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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估计自己要在山中跋涉相当时日,太重的负荷会使他体力不支,但是那只袋子中,至少还盛载了近二十公斤的各种宝石。
  当他离开山洞之际,他的心狂跳着,连想都没有想到那黑女郎。
  他只是憧憬着回到文明社会之后,他将会何等的富有。
  他已经观察好了地形,顺着山崖,向下小心地走着。碰到了三次有土人经过,他都在浓密的草丛之中,躲了过去,未被土人发现。
  当天下午,他就来到了山涧边上。他不认得路,但可以知道,涧水是一定会流出山区去的,只要顺着涧水走就是。一直到晚上,他才停了下来。
  他看到有很多竹子,可惜他没有工具,不然,砍扎一个竹筏,倒可以利用水流,减少步行。
  当天晚上,他把那袋宝石枕在脑后,兴奋得睡不着,不时伸手摸着,生怕满袋的珍宝会飞了去。当他终于因疲倦而睡着了之后,一直到阳光令他双眼刺痛才醒过来。他才一睁开眼来,就怔住了!
  那黑女郎,就站在他的身前,冷冷地看着他!那种眼光,令得他遍体生寒!
  盛远天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才好,他只是昂着头,看着那黑女郎。从他第一次见到她开始,黑女郎一直都是那样美艳,可是这时,她的神情冰冷,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盛远天在僵呆了半晌之后,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慢慢站了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在阳光下看那黑女郎,她仍然赤裸着上身,高耸挺秀的双乳,令人目眩。盛远天想伸手去抚摸一下,可是他的手还未碰到她的乳房,黑女郎一下子就拍开了他的手,神情显得更严厉。
  这种情形,使盛远天感到,自己若是不能摆脱她的话,一定凶多吉少了!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四面看了一下,看到除了他们之外,并没有别人。他连多考虑一下都没有,一下取出了手鎗来,就扳动了扳机!
  鎗声并不是太响,子弹一下子就射进了黑女郎的胸口,黑女郎身上震动了一下,仍然站着,鲜血已自她的伤口中涌出来。鲜红的血流在柔滑细腻的黑色肌肤上,很快就流到了她的腿上,淌到了地上。
  盛远天见她仍然直立着不倒,连忙后退了一步,正准备再发第二鎗时,黑女郎支持不住了,她现出哀痛欲绝的神情来,倒了下去。
  盛远天一点未对自己的行为感到什么内疚,他当然不能为了这个黑女郎,而放弃成为大富豪的机会。看到黑女郎终于跌倒,他长长吁了一口气,已准备不再理会她,转身离去了。
  可是,他才一转身,足踝上陡然一紧,他低头一看,黑女郎的手,紧紧握住了他的足踝。盛远天惊骇欲绝,尖声叫了起来,用力挣着,可是黑女郎把他的足踝抓得如此之紧,踢也踢不脱。
  盛远天转过身来,看到地上有一道血痕,黑女郎是在地上爬过来,抓住了他的足踝的。这时候,她勉力抬着头,神情极痛苦,而自她眼中射出来的那种怨毒的光芒,令得盛远天再一次发出尖叫声来:“放开我!放开我!”
  黑女郎却一点也没有想放开他的意思,她一手抓住了盛远天的足踝,一手向着天,作了几个看来极怪异的手势。然后,她勉力挺起身来,把手按向她胸前的伤口,令得她自己一手都是血,再颤抖着,看来是用尽她最后一分气力,把她的手,向盛远天伸来。
  盛远天被这种景象惊呆了,整个人像是泥塑木雕一样。
  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指,在他的右腿,膝盖以上的地方,碰了一下。
  在那一剎间,盛远天陡然想起了大巫师对韦定咸的动作,他尖叫了起来,随着他的尖叫声,黑女郎的手垂了下来。而当盛远天看到刚才被黑女郎染血的手指碰到过的地方时,他整个人更像是跌进了冰窖之中一样!
  在被黑女郎手指碰到之处,出现了一个乌溜溜的深洞,血正在汩汩地流出来!
  盛远天整个人呆住了,血在不断流着,直到他整条腿都被流出来的血沾满了,他才大叫了一声,拋开了手鎗,扯破了衣服,把伤口紧紧地扎了起来。同时,用力扳开了黑女郎的手指。
  黑女郎已经死了,她临死之前,心中的怨恨,全都表现在她的脸上,以致她美丽的脸,看起来变得像妖魔一样。
  以下,又是盛远天的日记,但是经过综合,不用每天发生的事作为记述。那可以说是盛远天在这件事发生之后,遭遇的综合。
  他首先提到当时的心境:当我再向她看一眼的时候,我全身冰凉,发抖。她仍然睁着眼,虽然已经死了,可是眼中那种怨毒,却像是永恒地被留了下来。我转过头去,转得太用力了,以致颈骨痛了好多天。
  当时,我以为一定会像韦定咸一样,流干了我体内的血而死去了,因为虽然我紧紧扎住了伤口,但是血还是不断涌出来。我既然已经绝望,也就不必赶路,就在离她尸体不远处躺了下来。
  看着她的尸体,当然看不到她的脸。别以为我会有什么歉疚,一点也不,我来自文明社会,在我得到了那么多珍宝之后,我回去,可以有享不尽的快乐。她只不过是一个土人,就算可以,我也不会把她带回文明世界去。她想阻止我的前程,妨碍我以后无穷无尽的快乐,我当然要把她铲除。
  我铲除了我今后一生快乐障碍。可是她,该死的,却用了不知什么方法,一定是巫术,令我的身上,也出现了一个鎗孔。
  那真是一个鎗孔,虽然她只不过用沾了她自己鲜血的手指按了一按,但是效果却如同我自己向自己的腿上开了一鎗一样。
  我当时以为自己一定要死了,我已经决定,就算死了变鬼,我也不原谅她。虽然她曾经救过我,而且给过我很多欢乐,但是她毁了我。她给我的快乐,比起我今后可以获得的快乐来,算是什么?
