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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派驻在大厦的大堂,”甲说:“穿著大厦管理员的制服,每天十二小时,从晚上七时到早上七时,坐在大堂的柜台后面,有夜班的管理员陪我,可是那管理员却是一个言语十分乏味的老人!”
健一闷哼道:“你想栗原小卷来陪你?”
探员甲听到了他的上司这样讽刺他,现出了一种十分尴尬的神色来,几乎嗫嚅著难以再讲下去。
我笑道:“的确,那是很闷的事,但长时期的等待,究竟有了代价,是不是?”
探员甲一听得我这样讲,立时兴奋了起来,连声道:“是的,是的,有价值,那天晚上──”
探员甲吸了一口气,带点怯意地向健一望了一眼:“那天晚上,我正昏昏欲睡,大厦的玻璃门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我一眼就看出,那女的,虽然戴著黑眼镜,也竖高了衣领,但绝对可以肯定,她就是我们千方百计要找的大良云子!”
探员甲又道:“当时我的心情紧张极了,几乎双手一按柜台,就要翻跳出去,但是立即想到,可能打草惊蛇,所以偏过头去,假装没看到,一等到他们两个人进了电梯,我立时通知守在上面的同事!”
探员甲讲到这里,补充了一句:“我们配备有无线电对讲机。在上面守著的,是他们两位──”
探员甲向探员乙、丙指了一指。
探员乙、丙一起站了起来,向我行了一个礼,探员乙道:“我们一接到了通知,简直不敢相信,还以为夜班工作无聊,和我们开玩笑。可是看著电梯,电梯又的确是在向上升来,所以我们两人,立时采取行动,先占据了有利的地位,躲在楼梯角上,可以看到从电梯中走出来的人。不久,电梯门打开,那一男一女走了出来,我们也立时可以肯定,那女的真是大良云子!”
探员丙接下去道:“当时我们真是紧张极了!我们并没有立时采取行动,因为这时,如果现身,那一男一女可以有几条路逃走。所以我们等著。云子在出了电梯之后,取出钥匙来开门,那男的神情十分机警,跟在云子的后面,四面看著,我们连气都不敢透,唯恐被他发现──”
健一听到这里,挥手叱道:“少废话,不必加甚么形容词,不是叫你写小说,是叫你讲事情的经过!”
探员丙作了一个鬼脸,继续道:“是。等到大良云子开了门,走进去,那男人也跟了进去,我立时和同僚联络,在大堂的,和在楼梯角处守候著的两人,在他们刚一进屋子时,也就赶了上来。”
探员丁继续说下去:“我是在接到了无线电对讲机的通知之后赶到的,我到的时候,那一双男女已经进了屋子,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撞门而入。我先去按门铃上立时传来一个紧张的男人声音:‘甚么人?’”
为了使事情的经过,容易明白起见,不再用四个探员叙述的方式,而将他们叙述出来的经过,作一番整理之后,再加以记述。
探员丁按门铃,在里面的一男一女,女的是云子,男的自然是铁轮,探员丁听到的那个紧张的男人声音,在问“甚么人”,那自然是铁轮发出来的。
探员丁立时回答:“是大厦管理员,才看到你们上来,你们很久没有来了,有一点事情,需要通知你们!”
铁轮的声音,自内传来,喝道:“现在没有空,明天再来!”
在门外的四个探员互望了一眼,作了一个“撞门”的手势。
他们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云子,当然不肯“明天再来”,而且,云子就在那个居住单位之内,没有别的出路,他们守住了门口,撞门而入,当然是最恰当的拘捕云子的方法!
就在四人交换了一下手势之后,探员甲、乙向后略退,探员丙、丁已向前冲去,准备用自己的肩头去撞门,将门撞开来,可以冲进去。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间,只听得门内,传来了一下极其尖锐的女子尖叫声。
发出这下尖叫声来的,当然是云子。
四个探员在门外,那时的心情,虽然十分紧张,但是还是可以清楚的听到那女子(云子,)在叫的是甚么,她叫道:“看,是她,不是我!”
