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刀枪之决




  这一箭自苍鹰后腰射入,穿过小腹又刺入他前面一名飞鹰队兄弟的胸膛。

  这是什么箭?这是怎样的力道?苍鹰心中仍然想着。

  “队长!”一名飞鹰队兄弟接住了苍鹰落下的身躯,但在同时,他挨了两刀。

  这些攻来的兵刃根本没有任何规律,更无程序可讲,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死上一百次。

  苍鹰感觉到自己的身子再坠,因为抱住他的那名兄弟已经先他而去。不过,此时他却记起怀中仍有颗轰天雷,这样撞下去,也不知是否会连自己的兄弟一起炸死……

  “轰!”苍鹰最后的念头仍没有想完,身子便一阵巨震,怀中的轰天雷己炸了开来,血肉四射之下,化成了残骸。

  “队长!”“苍鹰……”一阵悲呼之中,元融的战马已横空而至,刚才那一箭正是他的杰作。天下之间,能够射出那样一箭的人绝对不多。

  “杀啊……”主帅一到,官兵的士气大震。

  “希聿聿……”一声长厉的马嘶过去,一道乌黑的光影横过虚空。

  “哗……”蔡风的战马已经出现在那升起了一丈五尺高的吊桥之上,那几乎与河面成七十五度角的吊桥沉了一下。

  “哐咣,哐咣……”几声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

  蔡风与健马已经如风如云般飘入城门之中。

  “哗……”“呀……”吊桥发生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重重落回河对岸,几根儿臂粗的铁链在蔡风的刀下犹如朽木般断裂,那绞盘在失重的情况下,由于强大的惯性和反作用力,使绞盘上的两根巨大横木成了凶器,所有绞动吊桥的官兵全都被横木砸得血肉模糊。

  “哗,哗……”跟着蔡风而来的是白马、红马、坐骑上的人是三子与陈楚风。

  城门口立时杀声再次大起,如钱江之潮一浪高于一浪。

  城外如潮水般的葛家军疯涌而至,战马的铁蹄震得地动山摇。

  “杀呀,啊……”陈楚风的镔铁大棍见官兵就杀,飞鹰队的兄弟己有近二十人死于元融之手,蔡风一上场就已与元融对上了号。

  土鼠队的兄弟与三子共同把守城门,也是一气乱杀。

  陈楚风领着飞鹰队的兄弟,一路只杀得官兵人仰马翻,根本没有人能够挡其一棍。有时候一棍扫去,其气劲可毙敌十人,只杀得众官兵胆寒心惊。

  城门内的建筑比较疏松,而胡同巷子极多,官道也并不宽,因此以陈楚风一人之力,便阻住了大批从城内赶来的官兵。

  蔡风所使的这招先礼后兵的确出乎元融的意料之外,以至奇兵突至,被人杀个措手不及。

  元融心头十分恼恨,但却无可奈何,蔡风作战方法根本就不依常规,连使者这一招也加以利用,的确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元融后悔刚才没有杀了那几名信使,如果杀了信使就不会出现这种结果了。

  其实不用猜他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除了那三名信使之外,其余的人都不可能接近城门。

  “杀啊……”穿过箭雨,第一批骑兵冲入了城中,有人迅速爬上城头、斩杀箭手,葛家军如潮水般向城中涌入,骑兵、步兵,一波接着一波,城内的官兵也全都向这一方涌来,候景跃马横枪,如疯虎一般,但在千军万马之中,无论他如何悍勇,也不可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三子和土鼠队的兄弟紧守着城门,直到所有的义军全都攻入了城中之后,才上马纵横杀敌,土鼠和飞鹰两队却在此时收兵,损失极其惨重,连葛荣的四大臂助之一——苍鹰也战死于城门口。

  这一场仗中,最为显眼的却是元融和蔡风,这两个似乎注定成为宿敌的人物终于碰到了一起,两人所代表的都是各自一方的极峰,一个是葛家军中的第二号人物,一个是朝廷的一个军系之主,可算是元家的头号人物,两人也是这一场战争的主要角色。

