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情真爱相分




  一个有趣的答问游戏,一下子变成了不大有趣的僵局,莫问依然笑容满脸,只是心头却郁闷难当。
  彤梦忽尔绽笑出无比轻快的美态来,纤纤玉指夹着莫问的鼻子,笑道:“哈……,我这刁蛮任性女儿家,除了你这爱麻烦鬼头外,倒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感兴趣哩!”
  满意的答案令莫问松了一大口气,愈看愈看,眼前的彤梦实在千娇百媚,含苞待放,那绯红的双颊,教人目迷心醉。
  莫问笑道:“这回到我问问题了,要是你喜爱的男人要干大事,不能和你朝夕相对在一起,你可会接受这段情吗?”
  彤梦惨然道:“女人生命中最渴望的便是跟所爱的人长相厮守,相爱却相分,这可比死更难受,倒不如结束生命好了!”
  对彤梦这般单纯的女儿家来说,情爱实在简单不过。爱便是她生命中的一切。
  为了爱,绝对应该放弃其他可能的执着,冲破一切障碍。
  男人好容易接受女人如此单纯的思想,只是换转过来,女人却好难接受男人总是在“情爱”之上加添甚么可是、可惜、或许……。
  爱就是完全的豁出去,对吗?
  是女人太过执着,还是男人不明白呢!
  发问的游戏还未完结,彤梦忽地轻轻低声问道:“除了我以外,你有否对其他别的女人动过情啊?”
  莫间轻轻点头道:“有,可否别再追问下去!”
  “哼,我就偏要追问下去!”彤梦的嘴儿、香腮都一下子拉长,不满的道:“她,……究竟叫甚么名字?”
  莫问不住的搔头皮,装出一副惑然甚是狐疑之色,笑道:“妹子的问题问得不对,我……答不下去哩!”
  彤梦脸蛋愈来愈是胀红,显得有点儿恼怒,说道:“甚么对与不对,你直话直说便是。”
  莫问嘻皮笑脸的把身子凑近彤梦,声调再放轻,细细的道:“你在问我她究竟姓甚名谁,只是……却不止一个‘她’啊,教我应该说哪一个‘她’才对呢?唉,好烦!好烦!”
  彤梦登时被弄得更加气炸了肺,这似是而非,半真半假的答案,实在太教她感到迷糊、茫然。
  只是莫问并没有说谎,在他的生命中,先后与冷柔柔、唐芙结下情缘,往后又有白发魔女跟自己情愫互通。
  这些短暂的情,虽然都不及跟彤梦的深入、刻骨铭心,惟是每一段情都曾在他心中留下不可磨灭的感觉。
  “你跟那些女子有没有发生……甚么深入关系?他们美还是我美?他们好还是我好,你还有挂念他们么?可不可以忘记他们,就算不可以,我也不准你骗我?”
  一连串的问题,教莫问难以招架,岂料莫问却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嗯,你煮的鱼香得很哩!”
  彤梦忽地张口噬向莫问的右臂,狠狠痛咬,留下了好深的血痕牙齿印,莫问还在叫痛时,彤梦已飞奔至滩前,向着大海高声嘶叫。
  “大海呀!我真的渴望跟大懒虫成亲,一生一世长相厮守呀!”
  莫问没有追上去,因为只觉拂面的海风有点湿,湿是因为有泪,泪从彤梦眼角流出。
  海风把可人儿的香泪吹送到莫问脸上,无声的泪,看来比大哭大嚷所流出来的泪更容易震动人心。泪,跟从前的一样——惹人怜惜T。
  ※      ※      ※
  夜已深,午夜梦迥可有人在追寻失落的情?
  蒙胧的月色,映得整个大地似乎已沉浸在一种神秘而凄凉雾色中。
  我哭了!哭得教大懒虫心痛!
  “飞云翼风行”被我偷偷烧毁,岛上再没有任何工具可供莫问离去,他暂且只能流落于小岛上。
  声嘶力竭地喊出最后愿望,再没有跟莫问说上一句话,算是要说也实在找不出话题来!
