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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疯狂之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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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长绝一见对方是左扁舟,心中极为惊骇,一时还道自己先前蒙着面出现时,已被左扁舟看出了真面目,从而追杀至此了!
但很快他便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左扁舟的身上除了自己方才留下的那道剑伤之外,身上其他地方也是伤痕累累。他的一张脸更是消瘦得不成样子,几乎便是皮包骨头,发如枯草,蓬乱不堪!
看他的模样,是极其的狼狈窘迫!欧阳长绝立即想到他所听到的江湖传闻,传闻说左扁舟已疯了,欧阳长绝本是不信的,他知道左扁舟一向工于心计,也许这又是他设下的一个计谋,但今日一见,方知传言是真实可信的了!
欧阳长绝不明白左扁舟为什么会疯,无论如何,对他来说,这是一件好事,左扁舟最可怕的地方,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智,如今的左扁舟却已是一个疯子,那么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但数招下来,欧阳长绝不由暗暗心惊!左扁舟的武功竟已高得远出乎他的意料!举手投足之间,都有极为骇人之内力汹涌而出,让人连呼吸也觉得颇不顺畅。
若不是对方双目失明又已乱了心智,那他欧阳长绝即使有神器相助,恐怕也早已躺下几十次了!
无法想象一个已乱了心智之人仍能有如此出神入化的武功!只见左扁舟的刀幻出千百眩影,纵横飘掠,向四面八方罩向欧阳长绝!
欧阳长绝有心要仗着“属缕剑”之锋利无匹毁了对方的兵器,孰料一时竟无法辩明对方招式之虚实。
“属缕剑”数次扑空,反倒被左扁舟的刀数次乘虚而入!
好不容易与左扁舟的刀撞个正着,左扁舟的刀果然又断了一截,但在刀身断了一截的同时,左扁舟的断刀已紧随而发,以极其刁钻的角度划出,快逾电闪,一下子切进了欧阳长绝的腹部!
欧阳长绝因为极度的惊骇,连惨叫之声都未发出来,他甚至有些怀疑左扁舟是不是真的疯了。若一个疯了的人,怎么还会有如此骇然的刀法?
方雨与封楚楚便是在此时赶到的,她们也被左扁舟那惊世骇俗的武功所震慑住了!
欧阳长绝的腹部伤得极深,那种刻骨铭心般的剧痛已深入到他的骨髓、他的灵魂……他觉得自己内脏已因剧痛而纠作一团了!虚汗汹涌而出,几乎将他的衣衫全浸了个透湿!
左扁舟的一刀,已将他的勇气全砍没了!
欧阳长绝打点精神,狂攻数剑之后,就地一滚,然后一动不动,屏住呼吸!
他要利用左扁舟双目失明这一缺陷,躲过此一劫!只要他不发出声音,左扁舟就无法攻击他!
果然,左扁舟一下子失去了攻击的目标,脸上有了不安之色,他茫然地环“视”了一圈,自然是一无所获。
方雨与封楚楚看出欧阳长绝的用意,封楚楚很想提醒左扁舟欧阳长绝身在何处,但她知道只要她一出声,左扁舟立即会向她这边攻过来!
左扁舟极其烦躁地站在那儿,他的身子绷得很紧,像是一支随时准备射出的箭,又像一只欲择人而噬的野兽!
他的脸上有了一种残忍而疯狂之色!这种表情即使是在白天看来,也是令人触目惊心的,何况是在夜里?
方雨与封楚楚竭力地将呼吸之声压得极低!她们不希望自己在欧阳长绝暴露之前暴露行踪,那样一来,她们就成了左扁舟的攻击目标,反倒给了欧阳长绝可逃之隙!
她们心中暗想:即使要向左扁舟出手,也要在左扁舟杀了欧阳长绝之后!
没有什么声音,突然凝滞得几乎触手可摸!