紧接著,探员丙、丁的肩头,已经撞上了门。
只不过一下子,并没有将门撞开,他们撞上去的力道虽然大,但是第一下撞击,只不过令得那扇门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就在他们撞上门,发出隆然巨响之际,又听得门内,那男子(铁轮)的声音,高吭而充满了恐惧,在嚷叫:“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探员丙和丁的动作十分敏捷,一下子撞不开门,立时后退,又去撞第二下,他们听到铁轮的叫声,是他们的身子后退,再撞向前的那一刹那的事。
第二下撞门,十分成功,门被撞开。由于两人撞击的力量大,门一被撞开之后,探员丙、丁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内跌了进去。
探员丙、丁一跌进去,探员甲、乙立时也准备冲进屋子。
就在这时,枪声响起。
枪声一连两响,探员甲、乙立时伏向地上。
他们一伏向地上,就看到那男子(铁轮)的手中,握著一柄威力强大的军用手枪,神情像是疯了一样,手指紧扣在枪机上。任何有经验的警务人员一看,就可以知道这个握枪的人决计没有停手的意思!
所以,探员甲和乙,在那样紧张的情形之下,也根本不及去察看刚才那两下枪响所造成的后果,一面在地上打著滚,一面也已拔出了枪来,而且,一拔枪在手,几乎毫不犹豫就向对方射击。
探员甲、乙手中的枪响了起来,铁轮手中的枪,也同时响起,同时,在房子的一角,也有枪声响起。
探员甲只觉得自己的肩头,先是一阵发凉,接著是一阵灼热,在极短的时间内,他只觉得自己右手臂上的力量,在迅速地消失。但是在力量消失之前,他还来得及连扳了四下枪机,将手枪中所剩下的四颗子弹,一起发射出去。
探员乙的情形比较好,他滚到了一张沙发之后。在沙发之后,向著铁轮发射。
至于探员丙和丁,他们一撞门进来,枪声就响起,他们全是久经训练的警务人员,在枪声未响之前,他们已看到了有人握枪在手。
所以他们在枪声响起之前就伏向地上。
铁轮首先的两枪,没有射中探员丙、丁,探员丙、丁由于机警的缘故,避开了铁轮射过来的两枪。他们在事后回忆中,一讲起当时那一刹那的情形来,就脸色发白。因为铁轮是真正的神枪手,两人的生命在那一刹那,简直是一只脚已进了鬼门关,子弹在他们的额旁擦过,甚至灼伤了皮肤!
他们一面避开了射来的子弹,一面也已拔枪在手,所以,当铁轮第二次又扳动枪机之际,他只来得及射出了两枚子弹!一枚射中了探员甲的肩头,一枚射进了沙发。
而四个探员发射的子弹,一共是二十一颗,其中,大多射进了铁轮的身子。
接下来发生的情形,四个探员的叙述众口一词,可知那一定是事实。
铁轮在身中多枪之后,身子转了一转,可能是他主动转动身子的,也有可能是子弹的射击力量,使他不得不转过身去。
但不论怎样,铁轮在转过身子之后,面对著那扇打开了的书房的门。
那时,大良云子正站在书房的门旁。
半分钟之前,在这间小小的客厅之中,一共超过二十颗子弹,呼啸横飞,云子居然没有中流弹,那可以说是一个奇迹。不过,那时四个探员都没有注意云子,只是留意中了弹之后的铁轮。
据四人的叙述,铁轮在转过身去之后,血自他中弹处涌出来上滴在地上,在枪声静寂了之后,连血滴在地上的声音,都一下一下可以听得清楚。
铁轮居然没有立即死去,他转过身之后,还向前跨出了一步──这一点,有两个探员说,他事实上只是提了一下脚,想跨出一步而已,这其实无关紧要!身子向著书房的门,仆跌在地,手发著抖,扬起来,指著书房,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问道:“你是谁?”
铁轮在问出了那一声之后,头低下来,手也一下子落到了地上,死了!
以上,是铁轮临死之前的详细情形。
我听四个探员讲述铁轮死前的情形,情形大致上可以了解。
铁轮是职业杀手,当然有枪在身。
两个探员突然冲进去,铁轮的第一个反应,自然是想击伤闯进来的人,从而逃脱。可是他所遇到的却是四个久经训练的探员,而任何受过训练的警务人员,在这样的情形下,一定会还击,四个探员一起还击的结果,就是铁轮的死亡。
令我所不能理解的是,根据四个探员的叙述,他们第一下撞门之后,铁轮已经在里面,高叫过一声:
“你是谁?”
而在他临死之前,他还转向书房的门,尽了他最后的一分力量,又问了一句:“你是谁?”
