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起风云的创作者
刘定坚
你或许不知道《刀剑笑》这部武侠漫画,但在香港,他所创造的横刀、名剑、笑三少却早已深入民心、跃然纸上。他不只是一个漫画编剧家,同时也是出版社老板、小说家,直到今日,他仍将现代人的梦想不断地带入每一个他所创作的人物中。充满创意的刘定坚,正以他的笔写出一道道新的彩虹!
提起在香港漫画界白手起家的传奇,许多人一定会想到黄玉郎、马荣成两人,其实,除了他们之外,香港漫画界还出了个刘定坚;巧得是,他的发迹和黄、马两人还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但是,和黄玉郎、马荣成两人不同的是,刘定坚是唯一一位不凭藉本身的作画实力成立漫画公司的老板;他不会画画,又以半个创作者、半个商人的身分成立公司,在当时,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再加上他常以犀利的文字言辞批评漫画界的人、事、物,因此在业界和读者中各获得了两极化的评价,一跃而成极具争议性的人物。
最近,刘定坚的武侠新作小说《刀剑笑新传》、《霸剑》在台上市,《高手杂志》趁此机会和刘先生做了一个专访,让台湾的读者对「刘定坚」有个清楚的认识。
「我生长於一个小康之家,父亲在香港的九龙城经营冻肉公司,自小就对漫画有浓厚与趣。」刘定坚说。他十二岁时,已萌起投身漫画界创一番事业的念头。当时他十分喜爱黄玉郎的漫画,黄先生的《小流氓》(後来《龙虎门》的前身)曾让他废寝忘食。但崇拜之馀,他更深信自己若有朝一日晋身漫画行业,自己的创意能力必可超越黄玉郎,事业定能突围起飞。因此,刘定坚在中学以後投考香港无线电视的编剧训练班,到他离开之时,他的职位已是创作主任。
提到这里,刘先生还有一件鲜为人知的往事,原来他为了当编剧,竟然放弃了留美的机会!
「这事的过程其实是这样:当时中学毕业後,我曾打算到外国留学,并办理了申请手续,同时亦看见无线电视招考编剧,於是填了申请表,办妥了一切安排後,我与一大班同学去了旅行,回港後学校及无线方面均有回音,学校方面批了我的入学申请,而无线亦安排了时间面试,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於是答应。记得当时,面试的何丽全先生说了一个故事的开端,
要我接下去,说罢我看见他写着
PASS,我就知道被录用了,回家之後我决定放弃到外国留学。」
问他为何做此决定?他回答说:「任职编剧是为了吸收创作经验,为了早见成效,我不惜争取每分每秒的学习机会。别人每天工作八小时,我却连回家休息的时间也拼命看电影、电视,研究观众的反应,不管是好、是坏,都用笔记记下,然後再细心了解分析,作为创作之叁考。」
「在电视台的期间,我主要叁与『欢乐今宵』的创作,其中最印象深刻的是『虾仔爹地』这个短剧,因为是直播的关系,我在录影厂内留意着观众的反应,从中我摸索到令观众发笑的公式。」
刘定坚认为当时他编写的喜剧能反应热烈,尤其是『虾仔爹地』,绝非偶然,其实每句对白能引起观众的笑声与反应,都是他预先作一番精心安排部署的。
进入漫画行业、全凭自己创造机会
但在复杂的电视圈里,要在短时间内创一番事业毕竟太难了,他的目标依旧是漫画。因此,他千方百计要认识黄玉郎。「入电视台之後一段时间,我策划了一个名为『城市人物』的专访节目,目的是想认识黄玉郎,可能的话,我想趁这个机会投身漫画行业,但当时的监制对漫画很反感,起初不赞成这个提议,後来在会议之中通过,如此,我跟黄玉郎第一次见面。」
凭着一股热忱和创意,他获得了黄玉郎的赏识,八四年开始兼职漫画创作,之後更由兼职转入全职,加入黄玉郎的「玉郎机构」任创作总监,主要负责《玉郎漫画》、《猛鬼冤魂》的故事监督工作,期间并叁与《中华英雄》的故事创作,自此奠定了他在漫画行内创作人的地位。他曾直言不讳地说:「漫画行内可以真正称得上创作人的,唯独一家
刘定坚!」
他是第一个提出在漫画市场加入综合路线,《玉郎漫画》出版後果然一纸风行,然後创作《猛鬼冤魂》,以类似电视影集「迷离世界」的短篇鬼故事集结成书,同样畅销。五年多的电视生涯,他说是一无所有,唯一学懂了商品立足市场的包装之道;旧酒新瓶,那个新瓶就是吸引人停步注目的「必要条件」。
《中华英雄》的成功,不仅捧红了马荣成,一期二十二万册的销量,连带将幕後编剧