  ※       ※       ※

  高平,胡琛聚兵之地。

  胡琛本为敕勒首长,在高平极有身分,此际,葛荣自称天子,莫折念生也自称天子,但他对这“天道之子”的称呼却没有多大的兴趣。

  赫连恩与万俟丑奴乃是胡琛最好的兄弟,他的理念只是保住敕勒川的平静,更将崆峒山以北至贺兰山纳入自己的旗下就足够了。

  赫连恩的性格直率,在战场之上是个万夫莫敌的勇者,却并不是一个富有心计的智者,而万俟丑奴却是文武全才,乃是胡琛最看好最欣赏的兄弟。赫连恩也极为佩服万俟丑奴,不仅仅因为万俟丑奴的武功,更因为其治军的手段,这在高平军中是无人能及的,胡琛也不例外。

  高平,此刻来了客人。

  出乎胡琛意料之外的客人,是叶虚。胡琛自然认识对方,他与吐谷浑打的交道并不少,对叶虚这个年轻人也知道极多,因为叶虚太低调却又太神秘。对于这样一个人,胡琛不会在乎花大量的人力去调查,这是万俟丑奴的定理,一个神秘而低调的人,一定是个可怕的人。

  不是可怕的人,想装神秘都不可能,能够表现得极为神秘,那这人一定不简单,而这个人如果既表现得极为低调,又表现得十分神秘,那么这个人你就应该值得别人注意了,这样的人往往不动则已,一动就如霹雳风行,比山沟里的蛇更可怕。

  叶虚当然不是阴沟里的蛇,他是吐谷浑的王子,西域联军的重要人物之一,这就使胡琛不能不重视这么一个年轻人。

  叶虚并不是空手而至,两张极品雪豹之皮和三匹大宛名驹随同他一起踏入胡琛的营地。

  胡琛并未拒收,西域联军声势极强,他并不想得罪联军,那对他没有半点好处。

  客厅,胡琛奉叶虚至上座,极为客气。

  “不知王子此次大驾光临有何贵干?”胡琛年约五旬,五短身材,十分精悍,却让人清晰地感受到一种不怒而威的压力。

  叶虚客气地笑了笑,道:“本王今日前来有事求教贵三当家的。”

  “哦,三弟,他此刻并不在高平!”胡琛眉头微微一皱,有些意外地道。

  叶虚愣了一下,道:“哦,万俟大将军此刻又在何处?首长可否告之?”

  胡琛笑了笑,道:“此刻战事繁忙,三弟当然是在战场前线,只要王子留意一下,根本就不用问我。”

  叶虚干笑一声,道:“我到过泾源,但是万俟大将军并不在,连偏将也不知道万俟大将军的下落,我就只好上高平来找了。”

  胡琛神色微微一变,奇问道:“我三弟不在泾源?”

  “不在!”叶虚肯定地道。

  “这就奇了,对了,不知王子找我三弟有何事,如果我能帮忙的,当尽力而为。”胡琛客气地道。

  叶虚想了想,道;“我只是想向万俟大将军借点东西而已,传说这件东西在万俟大将军的手中。”

  胡琛愣了愣,有些意外地问道:“什么东西如此重要,却要劳动王子亲至?”

  叶虚似乎有些回避地道:“这个只能在见到大将军之后才能讲明,不知首长能否告之万俟大将军的去处呢?”

  胡琛心头产生了一些疑惑,不由得讪笑道:“王子所得知的消息并没有错,三弟是由我派去泾源应对萧宝寅,若是他不在泾源的话,我也无从得知其下落,实在很抱歉。”

  叶虚似乎没有想到竟得如此一个答复,不由得心中微怒,但依然笑意未减,道:“我们就不谈这些了,首长对当前局势的看法如何?”

  胡琛打了个“哈哈”,也就依了叶虚,转换话题,淡淡地道:“当今局势变化多端,似乎很难描述清楚,让我这般交谈,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事情只要去做就行,若细细分析,或想得太多,反而会给自己造成太大的压力,影响作战的情绪。”

  叶虚似乎听出了胡琛并不想坦诚自己的想法,知道是自己刚才不肯说出要借什么,反而在胡琛心中造成隔膜,不再视他为可以交谈的对象,不由得干笑了两声。

  ※       ※       ※

  千军万马中,无人可挡蔡风之锋芒。

  千军万马中,无人可挡元融之霸烈。

  杀意激昂,战意奔腾,庞大无匹的气势纠聚在博野城的上空。

  云聚、风涌,在奔腾的战意下,杀机如暴风骤雨,无形无影,但却使每个人的心都在发冷。

  马嘶、人叫、惨嚎,如潮四涌,电闪、雷鸣,在夏日的天气中,这并不新鲜。

  一刀、一枪,在虚空里,乌云下,骄阳失色,就只余一刀一枪在苍茫的虚空之中变幻出无与伦比的玄妙。

  天地、自然、正气、生命,尽在一刀一枪中演绎。

  千军万马,战于地,一刀一枪,战于天!