蓦地,左扁舟突然刀如风走,在极短的一瞬间,已向四面八方的几个不同方位疾攻十几刀!
刀势如虹,声如破帛!
可惜,如此凌厉的刀法,并没有攻击的目标!
只有一刀,是从欧阳长绝身侧不及一尺远处扫过的,在那一刹那,欧阳长绝几乎把持不住,就要出招防守了!
但最终他还是忍住了。
左扁舟没有找到攻击的目标,便一声怪啸如泣,声音尖锐刺耳,如鬼哭狼嚎!
方雨、封楚楚暗暗心惊!
左扁舟的尖啸之声越来越响,显得,他已将他的内家真力贯于其中!
方雨只觉心中气血翻涌,胸口似乎有千斤巨石沉沉压着,极为难受!封楚楚的情形比她还要糟,她的脸色已是煞白如纸了!
两人对左扁舟在短短的不及一个月的时间里内功便精进如斯感到惊讶万分!尤其是封楚楚,她是亲眼看见左扁舟中了“入归”之毒后昏迷不醒的,没想到现在见到他,不但已不再昏迷,而且连功力也精进了数倍,若非亲眼所见,她又岂会相信?
即使亲眼看见,仍是心有疑虑。
长啸之声突地戛然而止!
意外的沉寂反倒让方雨与封楚楚更为心神不定!
倏地,只见左扁舟突然长身而起,腾空直上五丈高空,他的身躯便如一只凌空之巨鹏!
终于,身躯去势已尽,他再凌空斗折,如流星曳尾,长射而下!
在离地面尚有一丈之距时,左扁舟突然左掌一扬,一股无形罡气呼啸而出,遥遥击向地面。
“轰”地一声暴响,平地如同突起飚风,劲气鼓荡进射,片刻之间笼罩了方圆十丈之内的范围!
草木漫天飞扬,大地亦为之震颤。
左扁舟的身子已借反弹之劲力再次腾空而起。
这一次,他是双掌齐分,凌空挥击。
无形之内家真力竟将虚空击得“噼啪”作响,当真力与地面撞实之后,立刻呈放射状向四周标射开来!
这几乎是可以席卷一切的可怕力量!
只听得一声惨叫,蹲伏于地上的欧阳长绝已经受不住疾卷过来的无形内力之袭击,被生生震伤!
他的惨叫声一出,左扁舟手中的刀光便已飞旋而出,随着他那快如鬼魅般的身形,迅速逼近欧阳长绝,明亮的光弧掠过夜空,宛如一道银白色泛赤的龙卷风旋转,带着“咝咝”流动的劲风,回荡微移之际快如电闪石火!
不及眨眼的一瞬间,他的半截刀身已飘掠了千百次。
欧阳长绝发出叹息般的一声呻吟后,身躯已被刀风挑得高高抛起!
待到落下之时,他的身上至少已中了三十刀,全身上下,已没有一块地方是完整的了!
砰然落地,悄无声息,就如同一团没有生命的腐肉一般萎缩于地。
他死了——尽管他手中抓着的是一柄神器“属缕剑”,但也无法改变他的厄运!
隐于黑暗中的方雨、封楚楚两人感受到的是一种死亡般的窒息!在左扁舟以内力击伤欧阳长绝时,她们之所以没有受伤,只不过是因为她们离得比较远而已。
即使是比较远,但她们也一样感到那股力量对自己的压力。尤其是封楚楚,她的功力比方雨稍弱,在左扁舟的真力袭击过来时,她只感到胸口一闷,喉头一甜,一股热血已直涌而上,最后她硬是又把它咽了回去!
此时,方圆十几丈之内,所有草木已全然倒伏于地,包括方雨、封楚楚借以隐身的树木,她们已与左扁舟直面相对了。当左扁舟再缓缓转身,面向她们时,她们心中都不期然地升起一股惧意——她们一时已忘了对方根本就看不见任何东西!
