
当少侠蓝旌.说到是搭驿车来时,恶弥陀用眼看了身旁的大汉水獭解飞一眼,见解飞点点头,恶弥陀黑旋风,突然更加热切的连声应道:
“蓝使者如何说,我就如何办,其实也快得很,此处乃一荒凉渔岛,自我来后,官府已将此处划为禁区,全岛除了几丛树林以外,就只有那囚人的古堡,与在古堡旁建筑的解老弟的家了!”
稍停一顿道:“此岛上除了我与解老弟外,尚有—个洗衣烧饭的孤寡渔妇,以及解老弟卧病的母亲,再就是那五个犯人了!”
一旁的大汉,怨毒的看了恶弥陀一眼.
蓝旌一听,果不出自己所料,这贼秃为了达到禄位目的,又在自动的献殷勤了,当然正中下怀,但为了了解得更多,乃试探的道:
“此一古堡可能……”
恶弥陀黑旋风错拿煞星当福星,竟死心塌地的急急接口道:
“蓝使者尽管放心,古堡虽然简陋,然而却不虞他们五人跑掉,一者是他们已卧病,不能行动,二者。离此后,百日内若不能得到我给他们的延长寿命的药物,就会干瘪而死,所以,就是让他们的家人,来领他们回去,也仅只是一个臭皮囊而已。”
在他说此话时,一旁的水獭解飞,又露出了一抹狠毒之色的眼光,在背后盯了恶弥陀黑旋风一眼。
此一眼却未逃过正站在他对面的少侠蓝旌,突然间灵机一动,不期然的用手一抚胸前的玉璧,同时向白姑娘看了一眼,只见白姑娘亦正手抚胸前壁镜之处,点点头略向前施一眼色!
少侠蓝旌,微微一点头,唇皮一动,用传音向恶弥陀遭:
“黑前辈,可是为他们服下了苗疆的百日蛊?”.恶弥陀黑旋风,惊异的看着少侠蓝旌,连连点头,—者惊异少年人的博学,竟是闻一知十,能猜出服食之毒,这还可以说因是近侍关系,而闻主上所说,若是后者,更证明了他的身分不假,二者惊异的是这年轻人,竟能传音入密,而且劲道平实,毫无震耳之感,竟如同平常人耳语般的轻巧清晰!
少侠蓝旌得到了确切的答复,乃与姑娘相望一眼,同时点点头,心中却决定了行事之步骤,故而愉悦的道:
“既然黑前辈如此讲。那么,我们就先到住处看看,歇息歇息,再与黑前辈畅谈天下武林!”
恶弥陀黑旋风一闻此言,大喜过望,知道自己又搭上了一步桥,高兴的转身道:“好,我领路。”
就在此时,少侠蓝旌,突自胸前解下了玉璧,快捷的一拉白姑娘玉手,暗中递了过去,然后一摆头,向大汉水獭一努嘴,就大步赶上恶弥陀黑旋风,并肩向古堡行去。
白姑娘却故意落后数步,走在二人身后,殿望前面,嘴唇翕动,却向水獭解飞传音道:
“解大侠,请你紧走一步,我有话问你!”
水獭解飞,随即惊异的赶上来,耳中听姑娘传音道:
“解大侠,我问你一句,假若是对的,或愿意的,你就点头,否则你就摇头,你可听到了?”
水獭解飞点点头,目光中露出了惊服之色!
白姑娘安详的笑笑,边走边传音道:
”令堂可是同被囚的人一样,中了恶头陀黑旋风的毒,因此你才受他挟制,委屈求全,以全孝道?”
解飞恨恨的看了前面的恶弥陀一眼,点点头,白姑娘继续道:
“假若我能为令堂解毒,你可愿和我合作?”
水獭解飞忙不迭的连连点头,感激的看着白姑娘,但脸上却露出了狐疑之色!
又听白姑娘传音道:
“你可是认为我们不可靠?”