  接引天地之气,以无穷化有限,以有限变杀机。

  不知是杀气动天地,还是苍天应人意。

  没有给千军万马更多的考虑,狂风大作之下,暴雨倾泄而下,天在变,人不变,杀戮依然在进行。

  血,聚成了河;尸,卧满了地。杀红了眼的义军与官兵,已经陷入了疯狂,也许是被那狂而野的杀气所摧。

  蔡风攻出了七十八刀,而元融也同样接下了七十八招,更还击了四十九招。

  刀,长长的斩马刀,此刻已经有了十多个缺口,蔡风以这柄刀斩断那粗若儿臂的铁链都未曾让大刀卷口,但他与元融交手却使这柄刀添了十多处伤口。

  元融的双枪头以玄铁铸造,时而合二为一,时而化一为二,变化无常,锋锐无敌。

  刀枪之变,其实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只是那种境界,重要的是那无与伦比的气势,没有人可以否认那气势的重要性。

  刀断之时,蔡风已出了一百四十六招。

  刀断,元融的脸变,天色也变得极暗极暗,如同黑夜早早降临。天地之间,只有杀喊声、滴血声、马嘶声。看见元融的脸色变了,那是一道乍亮的闪电,如舞过的银蛇,如晃过的地火,突然暴亮,映现出天与地,也映现出一只手。

  蔡风的手,洁白、修长,蒙上了一层莹润而淡薄的光彩,在蒙上光润的一瞬间,那已经不再是一只手,却成为一柄刀!

  一柄刀,一柄可开天辟地的刀。

  天升地降、云裂雾散、风停雨止,只因那断刀划过了虚空。

  阳光乍露,透过云隙,斑驳于满地流淌的血水之上,有些阴森,有些凄惨,此刻,有人才真正地看清了元融的脸。

  一张有些苍白的脸,不是一种很真实的动感,而这,只因为蔡风的刀断。

  蔡风呢?

  蔡风似乎被阳光烤化,化为气体消失无踪,不过,虚空之中多了一柄刀,不!不是刀,而是莲花。

  一朵灿烂、美丽、圣洁,透着无限祥和的莲花。

  刀化圣莲,人隐虚空。

  ※       ※       ※

  叔孙家族的人大为震怒,但却并没有任何证据说出这件事情是谁主使的,那一船杀手全都是六名已死的剑手所雇。

  叔孙猛十分震怒,他打破了四张檀木桌,尔朱荣所做也的确太过分了,竟然对叔孙家族也敢下如此辣手。

  叔孙家族中人一致认为是此气不可不出,群情激愤之下,叔孙家族几乎倾族闹回洛阳。

  叔孙怒雷阻止了他们,叔孙怒雷所中的是一种混毒,此刻仍然无法恢复功力,虽然叔孙凤也是用混毒的行家,但混毒不同于一般毒,即使有解药,也并不是一时所能够解除多种毒物的。

  叔孙怒雷阻止这些人去洛阳闹事,那是因为听了叔孙凤的话。虽然叔孙家族的人若前去洛阳闹事,洛阳方面也不敢明目张胆将之如何,但那毕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当然,更重要的是叔孙怒雷认为叔孙凤说的有理。

  叔孙凤的分析结果是,这次的事件并不是尔朱荣所为,也非尔朱家族的主意。

  叔孙猛静静听着叔孙怒雷的复述。

  “尔朱荣这样做并没有半点好处,反而只有坏处。如果我死了,又是自洛阳回来途中,那么朝中所有的人全都成了怀疑对象,而且很明显矛头会指向尔朱荣,虽然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可他却不能不考虑我叔孙家族的三百高手、五千子弟和数百个生意点的作用,这是尔朱荣不可能这样做的第一个原因。”叔孙怒雷道。

