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层厚滞,天空一片灰暗。
春天已经去远了。
院中仍有花盛开。
芍药,两盆来自洛阳的名种,一红一白,花朵大而艳丽,于翠竹掩映中,更显得雍容华贵,大方脱俗。
花竹之间,正款步徜徉着一位比花朵更为艳丽动人的少妇。
她似乎刚刚起床不久,身上只穿了一袭鹅黄色,薄如蝉翼的罩衫,这件薄纱罩衫,虽然罩住了一个惹火的胴体,但并未能完全遮掩住胴体上某些惹火的部分。
就像一排翠竹虽然为两盆芍药竖立屏障,但你仍能透过竹缝,隐约地看到那些盛开的花朵一般。
春天已经去远了,但显然尚未遗弃这座小小的庭院。
突然间,砰的一声,厚重紧闭的院门被撞开了。
五名长相丑恶的彪形大汉汹汹然冲了进来。
这五名以暴力手法,撞开名流客栈福字一号上房院门的大汉,正是君山五毒兄弟。
他们寻觅的对象,便是刻下倘佯花竹之间的那位少妇。
风流娘子岑今珮。
君山五毒与风流娘子之间以往并无恩怨。
现在也没有。
如今事情发生变化的原因是:火种子唐汉五个月前偷了他们五兄弟一大瓶被江湖人物视同拱璧的解毒万应散,五兄弟循踪追来无名镇,火种子唐汉却突然失踪了,而最后跟唐汉在一起的人,便是这位风流娘子!
这是他们五兄弟如今来找风流娘子的主要原因。
除了这个名正言顺的原因,另一个不足为他人道的原因,则是他们五兄弟突然想起风流娘子是个很标致,媚骨天生、风情万种,充满了女人味道的女人。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藉口,为什么不在索回解毒万应散之余,杠上开花,杀杀馋瘾呢?
院门撞开。
春光宣泄。
五兄弟一起呆住了!
他们五兄弟,横行三湘七泽,予取予求,无论什么样的女人,差不多都见过了。
但像如今这种“雾”里看“花”的情景,显然还是第一次。
老五拓拔土把持能力最差,双目喷火,喉头发干,要不是碍着有四位兄长在场,他说不定早就不顾一切冲过去了。
风流娘子虽然一眼便认出五兄弟的来路,脸上却无惊惶羞臊之色。
她从容掠了掠鬓角,娇滴滴的道:“你们要进来,为什么不先敲门?如今院门被你们撞坏了,该由谁来赔偿?”
老五拓拔土咽了口口水,抢着接口道:“小事情,小事情,由我们兄弟赔偿就是了!”
老三拓拔水扭头狠狠瞪了老五拓拔土一眼道:“你去门口站着,少在这里噜嗦!”
老五拓拔土也知道自己太猴急,犯了众怒,只好默然退下。
他心底则忍不住暗暗冷笑:“妈的,你神气个卵。你家里那个婆娘,早就跟老子眉来眼去,骚得像头发情的母狗。老子是碍着兄弟情分,才没有送你一顶绿帽子。
你他妈的处处跟老子为难,这一趟回去,看老子不把她好好的‘揍’个痛快才怪!”
风流娘子秋波一转,马上就找出了谁是这一伙中的老大。
她朝老大拓拔金眼角一飞,嗲声道:“你就是五毒老大,毒赤练拓拔金,拓拔大爷?”
拓拔金道:“是!”
他忽然发觉自己回答得太刻板,既不够严肃,也不够威风,实在有损君山五毒的名头。
于是,又重重咳了一声道:“大爷们没有时间跟你穷蘑菇,快快交出那瓶解毒万应散,万事全休,否则,嘿嘿……”
风流娘子露出惊奇之色道:“解毒万应散?就是上个月无奇不有楼卖出的那瓶解毒万应散?”
“那只是大爷们失窃的一小部分。”
“大部分落在谁手里?”
“火种子唐汉。”
“你们以为火种子唐汉把那些解毒万应散都交给了奴家?”