水獭解飞茫然的点点头,又摇摇头。
白姑娘看在眼中,抿嘴一笑,直笑得水獭解飞,面红耳赤,赶紧又点点头。
白姑娘了解他既点头又摇头的童思,故而她继续道,“我们是友非敌,实际上是冒充来此,搭救武林五大世家的人质的。”
武林五大世家的人质,幽囚于此,可是一个极端秘密的事情,如今自白姑娘口中说出,可又不由得水獭解飞不信,刹那间老母恢复昔日健康的情形,闪现脑中,想到高兴之处,水獭解飞愁眉尽展,多年来的如石压心的负荷,顿时解除,步履亦轻松不少,昂然向前迈进,露出了一派欢容。
古堡已在眼前,靠岛岸建立,并不太大,从外表看来,这两层的低矮古堡,能够容得下十个人,只是看不出这业已被风吹雨打。到处疮痍剥落的古堡,当时是作什么用的,而且是建立在这个荒凉不毛的荒岛上。若说真有用处,只有一项,那就是监视江中的过往船只。
古堡旁边,盖了三间茅屋,两相比较,实不相衬,四人先后到达茅屋前以后,恶头陀黑旋风请少侠蓝旌同白姑娘到他屋中歇息。
白姑娘却道:
“我还是到解大侠的令堂处较为适宜,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水獭解飞也就借机将白姑娘让进屋中,看在蓝旌眼中,不禁安慰的一笑,也就毫不客气的进了恶头陀黑旋风的屋中。
水獭解飞一进屋后,即忙不迭的请白姑娘到老母病榻前,搬个凳子,让白姑娘坐下,盛情殷殷的倒水端茶,忙得不亦乐乎!
白姑娘看在眼中,乃笑笑道:
“解大侠,你还是去准备菜饭吧!这儿的事,我自会照应,我保证在今天晚上以前,还你个康健的母亲就是了!”
水獭解飞闻言后尴尬而又感激的,看看白姑娘,这才退出,赶忙准备菜饭去了。
白姑娘此时却细细打量了一下床上的病人,见是一个清癯的老妇人,正睡得香甜得很,知此时正是时机,故而自怀中取出了双璧,向老夫人额际的一抹黑影,突然照去,刹时间,老妇人的额际隐暗黑纹,慢慢退隐,就在退隐得不见时,自老妇人鼻中,钻出了一条似蛆虫般的黑色蛹子,白姑娘将其挑落地下,又将双璧照在蛹身,慢慢的蛹身竟缩小枯干,而床上的老妇人的脸色,盏茶时间后,已是由白转红。
白姑娘恐她醒后叫嚷,伸手点了她的睡穴,让她在安静中,自行调养,她亦就走出屋来,见水獭解飞正焦急的向她望着,便向他轻轻的一点头。
水獭解飞拔脚就向屋内奔去,走到姑娘身旁,硬生生的被姑娘一把拉住,挣了两挣,未能挣脱,焦急的以祈求的目光,看看白姑娘。
白姑娘知他思亲情切,不愿扫他的兴,只有叹口气,放了他,却用传音告诉他道:
“我点了令堂的睡穴,她有三个时辰好睡,你千万勿大惊小怪,以免惊动了恶头陀黑旋风,你去告诉恶头陀黑旋风,就说我要到古堡去看看,就说我请你领我前去,不必劳动他了!”
