尺蠖是一种蛾的幼虫,这种蛾,就叫尺蠖蛾。尺蠖蛾也有十几种之多,但它们的幼虫,都叫尺蠖,这种虫的样子有点像蚕,身子细,约有三寸长,好像是一节四季豆,脚生在头部和尾部,所以行动起来,样子就非常怪,要将长在尾部的脚,移到了齐近头部的脚,在头部的脚,再向前移去,如此继续不断。
  当头部的脚,和尾部的脚,靠在一起的时候,整个身子,就弯了起来,所以它在向前行进之际,实际上就是不断弯成弓形再放直的动作,几十条尺蠖,一起在树干上,身上弓起来又放直,向前蠕动,这种情形,实在令人有说不出来的憎厌和不舒服之感,觉得这种毛虫向上爬的姿态实在太令人恶心。
  人看尺蠖拼命向上爬的情形,觉得恶心,不知道反过来尺蠖看人拼命向上爬的情形,是不是也觉得恶心?人在向上爬的时候的情形,只怕还要丑恶得多吧?
  在一个漂亮俐落的急转弯之後,年轻人贴住了滑雪板,在一簇枯树之前,停了下来,回头望去,几分钟之前,自己的站立之所,看来已经有点高不可攀,从山顶上向下滑来,那种风驰电掣移动的感觉,真令人心旷神怡。
  气温很低,双手虽然戴著手套,手指尖仍然有点麻木,年轻人将手指伸屈了几下,正准备继续向前滑,滑到他居住的那间由松木筑成的屋子去,而就在此际,连续的两下枪声,突然响了起来。
  在这幽静的地方,他住了超过一年,在这一年中,他听到的最大的声响,怕不会响过他自己的咳嗽声,那突如其来的两下枪响,衬著山峦的回音,令得年轻人的身子陡地一震,当他看到他前面的两株枯树,树干上忽然开了花之际,他已经向前直扑了下去。
  他并没有中枪,他向前扑出去,是为了躲避再有可能射来的第三枪,他在雪上打著滚,一直滚下去,在平整的雪地上,留下了极难看的痕迹。
  一直到他滚下了三十多码,他才有机会,定神向四面看去。
  枪声来得太突兀了,他甚至无法判断子弹是从哪一个方向射来的,但是凭他对枪械的知识来判断,他却可以肯定,子弹划破冷空气时所发出的尖锐的呼啸声,一定是一柄性能极佳的远程来福枪所发出来的。
  年轻人伏在雪地上,喘著气,他穿著鲜艳夺目的衣服,而四周围是一片白茫茫的,那使他成为最佳的靶子。
  年轻人的心头,感到了一股寒意,他用最快的动作,将滑雪板除了下来,然後身子扭动著,尽可能令浮雪将自己的身子盖住。
  枪声没有再传来,连最後的一下回声也静止了,四周围仍然是那样寂静,空气寒冷而凝止,可是年轻人却觉得死亡之神,在他身边徘徊。
  他向自己的身子望了一眼,他伏著的地方,离屋子还有三百码,如果他能够奔进屋子去,那麽,至少他可以比较安全,可是在这三百码的过程之中,他是不是能避开枪手的射击呢?
  年轻人的手心,在隐隐冒著汗,他已经对刚才突然其来的那两枪声下过判断,觉得那绝不会是猎人的杰作,因为这里根本没有猎人,而且,除了他之外,最近的邻人,也在一公里之外,而且,这里除了积雪,并没有可供打猎的野兽,这里是芬兰的北部,接近北极圈之处,他已在这里住了一年多,这一次,真正是除了他的叔叔之外,没有别人知道他在这里。
  可是,刚才就有人向他射了两枪。
  想起刚才的情形,他还有点不寒而栗,要是那两颗子弹,稍微瞄准一点的话──
  可是,那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只不过维持了几秒钟,他就忍不住伸手在自己的脑门上拍了一下,同时哈哈笑了起来。他真是太蠢了,他真是太蠢了,他心中骂了自己一声蠢才,然後,从雪地上站了起来。
  他站在雪地上,成为极明显的一个目标,而且,几乎是他一站起来,枪声又响了,就在他身侧,还不到一尺处,子弹发出「滋溜」的声音,钻进了积雪之中。
  可是年轻人却一点也不害怕,他只是扬了扬眉,向子弹飞来的方向,挥了撵手,又继续向前走去,当他走出七八步之後,第四枪声又响了起来,他觉得头上,像有什麽东西飞过,他伸手在头上摸了一下,他所戴的那顶绒线帽上面的一个绒球,已经被射掉了。
  年轻人笑了一下,那更证明他才听到那两下枪声时的害怕,是多馀的。
  他在那一刹间所想到的是,虽然有枪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向他射击,所使用的又是远程来福枪的话,那麽,他早就应该死在第一,第二响枪声之下了,因为装有望远瞄准器的来福枪,是十拿九稳的,而开始的两枪既然放过了他,他实在不应该害怕,那证明对方无意取他的性命,只不过和他开一个玩笑而已。
  年轻人在站了起来之後,本来是想循著子弹射来的方向,去找那个枪手的,但当他帽子上的绒球,被子弹射飞了之後,他就改变了主意。
  他知道自己料得不错,枪手并没有取他性命之意。不过如果说这是开玩笑的话,那麽这个玩笑,也未免太过份了一些,如果开枪的人,手指稍为震动一下──
  年轻人改变了主意,决定先回到屋子里去再说,那个枪手,能够来到这样遥远荒僻的地方来找到他,当然不会放弃最後的几百码不走,不到屋了里来和他见面!