“你自己心里有数!”
“如果奴家告诉你拓拔大爷:奴家跟你大爷说的什么解毒万应散,根本就没有任何丝毫关系,诸位相信不相信?”
“不相信!”
风流娘子明眸滴溜溜一转,忽然甜甜一笑道:“算了吧!拓拔老大。您也别找那么多的藉口了,奴家懂您拓拔老大今天找上门来的用意。”
“什么用意?”
“这种事情要如果明说出来,就一点意思也没有了。”
拓拔金心头微微一荡,生理上突然起了一种很奇异的变化。
他很后悔没有找个理由一个人来。
这娘们实在比他所想象的还要人的命,此刻来的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一定暂时不管什么解毒散不解毒散,先跟这骚娘们上床快活一顿再说。
老二拓拔木已瞧透老大拓拔金在转什么念头,于是从旁插口道:“老大,也许我们误情传言,冤枉了人家岑姑娘也不一定。我看,咳咳,大伙儿站在这里说话,叫别人看到了,也不像个样子,不如我跟老三他们先去前面店堂里弄点酒喝喝,你一个人进去向岑姑娘打听打听唐汉那小子的下落是正经。”
风流娘子转向老二拓拔木抛了媚眼道:“说话的这位可是拓拔二爷?”
老二拓拔木心中一酥,忙道:“岑姑娘以前见过不才?”
风流娘子嫣然一笑道:“江湖传言,君山五毒兄弟,老大刚强精明,老二温文知体,奴家是从二爷谈吐中听出来的。”
老二拓拔木也感到有点后悔。
他本来也可以一个人来的。
他是老二,老三他们不敢不听他的,而老大耳根子又软,只要他随便编个理由,老大一定会照他的意思办。现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老大大快朵颐,想想真是好不恼人!
老三拓拔水,老四拓拔火看出好事无份,已双双转身离去。
老二拓拔术无可奈何,只好朝风流娘子偷偷递了个暧昧的眼色,也跟着快快地退出了庭院。
名流大客栈供应的酒菜,跟它豪华高雅的上房同样有名。
尤其一种名叫“入骨香”的陈年黄酒,更是酸冽甘美,脍炙人口。
可是,如今这种美酒喝在君山四毒兄弟口里,却如喝苦姜水一般不是滋味,因为如今四兄弟脑海中翻腾不已的,尽是老大拓拔金和风流娘子两人某种令人血脉责张的影像和动作。
四人之中,最为暴躁不安的,便是老二拓拔木。
因为他是老二,按以往吃这种“大锅茶”的惯例,他是不容争议的“接班人”,老大的“战况”和耗用的“时间”,都对他有着很大的影响。
当第三大壶入骨香端上桌子时,这位毒老二说什么也忍耐不住了。
他非常清楚他们那位老大这一方面的能力。
无论如何计算,老大拓拔金都已很明显的占用了他的时间!
“老大是怎么啦?!我进去看看。”
福字一号上房的庭院里,景物依旧。
老二拓拔木一进院门就呆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第一眼看到的人,竟是那位害得他们四兄弟欲火如焚的风流娘子!
风流娘子正在检视着那两盆盛开的芍药,身上仍然穿着那袭薄如蝉翼的黄纱罩衫,神态悠闲从容,浑似没事人儿一般。
老二拓技木惊疑参半,快步走过去,压着嗓门道:“我们老大呢?”
风流娘子轻轻哼了一声,望也不望他一眼,冷笑道:“君山五毒名气响得吓死人,想不到全是些银样蜡枪头!”
老二拓拔木不觉又是一呆,道:“岑姑娘意思是说——?”
风流娘子充满了气恼,也充满了鄙夷之意又哼了一声道:“奴家还没来得及脱去……他就……他就……”
老二拓拔术突然感到一股莫可名状的兴奋。
“他就怎样?”
“你自己进去瞧瞧他那副德性吧!”
“他怎么啦?”
“一床干干净净的床单,被他弄得一塌糊涂,真恶心死人!”
“那他还赖在那里面干什么?”