刘定坚的创作能力推上了高峰。但这些掌声,并没有让他迷失了方向,在「玉郎机构」两年多时间,让刘定坚感受到大机构扼杀创作意念的危机,他毅然地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在『玉郎机构』期间,我所叁与的《玉郎漫画》、《猛鬼冤魂》、《中华英雄》等均一次又一次地创下最高销量,我明白自己的能力,亦认识了漫画行业的作业流程,认为黄玉郎的家长式管理将受市场的冲击,内心已想成立一间漫画公司跟他抗衡(当时香港只有「玉郎」及「邝氏」两间漫画公司)。後来祁文杰跟我谈续约问题,我开价一百万年薪,他拒绝,於是我离开,跟几位当时亦不满於「玉郎」的漫画家冯志明、狄克、黄国兴等商讨合作条件後,我就成立「自由人出版有限公司」。期间的最大挫折来自外界,因为当时漫画市场几乎被「玉郎机构」所垄断,其他人根本不相信我有生存空间,而且成立初期几位漫画家收到「玉郎机构」的律师信,几本计划中的漫画皆被禁止出版,开业几个月所有的投资费用全因律师费而花掉,公司没有营运资金,又不能出版刊物,但後来我重新整理过去在「玉郎」被高层反对投资的《刀剑笑》故事,交给冯志明编绘,甫一出版市场反应热烈,令公司首度赚钱,捱过了该段时间後,我继续投资并全力创作更多作品推出市场与『玉郎机构』正面竞争,这些作品大部分都得到读者的支持,包括:《
男故事》、《赌圣》、《杀剑》、《狄克恋曲》、《超神Z》等,不同的题材目的是要拓展读者的眼界。」
转眼已过十年,这一路走来,刘先生又有什麽感想呢?「今年是『自由人』成立十周年,回顾过去,我一再强调不希望造假,我希望读者看到的我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我用我的理念去走我的人生路,无论我失败或成功都希望读者知道,从而对他们有所启发,我不希望我的读者一面倒地崇拜我,这方面我认为自己是办到了。至於走过十年的感想,我看着当年曾共同努力藉藉无名的漫画家们离开、自立门户、有自己的读者,虽然各走各路,甚至乎对我有很多不满或敌对,但我在内心还是很满足,亦很为他们今天有所成就而高兴。」
走过低潮、再创人生新高峰
至於引起全港舆论界批评声浪、造成「自由人」声势为之一挫的「成人漫画」事件,刘定坚一直未曾做正面的答覆,但在这次的访谈中,他向台湾的读者们提出了解释:「有关曾涉及出版成人漫画一事,我一直没有正面解释,原因很多,其中之一是香港人早已认定这是负面的事,我认为不论怎样解释都是徒然,与其这样,我情愿继续埋首创作故事及处理自己的生意。现在我肯回答的原因是因为我相信台湾的读者或许可以客观地看这回事;其实当初出版的成人漫画是完全没有违反香港的出版法律,而观乎全世界的漫画市场,我看见都有成熟的成人漫画市场,当时流入香港贩卖的外国的成人漫画亦很多,内容亦大胆,作为一个创作人及商人,我认为商品有市场又不违法,就尝试投入市场跟他们竞争,目标读者是成人。後来受到抨击令我明白一回事:读者不接受我出版成人漫画,那好,我不出版就是,这次的教训很好。话说回来,我仍然看到很多成人漫画在市场上流通,我不是法律制定者,所以觉得很有趣。」
当然,一位好的创作者,是不会长久甘於平淡的。今年,刘定坚再度推出了他的新作漫画及小说,正如同他以往的风格,在书中的专栏以犀利的笔触对於漫画行内的现况提出批评,不少名家纷纷中箭落马,自然也招来不少讨伐之声。
「因为有意再投入漫画市场的缘故,为了解市场状况而购入很多漫画阅读,但大部分令我非常失望,内容空洞已经是一个大问题,很多作品甚至乎连基本说故事的技巧也未办到,这是一种倒退,其中黄玉郎的《流氓天子》,故事背景是在刘邦还是市井之徒的时候,但书里面刘邦被敌人围攻时,竟然有一句对白是『四面楚歌,该怎麽办?』,我想就连中学生也知道『四面楚歌』这句成语是来自项羽邬江自刎前的历史典故,连这种大错误都可以犯是否过份?另外温日良经常乱用「便」字,文法错误都是严重问题,我写专栏只是想指正这些错误,也说出读者的心声,希望他们改善。香港的政治有时事评论员指摘政府的行政事务,小孩子犯错需要大人指正,我只是在漫画行业内担当这个角色,并无他意,假如别人认为是哔众取宠的噱头,这不是我的原意。
我认为公司与公司间本来的关系就是敌对,不要告诉我不可以指摘你的错误,只有竞争才可以进步,我讨厌互相吹嘘,如果我有错,亦欢迎你告诉我。如果香港漫画行业容不下批评的声音,那才是个悲剧。」
出版武侠小说、迎向新的挑战
那麽,这次重出江湖,又为何会选择武侠小说作为新的创作挑战呢?