  在年轻人走向自己的屋子之际,枪声一下又一下地响著,他左、右两脚的滑雪橇上,各中了四枪,留下了八个小孔,而他来到门口之际,最後的两枪,射断了他双手所握的滑雪杆。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空气乾燥而寒冷,他无法不承认,那个隐蔽的枪手,是第一流的枪手,让他去易地而处,是不是会有同样的好成绩,还未可逆料。
  当然,年轻人在向屋子走去的时候,脑细胞也在迅速地活动著,他在想∶谁会找到这里来,对他作这样的示威呢?照目前这种危险游戏的情形来看,那倒像是奥丽卡公主的标准手法。
  想起了奥丽卡公主,年轻人皱了皴眉,又不禁叹了一口气。但是,他并不认为公主会有那样神妙的枪法,而且,他也最不希望公主在他面前出现,那并不是说他不想念奥丽卡,他几乎每一天都曾想过,如果奥丽卡不是现在的奥丽卡,那该有多好。
  手中的滑雪杆被射断之後,年轻人推开了门。
  门才一推开,一股暖意,夹著一种松木的香味,就扑面而来,年轻人顺手拉掉帽子,他应该多少有点准备,准备那枪手来访。
  然而,他立即发觉,他没有机会作准备了.屋子里已经有了客人,背对著他,站在窗前,那不速之客,显然一直在窗前看著他,看他中枪之後滚下雪坡,又看著他在枪击之下,一步一步走向屋子。
  当然,那人也知道他进了屋子,可是那人却并不转过身来,年轻人一时之间,也不知道那是什麽人,因为那人戴著和穿著爱斯基摩人戴的帽子和外衣,看起来,只是毛茸茸的一团。
  但是年轻人立时看到,那个人的手中,拿著一幅油画,那是年轻人的作品,画的是奥丽卡公主──他心中想像的奥丽卡,一个极美丽的女人,而脸上有著圣洁的光辉。
  那幅油画是年轻人花了很多时间画成的,他的油画技巧,或许不是太成熟,但是只要是认识奥丽卡公主的人,谁都可以一看就认得出那是她的画像,而如果是对艺术有一点造诣的人,一定可以看出,画这幅像的人,在画像之中注入了极深的感情。
  年轻人看到那人手中拿著那幅油画,他就不禁苦笑了起来,不知道是高兴,还是讨厌,他已经知道那是什麽人了,要不是奥丽卡自己,谁会注意这幅油画?