“他呀?睡觉!他说这几天事情多,太忙、太累,只要让他好好地补上一觉,精神就来了。”
“我们老大怎会这样不济事?”
“不济事的只是一个老大?”
老二拓拔本目光一扬,看清上房是一明两暗,除了中间的堂屋,共有两间套房,于是,轻轻伸手过去,一把搂住风流娘子的腰肢,微带喘促地低声道:“去另一间,我向姑娘陪不是,我保证我绝不像我们老大那样让岑姑娘生气。”
风流娘子不但没有闪避,反而顺势紧紧一贴,同时以指尖指着他的鼻子道:
“如果你也只落得一张嘴巴,看奴家饶了你才怪!”
老二拓拔本很快的便证实了风流娘子对他们老大的指责毫不虚假。
他完全相信老大拓拔金一定弄脏了这女人一张床单。
他也相信他们老大此刻一定睡着了。
因为在他身上,也发生了同样情形。
他如今也把这女人一张新床单弄脏,他也快要睡着了。
他只有一件事情不太清楚。
他不知道这女人收拾他们两兄弟,使用的是不是同一把刀?
刀不长,但极锋利。
当她送上香吻,一条玉臂绕上他的脖子时,紧跟着二丝凉意立即透脑而入!
致命的凶器!
致命的部位!
致命的一击!
没有一个男人在这种情况之下还的了手。
老大不能。
他也不能。
女人双足一蹬,他立刻从床上滚落;隐约之间,他似乎还听到那女人嘿嘿冷笑的声音。
但他已没有时间计较这些了。
他意识完全模糊之前的一个意念是:这女人两个房间都给血渍污染了,老三拓拔水他们还会不会继续上当?
老三为人一向精明,照理应该能瞧出破绽才对。
如果老三他们有了警觉,又制不制服得了这个狠毒可怕的女人?
前面厅堂中,剩下的君山三毒还在继续喝酒。
下一个该轮到老三拓拔水了。
如今感觉浑身不舒服的人,照说该是老三拓拔水,事实上却是老五拓拔土。
老大跟老二,已进去这么久,还没有出来,底下还有老三和老四,什么时候才轮得着他这个老么?
他越想越不是味道,真巴不得老三老四忽然同时患上时疫,一个个上吐下泻,心有余而力不足,好让他补上下一个空档。
就在这位五毒暗暗恼恨之际,他忽然瞥及栈中一名瘦骨嶙峋的伙计,远远的在跟他使着眼色。
五毒拓拔土心中一动,慢慢站起身来道:“横竖轮着我的时候还早,我去隔壁大庙口转转。”
老三和老四都没有理睬他。
拓拔土走出栈门不远,回头一瞧,果然看到那名瘦瘦的伙计也张望着出了客栈。
拓拔土停下脚步,等那伙计走近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伙计微微欠身道:“小人名叫孙猴子,这几天派在福字一号上房当差。”
拓拔上眼睛一亮道:“专门伺候一号上房里的岑姑娘?”
“是!”
“你找我有话要说?’!
“是!”
“什么事?”
孙猴子左右望了一眼,看清附近无人,这才拢上一步,低声道:“岑姑娘想请五爷撇开三爷和四爷,马上过去一趟。”
拓拔土什么也没有再问,丢下一锭银子,转身便走。
时间太宝贵了!
孙猴子揣起那锭银子,喃喃道:“这位岑大姑奶奶,只要多住上十天八天,我孙猴子下半辈子的衣食就用不着发愁了。”
风流娘子等候在老地方。
她已另换了一件罩衫。
这件罩杉是乳白色的,看上去仍为素洁高雅,也较方才那一件显得极为单薄惹火。
她看到五毒拓拔土从院墙侧面翻了进来,脸上登时浮起一股娇羞之色,偷偷地溜了五毒一眼,很快的又低下头去,仿佛觉得很难为情。
五毒拓拔土一颗心怦怦狂跳,兴奋得手脚都有些发抖。
不过,他总算还没有忘记一件事。
他为了遮掩生理上某种强烈的反应,双手交叉于小腹前,以一种很奇特的走路姿势,像螃蟹似的迅速靠过去。“我们老大和老二呢?”
