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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固执,有时莫名其妙。
但有时,莫名其妙的事,会引起意料不到的事态发展,白素的决定,就是如此。
白素如果当时不坚持相黄堂争辩,对以后的事态发展,可能全然不同。她坚持争辩下去,影响了以后的许多事。
以后的事情,自然放在以后再说。
我赶去看马基机长的旅途,一点也不值得记述,只是心急,希望快一点见到他。
航机到达目的地,一出机场,就看到了祁士域。
祁士域看来仍是那样衣冠楚楚,文质彬彬,但是他神情十分焦切,一看到我,立时急步向我走了过来:“谢天谢地,你来了,马基越来越不像样了。”
我怔了一怔:“越来越不像样?”
祁士域叹了一声,颇有不知从何说起之苦,他望了望我的身后:“尊夫人 ”
我解释了一下白素临时有事出去,我没有找到她的经过,又道:“马基机长究竟怎么了?”
祁士域急步向机场外走去,并不回答我的问题,我只好跟在他的身边。那地方接近欧洲北部,深秋时分,天气十分凉,凉风扑面,我拉了拉衣领,祁士域挥著手,一辆汽车驶了过来,由穿制服的司机驾驶,我们上了车,祁士域便吩咐道:“到拘留所去。”
他转过头来:“马基机长一直被警方拘留著,几个律师几次申请保释外出候审,都不获批准。”
我皱著眉:“情形那么严重?”
祁士域叹了一声:“可是我却担心,开庭审讯的结果,马基不是在监狱中度过余生!”
我陡地吃了一惊:“贵国还有死刑?”
祁士域神情苦涩:“不是这个意思,我怕他会在精神病院中度过一生。”
我怔了一怔,一时之间,弄不明白祁士域这样说是甚么意思,只好问道:“在飞行途中,马基突然看到了一些可怕的东西,他究竟看到了甚么?”
祁士域摇著头,不断唉声叹气。
他一面叹息著,一面道:“起先,他甚么都不肯说,我去看他几次,有一次,他只对我说,叫我带点酒去给他。那……带酒入拘留所,是犯法的。”
我也不禁苦笑了一下:“你当然 ”
我本来想说,祁士域当然拒绝了马基的要求。谁知道话还没有说完,他已然道:“我当然带去了给他,谁叫我们是朋友。”
我不禁呆了半晌,盯著祁士域。祁士域和马基之间的友情如此深厚,我又有了新的体会。像祁士域这样身份的人,行事自然小心,可是他却冒险带酒进拘留所给马基。虽然这不是甚么了不起的罪行,但也足可以使得他身败名裂!
我摊了摊手,表示在某种情形下,我也会这样做。祁土域继续道:“马基和我会面,有警员在一旁作监视,我趁警员不觉,将酒给了他,他也趁警员不觉,一大口一大口的吞著酒;直到将一瓶酒喝完,我看他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就问他:‘马基,当时你究竟看到了甚么?’他一听得我这样问他,瞪大了眼,望了我半晌:‘看到甚么?’”
祁士域说到这时,车子一个急转弯,令他的身子侧了一下,打断了话头。他坐直身子之后,又叹了一声:“我再问:‘每个人,都说你好像看到了甚么,所以才惊恐,下达紧急降落的命令。’他听了之后,显出一片迷茫的神情来,接著,又急急问我:‘他们说了些甚么?’”
祁士域向我望了一眼:“马基竟然会这样问我,你说奇怪不奇怪?”
我想了一想,也想不出马基何以要这样问,马基口中的“他们”,自然是航机上其余的人员,白辽士、文斯、达宝、连能等人,他们会说甚么呢?自然是航机失事的经过了,马基何必问?
祁士域得不到我的回答,又继续道:“马基连问了三次,我只好道:‘他们向调查小组作供,说当时事情发生的经过。’马基又坚持著追问:‘他们怎么说?’我叹了一声:‘唉,当时发生的事情,你难道不记得了?他们只不过说出了经过。’马基仍不满足,他吼叫著:‘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看他的神情极激动,只好准备告诉他。但是刚才,他偷喝酒,时间已过去了许多,当我刚要开始说的时候,他和我的谈话时间已经到了,警员押著他进去。”我听到这里,略一挥手,打断了祁士域的话头。
我道:“他不看报纸?不知道他同僚的供词对他不利?”