  他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椅旁有一堆叠得相当整齐的木块,他顺手拿起两块来,抛进了壁炉之中,壁炉中的火头,向上窜了一窜,新落进火 的木块,发出了一阵劈劈拍拍的爆裂声,年轻人缓缓地道∶「你是怎麽找到我的?」
  奥丽卡公主仍然不出声,也并不转过身来,就在这时,「砰」地一声,门被撞了开来,一阵冷风随著掩了进来,等到门关好,屋子中又多了一个人,那是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西方人,约莫四十左右年纪,手中拿著一柄远程来福枪。
  年轻人望著那人,奥丽卡公主直到这时,才道∶「认识这位亨特先生麽?」
  年轻人向亨特望了一眼,这个人,这个名字,像是在什麽地方听说过的,可是一时之间,他却又想不起来,他只是翻了翻手,道∶「亨特先生,你刚才的枪法,很令人佩服!」
  那个亨特也拉下了帽子,道∶「你的勇气,更令人佩服,我不明白为什麽你不害怕!」
  年轻人乾笑了一声道∶「或许我知道能够在这哩找到我的人,一定不是普通人的缘故吧!」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奥丽卡,好麽?」
  奥丽卡公主直到这时,才转过身来,在柔长的兽毛的掩遮之下,她美丽的脸庞,看来像是瘦了不少,不过她的一双眼睛,仍然是那样明澈动人,而且,也一样闪耀著那种深不可测的光辉。
  年轻人指著她手中的那幅画,道∶「画得不好,几乎不像你,是不是?」
  公主没有说什麽,只是走向前去,将油画放在一个架子上,缓缓地道∶「不过对你来说,这油画是无价之宝,因为他救了你的性命!」
  年轻人望著奥丽卡的侧影,一时之间,还不明白她这样说,是什麽意思。
  不过,年轻人随即明白了,奥丽卡公主找到了他,心中怀著极度的恨意,她带著那个枪手,本来是想来杀他的,可是当她见到了自己的那幅画像之後,她改变了主意,那就是神枪手亨特为什麽只是恐吓他,而没有射死他的最大原因!
  但,奥丽卡为什麽要恨到来杀他呢?
  年轻人不禁苦笑了起来,唯一的可能,就是卢拉酋长的那件事发作了,奥丽卡已经知道他在伊通古董店中,并没有将真的宝藏换出来,而是将八件赝品,原封不动地带了出来,由她去交给卢拉酋长!
  年轻人一面苦笑著,一面摊著手,道∶「你是怎样找到的?」
  奥丽卡公主仍然没有望年轻人,只是微侧著头,望看自己的那幅画像,她道∶「真不容易,我足足找了你半年,才知道你在这里!」
  年轻人仍然苦笑著,道∶「我以为卢拉酋长的博物院,要两年才造得成。」
  奥丽卡冷笑一声,道∶「或者你更希望他的兴趣过去了,再也不建造那个博物院!」
  年轻人摊了摊手,耸耸肩。
  奥丽卡笑了起来,道∶「不错,事实的确是如此,卢拉酋长,已经放弃了他建造博物院的计划,他现在正在兴建一条一百公里的快速跑道,好让他统治的地区,成为全世界赛车的中心!」
  年轻人道∶「那麽,我不明白──」
  奥丽卡公主这才转过头来,望著年轻人,洁白的牙齿,咬著下唇道∶「不过,你的运气不够好,当卢拉酋长放弃了建造博物院的计划之後,他就将那十件珍藏,照原价出售,而由我买了下来!」
  年轻人的神情更加苦涩,但是他却竭力装出轻松的样子来,道∶「那就该说,你运气不够好!」
  奥丽卡「哼」地一声,道∶「你知道那总共是多少钱?」她不等年轻人回答,就继续道∶「我出让了我那几家工厂的所有股权,变卖了珠宝首饰,凑齐了那笔钱给酋长,当时我想,我只要能够以伊通百董店的订价三成,将这十件古董卖出去的话,我的财产,就可以增加三成,可是结果,结果──」
  奥丽卡讲到这里,声音变得十分激动,可是她却随即冷静了下来,道∶「结果是怎样,你应该知道的了!」
  年轻人叹了一口气。
  除了叹气之外,年轻人实在没有什麽话好说的了,奥丽卡公主既然只是用伊通古董店订价的十份之一,买进了那批古董,可是,那也是一笔极大的数目,年轻人完全不怀疑她要出让工厂,变卖珠宝,才能凑到这笔钱,而结果怎样,自然不问可知了。当她发现那十件东西之中,只有那柄宝刀和那顶皇冠是真的,其馀八件,根本全是赝品之际,唯一的结果是∶她破产了。
  这就是为什麽她要天涯海角来我他,而且还带著神枪手的原因了。
  奥丽卡公主扬著眉,道∶「你现在觉得很高兴,是不是?」
  年轻人再叹了一声,说道∶「或许你不相信,但是我的确很代你难过,我可以赔偿你的损失。」
  奥丽卡陡地纵笑了起来,道∶「我的损失,你知道我的损失是什麽?」
  年轻人道∶「金钱方面的──」
  他的话还未曾讲完,公主就发出了一下尖叫声,打断了他的话头,而她的神情,也变得极其愤怒,在一旁的那位神枪手亨特,後退了几步,来到屋角,举起枪来,对准了年轻人。
  奥丽卡公主尖声道∶「我一次又一次地相信你,又一次一次被你欺骗,这种损失,你用什麽来赔偿我?你说,你用什麽来赔偿?」
  年轻人心中很难过,真的很难过,他张开手,向奥丽卡公主走过去,可是他才跨出一步,公生就厉声道∶「别碰我!」