风流娘子指指左边那间套房,也压低了声音道:“他们好像在里面商量一件事。”
“商量什么事?”
“奴家只听到他们好像提到了金陵黑笛公子孙如玉的名字。”
“我晓得了!”
“你晓得了什么?”
“黑笛公子孙如玉这小子,人前人后说过我们五兄弟不少坏话,老大几次都说要给这小子一点颜色看看。”
他挨过去,将她搂进怀里,忽然在她耳边,带着几分醋意,低声问道:“方才,老大他们,咳咳,怎么样?”
风流娘子像难以启齿似的亻免着颈子道:“他们——只弄脏了奴家一身衣服。”
她说的是实话。毒老大和毒老二,情形相同,的确只是弄脏了她的衣服。
是他们的血弄脏的。
但在五毒拓拔上听来,却等于在已如浪潮澎湃的血液中又注入了一股新的兴奋剂!
因为他听的是弦外之音。
“我绝不会。”他连声音也有点抖:“我跟他们不一样,等下你就知道了!”
这是男人的通病。都喜欢在女人面前充英雄,都希望表现得比别的男人强。
即使是亲兄弟,也不例外。
“你当然不一样!”她轻轻捏了一下他的大腿:“不然奴家怎会悄悄着人叫你来?”
他们搂抱着,像一对缠斗的螃蟹,歪歪斜斜跌跌绊绊的进了另一间套房。
房间里已收拾干净。
如果五毒拓拔土此刻突然俯身去掀起床帏,他将可以看到他们那位毒老二正静静地躺在床底下,正以一双死鱼眼珠瞪着床底板……。
可惜他掀起的不是床帏,而是风流娘子的薄罩衫。
被压在下面的风流娘子轻轻呻吟,好像已为五毒这个男性化的动作所陶醉。
她的玉手轻轻抚弄着他的后脑,每根手指头都好像带着电流。
吹牛、夸大,也是男人的通病。
这位毒老五显然并不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坚强,他经风流娘子摆布了两下,一股快感遍达四肢百骸,几乎就弄脏了她的衣服。
风流娘子知道这是男人知觉进入冬眠的一瞬间,纵然天塌下来,也中止不了这个男人正在进行中的各种动作。
她下手的仍是老地方。
用的也是同一把刀。
一刀戳入后脑!
而五毒拓拔土,也像他们老大跟老二一样,只唷了一声,抖几抖,便给一脚踢下了床!
只是这一次风流娘子可算错了一着。
她低估了这三毒拓拔水。
三毒拓拔水虽然也是个色中饿鬼,但一向对这种大锅饭大锅菜不怎么感兴趣。
尽管他十分垂涎风流娘子的荡名和美色,只是一想到已被老大和老二拔了头筹,他的兴趣就淡薄下来了。
所以,他也是五毒中最冷静的一个。
老大和老二进去就没有了消息,本就已引起他的疑心,老五拓拔上突然离开,如同火上加油,又引发了他的另一疑窦。
因为他深知他们这位老五的德性。
无论如何,老五拓拔上,也不该在这种紧要当口还有心情去溜街逛风景。什么好风景比得上风流娘子那一身细皮白肉?
所以,这位毒老三虽然没料到老大和老二可能已遭了风流娘子的毒手,但他却料定老五拓拔土必然前门出后门进,绕道找去了后院福字一号上房!
他不是吃醋,而只是不满意老五这种对兄长们不够意思的行为。
因此,老五拓拔土离开不久,他便站了起来,向老四拓技火道:“老四,事情看来有点怪怪的,我们一起到后面瞧瞧去!”
所以,风流娘子一开房门,就看到这对脸色很不好看的毒兄毒弟。
风流娘子心头暗暗吃惊,但仍力持镇定,媚眼如丝地娇笑道:“三爷性子好急……”
三毒拓拔水冷冷地打断她的话头道:“我们老五来过没有?”