祁士域道:“以前几次探访,他根本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看报纸。
”
我略想了一下,总觉得这其中,有十分跷蹊的事在,但是究竟是甚么事使我有这样的感觉,我却又说不上来,只好暂时放开,不去想它。
祁土城继续道:“马基被警员拉起来之际,忽然激动了起来,陡然大叫一声,一拳打向那警员的面门。可怜,那警员十分年轻,也算是个美男子,马基的那一拳打得十分重,一定打碎了他的鼻梁骨 ”
我极不耐烦,大声说道:“别理那警员的鼻梁,马基为甚么要打人?”
祁士域苦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当时也吓呆了,忙过去抱住了他,他却竭力挣扎著,那警员一脸是血奔了出去,拘留所中立时乱了起来,冲进来了几个警员,制住了马基。我只好大声叫道:‘马基,镇定些!马基,镇定些!’马基被警员拖向内去,我又不能跟进去,只听得他在大叫。”祁士域讲到这里时,疑惑地望著我。
我忙道:“他又喝醉了?乱叫些甚么?”
祁士域道:“不,他没有喝醉,我可以肯定他没有喝醉,只不过他的行为,激动得有点不正常,他一面挣扎著,一面高叫道:‘他们不是人!他们不是人!’我听得他连叫了七八次,听来好像一直被拖了进去之后,还在不断地叫著。”
我皱著眉:“看来马基和他的同僚,相处得不是十分好,心中以为同僚故意将所有的责任,全推到了他的身上,所以有了点酒意,就骂起人来了。”
祁士域听得我这样讲法,大摇其头,道:“不是,他不是在骂人,只是在叫:‘他们不是人!’”
祁士域这样说了之后,再重复了一遍。我听懂了,不禁“啊”地一声,明白了马基口中在叫著的“不是人”,并非骂人,而是说:“他们不是人类!”
说白辽士他们几个不是人类,这样的话,当然一点意义也没有。我当时想,马基真是不能喝酒,一喝了酒,甚么怪事,甚么怪异的话,都讲得出口,在这样的情形下,祁士域带酒进拘留所的事,只怕要东窗事发了。
我望著他,道:“你还是不该答应带酒给他的。”
祁士域有点激动,道:“我算甚么,况且警方也不知道他喝了酒,我带去的是伏特加。”
我笑了一下,祁土域倒可以说是深谋远虑,伏特加酒喝了之后,口中闻不到酒味,拘留所中的警员,居然会没有发觉。祁士域又道:“第二天,我再去看他,才知道他已被列为危险人物。他昨天,后来又打伤了两个警员,危险人物的探访,要经过特别批准,我立刻去申请,可是不批准,理由是马基的精神不正常,我又申请,让两个著名的精神病专家去探视他,总算批准了,但是马基却只是翻著眼,一句话也未曾说过。”
我呆了半晌:“既然如此,我又如何可以见他?”
祁士域道:“我费尽了心机,聘请了五个律师,也用尽了人事关系,总算你可以见他,不过,他们只给半小时,而且,有武装警员监视。”
我一听得祁士域这样说,几乎直跳了起来:“如果马基机长有话,只愿意对我一个人说,有人在旁监视,见了岂不是白见?”
祁士域道:“是啊,我也是这样想。”
他在这样讲了之后,停了一停,忽然道:“我和一些人接触过,那些人说,就算马基机长在拘留所中,接受特别看管,但是要弄他出来,倒也不是太难。”
祁士域这几句话,讲得十分急促,一时之间,我还弄不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
当然,我立即明白他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了。
一时之间,我惊讶得只是怔怔地望著祁士域。这真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一个像祁士域这样的人,有著良好的事业、教育程度,竟然也会有这样向法律挑战的念头,比起来,带一瓶伏特加进拘留所,简直微不足道之至!
我呆望了他半晌:“你……想劫狱?”