  我恨她,恨她入骨,她的眼光中充满了怨毒,其实我也是一样!她可以留在山区,让我离去,她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去死!去死!她已经死了,最不值的是我要陪她死!
  我已经可以看到在等着我的快乐,可是现在什么都完了,我怎能不恨她?在我闭上眼睛等死的时候,我没有一秒钟不在恨她,我甚至拾起了手鎗来,扳动扳机,把余下来的子弹,全都送进了她的身体之中!
  由此可知我对她的恨意是多么深!因为她由于愚蠢、自私、不谅解自己的地位,而毁了我这个可以有无穷快乐的人的一生!
  当然,在后来,我才知道,我恨她,她也同样恨我。她恨我,可能比我恨她更深,因为在临死之前,她并不是要我死,而是运用了巫术中最恶毒的血咒,要令我一生受尽痛苦的折磨!
  当时,我闭着眼睛,感到血液在伤口中不断涌出来。我以为一定死了,可是过了没有多久,血涌出来的感觉停止了。
  我不敢相信自己有那样的好运。(在当时,我的确是相信那是好运。)我挣扎着站了起来,伤口的确不再流血。幸而我刚才没有拋弃那袋宝石,我用一根树枝支撑着,继续向前走。
  奇怪的是,伤口并不痛,也不流血。当我解开在伤口上的布条时,看到一个孔洞,十分可怕,那使我不敢再解开来看。
  我一直向前走着,足足走了十天,才走出了山区,来到了那道河流的下游,进入了一个村庄。那个村子聚居的土人,不是黑人,而是印第安人,看来他们比黑人和气很多,看到了陌生人,奔走相告。
  不一会,一个大巫师模样的人,就走出来接待我。他看出我受了伤,他会说西班牙语,愿意替我治伤。可是,当我解开了布,他看到我的伤口之际,他整个人,像是遭受到了雷击一样!
  那印第安土人大巫师,在他布置得异常怪异的屋子中,在一分钟之前,还充满信心,说他的独门秘方,可以医治任何伤口。
  可是,当盛远天把伤口展示在他的眼前之际,他整个人像是忽然变了颜色,变成了惨白色!
  他尖声叫着:“天!天!这是黑风族巫师的血咒!最恶毒的黑巫术!”
  看到他如此惊骇,盛远天忙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咒语?”
  印第安巫师道:“是用鲜血行使的咒语,这……咒语是没有法子消解的……它将永远留在你的身上!”
  盛远天吞下了一口口水:“会死?”
  巫师回答:“如果会死,早就流干了血死亡了。看来施咒的人,只想你受痛苦,不想你死!”
  盛远天咬着牙:“那也没有什么,至多我一辈子腿上带着这个伤口就是了!”
  巫师用一种十分怪异的眼光望着他,望得盛远天心中发毛,忍不住问:“怎么了?”
  巫师缓缓地道:“施咒者如果对你恨到了极点,一定会令你比死更痛苦……”盛远天闷哼了一声:“或许她爱我,不舍得我死!”
  巫师的面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他尖声叫了起来:“女人!天!女人施……血咒……你可曾注意她说了些什么?她说了些什么?”
  盛远天也受巫师紧张神态的影响,变得十分惊惧:“她根本不会说话,甚至不会发出声音!”
  巫师的脸色一片死灰,声音也尖厉得不像是人类所发出来的:“她……是巫师的女儿?黑风族只有一个大巫师,她是大巫师的女儿?对了,一定是,要不然,也不会有女人,会施那么恶毒的血咒!”
  盛远天害怕地问:“她不会说话,情形是不是会好一点?”
  巫师苦笑着,摇头:“更坏,她心中的怨毒,全部化为咒语的力量,她……可曾作什么手势?”
  盛远天陡地想起来,黑女郎在临死之前,作了几个怪异的手势。他连连点头,把那几个手势,摹仿了一下。巫师的眼珠像是要跌出来一样,然后,他又闭上眼睛,身子簌簌地发着抖。盛远天抓住了他的手背,道:“怎么啦?那是什么意思?”
  巫师过了好一会才松了一口气,道:“太怨毒了!黑风族大巫师的血咒,太可怕了!”