“你是谁”,是铁轮一生之中最后的一句话!
这很难令人明白,除非,在那间书房中,有著一个铁轮所不认识的人在!
所以,当四个探员一说完,健一转头向我望来之际,我立时问道:“在书房中的是甚么人?”
四个探员各自吞了一口口水,神情变得极其诡异,探员甲道:“没有人,书房中根本没有人!屋子中,除了我们四个人之外,只有死者和云子两个人!”
我“嘿”地一声,摊开手:“那么,死者是在向谁问‘你是谁?’”
探员乙道:“不知道,根本没有人!”
我再一次强调:“根据你们的叙述,在没有撞门而入之际,已经听到过铁轮问过一次‘你是谁?’”
四个探员齐声道:“是的!”
我转向健一:“健一君,这好像极不合逻辑,如果铁轮不是见到了一个陌生人,他决计不会问出这样一旬话来!”
健一苦笑了一下:“是的,逻辑上是这样,但是整件事情,这扇反制的门、遮住窗的墙、板垣的死,根本没有一件事是合逻辑的!”
我挥了挥手,没有再就这件事问下去,因为我觉得问下去没有意思,铁轮死了,还有一个主要的关键人物还在,就是云子。
有许多疑问,可以从云子口中问出究竟来。
我问道:“云子小姐呢?她应该可以解释许多疑问,她在哪里?”
健一苦笑了一下:“她很好,没有受枪伤,我可以带你去见她!”健一说了之后,向四个探员挥了挥手:“你们可以走了!”
我忙道:“等一等!”
四个已向外走去的探员,又停了下来。
我问道:“在铁轮死了之后,你们对云子采取了甚么样的行动?”
探员甲道:“我先来到云子小姐的面前:‘云子小姐,你被捕了!’然后,我又指著死者问:‘这是甚么人?你们到这里来干甚么?’”
我问道:“云子怎么回答?”
探员甲耸了耸肩,道:“她的回答,怪到了极点。”
我有点不耐烦,追问道:“怪到了甚么程度?”
“云子说:‘不是我,是她!是另外一个女人!’”
探员甲转述了云子的话,他说得很慢。其实他不必说得这样慢,他就算说得快一点,我也一样可以听得清楚,因为那并不是甚么艰深晦涩的话。
可是这时,我虽然听清楚了每一个字,以我的理解能力而言,我却实实在在不知道这样的一句话是甚么意思,表示了甚么!
我向健一望去,健一仍然是那样无可奈何、苦涩,看来他也不明由云子这样说是甚么意思?
我道:“让我去见云子!”
健一点了点头。
一条长而窄的白色走廊,走廊的两旁,全是一扇扇的门。门、墙、天花板、地板,一切全是白色,加上并不明亮的灯光,这样一条白色的走廊,真令人感到极度不舒服。
当我和健一,还有一个穿著白色长袍的人跟在后面,走进这条走廊之际上这种不舒服,像是身上有无数的蚁在喘咬著。
加深了这种不舒服感觉的因素是,在长走廊两旁的房间中,每一间都有一些极其古怪的声音传出来,有的是杂乱无章的“拍拍”声,有的是固定的“砰砰”声,像是有人不断地在重复著同一个动作所发出来的声音。这种声音听来还只不过是沉闷而已,最令人有毛骨悚然之感的是,有几间房间中,不断地传来一种十分可怕的呼叫声、喃喃声、笑声和号哭声。
这是一家精神病院的病房。
当健一说带我去见云子,而结果车子驶进了一家精神病院的大门之际,我已经知道不妙了!
而如今,走在这样的一条走廊上,我好几次问:“云子究竟怎么了?”健一都不回答。一直等我和健一,以及那个穿白袍的精神病医生,来到了走廊的尽头处,那医生打开了门上的一个小窗,窗上也有铁枝围著。他打开窗子之后,侧了侧身子,健一向我作了一个手势,我踏前一步,凑到小窗口,向内看去,我看到了云子。
在我参与整件事情之后,我早已知道了有大良云子其人,但直到这时,我才第一次看到她。
云子很美丽,虽然她的脸色极度苍白,但仍然相当美丽。房间中的陈设极简单,她坐在床沿,神情木然,口中喃喃地在说著甚么。她尖削的下颏看来相当稚气。
云子发出的声音很低,我要集中精神才能听得出她是不断地在说:“那不是我,是另外一个女人!”