祁士域神情极无可奈何:“我不相信马基有罪。可是每一个律师都说,马基绝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我忙道:“万万不可,祁士域先生,万万不可。”
在我连声说“万万不可”之际,车子已在一幢建筑物之前停下。那建筑物全用红砖砌成,方方整整,看来十分悦目。车子停下之后,祁士域道:“到了。当然,那只是我的一个想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表示钦佩他的为友热忱,马基有这样一个朋友,那真比甚么都好,我下了车。祁士域跟在我后面。
建筑物的铁门紧闭,祁士域按了门铃,对讲机中传来了语声,在祁士域道明了来意之后,铁门打了开来。
铁门之内,是一个三十公尺见方的院子,有一些被拘留的人,在警员的监管下,缓缓步行。我们穿过院子,进入建筑物,一个值日警官带我们进入一间办公室。
一个警官带我进了会见室。会见室中,有一些简单的陈设,进去之后不久,两个武装警员先进来,在角落站好,过了不一会,就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叫道:“卫斯理。”
我立时循声看去,看到马基机长在两个武装警员的押解下,走了进来。
老天!我认不出他是甚么人!他魁梧的身形还在,然而,高大的身形看来只像是一个空架子。
那样子,真是可怕极了,他头发看来是一片斑白的蓬松,双眼深陷,眼中布满了红丝。两颊向内陷,胡须渣子发黑,一看到了我,那样的一个大个子,显出一副想哭的神情,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唉,当我看到了马基,才知道祁士域为甚么会有“将他弄出来”的念头,作为好朋友,实在不忍心看到神采飞扬的马基,变成如今这等模样。
我忙向他走过去,他紧紧握住了我的手,用力摇著。我忙道:“我们只有半小时可以交谈,而他们 ”我指著四个警员,“又必须留在这里。”
马基立时显出愤怒又激动的神情,我立时阻止他:“用法文交谈,他们一定听不懂。”
我这句话,就是用法文说的,谁知道我这句话才一出口,一个警员立时也以极其纯正的法语道:“我不想偷听你们的谈话,用德文吧。”
另一个警员笑了笑,说道:“我也不想偷听,你们还是用中文好些。
马基当然不会中文,他又想冲过去打警员,我用力将他拉住:“他们是有权随时中止我们会面。”
马基一听,才静了下来,他的嘴唇发著抖,神情激动之极,我按著他坐了下来,将一支烟递给他,由于他抖得厉害,那支烟,他衔在口中,竟然跌下了三次,才吸到了一口。
我看他比较镇定了些,才道:“飞机失事的过程,我已经全知道了。”
马基用他那双布满红丝的眼睛盯著我:“是谁告诉你的?”
我道:“我参加过调查小组,是你的同僚白辽士、文斯 ”
我才说出了两个名字,马基已陡然站了起来,他口中所衔的烟,再度落下,他也不去拾,只是厉声道:“他们,他们……他们……”
他连说了三声“他们”,实在因为太激动,所以根本无法讲下去。我又按著他坐了下来:“虽然只有半小时,你可以慢慢说。”
马基陡然之间,显出了十分悲哀的神情来:“你不知道,你根本不知道!一点也不知道,甚么也不知道!”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流露出一种极其深切的悲哀。
我实在不明白马基这样说是甚么意思。但是,他是最直接的当事人,他既然这样说了,一定有他的原因。
在白辽士他们的供词中,曾提到马基在飞行之中,突然看到了甚么,那么,他究竟看到了甚么呢?
我盯著马基,看他那悲哀的样子,心中十分不忍,我问道:“你究竟看到了甚么?
雷达的探测纪录甚么也没有测到!你究竟看到了甚么怪东西或是甚么怪现象,不妨直说,再怪,我也可以接受,可以慢慢研究。”
马基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他先是瞪大眼,收起了那种哀切的神情,十分愤怒,接著,他大力摇著头:“告诉你,我甚么也没有见到。”
我问:“既然甚么也没有看到,那么,为甚么在飞行途中,忽然要求紧急著陆?”
马基长叹了一声,我以为他在叹息之后,一定会说出原因来了,谁知道他接著道:
“我根本没有要求紧急著陆。”
我本来是坐著的,一听得他这样讲,不禁陡地跳了起来,有点凶狠地瞪著他:“看来,你也没有打破达宝的头。”
马基叫了起来:“当然没有!”接著,他用十分焦急的语气道:“他们怎么说我?
告诉我,他们怎么说我?他们 ”
他一面说,一面双手按在我的肩头上,用力摇著,他的这种动作,令得在旁的四个警员紧张起来,我忙按著他坐下:“你别理会人家说甚么,当时的经过怎样,你先告诉我。”
马基简直是在吼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说道:“我们只有半小时时间 ”
一个警员提醒道:“还有十八分钟 ”
马基吼叫得更大声:“所以,你别浪费时间,快告诉我,他们怎么说?”
