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七 章 刀剑十五年




  十五个年头以前,一个雪意深寒的晚上。
  在中土跟“马亚”那块疆土之间,相隔着一个岛屿,那里统领族人称霸的“白世家”,充满血腥气味。
  这夜原为“白世家”第十三代家主掌门白虚空的一百二十岁大寿,只可惜他已病入膏盲。
  家主独子早年因祸丧命,只剩下孙儿白发魔女服侍在旁,只待他寿终正寝,“白世家”
  的一切便归予白发魔女所有。白家产业丰厚,拥有整个与“剑京城”一般大的“白浪岛”,岛上住了十万岛民,尽是“白世家”的家奴,势力可见实在极之庞大。
  只是最值得其他人觊觎的,却是“白世家”的“燃烧岁月”神功,这留传五百年的惊世武学,一直只留在“白浪岛”。
  十三代的白家家主,从未有一个踏出过“白浪岛”以外,也就是说,要挑战“燃烧岁月”,惟有闯上“白浪岛”。
  可是,过去五百年来,整整十三代中,从中土也好,其他地方、国家也好,闯上“白浪岛”挑战的人,从未有一个能活着离去,故此大家甚至连“燃烧岁月”的武功招式也不大了了。
  只有一些可肯定的资料,就是中土从未有任何武学能压倒“燃烧岁月”,因而习武者便视之为武学经典神功。
  可惜的是“白世家”每代只传一人,神功秘学从不外泄。但到了白虚空这一代,终于有了转机。
  终一生努力,白虚空也再未能诞下孩子,膝下虚空,就跟他自己的名字一样,失落无奈。
  为了“白世家”能延续下去,白虚空只得为孙女儿白发魔女比武招亲,谁是武功最强便能娶白发魔女为妻。
  合共一千名黑白二道精英,混战杀个日月无光,三天之后,终只剩下两位用剑高手,仍能保住性命。
  一位是人称剑仙,一剑震神州的大侠李太白;而另一位,跟剑仙外貌恰好相反,目露凶光,一脸残暴,他就是人称“剑狂”的张狂。惟有他俩屹立未倒,战至最后。
  只要击倒对方,便能夺得美人归。更且可从夫人手上取得“燃烧岁月”武学秘笈。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李太白拔剑,他的剑当然就是“仇生”,剑身楞动,恍如流水般震动,那震动的节奏、动态,竟跟剑仙的身体动态完全配合,就算不能说是人剑合一,你也会感到“仇生”就是手臂的延续。
  剑狂又如何?
  那宽阔袍服内藏着甚么的剑?他没有先抽出来示众,蹬地弹射而起,无尽剑影翻腾晃荡看,闪电般出剑。
  身上大袍盖住了手中利剑,剑仙只见疾扑而来的,根本不能算是剑招,而是剑球。
  快剑织成一个巨大剑球,疾射而来,完全把李太白笼罩着,封住了他的任何一个方位。
  前、后、左、右、上、下,剑仙也无可退避,奇招猝发,声势骇人,深厚功力一招内彻底迸发出来,纵声猛喝,就要剑仙死在绝境,要他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李太白抬头一看,劲风已炙脸生痛,发丝被劲风吹得向后飞扬,手中“仇生”慢慢抬起。
  如何?该左闪还是右避?该前冲还是矮身?台上的白发魔女及白虚空都期待着李太白的应变。
  只是李太白根本没有应变,他依然气定神闲,缓缓的举剑,不闪不避,因为他就是剑仙,剑仙何须退避?要退避的一定是他的敌人,敌人不避,死的就是敌人。