  叔孙猛和众叔孙家族的主要人物同时颔首。

  叔孙怒雷扫了众人一眼,又道:“皇上也还不至于如此昏庸,如果除去我叔孙家族,他就永远只有掌握那么一点点权力和虚名,因此皇上也不想失去我叔孙家族这股可以牵制尔朱荣的力量,试问他又怎么可能对叔孙家族的人施下毒手?这是第二个原因。”

  叔孙猛再次颔首,才发觉事情的确不是这么简单,还可能更复杂。

  “如果我遇害了,最先有反应的一定是刘家,刘老太爷绝对不会放过尔朱家族。那时,尔朱荣将会激怒我们两大家族,就连几位王爷也不可能再敢与他合作。别忘了,北魏仍有两支可以与尔朱家族相抗衡的兵力,尔朱荣也不会傻到将自己逼到里外不是人的地步,这是第三点。第四个原因,如果我叔孙家族出事了,第一个受害的就是尔朱家族,尔朱家族的生意网有很多都与我叔孙家族挂钩,尔朱荣是个聪明人,若要害我,也不会选择我自洛阳回来之时,因为若是在平日,一可减少嫌疑,二则大可不必花费人力和物力对付我从洛阳带回之人。”叔孙怒雷紧接着道。

  所有人都不再出声,都在暗自揣测,究竟是谁有这样的财力和武力,动用尔朱家族的镇族剑阵对付叔孙家族,嫁祸尔朱荣?

  “那究竟是什么人对付我们呢?”叔孙策忍不住问道。

  “这人不仅要对付我叔孙家族,更要对付尔朱家族,甚至是整个北魏,只是这人使了个一石数鸟之计。不过,此人的计划却逃不过我的乖孙女的眼睛。”叔孙怒雷想到叔孙凤,心中便多了几分慈爱。

  众人这才明白,刚才的分析全都是他们家族中这个神秘的小公主想出来的,不由得全都为之汗颜。

  叔孙长虹为自己突然有了一个美如天仙而又聪慧绝顶的胞妹心中乐了一阵子,对于这个妹妹也似乎特别喜爱,不由得抢着问道:“那凤妹可想到凶手是谁?”

  叔孙凤望了众人一眼,吸了口气道;“我只是猜测,这件事情很可能是叶虚所为。因为天下间能下这种混毒的人为数并不多,除我师父之外,我知道的就只有我师姐,而她却投靠了叶虚,因此叶虚的嫌疑最大。再说叶虚要对付我们北魏四大家族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此刻这一石数鸟之计正合他入侵中原前的想法,此刻他在西域结成联军,自然盼望中原越乱越好了。”

  叔孙长虹一听到叶虚这个名字,心中杀机直涌,他恨不得扒了叶虚的皮,以雪那日羞辱之仇。本来,他原先最恨的人是蔡风,此刻却由叶虚代替。

  叔孙怒雷也微感意外,不过他很相信宝贝孙女的话,他曾上过叶虚的当,当时若非乖孙女突然出现,只怕早已死于叶虚之手了。是以,他对叔孙凤的分析完全赞同。

  “那救爷爷的神秘人会不会就是叶虚呢?他故意这么做,好引起我们叔孙家族与尔朱家族火拼。”叔孙长虹突发奇想地道。

  “是呀,长虹说得有理,否则他怎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叔孙猛赞同道。

  叔孙怒雷与叔孙凤相视望了一眼,叔孙怒雷出言道:“如果指使行凶之人是叶虚的话,那他根本就没有必要救我,无论其结果如何,叔孙家族都可能与尔朱家族为敌,他不杀我,反而使叔孙家族与尔朱家族的仇恨减轻,甚至可能为他们多留下一个强敌。更何况救我之人所用的是剑,剑道之精又岂是叶虚所能企及的?叶虚那小子的武功也许极为厉害,但老夫相信仍达不到此人的那种境界。”

  叔孙凤似乎若有所思,叔孙长虹诸人却陷入了狐疑之中,不明救了老祖宗的神秘人究竟是谁。当然,如果是友非敌,那自然最好。

  叔孙怒雷却在心中叹了口气,一种莫可言状的滋味使永不百累的他有种累的感觉,不由道:“我累了,风儿扶我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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