我没有办法,只好用最简单扼要的话,将白辽士他们叙述的失事经过,讲了出来,为了争取时间,将经过浓缩到不能再浓缩。
马基睁大了眼,听著我的叙述,渐渐地,神情又惊又恐,又悲愤又激动。看他的神情,白辽士他们的供词,百分之一百属于谎言。
等我讲完 只用了三分钟时间,马基挥著手,想讲甚么,可是口唇剧烈地发著抖,甚么也没有讲出来,随即,他又显出了那种深切的悲哀来,双手抱著头,身子发著抖,却不出声。
我连连催问,马基仍是一声不出,我看了看警员,警员道:“七分钟!”
我真的忍不住了,大声喝道:“马基,我们只有七分钟了。”
马基经过我一喝之后,才抬起头来,喘息著:“你相信了?祁士域相信了?每一个人都相信了他们所说的经过?”
我十分发急,时间无多,马基却还在说这种无聊话,我大声道:“当时的经过情形如何,你说,我要听你的叙述,当时的情形怎样?”
我也发起急来,学著他刚才一样,用力摇著他的身子。马基一面被我摇著,一面道:“当时的情形,我完全不知道。”
我已经预料到马基会有极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他说的一切,可能和白辽士他们所说的完全相反,我已经有了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我无论如何想不到,马基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这大约是本世纪最混帐的话!他是机长,是这次失事的中心人物,可是他竟然说当时的情形如何,他不知道。
如果不是看到他的形容是如此憔悴,我真想给他重重的一拳,一时之间,我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怔怔地望著他。等我缓过气来时,我才说了一句:“醉成那样?”
马基一片惘然,说道:“我不知道。”
我提高声音道:“你睡著了?”
马基又道:“我不知道。”
我真是忍无可忍了,厉声道:“在法庭上,如果你也这样回答,一点也不能改变你的命运。”
马基震动了一下,又双手抱著头一会,才抬起头来。这时,我发现他已经镇定了许多,而且,也有著一种相当坚强的神情:“谢谢你来看我,我想,你和祁士域,对我,都不必再作任何努力。我是一个无可救药的酒鬼,由我去吧。”
我叹了一声:“马基,你 ”
马基挥了一下手:“还有,请你转告祁士域,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最后告诉他的那句话,请他别再放在心上,忘掉算了。”
我呆了一呆,一时之间,想不起那是甚么话来,于是问了一下,马基十分苦涩地一笑:“我曾说他们不是人,这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
我“哦”地一声,心想,这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一句话,何必特别提出来?当我再想问他甚么时,一个警员已经道:“时间到了。”
两个警员立时走过来,我还想再讲几句话,可是马基反倒想结束,他顺从地站了起来:“真的,你和祁士域不必再为我操心,既然事情这样,那就算了。”
他说著,不等那两个警员再催,便向内走去。我没有别的办法可想,只好望著他高大的背影发怔。直到连他的脚步声也听不到了,我才叹了一口气,回到办公室,祁士域已等得极其焦切:“他怎么说?他怎样为自己辩护?”
我十分懊丧:“他甚么也没有说,我们走吧。”
我一面说,一面拉著祁土成走了出去,直到上了车,我才将和马基会面的那半小时情形,详详细细地告诉了他。等到讲完时,我们已经在我下榻的酒店的酒吧之中,各自喝了几杯酒了。
祁士域呆了半晌:“他这样做,是甚么意思?”
我摊著手:“我不知道,或许当时,他真醉了,事后完全想不起。”
祁士域十分难过:“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苦笑道:“没有甚么可做。你已经尽了做朋友的责任,千万别再转甚么将他弄出来的怪念头,替他请几个好律师就是。”
祁士域又大口喝著酒,看起来,他不是常喝酒的人,我忙出去,将他的司机叫了进来,由司机扶著他离去,我也回到了酒店的房间之中。长途跋涉,而一点没有结果,心中自然不愉快之极。
我打了一个电话回家,听到的,竟然仍然是留下的录音,白素还没有回家,这又使我担心,我立时和航空公司联络,订了最早可以离开的机位,准备回去。
我倒在床上休息,心中在想:白素究竟在干甚么?何以她离家如此之久,而事实上,她又根本没有甚么远房亲戚受了伤。
算算时间差不多,我离开了酒店,乘搭酒店安排的车子到机场去,一路上,觉得没意思到了极点。
在接近机场的一段公路,是又宽又直的高速公路,正当酒店车子快速平稳的行驶之际,后面突然有一阵警号声传了过来。
我回头看了一看,看到两辆警车,正在以极高的速度,响著警号,车顶上的红灯,在旋转著,向前疾驶而来。
我向司机道:“看来后面的警车有紧急任务,你不妨把车子驶向一边,让他们先过去。”
司机向我作了一个手势,表示明白了我的话,将车子驶向公路边上。谁知就这么一两句话之间,一辆警车,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驶过了我们的车子,而且立时停了下来,拦住了车子的去路。
司机大吃一惊,立时停车,车子已经几乎撞上了警车。而后面一辆警车,也已停下,自两辆警车之中,跳出了七八个警员来。
天地良心,直到这时为止,我还未曾将这些警员和我联想在一起。可怜的酒店司机,一看到这等阵仗,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转过头来,一副不知所措的神情望著我:“天,我刚才开得太快了?”