水獭解飞一看母亲脸色,已转红润,知是蛊毒已解,不由得感激的落下了两滴英雄泪.不自觉的抹去,这才发觉,哑然失笑,欢然离开茅屋,迈进了恶头陀黑旋风房中,恶头陀本请少侠蓝旌一同前往,少侠蓝旌看到了水獭解飞的神色,知道姑娘业已成功,哪能让他去碍事,乃托言与他谈得正在高兴之处,不愿去看。
黑旋风便将堡门锁匙交给解飞。
水獭解飞一跃而出,领着姑娘,打开堡门,走入低层,门后,只见五个年轻人,均甚俊秀,一排的躺在草堆上,身上衣衫槛楼,蓬首垢面,—个个都面黄肌瘦,白姑娘不愿耽搁时间,自怀中掏出了双璧,为了求速,而且人多,乃一提真力,运于镜上,镜上顿时射出几缕强烈的白光,逼成几线照射在每一个人的额上,直至每个人额际不见隐暗的黑纹,幼蛹爬出,这才将幼蛹挑落一起,聚光向其照射,功力太强光线太烈,刹时间幼蛹均烟飞灰灭。
大功告成后,姑娘顺手点了五人的穴道,向解飞道:
“等会儿你送饭时,将他们穴道解开,告诉他们情形,让他们在三更时,你来开门放他,去自行了结他们的恩怨,可别忘了,务必要行功调气,才能复原啊!”
说罢将六粒朱红药丸,递给水獭解飞道:
“每人醒后,给他们服食一粒,将有助他们的功力增长,老太太也会延年益寿。”
水獭解飞千恩万谢的接过,这才走出古堡。
饭罢,水獭解飞将事情办妥,找个机会,同白姑娘打了个招呼,白姑娘称赞的点点头。
少侠蓝旌,却推脱说不胜酒力,嚷着要睡了,姑娘亦同水獭解飞的老母,睡在一起,水獭解飞将自己的床铺让给蓝旌,他在地上打了铺,也就舒舒泰泰的睡下了,心里对姑娘可真是感恩不尽。
夜入三更,远处隔河汊隐隐传来了梆柝之声,茅屋中,钻出了一条黑影,凑近了古堡门,摸索着将古堡门一开,霎时,从古堡中闪出了五条黑影,原先的黑影,早已退出茅屋之内,此时五个黑影向茅屋门—字儿排开,其中一人,沉声道:
“恶头陀出来!让少爷们同你算算帐!”
稍顿,茅屋门一开,走出了衣衫不整的恶头陀黑旋风,一眼看到了此种光景,乃嘿嘿冷笑数声道:
“好小子,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与我退回去!”
手一摆道,
“去,去,去!”
仍是那平日的那一套,越是如此,越发激起了五位少侠的怒火,只见其中一人道:
“黑旋风,你可弄清楚少爷现在是来干什么的,别在做梦。”
说罢就跨前一步,摆出门户,道:
“让我原统来先领教你成名江湖的绝艺!”
原来此人竟是中原府的原统,只见此人虽蓬首垢面,衣衫槛楼,然却依旧透出一种威严,到底是大家风度,与众不同,话完即提气准备。
此种情景落于恶头陀黑旋风跟中,大感疑惑,本已服毒的原统,怎么突然会表现出业已恢复了功力,心念一转,不理原统,突地大叫一声道:
“解飞,你出来!”
茅屋门应声而开,解飞全身劲装,一飘落地,与恶头陀站了个对面,道:
“黑大爷你是叫我吗?”
恶头陀黑旋风一指面前五人道:
“他们可是你给放出来的?你可知道你所得的后果?”
“是我放出来的,不知道后果如何?”
水獭解飞竟是毫不受威胁,—反平日忍受驯顺之态,此更是大出恶头陀黑旋风意外。
恶头陀黑旋风仍然颐指气使的向水獭解飞道:
“你赶快将他们依旧锁回堡内,否则从现在就开始免供你母亲疗疾之药!”
水獭解飞一脸不屑之容道:
“你要关,你自己动手,从现在起我解飞不再助纣为虐,你那份药物留着自己吃吧!假若你不识抬举,那么就算上我解飞一份,我们也来算一算这两年的总帐。”
恶头陀—见水獭解飞,竟是如此的回答,心中已有警觉,向茅屋回视一眼,仍是试探的道:
“你是不要母亲的了?”
突地,茅屋门吱呀一声,门开处,清癯的解老太已立于门口,接声道:
“恶头陀,你尽管施为,我老婆子不需要你关心!”