风流娘子笑道:“来过,被奴家赶走了!”
四毒拓拔火怒声道:“三哥料得不差,这小子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他居然还晓得什么叫像话不像话。
他就没有想想,他们五兄弟,意图轮奸一个女人,这种行为又该如何解释?
这种行为像话不像话?
三毒拓拔水冷冷接着道:“我们老大老二又到哪里去了?”
风流娘子芳容一变,愠然道:“你干嘛要像审问人犯一般,这样凶巴巴的?两条腿长在他们身上,他们要去哪里,姑奶奶管得着?”
三毒拓拔水只是有点疑心,实际上他并不相信这女人敢对他们君山五毒兄弟怎样;而他所疑心的事,碍着自己的身分,又问不出口,既无真凭实据,自然显得理屈。
他既找不出话来跟这个女人争辩,只有转向四毒拓拔人道:“老四,我们到房间里去看看!”
两个房间里藏放了三具尸首,看得吗?
不料风流娘子居然娇躯一侧,道:“两边房间都没有上门,请便!”
四毒拓拔火站在原地不动,朝老三眼色一递道:“我留在外面,你一个人进去看看就可以了。”
风流娘子冷冷一笑道:“是啊!不然奴家跑掉了怎办?”
三毒拓拔水不理她的嘲讽,大步先朝右首套房中走去。
这是藏有二毒和五毒两具尸体的房间。
风流娘子目送三毒拓技水进入房间,柳腰一扭,又转过身来,望着四毒拓拔火。
她一边轻摇着被风吹散的鬓角,一边合情脉脉的凝视着四毒拓拔火,菱后微微翕动,正待要说什么时,忽然神色一动,指着四毒拓拔火身后道:“那不是你们老大来了么?”
四毒拓拔火应声掉头。
风流娘子右手疾挥!
蓝影如雾,一闪而入。一蓬细如牛毛的淬毒梅花针,扫射进四毒拓拔火的后脑中!
房间里,三毒拓拔水俯低身躯,正拟掀起床帏查看之际,忽然听到院子中传来惨呼,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三毒拓拔水不禁微微一楞。
老四出了事?
他顾不得再搜房间,忙自腰带上拔出一把铁尺,飞快地奔了出来。
没想到他刚刚跨出门槛一步,还没看清院子里的景象,耳边已传来一声娇笑道:
“你是五毒中的最后一个,姑奶奶特别优待!”
这位毒老三虽然比较冷静,但显然还是疏忽了一件事。
他犯了江湖人物应变的大忌。
一个人如果想从房门或窗口飞身掠出,最容易受到攻击的并不是正前方,而是出口的两侧!
这位毒老三因为关切老四的安危,他一时忘了这一点。
这是一个致命的过失。
当他闻声知警,猛然感觉不妙时,风流娘子的一只纤纤玉手,已一掌重重地拍在他后背心上!
这就是她说的“优待”。
其实她是因为衣服太单薄,不便携刀,而藏在秀发中的一撮梅花针,又已全赏给了毒老四,如今想不出手也不行。
她双手十指白润如春葱,这双手平时如果摸在男人身上,无论她摸的是什么地方,相信都一定会使得被摸的男人有着飘飘欲仙的消魂之感。
但如果她是出其不意,对准一个男人的后背心重重拍下去,滋味就完全不一样了。
她练的是阴山派柔骨功,她这双玉掌,远较很多男人还要来得强而有劲。
三毒拓拔水一个踉跄,张口喷出一口鲜血。
仅仅一掌,当然要不了这位毒老三的性命。但这一掌,显然已使这位毒老三五脏走位,失去敏捷的还手能力。
风流娘子知道病虎也能伤人,自是不肯错过机会。
她身形一动,薄衫飞扬,如花蝴蝶般扑上去,又在老地方狠狠的补了一掌!
三毒拓拔水支持不住了。
闷哼一声,喷血如雨。
他又向前冲了几步,终于,卡托一声,铁尺落地,人也跟着扑了下去。
就在这时候,忽听有人冷冷道:“好功夫!”