「因为过去已经尝试过几十种不同类型的漫画故事创作,亦跟很多一级的漫画家包括马荣成、冯志明、司徒剑挢等合作过,要再在漫画方面作出突破已经很困难。而且因为我明白漫画这个媒体,在表达一些情节及画面上有一定局限,例如每期的篇幅太少不足以表达某些细腻情节,或某些画面要用绘画表达的功夫太过艰巨等等。因此很多时候放弃了一些大胆的构思,作为创作人,无疑会感到失望,所以想用另一种媒体去演绎过去不敢尝试的构思,既然我精於文字上的创作,武侠又是我熟悉的范畴,所以我挑战『武侠小说』这个我所陌生的市场,对此,我认为很有挑战性。」
这一次,刘定坚先生的三本新作《刀剑笑新传》、《六道天书》、《霸剑》小说在台湾授权「万通图书」出版,少不得要刘先生亲自介绍一番。
「有关《刀剑笑新传》,故事的背景虽然是以前漫画《刀剑笑》的延续,但我完全放弃用曾经成功的横刀、名剑、笑三少为故事人物,着眼於他们的後代,以笑三少的儿于笑苍天为主线人物,讲述他如何成长,排除万难登基为皇的故事。当中采用大量以前在漫画上不敢用的战争场面、挢段,而千丝万缕的入物关系,细腻的性格描写都是以往因为漫画媒体而放弃,只有小说可以运用。」
「而《六道天书》方面,我一直喜欢吴承恩先生的《西游记》,想创作一个类似的玄幻新奇故事,不过因为太天马行空,我不知道漫画读者是否会接受,反而小说一直都有市场,所以我做了一个新的尝试,而为了带来新意,我将很多中国佛、道的的道理带入其中,至於是否领悟得到就要靠读者本身;不过,我想最大的突破应该是:其实这是一个爱情故事。」
「至於《霸剑》,以前我曾经向马荣成及冯志明提过,假如将来写新故事,不妨用漫画行业的形势及人物来改编,结果马荣成创作了《风云》、冯志明的《霸刀》亦以此作号召,但我看过都不满意,所以我写了《霸剑》。假如你熟悉香港漫画行业的人物的话,在《霸剑》内你必定找得到他们的影子,里面有一些事是我亲身所见;假如不熟悉的话,也可以当一个武侠故事来看。而这本作品跟前两本的分别是早期会是十个短篇故事,讲述十大杀手的出身,然後每期一期完结,带给读者爽快的阅读乐趣。」
提到武侠小说创作,早期有大师级的金庸、古龙及梁羽生,之後还有现在仍在创作的超新派武侠宗师温瑞安。刘先生虽然谦称自己还是个新手,以前曾拜读过前辈们的作品,但不敢妄加比较。我们依旧可从他的作品中看出端倪,例如《刀剑笑》的江湖背景就和温瑞安的作品有七分相似,他本人更曾说过:「我当年替《刀剑笑》起字,便是每天花一点时间,不停翻阅金庸、古龙、温瑞安的武侠小说,逐本逐页分类记下他们所用的形容词、名词、动词、连接词┅┅日後工作自然得心应手。」
当然,
各位也别认为他的作品就是大杂脍,
「现在是创作一本 90
年代的武侠小说,不同於 60
年代金庸、古龙的作品。
」新的故事架构、新的节奏感,正如同刘定坚以前的作品《刀剑笑》、《爱杀》中令人耳目一新的故事意识和表达方式,他刻意在旧有的时空背景中加入叁透现代人的大道理。如「名剑决战王小二」中,母亲利用中国「姓名学」去鼓励名剑恢复信心。这是讽刺现代的年轻人都忘记了父母为我们取名的用心,数典忘祖、有负姓名!而「有情天地,谁可相依?」则试图以现代人自私自利的观念,对比古人对爱情的看法,并尽量加入对现代社会的体验,这些都是具有实验性的尝试。
《刀剑笑新传》、《六道天书》、《霸剑》小说会带给读者什麽不同的新意呢?在书中,作者打破了武侠小说既定的时空模式,书中没有万里长城、没有传统的朝廷,所有的名与物都是全新的,甚至每招每式都要摆脱前人的旧路。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只有招名没有招式,刘定坚认为将招式以文字表达是最困难的,什麽「血肉分离」、「面目全非」,要设计得令人信服、过瘾,是最伤脑筋的。