  盛远天张大了口,喘着气,望着自己腿上的伤口,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巫师道:“咒语不但要害你,而且还要使你的下代,一代代延续下去。你会亲手杀死你的女儿,你的儿子在你这个年纪,腿上就会出现一个洞,以后每年,在施咒者死去的那一刻,就会流血,流血的数量,和死者相等。他也会杀死自己的女儿,这种可怕的情形,会一代一代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盛远天听得全身发颤,尖叫起来:“我不信!”
  巫师用一种十分怨哀的神情望着他,盛远天的叫声,渐渐低了下来。他不信!以后的事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是眼前,他腿上的那个弹孔,却是千真万确的,他能不信么?
  盛远天安然离开了山区,他找了很多医生,去医治他腿上的伤口,但是一点结果也没有。盛远天带出来的珍宝,使他成了巨富,他潜在的商业才能,使他的财富迅速地增加,他已经成为豪富了。但是每年,当那一天来到,他腿上的鎗孔就开始流血。
  那种怪现象,使他不能不相信巫术,而且,尽他的一切可能,他自己亲自研究巫术。他有了钱,办起事来就容易得多。
  他研究的结果是:血咒是巫术中最神秘恶毒的一种,只有黑风族的大巫师会,而且,是没有消解的方法的。
  在研究的过程中,盛远天也明白了当年,韦定咸博士究竟犯了什么错误。原来黑风族,正是当年宣称把守护神像“干干”藏起来的那一族!韦定咸却糊里胡涂,使得神像出现,那意味着黑风族的特权丧失,当然要招致杀身之祸了!他应该把守护神像,送到和黑风族敌对的土人那里去才对。
  盛远天也弄清楚了一些事的来龙去脉。那黑风族的大巫师,是哑子玛丽的弟弟,那黑女郎,是大巫师的女儿。
  所有大巫师的女儿,自小就被药毒得不能出声。她可以学习巫术,但是一学了巫术之后,就不能和任何男性来往,族中的男子,也没有人敢去碰她,她必须一个人孤独地生活。玛丽就是因为耐不住心理、生理上的寂寞而逃走的。
  土着中的性活动,几乎是半公开的,十分开放。一个生理正常的少女,在耳濡目染之下,自己又得不到男性的慰籍,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本来,那天晚上,盛远天只有一夜的生命了,第二天天一亮,就会用他的血来祭守护之神!而就在那个晚上,从来未曾接触过男性的那个黑女郎,实在忍受不住原始本能的诱惑,把盛远天救到了那个山洞之中。
  盛远天也弄明白了黑女郎把他的手,按在她的心口,他也把黑女郎的手拉过来,按在自己的心口,那是代表了两人真诚相爱。盛远天可以再娶许多妻子,但是不能拋弃她,可是结果,盛远天却杀了她!
  黑女郎的怨毒,在临死之前爆发,她向盛远天施了血咒!可怕的血咒!
  当盛远天弄清楚这一切之际,已经是一年多以后的事情了。
  他用了大量金钱,买通了几个巫师,要他们去求黑风族大巫师,赐以解消“血咒”的方法。可是得到的回答是:血咒根本无法消解,只有等着,接受咒语所赐的痛苦的惩罚。
  又过了一年,盛远天更加富有,他对巫术的知识也更丰富。巫术的神秘力量,所造成的例子,他也知道得更多,所以他对于黑女郎所施的咒语的恐惧感,越来越甚。
  由于他不断专研巫术,和各种各样的巫师在一起,所以当他决定来到这亚洲的城市之际,一个印第安巫师的女儿爱上了他,愿意跟他一起来。盛远天也感到,在今后对抗黑女郎血咒的行动中,需要一个精通巫术的人帮助,所以他把那巫师的女儿带了来。
  那个巫师的女儿,就是那一个“样子很怪的小姑娘”,后来成为盛远天的妻子。她不但精通巫术,而且还是罕见的绘画天才,小宝图书馆中的那些绘像,就是由她仔细地绘成的。
  他们结婚之后,深居简出,商业上的事,全交给可靠的人处理,苏安成了好帮手。
  小宝出世了!
  当盛远天夫妇,知道了自己有了女儿之际,心情紧张到了极点。因为黑女郎的咒语之中,有盛远天要亲手杀死自己的女儿在内!
  他们两人,几乎每天,都用各种不同的巫术方法,想消除这个恶毒的咒语。小宝一天天长大,到了五岁,成为一个人见人爱,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盛远天夫妇以为自己的消解已经成功,黑女郎的咒语力量已经消失了!
  可是,在小宝五岁的那一年,就发生了那晚的事!