我呆了一呆,回头向健一望了一眼,健一苦笑道:“一直是这一句话。”
我再转过头去看云子,云子忽然现出一种极惊怖的神情来,她也看到了自门上的小窗子向内张望我,惊怖的神情,自然是因为发现了我而来的。
我被她那种神情吓了一跳,她忽然又笑了起来。
她一面笑,一面伸手向我指来,她笑得十分轻松,像小孩子看到了可口的糖果。
我被她的样子弄得莫名其妙,健一在我身后道:“她快要说另一句话了!”
健一的话才一出口,云子已一面笑著,一面道:“你不是她!你不是她!你不是她!”
她一连说了三遍,高兴地笑了起来,然后,神情又变得紧张,四面看看,像是在堤防甚么,然后,不再向我看来,低下头:“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
我后退了一步,向医生望去,医生摇了摇头,作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势。健一道:“我接到报告赶到现场,她就是这个样子,医生说她的脑部因为刺激过度,根本已不能思想了!”
我问道:“你没有问过她甚么?”
健一有点光火:“我想问她一百万条问题,可是她不肯回答,老是说‘那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我有甚么办法!”
我再转问医生:“这样情形的病人,有没有痊愈的希望?”
医生道:“理论上来说,任何受突然刺激而成的精神病,都会痊愈,但是需要时间!”
我来回踱了几步:“请将门打开,我进去和她谈谈!”
健一作了一个嘲弄的神情,显然,他已经作过这样的努力而没有结果。医生倒没有表示甚么,取出钥匙来,打开了门,我示意健一别进来,我为了避免云子受惊,所以慢慢推开门。在我还没有完全推开门之前,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来,转头,低声对健一道:“奈可呢?”
健一闷哼一声:“那家伙!”
我对健一的这种态度很不以为然,事实上,云子受了过度的刺激,召奈可来,比叫我来更有用!我道:
“去叫奈可来,他是云子唯一的亲人,云子见了他,或者会想起有甚么要说的话!”
健一点了点头:“好,我要继续去查死者的身份,我会叫奈可到这里来的!”
我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云子看到了我,倒并没有甚么特别骇异的情形,只是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望著我,直到我向她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她才又坐了下来。
这是一般日本女性常有的礼貌。由此可知,她虽然神智不清,可是素常所受的训练,却也不是全忘记了,这使我充满了信心。由于房间中除了床之外,并没有其他可供坐的东西,所以我也在床沿坐了下来,坐在她的身边。
云子侧著头,用一种十分好奇的眼光望著我,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来柔和:“云子小姐,我已经知道了你很多事!”
云子居然立时开口说话了,可是,她说的还是那一句话:“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
我笑道:“当然不是你!”
云子怔了一怔,陡然之间,大是高兴,叫了一声日本女性常用的表示高兴的“好呀”,道:“不是我!”
我心中大是兴奋,使得自己的声音再诚恳些:“不是你,可是,那另一个女人是谁呢?”
我根本不明白云子口中“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意思是甚么,只是感到她不断这样说,目的像是想否定甚么而没有人肯相信她,所以我才“投其所好”这样子问她的,也没有想得到甚么满意的回答。
可是云子一听我这样问,却有异常的反应。
她先是陡地一怔,像是正在想甚么,接著,她现出极其茫然的神情来,声音苦涩,倒是回答了我的问题,可是只有一个疯子,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道:“另一个女人?是我!”
要不是我明知云子已经神经失常,我一听得她这样讲,早起身就走,不会再和她谈下去了!
听她说的话,简直不是人话!
云子先说:“不是我,是另一个女人!”
云子又说:“另一个女人,是我!”
天下再没有比这两句话更矛盾荒诞的了,我只好苦笑,望了她片刻:“你还记得板垣一郎?”
云子侧著头,一副茫然的神情。
我又问道:“你记得你自己是甚么人?你是一个歌星,是一个很美丽动人的女孩子,你来自静岗,你独自在东京生活──”
我就我所知,尽可能提示著她,希望她至少能记起自己是甚么人。可是云子对我的话,只是摇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大约四十分钟后,奈可来了!