当她们明白这一点之后,惧意便渐渐退了,只要她们不发出声音,左扁舟就不会知道这儿除了欧阳长绝之外,还有别的人存在。
左扁舟木木地立于月光之下,他形容枯瘦,衣衫褴褛,几近不成人形,再加上他那双深深凹陷的眼眶,更增添了他的可怖!
突然,左扁舟猛地吐出了一大口血!他的身子晃了晃,总算没有倒下!
方雨、封楚楚两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但很快她们便明白过来,一定是左扁舟体内真气动用过甚,在毙了欧阳长绝的同时,自己也受了内伤!
的确如此,一般人不可能会像他这般以自己所有的内家功力,奋力一搏,而是会稍稍留些后手。否则,当所有真力挥击出去之时,自己的身躯便处于虚空之状态,一旦自己的真力反弹而回时,就势必会反伤自己!
左扁舟忘了这一点,是因为他已不同于常人,他是疯子!
在他的思维世界里,只求结果,为了这个结果,他会不计过程,不计代价!
左扁舟静静地站立了一阵子,然后踉踉跄跄地迈开了步子。
他看不清道路,所以他的路便是他的双脚所涉足的地方,无论是坎坷,是荆棘……
方雨看了看封楚楚,她的目光有询问之意,问封楚楚要不要拦截左扁舟。
封楚楚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方雨有些惊讶,却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待左扁舟走远了,封楚楚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轻声道:“我师父若九泉有知,不知会不会怪我不忠不孝了?”她的双目有晶莹之物在闪烁。是泪吗?为谁而流?
方雨只能握了握她的手,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封楚楚道:“无论如何,我也无法对现在的左扁舟下手。我想,如果他清醒过来,知道我师父是他杀死的,他的痛苦一定不亚于我!”
她抬头看了看天上淡淡的月光,又道:“我总觉得,我师父并不希望我替她报仇,因为……因为好像对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并不一定就是生命……”
方雨无言,但她心中却是碧浪汹涌,她知道即使她们不向左扁舟出手,左扁舟也活不了多久了。
因为没有谁有能力与整个江湖作对!
而左扁舟几乎是逢人便杀,这与同整个江湖作对又有什么区别?
方雨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道:“欧阳长绝手中之剑就是在十几年前洪远镖队被劫案中得到的,也许本是你家之物也未可知!”
封楚楚一听,身子不由一震,急忙跑了过去,俯身翻找。
剑还在欧阳长绝的手中,封楚楚硬了硬心肠,将剑从他的手中抽将出来。
对着月光,剑光如同一泓秋水!封楚楚细细端详着。
剑身冰凉如水,它默默无言——它是亲眼目睹了十几年前的那血腥惨烈场景,可它又能诉说什么呢?
封楚楚凝视了良久,良久。她看到的已不是一把剑,而是一段历史,一段血腥浓得化不开的历史!
方雨道:“收起它吧,也许有一天你能够通过它,了解你的过去,了解那段鲜为人知的事!”
封楚楚默默地收起了剑,在她看来,这剑是不是神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它的上面可以寄托一点什么。
封楚楚本是一心要追杀左扁舟为师报仇,如今真的见了左扁舟之后,反倒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如此改变,反正她觉得不该对一个已疯了的人下手。
也许,待左扁舟恢复神智,再向他出手,才是最好的选择,可如果他永远这么疯下去呢?
封楚楚茫然了。
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应是一个心中充满仇恨的人,可命运偏偏让她同时身负师门、家仇之恨!