  各自回到木屋的床上去睡,四周很是恬静,静得有点儿可怕,可怕得教人窒息莫问整晚侧身而睡,我只能看到他的背项。也许他害怕面对哭成泪人的我,内疚着对我所造成的伤害。
  悄悄下床,蹑手蹑足,轻轻的走到莫问床前,此刻的我只想紧紧抱拥着他。
  想了又想,终于不顾一切的去爱,对啊,爱原来就应该不顾一切!
  用尽全身气力去拥抱莫问,恐怕稍一放手感觉便会失去,愈抱愈紧,只求在抱拥中寻得一点温暖。
  我爱你,我爱你,为何你总爱理不理。
  我恨我,我恨你,为何你坚持分离。
  天若有情,为何不让我此生共你一起。
  天若无情,为何不狠心点,教我今生不再遇上你。
  爱一个人,即使付出了很多很多,得到的原来未必会有万分之一。
  我很知足,只要今夜抱拥着你已很足够,从前对你的爱,就让我在这一夜间尽情宣泄好了。
  要爱便要痛苦,痛苦过后又未必有爱,所谓的爱原来只是一个玩笑罢了。
  眼泪又再禁不住从我眼中涌出来,请你不要怜悯我,任我哭个痛快,或许,泪流干了便能忘记你。
  我知你想说话,但请你不要,我不想听,更害怕听,因为我怕听完了心只会更碎。
  可否请你抱紧我,让我酣睡入梦乡,我只想要这晚,一晚已非常足够。
  伏在大懒虫胸膛上,感受着他起伏有致的生命节奏,感觉很是温暖,真想时间不再溜走。
  大懒虫,我真的很喜欢你。
  ※      ※      ※
  莫问虽然整晚都合上眼,可是他并未有片刻睡着过,是失眠还是不敢睡,连莫问自己也不大清楚。
  彤梦抱拥得好紧、好紧,就似是快要跌出生命的边缘,用力捉紧可靠的物件一样,死不放开。
  原来彤梦对自己的爱,比她所说出口的来得还要深。
  彤梦哭了,在那一霎间,大懒虫已不知有多少次想伸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痕。
  晶莹的泪珠,不知有多少个晚上为大懒虫流下来,刻骨铭心的爱总是在回忆中偷偷而来,如何也挥不去。
  莫问对自己坦白的承认,初次邂逅,心里已经有了动情的感觉,更且是好深好深的感觉。
  只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心去爱,却未必能尽情去爱。
  看见彤梦哭成泪人,很想找些说话来逗这小妹子开心,岂料彤梦在床上突然伸手掩着莫问的嘴巴。
  莫问知道再说甚么也无补于事,大概彤梦要的并不是解释或安慰言词,她要的只是真切的感觉吧!
  整个晚上,彤梦都伏在莫问的胸膛上睡,睡得很香很甜,看来已进入梦乡,进入一个只有大懒虫跟彤梦的甜美梦乡。
  风声、浪声、虫声,还有彤梦遗留在大懒虫脑海里的哭声,交织出温馨的感觉留在莫问心底。
  真想这一刻的光景能够永远延续下去,看看跟前的彤梦,她长大了不少,容貌变得成熟艳丽,已是个动人少女。
  如果能够生生世世跟彤梦相依假,生命定必十分美满,望着睡得香甜的彤梦,莫问亦渐渐进人梦乡。
  阳光从窗外照进屋内,为小屋平添不少生气,莫问依然躺在床上,凝视着简陋的屋顶。
  彤梦已醒来,她静悄悄地离开温暖被窝,像是害怕惊醒沉睡中的大懒虫,不欲破坏大懒虫的宁静、甜梦。
  莫问坐起身来细意端详屋内每样事物,这里的一切看来都是彤梦为了跟莫问长相厮守而经营的,如今已失去了意义。
  这个家太温馨,可惜却不适合眼前的莫问,虽然有千般不舍,但始终要离开,不能留恋。
  推开大门,映入莫问眼帘的,除了蓝天、白云、碧海、沙滩,还有红。
  甚么红了是人的衣衫,一身大红锦缎的裙挂,一件只有新嫁娘才会穿着的衣裳彤梦头带珠镶凤冠,身穿金绣霞披,还有珠钗、玉钝、宝石耳环,全身打扮隆重真气,闪闪生光。
  莫问见过不少珠宝,当然知悉这些饰物到底如何贵重,但见镶嵌精细,式样文秀,显然每一件都付出过一番极大心血。
  彤梦正与白兔和松鼠嬉戏,玩得开心又雀跃,浑无半点昨夜伤心欲绝的哭泣模样。
  甫见莫问出来,彤梦即放下白兔松鼠,跑到大懒虫跟前,笑道:“我今天的美貌可讨大懒虫欢心么?”