  在盛远天的记载之中,有一段是讲到这件事的,写得十分可怕,令人不忍卒读。
  以下就是在事故发生之后,盛远天的记载:一直在惊惧中过日子,财富买不到安心。小宝五岁了,以为我们的努力有了结果,可是事情终于发生,血咒的咒语应验了!我,在咒语的恶毒诅咒下,亲手勒死了小宝,我亲爱的女儿。我根本哭不出来,只是心头一阵阵绞痛,我是那么爱小宝,她是我的骨肉,任何人对她作最轻的伤害,我都会拚命,可是我却亲手杀死了她……那天晚上,事情是突然发生的。小宝玩倦了回来睡觉,她是那么可爱,睡得那么沉,我在她的床边看着她,轻轻地替她抹去额上的汗珠。可是突然之间,我看出去,她变了,整个人都变了,皮肤变得漆黑,身子变得长大,她……不是小宝,却是那个……黑风族大巫师的女儿,向我发出狞笑,双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想叫,叫不出声音来。她是那么狰狞,眼光之中充满了怨毒,她化为厉鬼,要杀我报仇!我一面挣扎,一面顺手拿起了一条绳子,缠住了她的颈,用力勒着。
  我一直用力勒着,直到我的手指生痛,直到勒到那巫师的女儿,面肉扭曲死去,我正感到松了一口气之际,手背上一阵剧痛,回头,看到妻子正在咬我的手背。我把她推开,继续勒着那可恶的,来复仇的女鬼,直到她的舌头,完全吐了出来。
  外面有敲门声,是不是女鬼又在施什么法呢?我回头向门看了一下,再转回头来时,我整个身体内的血液都凝结了!床上没有女鬼,绳子是勒在小宝的颈上,深深陷入她的颈内。她可爱的小脸,已经变成了深紫色,舌头伸在外面,咬得肿了。没有女鬼,我勒死的,是我自己的女儿,自己的女儿!
  血咒的恶毒咒语应验了,多年来我们的努力白费了!不但我杀了自己的女儿,将来我有儿子,他也会杀死他自己的女儿,恶毒的咒语将永远延续下去,没有法子可以消解!
  我抱着小宝的尸体,想哭,哭不出来,想叫,也叫不出来。她的身子已经发冷了,我拚命摇她的身子,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
  当我打开门的时候,妻知道我做了什么,她像疯了一样对付我。但是她随即知道,那不是我的错,是那恶毒的咒语使我疯狂,使我把自己的女儿,当作是来复仇的女鬼,以致我杀死了自己的女儿!
  小宝死了之后,盛远天和他的妻子,知道血咒的咒语是无法消解的。而更令得他们手足无措的是:盛夫人又有了身孕。
  那真令他们无所适从,放在他们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从此不生孩子,或是任由恶毒的咒语持续下去!
  不过盛远天还是不死心,他带着妻子,再次回到了海地。在那里,又和许多巫师接触过,想着办法,直到盛远天夫人生下了第二个孩子,那是一个男孩。
  那个男孩子,当然就是后来在孤儿院长大的古托。古托之所以会有那么奇怪的经历,那全是盛远天的安排。
  盛远天知道,这个男孩,按照那黑女郎的咒语,到了他二十八岁那年的某一天,他的腿上,会突然出现一个洞,每年会定期流血。如果他结婚,生了女儿,这女儿会死在他的手里!
  盛远天采取了十分特异的办法,他要这个男孩,在完全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形下长大,和他完全不发生关系,根本不见面。在那样的情形下,或者有希望,可以使这男孩子逃过噩运。因为咒语是自他身上而起的,孩子和他既然没有了任何联系,自然有可能切断咒语了。
  (这只是盛远天一厢情愿的想法,后来证明了一点用处也没有。)盛远天安排好了关于他这个男孩子的一切之后回来,那男孩子在孤儿院,只有盛夫人画的一幅画像,被带了回来,作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怀念。
  然后,他们还是想通过巫术的方法,来消解血咒的咒语。他们使用了所知的最凶恶的一种印第安巫术,来对抗黑巫术的血咒。
  为了可以使血咒消解,他们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而且,是使自己活活地被烧死。那种印第安巫术,是否能够对抗黑巫术,他们也没有十分把握,可是为了他们的男孩子,他们愿意那样试一试。
  结果是,他们两夫妇,在种种巫术仪式的安排下,自焚而死在那间小石屋中。
  这样的结果,自然是盛远天当初在一见到那个宝藏,欣喜若狂之际所想不到的!
  他得了钜额的财富,可是自此之后,却连一天快乐的日子都没有过过。环绕着他的,是无数的金钱,无穷的恐惧,无尽的痛苦,和无比的绝望。有时,当他回想起来,他倒并不是未曾有过快乐的日子,至少,在那个漆黑的山洞之中,他和那个黑女郎相处的日子,是充满了心理和生理上的欢愉的。那种酣畅淋漓至于极点的原始欢愉,在他得到了大量财富之后,根本未曾再经历过。
  盛远天的孤僻当然是有原因的。到后来,他自己已成了一个精通各种巫术的巫师,可是他自始至终,也都在怀疑,巫术的神奇力量,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他肯定了巫术的存在,但是不知道何以会如此。
  在盛远天的记载之中,也杂七杂八提出了一些见解,都是从巫术的传统观念来看巫术的。讲来讲去,也讲不出一个完善的解释来。
  盛远天对他儿子的安排,当然十分妥善。难得的是,苏氏父子,一直忠心耿耿,执行着他的遗嘱,使古托能够过王子一样的生活。可是盛远天却无法阻止血咒的延续,一如咒语所指,古托在二十八岁那年,腿上多了一个每年流血,永远不会痊愈的孔洞!