这时候,我早已在十分钟前,放弃了和云子的对话,只是我望著她,她望著我,一起坐在床沿上。奈可推门进来,一看到了云子,便发出了一下低呼声,急步来到了云子的身前。
云子看到了奈可,也陡地震动一下,突然站起,向奈可扑了过去,抱住了奈可,叫了起来:“不是我!
是另一个女人!”
奈可一手抚著她的头,一手拍著她的背:“甚么另一个女人?板垣这家伙,又有了另一个女人?”
云子却不理会奈可在说甚么:“那另一个女人,就是我!”
奈可怔了一怔,向我望了过来:“云子她怎么了?这是甚么话?”
我苦笑了一下:“她神经失常了!”接著,我将警方发现云子的经过,约略地讲了一遍。
云子一直把著奈可,奈可听完之后,轻轻推开了她,扶著她坐下来,托起了云子的下颏在这样的一个江湖小混屁的脸上,居然充满了极其真挚的关切:“云子,别急,慢慢来,事情不会一直坏下去,一定会变好的!”
奈可的这两句话,真是出自肺腑,看来他对云子的感情,绝不是伪装的,真和兄妹一样,这使我对奈可尊重了许多。
云子听了奈可的话,像是她早已听熟了这句话,呆了一呆之后,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奈可向我望来:
“和云子在一起,被警察谋杀了的是甚么人?”
奈可这样身份的人,必然对任何警务人员都没有好感,所以他才会自然而然用了“谋杀”这样的字眼,我道:“不明身份,健一君在查,死者先开枪!”
奈可“哼”地一声:“警察杀了人,一定说是人家先向他攻击!有甚么法子,谁叫警察有合法杀人的权力,哼!”
我没有理会奈可的不满,正想要奈可向云子发一些问题,看看云子是不是会有反应之际,一个探员陡然推开门,气咻咻地道:“卫先生,查明死者的身份了,请你立即跟我来,健一君在等你!”
云子已经疯了,不能回答甚么问题,虽然死人更不能回答甚么问题,但查明了那个神秘死者的身份,这毕竟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所以我向奈可道:“你在这里陪云子,我会和你联络!”
我说完了这句话,就匆匆跟著那探员离去。
探员将车子驾得极快,而且响起了警号,所以接连闯过了几个红灯,直驶向一个幽静的高级住宅区。
一路上,探员还解释如何查明死者身份的经过。他说:“我们将死者的相片,广泛印发,又在电视上播出来,有人看到了打电话来,说死者名字叫铁轮,住在一个高尚住宅区中的一幢独立的、日本式的房子中,打电话来的人是死者的邻居,我们立即派人到那屋子中去,健一君也去,一到,就找到了一些东西,而且发现了这个铁轮的一些重大的秘密!”
我忙问道:“甚么重大的秘密?”
探员道:“这个铁轮,是一个职业杀手!”
我没好气道:“这一点,早已知道了,何必还要找到了他的住所才发现?”
探员忙道:“不,不,我的意思是,他是一个职业杀手,世界上,有好几件重大的谋杀案,一直悬而未决,全是他干的!好家伙,这样的一个杀手,居然匿居在东京!”
我笑道:“那有甚么稀奇,东京,比职业杀手更惊人的罪犯,多的是!”
探员连连点头,表示同意,车子这时已驶进了一条相当宽的巷子。平时,这种高尚住宅区的巷子,十分幽静,但这时,却塞满了各种各样的车子。其中,大部分是警车,也有几辆房车,我一眼就看出来,至少有三辆房车上,是有著国际警方高级人员所用的车子的特殊秘密徽号。
这种秘密徽号,只有极高级的国际警方人员,才有资格使用,由此可知,这个职业杀人犯,真曾干过许多骇人的谋杀案。
车子无法驶过去,我只好下车,侧著身子,在车子中走过去,一到门口,已看到花园中已张起了探射灯。
整幢屋子,灯人通明,人影幢幢,热闹非凡。
我还没有走进屋子,就听到了健一的声音,他的声音听来极激动,正在叫道:“我不同意,绝不同意!”
我走进去,看到在一个传统的日本式厅堂之中,有著不少人,但是所有的人,都丝毫没有传统的日本尊重礼貌的作风。我才一进去,就看到健一胀红著脸,向著一个人在挥动著拳头。那人年纪相当大,大声斥道:“健一君,你失态了!”
健一喘著气,缩回了拳头来:“对不起,可是我还是绝不同意!”