  大懒主伸了伸懒腰道:“哈……,想不到小妹子会是我一生人见过最美的女子。”
  彤梦极是喜悦的笑道:“真的吗?”
  大懒虫道:“今回真的没有骗你。”
  彤梦高兴得不得了,一手推大懒虫出木屋外,迳自闩上木门,把自己关在木屋之中。
  莫问呆了,不知彤梦又有甚么鬼主意,正想拍门,彤梦却开门而出,身上的凤冠霞披经已褪去,穿回朴素衣衫。
  大懒虫心想,为何彤梦要穿凤冠霞披?难道是另有目的么?这新娘的贵重衣饰,看来是早有安排,这岂不是说明小妮子一直的在等自己啊!
  彤梦突然问莫问道:“要离开这里吗?”
  莫问看着万里晴空道:“就是要走,唯一的‘飞云翼风行’也被小妹子烧了,又如何能离开这小岛呢?”
  彤梦道:“要是有船,你会马上离开吗?”
  莫问不懂回答,害怕答案会再次令彤梦心痛流泪,一时间呆呆的看着彤梦,竟只知傻傻笨笨的笑。
  彤梦一手指着大海中的一个小黑点,道:“大懒虫,你看,带你走的船快到了!”
  循彤梦所指的方向望去,果真见有一艘小船在大海中颠簸飘浮,莫问不觉奇怪万分,怎会有船只向这小岛驶来呢?
  船上的又是谁?
  小黑点渐渐变大,船儿驶近小岛,只见船上有一名少年向他俩高呼扬手,神情极是兴奋。
  未待小船泊岸,少年已纵身跃入水中,拼命向彤梦游去,像极一个分离已久的情郎重见爱侣一般。
  少年几经努力,终来到莫问跟彤梦面前,一手握着大懒虫兴高采烈的道:“哗!好啊!欢迎你,真的十分欢迎你到来我们的二人小岛啊!”
  少年转身再走回小船上,左翻右寻一阵,竟拿着三尾大鱼来到大懒虫身前,笑道:“送给你,送给你,小小心意,请笑纳。”
  莫问看着跟前的少年渔夫,见他肤色黝黑,浓眉大眼,样貌平凡之极,绝对是个随处可见靠捕鱼为生的小子。
  他怎么会在此出现?
  少年看一看彤梦,笑道:“哈……,痛快,实在痛快,大海终于实现我的愿望,我终于等到这一天的来临了!”
  彤梦没有回话,只向少年轻轻一笑,就是如此简单的眉目传情,已教莫问心头猛震,呆呆发愣。他……似乎已明白个中意思,这少年跟彤梦原来是一对,某些已发展的感情,摧毁了他未完的梦。
  “哗!彤梦!你终于肯穿上了它,合身吗?舒适么?衣饰定然很美,算了吧,即使甚么粗衣布服,彤梦穿上也定然千娇百媚,迷死天下任何人。”
  大懒虫渐渐猜透彤梦的心意,凤冠霞披是少年所赠,穿给莫问看,是因为她已决定“出嫁”了!