  盛远天自然也料到,不论自己如何努力都不能消解血咒的可能,所以他又托了一个信用超卓的律师,要他在古托三十岁生日的时候,去问古托那个怪问题。如果根本没有什么怪事,发生在古托的身上,那就是说,血咒的力量已不再存在了,当然没有必要使古托知道过去的事。但如果血咒的力量还在,古托就应该知道事情的一切经过!
  而事情的一切经过,就是盛远天的记述。
  原振侠看完了一切记载,整个人的感觉,像是飘浮在云端一样。他想把自己的思绪,从可怖的、神秘的、黑暗的巫术世界中挣扎出来,但是那并不是容易的事,因为巫术的一个被害者──古托,就在他的眼前!
  过了好一会,原振侠才挣扎着讲出一句话来:“真有……巫术吗?”
  蜷缩在沙发上,看来已经像是睡着了的古托,身子动了一下,立时回答:“这正是他当年问韦定咸的话!”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对任何文明世界的人来说,巫术全是不可思议,不能被接受的。如果真是有着这种神奇的力量,何以这种力量,只掌握在过着原始生活的民族手里?巫师和大巫师,究竟掌握了什么,才能使这种力量得到发挥?像那个黑女郎,她是通过了什么,使她的复仇行动,能够在她死后,一直延续下去?
  原振侠受过严格现代科学训练的头脑之中,被这些问题充塞着,几乎连头都要胀裂了开来。古托已经坐了起来,望着他道:“问题太多了,是不是?”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是,没有一个是有答案的!”
  古托道:“答案不能在这里找,要到巫术的世界中去寻找的!”
  原振侠怔了一怔:“你的意思是──”古托道:“他的错误──对不起,我还不习惯称他为父亲。他错在始终不敢再回到黑风族聚居的地方去,而我,要去!”
  原振侠一听,整个人直跳了起来。古托吸了一口气:“我要去见那个大巫师!”
  原振侠望着他,本来,他是想劝阻古托的。可是当他看到古托那种坚决的神情,想到古托生活在恐怖恶毒的咒语之中,心灵一直在巫术黑暗阴影的笼罩之下,他就不再说什么,只是挥了一下手,道:“血咒是不能消解的,这似乎已经得到证明了!”
  古托惨然笑了一下:“我还想去作最后的努力,或许那个大巫师有消解的法子。不论付何种代价,我……都想做一个正常的人,我不要作黑巫术咒语下的牺牲品!”
  原振侠叹了一声:“是的,如果我换了是你,我也会那样做。我十分明白,你的痛苦并不是来自肉体上的,而是来自心灵的!”
  古托道:“是的,身体上的痛苦我可以忍受,但是我不能忍受我和文明脱节,不能忍受那种……禁锢。我像是被关在一只玻璃箱子之中,在闹市供人观看一样!”
  原振侠望了古托半晌,道:“祝你成功。”
  古托沉声道:“祝我们成功!”
  原振侠刚才在整个跳了起来之后,已经准备坐下来了,可是一听得古托这样讲,他再次跳了起来,盯着古托,讲不出话来。
  古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答应过我,我如果再要你帮忙的地方,你一定会答允的!”
  原振侠感到喉咙里有一只大核桃塞住了一样,想讲话,可是却一句也讲不出来。古托学着当时原振侠的语气:“答允就是答允!”
  原振侠陡然叫了起来:“那可不包括到海地去见大巫师在内!”
  古托坚决地道:“一切需要帮助的,都在内。”
  他一面说,一面用挑战的眼光,望定了原振侠,原振侠倏地转过身去,不愿和他的目光相对。古托冷冷地道:“当然,你不去,我也不能绑你去,算了!”
  原振侠是性子十分冲动的人,古托显然了解这一点,知道原振侠必然不能忍受自己语意中的轻视。果然,原振侠立时转回身来,大声道:“我去!谁说我不去?”
  古托长长吁了一口气,原振侠则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苦笑了起来。
  半个月后,古托和原振侠到了巴拿马,古托可以运用的大量金钱,发生了作用。
  在巴拿马停了一天,私人飞机把他们送到海地的首都太子港。在太子港,他们本来想雇请能干的向导,可是不论古托出多少钱,来应征的人,一听说是要深入山区的,全都掉头就走。
  古托发起狠劲来,道:“我们自己去,最多一路上,尽量学当地的土语!”
  原振侠瞪了他一眼:“土语精通如韦定咸博士,还不是成了一具风中摇摆的干尸?古托,这是我最后一次表示我的意见,你所能运用的力量,只是金钱,对于土人来说,金钱是不发生作用的。他们自己就有着价值连城的宝库,你凭什么去和黑风族的大巫师对抗?”