他说到这里,看到了我上立时又叫了起来:“卫斯理君一定支持我!”
我不知道他们在争执甚么,因为每一个人看来全很激动,刚才险些被健一击中的那个神情庄严的老人,我认得出他是东京警察厅的高级负责人。另外有六七个西方人,我全认识,是国际警方的高级人员,其中,还有两个穿著军服,看来是将军一级的军人。整个厅堂中,像是在举行军、警高级人员联席会议,但是气氛却十分差,人人都脸红耳赤,各人在争著讲话。
我走到众人之中,高举双手,大喝了一声:“各位都请静一静!”
在我大喝一声之后,厅堂陡地静了下来。
可是同时,也有好几个人,向我怒目而视,当然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是何方神圣之故,向我怒目而视的全是日本军方、警方的高级人员。幸而,国际警方的几个高级人员,本来并没有注意我,在我大叫一声之后,就纷纷向我打招呼,使那几个对我怒目而视的人,知道我一定有来头,不是泛泛之辈。
健一转过头来,看到了我,像是看到了救星,立即叫出了一大串话来,从他叫出来的话中,我也明白了这里为甚么聚集了那么多军警要人,和他们在争执些甚么。
健一大声叫道:“卫君,你来得正好,你来评评这个道理。板垣一案,一直是由我在负责处理的,现在找到了射杀板垣的凶手,由于这个凶手的身份特殊,曾做过不少的大案子,军方和国际警方,竟然都要来插手,我们还怎么办案?”
健一的话才出口,一个国际警方的高级人员便道:“这个凶手,是国际警方十余件悬案的关键人物!”
另一个穿著军服的将官也嚷著道:“不行,军方要追究这个人!”
健一用力挥著手:“不行!不行!”
我吸了一口气:“各位,我知道各位在争执甚么了,我想,这个凶手的身份虽然特殊,但是他是由于板垣一案才被揭发出来的,应该由健一君继续调查下去!”
我才讲到这里,一片反对声已经传了过来,我作了一个“请稍安毋躁”的手势,大声向几个国际警方高级人员道:“我保证健一君将他的调查所得的所有资料,毫无保留地移送给国际警方!”
那几个首脑互望著,低声商量了一下,一起点头,表示同意我这个办法。我再向日本军方的一个高级人员道:“军方也可以得到同样的资料,这样,只有使调查工作更容易进行!”
军方的几个高级人员商量了一下,似乎也没有别的意见,我看问题已差不多解决了,就道:“那么,请大家离去,以免阻碍调查工作的进行!”
一个日本警方的人员,年纪不大,看来职位相当高,多半是健一的上司,瞪著我,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请问,你以甚么身份说话?”
我笑了笑:“以我个人的身份!我个人的身份,能使国际警方完全听我的话,也能使日本警方如果少了我,就甚么也查不出来!”
那警官还待说甚么,健一已道:“是的,少了卫君,我们将一无所得!”他讲了这一句之后,顿了一顿,叉加强语气地道:“而且,我也立即辞职!”
健一的口气如此坚决,令得那警官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来。我和健一开始坚决而有礼貌地请众人离去,这项工作颇不易为,至少花了半小时之久,然后,屋子中只剩下我、健一和受健一指挥的若干探员。
我们开始搜索铁轮的屋子。
在发现了铁轮的住址之后,所以会引起这样的轰动,是因为健一找到了一本记事簿之故。在那本记事簿中,简单而扼要地记录了铁轮在他从事职业杀手的六年之中所干的案件。
由于所记录的案件实在太惊人,健一沉不住气,立时报告了他的上司。消息就是从他上司那里传出去的。
在屋子里静下来之后,健一先给我看那本记事簿。
记事簿中记载著的案件,的确骇人听闻,包括收了多少钱,在甚么时候,甚么地点,杀了甚么人。可是铁轮的“职业道德”好像很好,最重要的一点,是谁要托他去杀人的,却一个字也没有留下来。
健一问我:“你看怎么样?”
我道:“板垣一事没有记著,不过你看,雇他去杀人,至少也要二十万美金,谁会花那么高的代价去请他杀板垣?从簿中记载著的被害人名单看来,板垣一郎只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健一道:“是的,这一点很奇怪,不过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巢穴,一定可以在这里搜寻到答案的!”他挥著手,向他的手下道:“展开搜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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