  年轻人站定,奥丽卡喘著气,道∶「本来我决定要杀死你,我要看你慢慢死的,命亨特先射断你的腿,然後,让你死在雪地之中,可是┅┅那幅油画,改变了我的主意┅┅」
  她又转过头去,望向那幅油画,声调也在刹那之间,变得十分柔和,道∶「你是全凭想像画出来的,可见你并没有忘了我!」
  年轻人低声道∶「是,我想念你!」
  奥丽卡陡地又变得凶狠起来,道∶「你想我什麽?是不是因为你一次又一次欺骗了我,而使你感到心中很快乐,想起来就好笑?」
  年轻人又叹了一声,向亨特道∶「对不起,请你出去一下,我和奥丽卡有点话要说!」
  亨特听了年轻人的话,现出一种十分难以形容的笑容来。
  年轻人一时之间,还不知道他发出这样的笑容,是什麽意思,可是他立即就明白了,因为奥丽卡公主已然立即道∶「你不论有什麽话和我说,亨特都有权在场,因为他是我丈夫!」
  年轻人陡地震了一震,望向奥丽卡,在那一刹间,他心头的震动,是如此之甚,以致他看出去,奥丽卡俏丽动人的脸庞,竟然有默模糊,不过他还是可以看得出来,奥丽卡的脸上,有著一种复了仇的快感。
  年轻人在刹那之间,心头不知涌起了多少事来,他直到这时才知道,原来奥丽卡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所以才嫁了人,用这个行动来使他也感到痛苦。
  年轻人本来是想掩饰自己的痛苦的,他的能力,也完全可以做得到这一点,但是他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因为他在奥丽卡那种充满了复仇快感的神情中,也同时看出了她心头的痛苦。
  年轻人後退了几步,颓然坐了下来,低著头,过了半晌,才用一种十分平板的声调道∶「恭喜奶!」
  奥丽卡公主尖击笑了起来,道∶「我破产了,因为你,我没有办法,只好嫁给亨特,他有足够的钱,可以使我依然过奢豪的生活!」
  年轻人向亨特望了一眼,这时候,他已经知道亨特是什麽人了。
  亨特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爱好一切刺激的运动,曾获得几次世界性大赛车的冠军,他精擅爬山、射击、游泳、剑击,和一切属於新时代的时髦玩意,精通几国的语言,最重要的是,他是巴西拥有私人土地最多的一个人,有著数不清的财产!
  看样子,奥丽卡公主嫁了亨特这样的一个人,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年轻人想到这里,又不禁喃喃地道∶「恭喜你!」
  公主再度纵笑了起来,年轻人有点无可奈何,道∶「现在,你也一定不在乎我金钱上的补偿了,对不对?你既然找到了我──」
  奥丽卡扬了扬眉,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不错,我不在乎你金钱上的补偿,可是──」
  年轻人沉声说道∶「你已经结婚!」
  公主冷笑著,道∶「我要你替我做一件事。」
  年轻人陡地站了起来,挥著手,大声道∶「每一次,我都不是存心骗你的,可是你一定要我做我所不愿意的事,你是自己在骗自己!」
  奥丽卡公主的神色,变得十分冷峻,道∶「三次,你不会再有骗我的机会,亨特,是不是?」
  亨特在奥丽卡面前,看来有点像是木偶一样,和他那种花花公子的声名,完全不相称,他只是盯著年轻人,直到听得那一问,才道∶「当然是,奥丽卡!」
  年轻人听到他们两人的一问一答,不禁有点啼笑皆非,同时,他的心中,也有几分苦涩的味道,那自然是因为奥丽卡公主忽然嫁了这样一个花花公子。
  他在芬兰北部,终年积雪,人迹不到的地方隐居著,当然是为了想躲避奥丽卡,可是他的心情,却也十分矛盾,连他自己也觉得不能解释。
  他只是坐了下来,拿起了一根在壁炉中燃烧的松枝,默著了烟,深深吸了一口。奥丽卡公主的神情,看来像是一苹踏住了老鼠的猫一样,道∶「你怎麽不问我,这次我要你去做什麽?」
  年轻人徐徐地喷出了一口烟,缓缓摇了摇头,道∶「奥丽卡,我认为,任何游戏都应该停止了,或者,你应该找别人和你去一起玩,例如这位亨特先生,你找我来帮助你,你应该知道後果的!」
  奥丽卡扬了扬眉,发出一阵「嘿嘿」的冷笑声来,道∶「这一次不怎麽相同,我是有准备而来的,你为什麽不先问,我是怎麽找到你的?」
  年轻人听得公主那样问,心中不禁陡地一动。
  是的,公主是怎麽找到他的呢?他在这里,和上次在尼泊尔隐居不同,只有他叔叔一个人知道,而这时,看公主那种有恃无恐的神情,难道是他的叔叔──
  年轻人一想到这里,不由自主,陡地站了起来。
  奥丽卡立时冷笑著,说道∶「你想到了!」
  年轻人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奥丽卡的话,立时又坐了下来,可能是他叔叔吃了奥丽卡的亏,但是他随即想起,那是不可能的,他现在这一身应付任何恶劣的本领,全是在他叔叔那里学来的,他要对付奥丽卡,要不是有感情上的纠缠的话,可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他叔叔怎会吃亏?