  “仇生”直刺破向剑球中心,两道杀力交迸,似若风卷浪涛,澎裤作响,互相都要吞噬。
  一招的决战很快成了过去,李太白两脚站在原地,没有移动过半寸,只是身旁地上却多了无数长剑碎片。
  碎片合起上来,恐怕也有五尺长,好明显剑狂的剑球被击碎了,长剑也就散落地上。
  剑狂没有再作出任何攻击,但也未有倒下,只是他已经彻底败了。这全力一击破碎,就连他夺得美人的好梦也成空。
  失败是武者必然经历的事,但这一刻的剑狂却极之愤怒。原因有二,其一是他的神兵五丈剑被“仇生”破碎了。
  怎么五丈长剑竟只有五尺碎片在地上了白雯魔女看得好清楚,其余的四丈多,同样片片碎尽,所不同的只是那些碎片都嵌进了剑狂身体内,头额、胸囗、四肢……,插得满满,有深有浅,相当恐怖。
  剑狂愤怒原因之二,是其中一小片碎片,肉眼看不见,却嵌进了他下体的一个极之重要部分。
  李太白非但要败他,还要暗下手段,逼出一块碎片意图割掉剑狂的那话儿,尽情作出侮辱。
  幸而剑狂并非脓包,虽战败却也未致任由鱼肉,那块碎片只嵌进了那话儿一寸之外,险险未有造成太大伤害。
  剑狂未有再说半句话便离开了“白浪岛”,心里百分百仇视这贱人李太白。今天他杀不了自己,他日必然大报复。
  这就是剑仙与剑狂的故事,二人一样是剑中绝世高手,但剑仙第一,剑狂只排第二,所遭遇便截然不同。
  李太白继后便娶了白发魔女,不出三天,那原已油灯枯竭的白虚空终于倒了下来。
  白发魔女随李太白到了“七重天”,剑仙凭着出色剑法、武学修为,声望日隆,只是夫妻关系却愈来愈差。
  原因是李太白多次请求,白发魔女也不肯传授“燃烧岁月”神功。李太白多次好想用强,但白发魔女好肯定已懂得“燃烧岁月”,要是争斗之下,他有可能战胜吗?
  矛盾的顾虑教李太白极之烦恼,既然暂且未有太大需要,剑仙也就拖了又拖,一直未有再要求。
  十五年前剑仙一招杀败剑狂,十五年后,二人再来决战,究竟谁胜谁负、鹿死谁手?
  剑狂,姓张名狂,是彻头彻尾的一个狂人,败给剑仙的一战,是奇耻大辱,耿耿于怀了十五个年头。
  几乎每一夜,剑狂都回忆起“白浪岛”与剑仙的一招决战。及后闻悉李太白已死,他简直悔恨得要命。
  为了提升武学,为了压倒剑仙,花了好大功夫把毕生学剑的努力转投于刀上,只有这样,剑狂才有可能摆脱再败机会,以刀压倒剑,杀败剑仙,报深仇大恨。
  好可惜,当他的刀法有大成之时,剑仙已假传死讯,教他无从泄愤。只好退而求其次,夺去了遗孀白发魔女。
  怎知十五年后的今天,意外下又给他碰上了这装死的家伙,张狂内心欢欣若狂,兴奋得不得了。
  剑仙道:“你干吗要阻我杀这小子?”
  剑狂道:“因为我感到快乐。”
  剑仙道:“你刻意要跟我对抗。”
  剑狂道:“是一生一世、永生永世的对抗。”
  剑仙道:“只要我想杀的人,你都要阻止。”
  剑狂道:“只要你想达成的愿望,我都要破坏。”
  剑仙道:“你我誓不两立?”
  剑狂道:“不,就是我立你跪,也不可能,你只有唯一结果——死,明白了吧?”
  剑仙道:“你好愚蠢,十五年前惨败,十五年后又来送死。”
  剑狂道:“你好白痴,还以为一切停留在十五年前!”
  剑仙道:“你用刀,有信心战胜我的‘先天无形剑气’?”