不能行动的解母,竟然出屋而来,且神智清醒的答了话,就知今日栽了,他一看此种情势,不禁昔日凶煞大张,凶心顿起,不屑的看了面前的六人一眼,道:
“你们既都已复原,本来是我一时被人愚弄,瞎了眼,莫想一个个同我车轮战,凭你们这些乳臭小儿,还不配同你黑大爷一对一,你们各世家的老庄主,才可有此资格,既然如此,你们还是六人一齐来,让老夫一并拿下,再同来搅鬼的人算帐!”
此活却是不假,要知恶头陀黑旋风,成名数十年,为域内有数凶人之一,别看他好像只有五十余岁,其实已是七十多了,他成名时,这几位少年人,还没出世呢!
水獭解飞一听,乃大声道:
“诸位还自持身份干什么,对这江湖中人人得而诛之的恶魔,何用客气,来啊!上啊!”
说罢,即奋身前跃,猛烈的击出一拳。
顿时间,五世家子弟,再也不顾一切,一拥而上,团团向头陀包围,同时向恶头陀黑旋风出招,一时间,恶头陀黑旋风四周,拳风掌劲,指箭爪印,齐齐袭身,威势甚是惊人。
恶头陀黑旋风,成名江湖,岂是易与之辈,掌风拳劲指箭爪印未到,肥胖的身躯—转,大肚迎着掌劲一顶,左掌挥洒,逼退指箭,右掌硬挡袭来掌风,头一低躲过爪印,不但结结实实的对了一招,漂漂亮亮的闪过一式,而那承受最重两记拳劲的肚腹,一松—顶之间,竟将西岳腿与水獭的拳势消减,并在一顶之间,将二人顶得臂酸腿痛,其肚腹功之厉害可想而知。
而其余的东海拳北河指,南江掌中原爪,却亦未占便宜。
紧接着几轮急攻,双方竟打了个势均力敌,水獭解飞可就看出了自己在这当中,竟是多余,五世家的招数竟隐有连招攻敌之势,自己有时竟碍手碍脚,故而睹空退出斗场,道:
“解飞不妨碍五位少侠了,你们可要各自留心.”
说着,即退向母亲身前翼护,并悄声劝其母亲退向屋内。但其母却悄悄向他爱儿道:
“为娘丧失了数十年的功力,今日在一夜之间,竟失而复得,我知必系服了东梅花仙了花丹,否则娘这一生是没指望了,往日梦寐以求的灵丹,竟在无意中得之,这不是因祸得福吗?想来花丹是姑娘所赠,那么姑娘必是东海花仙传人,吾儿要谨记母忘,以后慢慢报答吧!”
身后突然传来姑娘娇俏的脆声道:
“原来解大娘亦是武林中人,听你所说,可是误食了散功草吗?”
解大娘转头道:
“正是,老身受姑娘大恩,尚未言报,待事完—并致谢啦!”
姑娘却突然一伸玉手道:
“大娘赶紧再服下这二粒花丹,散功草余毒不除,将留后患,服下后就不怕了!”