风流娘子头一抬,便看到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一个人。
一个奇丑无比的男人。
风流娘子先是一呆,但很快的脸上便展露出一片亲切迷人的笑容。
她认得这个男人。
只要不是君山五毒的死党,她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只要是上门找她的男人,她就有法子应付。
因为这一类男人,德性都差不多,找她都是为了一个相同的目的。
她高兴施舍就施舍,高兴拒绝就拒绝。
她还没有遇到一个能抗拒她的魅力的男人,尤其眼前这个丑男人,向以风流闻名,她更有自信,可以把对方像搓面团一样,拉长,捏圆,切块,随心所欲。
她跨过奄奄一息的三毒拓拔水,迎上去笑道:“张公子是那一股风吹来的?”
听她的语气,好像她方才不是连续杀了五个人,而像是刚烧好了五道菜,听说有客人来了,来不及解下围裙,就从厨房里匆匆迎了出来一般。
无眉公子张天俊仔细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这个名女人。
他的眼力不比君山五毒差。
他当然也看到了刚才君山五毒兄弟看到的那些惹火部分。
但是,这位无眉公子目光中并没有燃烧的迹象。
几乎连一点火星子也没有。
他缓缓扫了地上的三毒和四毒一眼,抬头道:“这是三毒和四毒,他们另外的三兄弟哪里去了?”
风流娘子微笑道:“都在奴家的床底下,公子要不要进去参观参观?”
这是一种很得体的邀请。
也是一种暗示。
一个女人肯让男人进入卧房,即无异禁地开放;很少有男人会拒绝这种邀请。
参观死人,当然倒胃之至,但你并不一定非参观不可;进了像风流娘子这样一个女人的房间,就算你对参观有兴趣,你也一定会先从活人开始。
可是,无眉公子居然把这份难得的邀请当成了耳边风,他脸无表情的缓缓接着道:“这五兄弟都是你一个人收拾下来的?”
风流娘子笑笑道:“是的,如果经常如此忙碌,奴家以后可能会考虑一下要不要请个助手。”
无眉公子忽然面孔一沉,冷冷道:“小唐是不是也被你收拾了?”
风流娘子笑道:“恰巧相反。”
无眉公子寒着脸道:“这话怎讲?”
风流娘子道:“被收拾的人是奴家,奴家第二天几乎就起不了床。”
她说这两句话时,就像病人向大夫诉说病情一样,居然一点也不感觉脸红。
无眉公子哼了一声,不过神色却缓和了不少。
就是死上五百个君山五毒,都不关他的事,他对这女人,也无所谓喜悦。
他关心的是唐汉那小子。
只要唐汉还活着,并不像外传的已遭了这女人毒手,他绝不会在这里多留一刻。
“小子人呢?”
“躲起来了。”
无眉公子一呆,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他为什么要躲起来?”
“怕五毒兄弟找他的麻烦。”
“他自己说的?”
“否则我怎会知道。”
“他为什么要躲避这五兄弟?”
“因为他偷了五兄弟的解毒万应散。”
“五兄弟今天来这里,就是为了打听那小子的下落?”
“顺便也想轮流欣赏一下,床上光衣服的风流娘子,究竟风流到什么程度。”
“你一气之下,就杀了他们?”
“杀人不是我的主意。”
“是谁的主意?”
“小唐。”
“你肯为小唐冒险,替他杀君山五毒这种凶残可怕的人物?”
“我欠他一份大人情。”
“什么人情?”
“前天在醉仙楼,我想毒死他,但没有成功,事后他居然没有记恨,遇上这种好度量的男人,风流娘子什么事都愿替他做。”
“这小子真没有出息!”
风流娘子一怔道:“你说小唐没出息?他哪点没出息?”
无眉公子冷笑道:“要不然就该说你这位风流娘子太糊涂!”
风流娘子倒真有点糊涂了起来。
因为她听不懂这些话。
无眉公子接着道:“小子一身武功,至少要强过你十倍,连他火种子都担心应付不了的人物,居然会转托于你,而你也竟然答应,如果不是他小子没出息,岂不该说你太糊涂?”