  他刚想到这里,坐了下来,奥丽卡又道∶「你虽然想到了,可是你仍然以为那不可能?」
  年轻人立时抬起头来,以极其疑惑的神色,望定了她,她那两句话像是完全猜中他的心事,实在是不能不令他起疑!
  年轻人缓缓地道∶「我以为你是来杀我的!」
  奥丽卡道∶「是的,但是现在,我既然改变了主意,就要你替我做点事!」
  年轻人喷出了一口烟,道∶「算了,我不会替你做任何事,因为你永远不会满足──」他讲到这里,略顺了一顿,道∶「这次我如果再答硬你,或者你下次又会要求我,帮你去做一个女皇帝!」
  奥丽卡公主忽然笑了起来,一时之间,年轻人实在不知道自己那句话,有什麽好笑之处,可是奥丽卡却不断地笑著,足足笑了一分钟,才道∶「你说对了一半,我不是下次要做女皇帝而是这次就要!」
  年轻人陡地一震,连手中挟著的烟,也几乎跌了下来。
  这样的话,如果出自别的女人之口,年轻人自然完全不会去考虑这件事的真实性,但是出自像奥丽卡这样的女人之口,年轻人却也不会怀疑她的真实性。
  她想要做女皇!这真正是异想天开到极点的想法,她是准备去发动一场革命,还是用什麽其他别的办法呢?
  年轻人定了定神,有点苦涩地笑了起来,道∶「恭喜你顺利登基,我不想做什麽开国功臣,也不会踏进你的领土半步,同时,我告诉你,任何威胁,对我都不发生作用,刚才你错过了杀我的机会,以後也不会再有同样的机会了,你走吧!」
  奥丽卡只是冷冷地望著年轻人,在一旁的亨特,突然怒不可遏,踏前一步,挥动手中的来福枪,枪管向著年轻人的脸上,疾扫了过来。
  年轻人一伸手,抓住了枪管,顺手一拉,亨特整个人向前冲来,手仍抓在枪柄上,可是年轻人的手转了一转,亨特的手腕跟著转动,双手不由自主,松了开来,年轻人手再向前一送,枪柄在亨特的肚子上,重重撞了一下。
  虽然亨特穿著很厚的衣服,不过那一下,仍然撞得他面上的肌肉抽搐,弯著身後退了出去,他在退出之际,虽然,曲弯著腰,可是仍然抬著头,用一种绝不相信的神情,望看年轻人。
  他不明白年轻人是用了什麽手法,将他手中的枪夺去,又怎麽可能在那麽短的时间中,连身子也挺不起,就重重撞了他一下的。
  亨特当然不可能明白,他虽然是第一流的西洋拳击的好手,可是他怎能懂得中国武术中的三十六路大擒拿法?又怎麽能懂得中国咏春拳术中「劲发於寸」的道理?