  剑狂道:“你死了便有证明。”
  再也不打话,剑狂踏前两步,右手一扬,水袖飞射一丈提高,卷成大刀一样,呼的一声破脆虚空,刀劲未落下,已将地下裂出深痕,来势凶猛,就要向剑仙劈下莫问看在眼里,凝神瞧他虚实,只觉刀劲竟然不下于剑仙的“先天无形剑气”,杀力足以摧出破海。
  李太白身负绝顶武功,但也不敢托大,明显的认定张狂杀力更胜过莫问,一来就是双指合并的“先天无形双剑气”。
  众目睽睽之下,两股劲力正面交锋。“七重天”之内谁都好想欣赏这场精彩决战,只是莫问却急喝道:“快,都闭上眼睛。”
  要是你同为其中一分子,碰上如此武林盛事,愿意闭上眼目么?对啊,睁大眼睛还来不及哩!
  莫问飞扑向唐芙,以双掌遮住她的一双眼目,就在同一时间,灿烂得难以形容的金光乍现。
  既非真的刀、剑交加,但那阵迸发出来的强光,却似是人世间也找不到如此厉烈。
  四周登时爆发出一阵阵凄厉惨叫之声,突然而来的锐猛强光,竟教各人同时照得眼目失明,不能视物。
  任何人也有过睁目望向天上日光的笨举动,正常的感觉必然是眼花撩乱,一阵子的难以视物,继而双目刺痛。但过了些时候,一片白蒙蒙的感觉便会过去。
  好可惜房内众妓女的遭遇并不一样,痛楚一直维持;更可怖的,是大家都感觉到从眼中有液体流涧下来。
  而从指尖的敏锐感应中,可以肯定这些带有强力黏性,更有浓烈的腥味,对了,是血。
  一双眼目涧血已非常恐怖,更可怕的是涧个没完没了,一直未有停止,教大家急得凄厉哭叫。
  当莫问双手移离了唐芙双目,让她可以再看到眼前情景,一切已变得似是人间炼狱。
  哭声、嘶叫声充斥四周。
  有人狂嚎、有人伸出手乱摸乱撞,更有人接受不了,疯痴起来,用头额不住的撞轰地上。
  有人接受不了因而咬舌自尽,更有人直接挖掉自己双目,一切一切,变得极之可怖。
  莫问紧紧拥着唐芙,淡淡的道:“适才那阵锐厉强光,非但令直视者都登时失明,更可怕的,是每个人都被强光刺激头脑,致使精神失常,理智纷乱,变成又盲又疯的可怜人。”
  唐芙至此才真正胆战心惊起来,不过是一刹那的光芒,竟就足以教观者毁尽一生,可见双方逆出的劲力何等可怕。
  她的内心不住感激莫问之余,也渐渐生出一个疑问来,她既是唐家女儿,也就是李太白徒孙,怎么师专事前未有提醒?
  要是没有了莫问在旁,师专此举岂不教她跟众妓女一样,既盲且疯吗?师专毫不怜惜我啊!
  对一个自小奉师专为天下第一圣人的小女孩来说,如此“醒悟”实在太难接受最敬重、最崇拜的师专,号称剑仙,怎么一下子竟变成了个对自己漠不关心,也不怜惜的枭雄,内心实在难以置信。
  李太白的外表一脸慈祥,俨然一代宗师典范,话声庄严,曾行过不少善事,武林中人人敬重,如何会转眼间成了恶魔一样?
  心头纷乱狂动,头脑更是一片凌乱,再也集中不了思想,只好拥在莫问怀里,稍稍安静下来才再作打算。
  剑仙李太白与剑狂张狂之战,瞬息间已斗得难分难解,张狂以水袖为刀,急旋疾舞,杀得性起,直追着李太白攻杀。
  剑仙的“先天无形剑气”,每每戳在水袖上皆裂破不了,剑狂的“袖刀”却已重重把李太白包围住,占尽先机。
  张狂的每一刀都凌厉狠辣,委实难当,剑仙只一直的用“先天无形剑气”对战,愈来愈是捉襟见肘,无以为继。
  忽然剑仙一阵怪叫,飞身跃起,认准了莫问所站之处,直扑而去,攻来毫无先兆,莫问当然惊骇不已。
  急忙双掌推出对轰迎抗,剑仙同样在半空中与他对掌。莫问赫然惊叫起来:“吸星神鉴?”
  愕然间莫问只感到内力如决堤狂泻,被剑仙双掌抽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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