风流娘子唤了一声,笑道:“这一点你张公子就错了!”
无眉公子道:“我哪点错了?”
风流娘子答道:“火种子唐汉的一身武功,诚然远高过我风流娘子,也许十倍都不止,但那完全是另外一回事。”
无眉公子道:“哦?”
风流娘子笑道:“至于说到对付君山五毒这一类的人物,奴家敢夸口一句:就是十个火种子加起来,恐怕都抵不上半个风流娘子!”
无眉公子哑口无言。
因为这是实情。
武功并非万能。
风流娘子能杀死君山五毒,倚仗的不是武功。这件事无论换了谁来办,都不一定能够成功;纵然办成了,也决不会如此顺利。
无眉公子干咳了几下,又道:“那小子你可知道躲去何处?”
风流娘子掩口一笑道:“就躲在您的背后!”
武林五大名公子,并不是随意凑合起来的。
五公子各具专长,均非凡品。
以名列五公子之首的无眉公子张天俊来说,光凭一套出神入化的游龙剑法,便足以列入当今武林十大高手而无愧。
如果有人到了这位无眉公子身后,而后者竟然毫无所觉,听起来岂非一大笑话?
但风流娘子说的并非笑话。
火种子唐汉,如今的的确确就站在无眉公子身后的两盆芍药之间!
当无眉公子转身望去时,他首先接触到的,便是唐汉脸上那种能将死人气活活人气死的五花笑容。
无眉公子一看到火种子这种笑容,满头是火。
他就像装了满肚子火药,只等这位火种子点火燃爆似般,恶狠狠的瞪眼道:
“你小子卖弄这么一手,是不是在炫耀你小子一身轻功,已到了飞絮不惊的境界?”
唐汉笑道:“绝不是这个意思。”
无眉公子道:“不然是什么意思?”
唐汉笑道:“我只是想藉此告诉你张大公子一件事。”
无眉公子道:“告诉我什么事?”
唐汉笑道:“告诉你以后看到漂亮的女人,千万不可心猿意马,神不守舍,想入非非。否则,就像君山五毒兄弟一样,随时都有魂归离恨天的危险!”
无眉公子一句最难听的粗话已涌到喉头,原想随着一声大吼吐出来,但不知是何缘故,他那双水泡眼微微一眨,竟忽然化忿怒于无形,脸上居然也跟着浮起了一丝笑意。
他似笑非笑的点点头,道:“佩服,佩服!你小子这套方法,果然高明之至。”
唐汉不觉一愕道:“你说我这一片‘好意’是套‘方法’?”
无眉公子嘿嘿不已,道:“有经验的人都知道,一个人情绪不稳定的时候,也就是他喝酒最容易醉的时候!本公子承认,以前跟你小子拼酒,的确输给你小子不少次。直到今天,本公子总才算突然悟透了,输酒的原因。”
“那是什么原因?”。
“各人心里明白!”
“你意思是说:以往你每次输酒,都是因为事先我在语言上激恼了你,以致影响了你的酒量?”
“你如果不愿承认,当然可以赖账。”
唐汉冷冷一笑道:“请问张公子阁下,如今你张大公子的气平了没有?”
无眉公子走鼻音道:“不平怎么样?平了又怎么样?”
唐汉笑道:“如果你认为目前是你张大公子心情最平静的时候,我们不妨再找个地方,好好的重新较量较量。”
“随时奉陪。”
“走!”
“且慢!”
“等啥?”
“我还得问你一件事。”
“说”
无眉公子道:“你大概已来了一会儿,关于收拾五毒兄弟的事,你觉得我们这位风流娘子刚才所说的可全是实话?”
唐汉微笑道:“差不多是实话,只有一点与事实不符。”
无眉公子道:“哪一点?”
唐汉笑道:“那天我们在一起,第二天起不了床的,是我,不是她。”
无眉公子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道:“两张厚脸皮,一对现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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