  年轻人顺手将夺过来的来福枪抛了开去,目光冷峻。
  奥丽卡公主也在这时,满面怒容,来到亨特的面前,扬起手,左右开弓,就在亨特的脸上,接连打了两个耳光,同时骂道∶「蠢才,我对你说过多少次了,叫你不要动手,告诉你,和他相比,你只不过是一团泥!」
  奥丽卡会这样对待自己的丈夫,年轻人也不禁呆了一呆,亨特慢慢直起身子来,脸上的肉,在簌簌地跳动著,看来极其生气。
  但没有多久,他就变得十分顺从,道∶「是!」
  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出於年轻人的意料之外,奥丽卡的怒容未息,接著指著门外道∶我们走!」
  年轻人怔了一怔,亨特已向外走去,不但亨特向外走去,奥丽卡也跟在後面,年轻人实在想不通,何以一刹那间,公主就肯离去,他当然不那麽乐观,以为事情已然全过去了。
  亨特先拉开了门,寒风卷了进来,年轻人道∶「亨特先生,你的枪!」
  亨特略停了一停,可是他还未及转过身来,就见奥丽卡一伸手,将他推了出去,亨特被推出门外,一脚踏在外面的积雪之上,靴子将积雪踏得发出了「吱」的一声响。奥丽卡也在这时,转过身来,指著壁炉架上的一苹旅行袋道∶「你看看这里面的东西,看完了,如果想来找我,我在赫尔辛基。」
  奥丽卡公主话一讲完,就重重关上了门,年轻人直到奥丽卡一指,才发现璧炉架上的那苹旅行袋,因为刚才他在枪林弹雨中进来,一进来就看到了奥丽卡,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了。
  他先不去看那旅行袋,只是立时来到了窗前,向外面看去。只见奥丽卡和亨特,已经走出了十来步,从前面的高地上,两辆雪车以极高的速度,冲了下来,到了他们的面前,驾驶那两辆电动雪车的两个人,面貌看不真切,因为他们全戴著很长的皮帽子,但是可以看得出,他们的身行十分高大。
  而更令得年轻人愕然的,是那两辆雪车的车头上,竟然都架著轻机枪。
  亨特和奥丽卡的动作很快,年轻人在一个错愕间,两人已分别上了雪车,雪车也向前疾驶而出,溅起四溜雪花,转眼之间,就看不见了。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回转身来,来到了壁炉前,取过了那苹旅行袋来,将拉链拉开,取出两苹扁图形的盒子来,那是两卷影片。
  年轻人又怔了一怔,两卷影片,那自然是奥丽卡留下来要他看的了,他想顺手将之抛到雪地中去,根本不去理会它,可是他终於站了起来,拉出了放映机。
  他之所以决定要看那两卷电影,决不是因为好奇,而是他心中对奥丽卡是如何找到自己的这一点,心中还有著想不通的疑问。
  奥丽卡公主是怎样找到他隐居的所在的?为什麽她立刻就走,而且好像预定他一定会到赫尔辛基去找她,她说的要做女皇帝,又是什麽意思?
  这些问题,在那两卷影片中,或许可以得到答案。
  他拉出了放映机之後,随便拿了一卷,装了上去,放映机发出轧轧的声响,前面的墙上,出现了一片极其广宽的平原,接著,便是一个规模相当宏大印地安土人的聚居地,看来像是在南美洲。
  再接著,影片上出现的是许多排列整齐的印地安战士,一眼望去,几乎望不到尽头,可能超过一万人,那些印地安战士,都穿著他们传统的服装,有的还戴著五色缤纷的羽毛冠,来表示他们的身份。
  看来,这像是风土纪录片,可是年轻人却越看,心中越是吃惊。
  因为他看到,影片中的那些印地安战士,手中所拿著的,并不是他们传统的武器,弓箭或长矛,而是极其现代化的武器。
  从那些武器看来,影片上的那些印地安战士,是一个攻击力极强的战斗团!
  年轻人全神贯注地看著,不一会,他又看到那些印地安战士,全都举枪致敬,几辆吉普车驶了过来,奥丽卡公主站在最前面的一辆言普车上,服饰奇特,看来像是一个印地安女皇。
  年轻人一看到这里,陡地站了起来,按下了放映机上停止掣。
  墙上的电影,就停在奥丽卡的身上,奥丽卡微举著手,显然她是在检阅那些战士。
  年轻人不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卷影片,奥丽卡的话,再加上亨特,他至少已经可以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了,一点也不是开玩笑,奥丽卡的确想做女皇帝,她要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
  亨特在巴西,拥有大量的土地的面积,比一般小国家大得多,傲桀不驯的印地安人,又是最容易煽动的,如果已有了那麽多武器┅┅。
  年轻人真有点不敢想下去,世界上有各种人种的国家,可是没有纯印地人的王国,奥丽卡的这个计划,可能获得美国激进印地安人的支持,她不是开玩笑,真的想建立一个王国!
  年轻人呆了半晌,又按下了一个掣,电影继续放映下去,他看到跟在奥丽卡後面的一辆吉普车上,坐著亨特,和两个印地安人,那两个印地安人,一个看来地位很高,像是大酋长,另一个一望而知,是一个大祭师。
  再後面的一辆吉普车上,是两个白种人,穿著制服,那是纳粹德国将军制服!