「其实我的创作都受着我自己以前的作品所影响,我不喜欢重复自己的创作,所以每一次都企图突破以前的作品。」刘先生对於自己源源不绝的创作力如是说。
对於过往所创作的作品中,哪一本最满意呢?「说到以前的作品,就属《中华英雄》中,无敌与华英雄决战於自由女神像上那一段,现在则是《刀剑笑新传》、《六道天书》和《霸剑》三本。」
谈到日後的创作计画,他则说:「根据过往出版漫画的经验,我认为可以用『定期出版』的模式去出版武侠小说,让读者养成一种连续追看的习惯,我自己亦身体力行这个概念,三本作品都是依循这个目的出版,其中《刀剑笑新传》就开始由双周刊转为周刊,《六道天书》则看情况由月刊改为双周刊,《霸剑》则维持月刊。这样的出版量已经占据我的写作时间,之後我会在市场上发掘有潜质的新人编写其他题材的小说,例如爱情、科幻、鬼怪等,都以期刊形式出版,计划现正进行中。」
在访问的最後,我们特地请刘定坚先生给想要从事小说创作的朋友一些建议。
「生活就是创作。我经常都说:「一个好的创作人,他的生命亦必定精彩。」所以我不断去改变自己的生活,不断去挑战别人不敢尝试的东西,不管失败或成功,我都会试。
对於想从事小说创作的朋友,我的建议只有不断尝试,不要怕失败,不要放过偶尔在脑海出现的点子,这可能是伟大创作的来源,还有就是在观看别人的作品时,不要去批评不妥当的地方,就算是多烂的电影,都必定有可取之处,能够找出来,你看事物的方法就会比人特别,持之而恒必有所成就。」
刘定坚,这位真性情的创作者,仍执着地走着自己的创作路。
刘定坚 HISTORY 1981年6月
任职「无线电视」见习编剧(负责「虾仔爹地」、「城市人物」等节目)。
1984年
任职「玉郎机构」创作总监(负责《中华英雄》、《猛鬼冤魂》、《玉郎漫画》等漫画的故事创作)。
1988年6月
离开「玉郎机构」,创办「自由人出版有限公司」。
1989年
《刀剑笑》销量报捷,
男加入「自由人」成为另一生力军;初次执笔创作武侠小说《风流剑》。
1990年 除《刀剑笑》、《
男故事》、《杀剑》等漫画外,又创作《狄克恋曲》。
1991年
同期出版约十本漫画期刊。「自由人」员工由最初的二十多人增加为两百人;自置厂房近一万尺。
1992年
建议出版《超神Z》全彩手绘漫画,由司徒剑挢编绘。
1993年
《超神Z》第一集在香港书展推出,引起抢购人潮挤破玻璃事件。
1994年
为培育新一代漫画家,破天荒出版厚达两百页的漫画杂志;取得一百多种日本漫画及美国漫画版权在香港发售,同时期又推出五本全彩稿漫画,公司每月的出版数量突破一百本。
1995年
因出版成人漫画不被市场接受,声势为之一挫。
1998年
编写《刀剑笑新传》、《六道天书》、《霸剑》等期刊小说、漫画,又尝试亲自起稿《霸剑》漫画,并出版《PS爱情》培育新一代爱情小说家。
《刀剑笑新传》简介:
延续《刀剑笑》的故事背景,叙述名剑登基为皇後,建立「剑京城」,但是晚年却面临群子争位、後继无人的局面;笑三少之子笑苍天助六太子名太宗夺得皇位,但名太宗背信忘义,笑苍天逼於无奈,只得与之抗衡,後更取代名太宗为皇。故事横跨三代,主线在笑苍天一生的恩怨情愁,横刀、名剑、笑三少只是陪衬的配角,其中更加入了大量战争、战术的篇幅,烘托出波澜壮阔的武侠幻想史诗格局。是刘定坚挑战自我的武侠创作。
《霸剑》简介:
以香港漫画界的实况为蓝本,并加入作者对现今社会光怪陆离现象的批判、嘲讽,刘定坚以新的角度切入故事,前十篇不讲主角,反而先从「十大杀手」写起,且均为短篇完结故事,让读者没有阅读的负担。如果读者有兴趣,不妨对号入座,看看谁是刘定坚笔下的「十大杀手」,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也是本书特色之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