我也莫名其妙:“不会吧,看这情形,像是在捉大盗。”
我的话才住口,跳下警车来的警员,有的已冲向前来,手中全有鎗,有的伏在停著的警车之后,看来是在为冲向前来的警员作掩护。
看到这种情形,我也惊呆了,连忙向司机道:“兄弟,快举起双手来,免得他们认为我们要攻击警员。”
司机极听话,连忙举起双手来,我也高举双手。在外面的警员看到我们举起了手,才将车门打开,大喝道:“出来!出来!”
我和司机分别走出去,司机哭丧著脸:“我……没有超速。”
我听得他这样替自己辩护,实在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时,一个穿便衣,看来像是高级警官的人走了过来:“一点也不好笑。”
我向他望了一眼:“如果你在我的处境,你一定也会好笑。”
那高级警官立时道:“错了,如果换了我是你,我一定笑不出来。卫斯理先生,你被捕了,你有权可以拒绝任何发言,你 ”
他熟练地背诵著拘捕时应该提醒被捕人的权利,我却目瞪口呆,再也笑不出来。
等他讲完,我才道:“请问罪名是甚么?”
高级警官冷冷地道:“串谋在逃人等,在拘留所中,将一名候审的疑犯劫走,并且击伤了两名警员。在逃的同谋人,全是臭名昭彰的通缉犯。”
一听得这样说法,我真如同半天响起了一个焦雷一样。他奶奶的,祁士域这家伙,真的干了!真的和他曾商量过的“一些人”,将马基从拘留所“弄了出来”。
我一时之间,瞪著眼,张大口,一句话也讲不出来,一个警员已扬著手铐走了过来,我这才如梦初醒:“不必了,我不会反抗,因为事实上,我没有做这样的事。”
那高级警官倒很客气,还向我作了一个“请”的手势,请我登上一辆警车,直驶警局。
在我到了警局之后,如果要将发生的事详细叙述,未免十分无趣,也没有必要。我并没有参与劫狱,警方之所以如此紧张地追捕我,是我和祁士域在一起,而且,在事前一小时,还曾探访过马基,又离开得如此之急。
祁士域真是将马基弄了出来,不管我曾警告过他“万万不可!”
在警局之中,我才知道祁士域曾告诉过我,他和“一些人”接触过,当时我没有在意,谁知道祁士域曾接触过的那些人之中,包括了欧洲最凶悍的银行劫犯、绑架犯、惯窃和许多犯罪界的著名人物。这些人,简直可以打劫最坚固的监狱,从防守并不严密的拘留所中劫一个人出来,简直如同儿戏。
祁士域在和我分手之后立即行事,因为事情一发生,警方人员到酒店去找我时,我才离开。而行事之际,祁士域和那些犯罪者的手中,有著最新型的M十六自动步枪,警员没有还手的余地,一个劫匪向天花板扫射之际,子弹横飞,流弹伤了两个警员,幸而伤势不是十分严重。
事发后,祁士域不知所终(他当然不会再堂而皇之地出现),马基也不知所终。根据拘留所的警员说,马基根本不愿意离去,他是被祁士域硬拖走,马基在离去的时候,还在高声呼叫:“祁士域,你不明白,你不能和他们作对,你斗不过他们。”
马基离开拘留所的时候,这样叫著,而且叫得大声,所以在场的每一警员,都听得清楚。
马基为甚么要这样叫,没有人明白。当时,我听了之后,也一样不明白。
整个劫人事件,不过历时三分钟,冲进去,拉著人出来,门口早有车子接应,职业劫匪的行事,乾净利落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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