方雨的心思没有封楚楚那么复杂,她自小就被房画鸥收养,房画鸥将她抚养成人,并授以武功,师恩堪谓重于泰山!所以,她的所思所为基本上全是以她师父的意愿为中心。
比如对左扁舟,她就不会像封楚楚那样有诸多的仁念,她觉得左扁舟杀了那么多人,即使是在丧失神智的前提下,也是不可饶恕的。
她所思虑的,倒是左扁舟的武功太高了,高得合她与封楚楚的武功仍是根本无法与之匹敌!不过她相信只要等待,就一定有机会出手,她觉得左扁舟的武功突然狂增,是不正常的,这从左扁舟击毙欧阳长绝,而他自己也受了内伤就可以看出。
幸运的是左扁舟没有乘机取得欧阳长绝手中的“属缕剑”,如果“属缕剑”到了他的手中,那么后果真的就不堪设想了!
方雨领着封楚楚一路追踪几日,左扁舟行事不可以常理论之,所以她们追得颇为辛苦。
一个晴朗的日子里,她们从他人的口中得知左扁舟已滞留在浙西的烂柯山上!
据说是“滞留”,而不是停留,因为左扁舟是被江湖群豪围困于烂柯山上!
围困左扁舟的人马主要由四路组成,西路武当派,东路丐帮,南路是南北二十六镖局中人,这三路都是人员众多,唯独北侧人少,只有二个人。
但这二个人是好好和尚与苦道人。所以北侧的围守绝不亚于其他任何一方!
武当派此次出手自是在情理之中,因为他们门派中的平虚道长已亡于左扁舟手上。二十六镖局的人是要为沙千里报仇——他们并不知道沙千里其实是亡于欧阳长绝之手。他们的人虽然在沙千里的尸体附近一带找到了欧阳长绝的尸体,但欧阳长绝在左扁舟一招之下已是面目全非,再加上他已十几年没有在江湖中抛头露面,因此谁也不会想到那会是已“死”了十几年的欧阳长绝之尸体!
而丐帮之人,自然是为西湖三叟之死而来的,江湖中人没有谁会不知道丐帮现任帮主麻小衣与西湖三叟是莫逆之交。
即使没有这份交情在,丐帮身为天下第一大帮派,也不会对此事袖手旁观的。
当然,除了这四股主要力量之外,还有其他各种力量。
当一件事成了举世瞩目的事情之后,插手这件事的人,其真正目的就不一定单纯为这件事了。
此时,关注烂柯山的人何止千人?
烂柯山原名石室山,也叫石桥山,在浙西衢州城东郊。古有诗云:“仙界一日内,人间千载穷;双棋未遍局,万物皆成空;樵客返归路,斧柯烂从风。”这是古人王质来樵观弈烂柯成仙的故事,烂柯山即以此名。
左扁舟已是案上鱼肉了,是不是也会如烂柯一般“从风”?
知道围困左扁舟的有那么多成名高手之后,方雨断定左扁舟已是在劫难逃了。
此时,她的心中也不由涌起一种淡淡的遗憾。她知道从前的左扁舟虽然名声不好,但事实上却并非恶人,只是为世人所误解了而已。而今,他却真的成了一个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的魔头!
方雨与封楚楚一路急赶,离烂柯山只有三十余里了。此时正值晌午,一路上,她们遇见了不少武林中人,形色匆匆地向烂柯山那边赶去。
正赶路间,忽闻身后有衣袂掠空之声,未及回头,已有人影“砰”地一声,从她们身侧掠过!
身形快不可言!
没等方雨她们反应过来,又有一个身影从她们的身侧掠空而过!
方雨与封楚楚几乎是同时认出掠过她们身侧的两个人——“红鬼黄魅”!
方雨与封楚楚的心同时猛地一沉,暗道:“怎么遇上了这两个瘟神?可千万别让他们回头!”
“红鬼黄魅”去势极快,眨眼之间已在二十几丈之外!
行在前边的“红鬼”再次双足一点,长身掠起,向前弹去!
倏地,紧随其后的“黄魅”突然怪叫一声:“慢!”
身子凭空完全无借力之处的“红鬼”竟不可思议地生生收住去势,身子如秤砣般直坠而下,在将接近地面时,才以一种极为古怪的姿势一拧腰,竟安然落于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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