  古托紧抿着嘴,不出声。他不是不知道这一点,可是这是他唯一可行的路了。他在沉默了半晌之后,才缓缓地道:“好,我不是不听你的劝告,但是我可以不再勉强你跟我一起去。”
  原振侠十分生气:“你以为我会让你一个人去?好吧,就算大家都变成干尸,也比较好!”
  古托惨笑了一下:“我运气其实还算不错的,至少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原振侠有点啼笑皆非,大声道:“谢谢!”
  他停了一停,又叹了一声:“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到小宝图书馆去,见不到你,现在还好好地在当我的医生!”
  古托道:“我不以为平凡而安定的生活,可以令你满足。你天生有一种寻求刺激、追求未知因素的性格,不然你也不会在这里!”
  原振侠苦笑了一下,想起自己过去的几项经历,他不得不承认古托的话是对的。
  当天他们的对话到此为止,第二天,他们就开始出发。所携带的装备之中,有两支古托通过了关系,买来的最新M十六自动步鎗。古托曾狠狠地道:“我就不信巫术致人于死的力量,会比这种先进的鎗械更甚!”
  原振侠当然不准备去进行屠杀,但是在必要的时候,自卫似乎也是必须的!
  他们在行程之中,双方说话都不多,靠着一张简陋的地图,一直向山区进发。沿途的情形,和盛远天的记载,几乎没有分别,虽然时间已过去了三十多年,但这里的土人,根本是与世隔绝的。在印第安人聚居的村落中,印第安人比较友善,古托有一半印第安人的血统,和印第安人相处,更是融洽。
  黑人聚居的地方,黑人见了陌生人,别说是理睬了,连看都不看一眼,根本当他们不存在一样。在这种情形下,会使人感到自己已经是一个死人──不单是一个死人,根本已经在空气中消失一样。那种心理上的压迫,再加上入夜之后,沉重的鼓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原振侠和古托都感到了身陷魔境之中!
  一连七、八天,都是如此。虽然恐惧感越来越甚,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危险。从盛远天的记载中来推敲,他们离黑风族的聚居处已不远了。
  那天下午,他们又经过了一个小村子,两人也已经习惯于土人对他们的不理不睬,所以也懒得进村子去,只是在村子边上走过。几个赤裸上身、十分健美的黑人少女在他们身边经过,同样地不看他们,只是在她们的神情上,看出她们心中的想法。她们在想:这是两个死人,不会再有可能离开山区,何必多费精神去理睬他们?
  古托和原振侠两人,相视苦笑。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呆住了──在路边,一大丛芭蕉树下,有一个人坐着,正向他们望来。尽管那个人的肤色也十分黑,可是一望而知,那是一个白种人!
  古托和原振侠盯着他看,那人也缓缓站了起来。看来他大约有五十岁左右,他一定长期在这里生活,因为他的装束,已经完全和土人一样了!
  在这样的地方,外人,即使是印第安土人,进来之后,也等于进入了死亡陷阱一样。居然会有一个白种人在,那真是不可思议之极的事情!
  他们感到诧异,那人也感到诧异,他站了起来,双方慢慢走近。那人先开口,语调听来有点干涩:“你们……说英语吗?”
  古托伸手加额:“天!果然是西方人!”
  那人一口英语,一听就可以听出那是英国人。当古托说那一句话之后,那人也高兴莫名,伸出手来,握住了古托和原振侠的手,连连握着,道:“到我的屋子去坐坐吧,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除了我之外,怎么还会有人到这里来?”
  原振侠反问:“你在这里干什么?”
  那人沉默了极短的时间,才道:“家父是一个探险家,多年之前,他死在──”他伸手向前面重重迭迭的山岭,指了一指:“死在山里。我来找他,却被这里土人的巫术迷住了,于是我住下来,努力研究巫术,已经有二十多年了!”
  那人说到这里,神情显得十分兴奋:“我的研究,已经很有成绩了!”
  古托和原振侠当时,还不明白他所说“很有成绩”是什么意思。等他们来到了那人的住所──那是和土人的茅屋一模一样的一间茅屋──看到了厚厚的一迭稿件,打满了文字之际,才知道那人把他研究的结果,用文字记录了下来。
  那人请古托和原振侠,在地上的干草垫上坐了下来,给他们一种有点酸味的饮料。原振侠小心翼翼地问:“令尊是探险家?请问是不是韦定咸博士?”
  那人陡然震动了一下,望着原振侠:“不错,你不可能知道的!”
  原振侠吸了一口气:“在一个偶然情形下知道的,你可知道令尊的死因?”
  那人默然,低下了头,伸手指在他那只残旧的打字机上,一下一下按着同一个字。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的名字是马特,马特?;韦定咸。”
  原振侠和古托也介绍了自己,马特才道:“我不知道你们两人对巫术的了解程度,所以,你刚才的问题,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原振侠刚想告诉他,自己两个人,尤其是古托,对巫术的了解,可以说已经相当深。可是原振侠还没有开口,古托已一下子把裤脚撩了起来,把他腿上的那个孔洞,呈现在马特的面前。
  马特发出了一下惊呼声,接着,又发出了一下呻吟声,闭上了眼睛,身子发着抖。好一会,他才喃喃地道:“血咒!血咒!只有血咒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你……你做了什么?”