  年轻人的心头,又一阵乱跳,在希特勒战败之後,的确有不少纳粹军人,逃到了南美洲,以逃避国际军事法庭的审判。
  这两个纳粹将军,当然现在是奥丽卡的手下,帮助她策划,如何来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的了!
  年轻人不禁苦笑了起来,他深知奥丽卡公主的「游戏」,但是却也料不到,她竟然会玩起这样的游戏来。
  影片放完了,年轻人收了起来,思绪很混乱,他再装上了第二卷。
  第二卷影片才一开始,年轻人就不由自主,发出了「啊」地一下低呼声。
  他首先看到的,是一个老藤盘乩,十分古雅的中国式庭目的正门。
  那自然是他极其熟悉的,那是他叔叔在金马伦高原的一间别墅,而且他也知道,当他在芬兰北部,和他叔叔分手之後,他叔叔正是在金马伦高原的那所别墅中居住,作高地蝴蝶生活的研究。
  如今影片一开始,就出现了这别墅的正门,那就证明,他叔叔的确是出了事。
  年轻人只觉得心中一阵慌乱,几乎连手中的烟也有点挟不稳,接著,他就看到,有一架直升机,自天而降,停在门口,直升机才一停下,就有几个穿著医院制服的人下了机,其中两个,抬著一张担架,直奔进去。
  跟在担架後面的几个人中,有一个穿著白色长袍的,正是奥丽卡。
  一行人进了庭园,直升机的机翼,还在转动著,不一会,担架就抬著人,走了出来,银幕上出现躺在担架上的人的特写镜头,年轻人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呻吟声,那是他的叔叔。
  他叔叔看来衰弱而苍白,闭著眼,一动也不动。
  年轻人看著担架上了直升机,门内又有几个人走了出来,奥丽卡公主在前,跟在她後面的,是两个五十左右的男人。
  那两个男人,年轻人也认得的,一个是别墅中的男仆,另一个是厨子,到了门口,奥丽卡就转身,拍了拍他们两人的肩头,说了两句话,现出嘉许的神色来,接著,就看到她取出了两大叠钞票,一人分了一叠,仆人和厨子拿了钱,兴高采烈地走了进去。
  再接著,直升机起飞,影片也结束。
  年轻人僵立著,任由软片在放映机上转动著,发出「拍拍」的声响来。
  整件事已经很明白了,他叔叔在毫无抵抗的情形下,被奥丽卡弄走了。
  奥丽卡是用什麽办法,使他叔叔变得毫无反抗的,也很明白了,她收买男仆和厨子,一定是花了不少工夫,用慢性毒药,放在他叔叔的食物之中,令得他叔叔越来越是衰弱,终於任人摆布。
  年轻人双手紧紧地握著拳,手心在冒著汗,陡地,他发出一声怒吼,用力将放映机推倒,人也向著门口,疾冲了出去。
  可是,当他才一拉开门,寒冷的空气迎面扑过来之际,他打了一个寒战,停了一停,立时又回到了屋中。
  寒冷的空气,使他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觉得现在是处在绝对的下风,他只知道他的叔叔落在奥丽卡的手中,还不知道是被囚在什麽地方,生死如何,他不能凭冲动行事。
  越是处在下风,就越是需要镇定。
  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可想,自然只有按照奥丽卡安排的路去走,第一步,先到赫尔辛基去找她!年轻人来回踱了好久,收拾了一下应用的东西,提著一苹手提箱,离开屋子,在屋子的後面,登上了雪车,驾著雪车,向前驶去。
  放眼望去,四周只是茫茫的一片积雪,而他的心头,也同样茫然,这一次他不能再嬴奥丽卡,不能再弄同样的手法了,因为奥丽卡已完全占了上风。
  两天之後,他到了赫尔辛基,才下飞机,就听到扩音机中,叫著他的名字他来到了一个柜前,一个金发北欧美人,交给了他一封信。
  看信封上的字迹,他就知道那封信是奥丽卡公主写给他的。
  年轻人走开了几步,并在手提箱上,拆开了那封信来,信上写著∶「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不过,你想见我,还要经过长程的旅行,我已经回去了,回到属於我自己的土地,你要见我,请到里约热内卢来吧。」