  少年走出屋外握着彤梦双手,快乐得又跳又叫道:“等到了,我终于等到了,你和我今夜便成亲,结为夫妻,永结同心,哈……,太美满啊,人生真的太美满。”
  彤梦摸一摸少年的头,双双牵着手来到莫问面前,笑道:“哈,大懒虫也会目定口呆,真是可笑,他呀,叫小虫,木屋是他为我搭建的,因为知我喜欢宁静,不惜花上许多工夫来建造此人间仙境,小虫为了我真的已付出许多许多,他,看来最明白我的需要。”
  彤梦看着一旁不断傻兮兮笑的小虫,柔声道:“女儿家最终想要的是一个温暖的家,平静的生活,甚么杀战,争名夺利,对咱们毫无意义可言。”
  “所以我曾许下诺言,要是有一天我带来第三者到小岛上,也就是答应跟他成亲的日子了。”
  爱情原来好简单,但不如怎的却往往被弄得繁复不得了!
  彤梦对莫问实在太熟悉,她好想下嫁的人是莫问,但却又清楚明白,莫问必然有更重要的一切去追求,自己……看来偏偏重要性却在他追求的一切之后。
  故此彤梦早有并不深爱、却可以接受的小虫。
  失去最爱的,惟有留住深爱自己的……。
  带大懒虫回来,目的不过是再一次证明他并不会为自己而作出绝对的牺牲,答案虽然预先知悉,惟是仍然要“多此一举”。
  哈……,女人就是女人,多此一举才心安理得!
  这一夜,将永恒的留在脑海中追忆,愉快、浪漫、畅乐、直挚,全是最渴望得到的,偏偏不能长久拥有。
  爱,原来就是如此!
  我爱你,这三个字好容易。你爱我,其实也不太难,只是你我永远相爱却又谈何容易!?
  莫问本想说一些恭喜的说话,掩饰心中悲痛,岂料彤梦又抢先一步封着他的嘴,淡然道:“真的不想你见我哭泣,现下便可以乘小船离去,成全我跟小虫的美满姻缘,再见吧!”
  转身离去,莫问不再回头,彤梦的脸大概已满是泪痕,但自己不也一样吗?泪总是难以自控的不断掉下。
  情若弃,爱难留,情爱一再痛心头。
  船开了,挥手道别,此生或许再也不见。
  再见了,让我哭千遍,再痛心你我坚持,此生不可再试。
  “大花脸,你好么?”
  “你……好甜、好美,又纯似……唉,我也拙词形容,总之就是今天有仙子下凡,我莫问有缘得见便是。”
  “嘻……,大花脸,我才不是甚么仙子,我叫彤梦,你来得正好,这里总没有人和我玩呢!”
  往昔的温馨片段,这刻一一的在脑海浮现……。
  ※      ※      ※
  “嘻……,还是未到时辰,死不了,还可以多玩一阵子呢!”
  “不……,还可以有好多年月去玩,小妹子啊,你只十一岁而已。”
  “本小姐就只得最多三年命,那‘心衰竭’不断摧毁我,要玩的时间当真不多啊!”
  “也许……会有名医圣手施以良方妙策,可以彻庇根治沉荷顽疾吧,一……定会有的。”
  “大花脸,连‘道医’苦来由也治不好的绝症,天下又哪会有甚么医者可信呢,相信奇积,倒不如尽情玩药,不枉此生吧!”
  ※      ※      ※
  “一定是三年不见,人也长高了,害得小仙子把大花脸的丑貌也忘记,可惜没有彩盘画笔给小仙子涂脸抹色,只好把自己的丑脸打成烂脸,让小仙子回复记忆。“坏蛋,坏蛋!坏蛋!坏蛋!”
  “小仙子要是再多骂一句,大花脸的面孔真的会被打烂啊!”
  “你啊!你没有第一时间来看我。”
  “哈哈,但还是来了。”
  ※      ※      ※
  “坏蛋大花脸!你给我停下来!否则我就这样死给你看!”
  “我才不会这么轻易死,死了的话便真的便宜了你!你不理我,我走,我还会好好活下去,但要你一世再也看不到我!”
  “嘿!你现在求我我也不会留下来!”
  彤梦,原来我真的很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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