  古托淡然道:“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因为我的父亲,杀死了黑风族大巫师的女儿──”马特立时接了下去:“而且还盗走了黑风族宝库中的一些珍藏!你的父亲,就是当年和我父亲一起,到这里来的那个该死的中国人!”
  古托冷冷地道:“除了最后那句话之外,其余你所说的都是事实。要说该死,不知是谁更该死些!”
  马特叹了一声,挥着手,道:“不必再为过去的事争论了!古托先生,如果你冒险到这来的目的,是想消解血咒的咒语,那我劝你,在你未曾见到任何黑风族族人之前,赶快离开吧!”
  古托不出声,马特又用十分低沉的声音道:“许多巫术是只有施术的方法,而不能消解的,血咒是其中之一!”
  古托道:“这就是你研究的结果?”
  马特陡然恼怒了起来:“别用轻佻的态度来看我的研究结果!”他指着那迭文稿:“我的研究,是有人类历史以来,对巫术的唯一解释!”
  古托和原振侠两人互望了一眼。对巫术的解释?那么神秘恐怖的现象,也可以有解释么?他们都不说话,只是注视着马特。
  马特的神情,刚才还是极自傲和充满了信心的,可是在两人的注视之下,他多少有一点气馁,他道:“当然,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一个人提出了这样的解释!”
  古托沉声道:“好,你的解释是什么?巫术的神奇力量来自什么?”
  马特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显然是他假设了这个解释以来,第一次向人道及,因此他的神情,看来有点兴奋得像一个告诉人家,他正在恋爱的少年一样。他一字一顿,道:“巫术的力量,是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充塞在我们的四周围。巫术,就是利用这种能量,或多种能量,去达成种种目的的一种方法!”
  马特已经尽量放慢语调,可是他的话,还是叫古托和原振侠两人,想了几遍,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古托冷笑道:“这算是什么解释?什么能量?要是存在的话,为什么只有通过巫术的方法,才能运用?”
  马特十分严肃地道:“什么能量,我说不上来,但是这种能量,一定不是人类如今的科学所能运用的!”
  原振侠也冷笑了一声,表示并不信服。马特激动了起来:“别冷笑,人类对于各种能量,所知本就不多!不错,人类有相当长久运用机械能的历史,但是运用电能有多久?才两百年,运用核能有多久?才几十年!分子内能的理论才被提出来,不知道还有多少种能,未为人类现阶段的科学所知!”
  古托和原振侠都不说话,在咀嚼着马特的这番话。马特这番话,说人类运用能量的历史并不久,是正确的。电能存在了几亿年,可是直到富兰克林之后,人才运用电能,只不过两百年的时间而已。磁能的存在,已是众所周知的事了,但是磁能的广泛利用,甚至还未曾开始!
  宇宙之中,自然还存在着许多未被发现的能量,这些能量,人类对之一无所知。如果有一种方法可以运用它们,那当然会被视为神秘之极的事情了。古托和原振侠一想到这一点,自然而然,收起了轻视的态度。
  马特越说越是流畅,他又道:“天文学上有一种天体,称为‘类星体’,那是距离地球极遥远,蕴藏有巨大能量的天体。类星体所放射出来的能量,已令得天文物理学家惊讶莫名,困惑异常。天文物理学家计算出,一颗比银河小一万倍的类星体,能够放射出相等于该银河发出的一千倍的能量!两位小兄弟,如果有人能运用类星体能量的话,别说毁灭地球,就算是毁灭整个太阳系,整个银河系,都是弹指之间的事!”
  古托和原振侠更说不出话来,马特又道:“我当然不是说巫术运用的能量,就是类星体能。但能量既然与物质的运动状态息息相关,人类现代科学,对物质的基本粒子运动、原子运动、分子运动等等,所知有多少?不知道有多少种能量未被发现,就在我们的周围!”
  原振侠作了一个手势,道:“运用一些能量,能使人的身体上,出现一个永不痊愈的洞?你说的这种能量的威力,未免太大了吧!”
  马特哈哈大笑起来:“你的说法太幼稚了。运用核能,可以毁去整个城市,在身上的一个洞,算是什么!”
  原振侠给马特说得讲不出话来,古托摇头道:“这是诡辩,要使核能毁灭一个城市,要经过十分复杂的程序,并不是指手划脚,念念咒语就可以实现的!”
  马特大声道:“对!运用各种不同的能量,要有各种不同的方法,用运用电能的方法,得不到核能。运用还不知是什么能量的方法,就是巫术!”
  原振侠立时问:“念咒语加舞蹈加鼓声,这算是什么运用能量的方法?任何人都可以这样做。是不是任何人,都能运用就在我们身边的许多未知能量呢?”
  马特望了原振侠片刻:“你指出的种种,包括有时要用到动物的尸体、骨骼,有时一定要在黑暗之中进行,等等,这一切,全都只是手段,不是目的!”