解大娘同解飞均感激的看了姑娘一眼,遵嘱接过花丹,—口服下,解大娘就迫不及待的,立于当地,运功搜毒,果然感到盘脉关窍之处,时有余毒活动,即猛力催动真气,助药力行遭全身,详加搜迫,转眼已见她全额冒汗,运功进入了紧要关头。
此时场中已斗的激烈异常,姑娘看出了情势,乃悄移莲步,立于解大娘身侧,以防万一。
场中的五位世家子弟,在花丹的帮助之下,功力本已恢复,唯因时间尚短,故而未见大效,但五人却均觉出,在未出堡门前功力尽复。
如今在连番激烈的急斗之下,花丹药力行开,发挥了最高的功效,竟是无形中,提高了五人的本身功力不少。五人是越打精神越旺,越打越体会出五家招式,竟是一套威力无比的合击之术,其中有多少平日觉不出的招数奥秘,竟在此时频施辣手,重重向恶头陀黑旋风施压力。
就因此一战,武林五世家日后在这五人手中,在江湖上重振雄风,而合击之术,在五人互传之下,永留五世家中,并为后来各世家,解除了数次厄难。
而此时的恶头陀黑旋风,却是越打越心惊,越打越心寒,越打越胆颤,本来自己略占上风的情势,在对方减少了一人之后,不数个回合,竟感到处处掣肘,若非自己功力深厚,时而以重手解危,自己早已落败,如今败势已成,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故而,恶头陀黑旋风存了速战速决之心,奋起全力,连连向对手五人施展辣手重招,谁知不用力还好,一用重力,五人合击之力,竟然亦随之倍增,压力重重而至。
恶头陀黑旋风至此才心下大震,迅速的作一决定,睹定一处漏洞,挡开了四人招式重击,拼受一人之击,高亢一声,奋身跃起,突然扑向了运功正紧的解大娘。
恶头陀黑旋风冲出重围时,为南江传人击中—指,虽然不是重要之处,然而亦使之痛彻心肺,直似穿心般的难受,跃起的身形,亦无形中,慢了一点。
当他冲向解大娘时,同时向解大娘立身之处,击出了一掌,势如飘风,威威烈烈,水獭解飞正待硬接,突然被甫自运功完毕的大娘从后一拉,道声“飞儿速退!”水獭解飞竟被母亲轻轻一拉,即摔出了五步,方始拿桩站稳,心中一喜,双目看着自己的母亲,而此时那白姑娘待起御敌的身形,一听解大娘出声,就知不需自己出手,因此时,她已想起了解大娘的出身,竟就是江湖中出名的“铁手摧贼”解语花,故而她竟临时借势猛晃身形,跃离大娘身侧,立于一旁,以便观看这成名江湖多年的女侠身手。
恶头陀黑旋风,今夜真是煞星照命,在他认为是最弱的一环,竟然是他致命的一环,此时他正挟无伦的威势,一掌劈向解大娘,解大娘双掌一抬,迎着恶头陀黑旋风的掌招,运十二成功力,硬顶硬撞。
掌招一接,解大娘稳立当地,而那空中的恶头陀黑旋风却如遭捶击,被解大娘的怪异击法,击中了胸前,当时即“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鲜血,身形却被掌风击退回去,落在当地的五少侠包围之中。
黑旋风被解大娘的劲疾雷击的掌势所伤,只感到五内如裂,部分脏腑业已离位,知大势已去。借此时机,一看四周情势,怒哼一声,迅快的向古堡后江中跃落,扑通一声,沉入扛底。
水獭解飞,却也紧跟着跃入水中,向恶头陀沉没之处游去,而此时堡后,却有一叶扁舟停在江心,舟上站着那从未露面的蓝旌,一切情形,都落在他眼中,当恶头陀黑旋风落于江中之时,一沉而没,正是为他所乘的舟中人所擒,原来此一扁舟竟就是南江府的江麒来接迎他们的。
一刹时,恶头陀黑旋风已被江家人所擒,摔于岸上,灌了一肚子水的恶头陀,已昏迷不醒。
扁舟靠岸,解大娘作主,招待大家,特恶头陀黑旋风处置以后,大家在茅屋中盘桓一日,江麒率五府五少侠回南江,回府后,再送各人回府,蓝旌与白姑娘,亦就在解飞舟送之下,离开此江心岛,白姑娘却自解大娘口中,得知了她的一切秘密,解飞随母姓的原因,乃是解大娘为情所误,作了未出嫁的***缘故,这是一段昔日侠女的恨史,而那弃她而去的负义人,却也丧在她手,故而解大娘乃是在年轻时,即退出江湖,抚儿隐于此江心岛以至于今。
白姑娘在路上,尤为此事唏嘘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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