  他讲到这里,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前额,继续道:“目的是使施术者的精神高度集中,在精神高度集中的状态下,人脑的作用会加强。我的假设是,人脑所放射出来的讯号,或者是加强了的脑电活动,会使得能量集中到可以运用的地步!”
  原振侠不由自主,咽了一口口水。人脑,又是人类现代科学还未能解开的谜,谜一样的人脑活动的力量,谜一样的未知能量,加在一起,就是谜一样的巫术!马特的解释,倒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马特继续道:“当然,这只是最简单的说法。实际上,即使是最简单的巫术,某一种咒语,可以使人的脑子活动达到某一种状态,产生程度不同的脑电活动等等,都是复杂之极的事。而且,和地理环境也很有关系,譬如说,要运用的是磁能,在南北极施术,就一定比在其它地方好,因为那地方的磁能特别强!”
  古托发出了一下干咳声:“我可以读你的研究结果?”
  马特道:“当然可以。有些巫术,可以用另一种能,来与之抵销,但是血咒,是施术者临死之际施出来的,人在临死之前的一剎那,脑部活动特别强烈,所能起作用运用的能,也一定特别强烈。这种能量的聚集,我相信是和施术者最后的意愿──一组思想电波束相结合的,一直存在着,看不见,摸不着,但是到了一定时刻,就起作用。所以,咒语是不受时间限制的,会无限期地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古托的身子,不由自主地发着抖。过了一会,他才苦笑了一下:“我最多不结婚,不生子女,那就可以使咒语在我身上终止了?”
  马特想了一想:“应该是可以的,就像你,如果肯把一条腿切除,我相信在你身体的其他地方,不见得再会出现鎗孔。不过也很难说,因为这种能量,始终在你的周围,而且可以说是活的。因为那种力量,是人的思想波束和能量的结合,用通俗的话来说,那是一个充满了复仇意念的鬼魂!”
  原振侠轻轻拍了一下古托的肩头,问:“这种聚集、运用能量的方法,也就是巫术,是由谁发现的呢?那么复杂的过程,不见得是由某一个人自己创设的吧?”
  马特叹了一口气:“我也想到过这个问题。后来,我又自己问自己,冶金的过程那么复杂,最先是由谁想出来的呢?金字塔的建造工程,简直不可思议,是由谁想出来的呢?人类史上这种没有答案的事太多了。有的人说,那全是外星人来过地球,是外星人传授给地球人的知识。真要找答案,或许这通过人脑活动和能量相结合,加以运用的方法──巫术,也是外星人留给地球人的知识吧!”
  原振侠和古托只好苦笑,马特拍着古托:“所以,你不必去见那个大巫师,他不能使血咒的咒语消除。”
  古托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看来,他已经被马特说服了。马特叹了一声:“我没有钱,如果有足够的钱,我可以进一步揭开巫术的奥秘!”
  古托一听得马特这样说,立时双眼射出异样的光采来,道:“我有足够的钱!”
  马特望向他,他又道:“而且,我早已打算,终我一生岁月,我要研究巫术。本来,我完全无从着手,你的假设和解释太精采了,使我们可以知道从哪里开始!”
  原振侠扬了扬眉:“其实,要作假设的话,可以有很多假设。人的脑电波,影响了某种外层空间来的生物,因而产生神奇的力量!”
  古托和马特两人,不约而同,向原振侠瞪了一眼,像是在怪他,对这个问题的态度太不严肃。马特道:“那太好了,我们可以购置许多仪器来进行研究,我在这里久了,已经录下了许多咒语的念法。我们也可以请黑人巫师和印第安巫师来施术,从他们的施术过程之中,记录能量的变化,和巫师本身脑电波的变化……”他越说越是兴奋,古托也越听越是兴奋,连声道:“太好了!太好了!这个研究所,我看就设立在海地,可以请到更多的巫师!”
  马特点头道:“当然,说不定我们和各族的巫师打好了关系,连黑风族的大巫师,也肯接受我们的邀请──”马特在充满希望地这样说了之后,又叹了一声:“当然,这几乎是没有什么可能的事!”
  古托的神情变得很淡然:“不要紧,只要我不生育,血咒的咒语就失效了一半。至于我腿上的那个洞,我也早习惯了!”
  原振侠看到古托的精神状态,有了彻底的改变,心中很高兴,他道:“你的毒瘾──”古托用力一挥手:“从现在开始,我有太多的事要做,当然会把它戒掉。原,你是不是参加我们的研究?”
  原振侠想了一想,道:“我还是回去做我的医生。嗯,祝你们的研究有成绩,把神秘的巫术科学化!”
  古托和马特一起笑了起来,他们的笑容之中,充满了信心。
  当然,充满信心是一回事,是不是真能达到目的,又是一回事。正如马特所说,世上,不可思议、无法用现代科学解释的事太多了!人脑的异常活动,加上未知的能量,是不是巫术神奇力量的来源,谁也说不上来。但是人在极度的怨毒和仇恨之下,可以做出极可怕的事来,倒是千真万确的。
  整个故事中,盛远天最可哀:他有了一切,可是同时,失去了快乐。人生追求的,究竟是什么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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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CR Jay Fu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