  在信的後面,是一个稀奇古怪的徽号,那可能是未来的奥丽卡印地安王国的国徽了。
  年轻人苦笑了一下,一切要等见到了奥丽卡,才有办法进一步开展,奥丽卡就算安排他到南极去,他只好依命前往。
  年轻人将信摺好,站起来,开始去购买机票,在一小时之後,又登上了飞机。
  从那一刻起,就开始了漫长的旅程,奥丽卡公主对他的行程,像是十分熟悉,每当他必需在一个大城市逗留若干时候,在机场总会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可以得到奥丽卡的信。
  奥丽卡的信,每一封都很简单,只是要他继续飞行一直到达里约热内卢为止。
  年轻人终於到了里约热内卢,他在机场大堂中,等侯著扩音器叫他的名字,就在他等待的期间,两个身形魁梧的印地安入,来到了他的身後。
  那两个印地安人,来到了他的身後,一个一声不响,伸手就将手中的手提箱,接了过去,另一个只说了一句话∶「跟我来!」
  年轻人没有任何表示,就跟著他们,向外走去,出了机场,一辆豪华大房车,就驶了过来,年轻人登上了车,车向前疾驶而去。
  车子经过了市区,并驶向郊区,年轻人索性闭目痒起神来,一直到七小时之後,车子才驶进一幢极大的房子的范围。
  汽车经过的道路两旁,尽是经过悉心整理的草地和花圃,大大小小的喷泉和石像,站立在花圃中,向前看去,就是那幢宏伟壮丽的大厦。
  车子在大厦门口停下,年轻人一下车,就看到亨特走了出来,冷冷地望著他道∶「你来了,她在等你!」
  年轻人仍然不说什麽,跟著亨特走了进去,穿过了一个极大的大厅,来到了书房,年轻人就看到奥丽卡和那两个纳粹将军,站在一张大桌子前,桌子排著一幅极大的南美洲地图。
  那张南美洲地图,和普通的美洲地图,有著极其显著的不同之处。
  那张南美洲地图,除了一块心形的地区外,其馀的地方,全是白色的。
  那一块心形的地区,看来相当大,包括了巴西北部的一大片土地,和委内瑞拉,秘鲁,哥伦比亚一部份的领土,甚至连圭亚那也被侵蚀了一部份,至於法属圭亚那,则恰好在心形的右方突起部份,完全不见了。
  年轻人一进来,奥丽卡和那两个纳粹军官,就一起抬起头来,奥丽卡道∶「亨特,将门关上!」
  亨特像是一个忠於主人的狗一样,连答应一声都不必,立时关上了门。
  年轻人定了定心神,当他在旅途中的时候,他已经做了不少事,首先,他对他叔叔的情形,已经有了进一步的了解。那是他在几个中间站,和他叔叔的一些旧部下,或者说,一直替他叔叔工作的那些人,取得联络的结果。
  那些人,也正因为他叔叔的失踪而感到奇讶,年轻人更从一个他叔叔熟稔的医生口中,知道老人家在近两个月来,身体很差,精神不好。
  年轻人相信,那是慢性毒药的结果,而现在的情形,比慢性中毒还要严重,因为他叔叔在奥丽卡的手中,他也可以肯足,他叔叔是在南美洲,但要在整个南美找寻一个被人小心藏起来的,有病的老年人,那简直是在开玩笑了。
  至於奥丽卡的「大业」,年轻人也曾到处打听过,可是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获得,直到这时,他走进了这间房间,看到了桌上的那幅地图,他一看就心里有数,在地图上有颜色的部份,一定就是幻想中的「奥丽卡印地安王国」的版图了。
  奥丽卡冷冷地望著年轻人,说道∶「你看过那两卷电影了,对於我们的雄心,你有甚麽意见?」
  年轻人冷笑了一声,他的回答很简单,道∶「希特勒也曾对著他的巨型地球仪发过白日梦!」
  奥丽卡有点恼怒,她的脸开始胀红,道∶「和希特勒不同,我们的条件比他更有利!」
  年轻人耸耸肩。
  奥丽卡的脸更红,声音也更高,道∶「希特勒是要去征服别的民族,那是做不到的事,而我们,是要联合三百二十多个印地安部落,组成他们自己的王国!」
  年轻人冷然道∶「原来奶也知道有做不到的事!」
  那两个纳粹将军显然有点怒意,沉著脸,面肉抽动,不过年轻人望也不向他们望一眼。
  奥丽卡要在南美洲建立王国的计划,不是一项游戏,而是一项真正的计划,而她的本钱,也不单是那些已经有了现代武器配备的印地安土著军人,她还要更厉害的武器,一枚氢弹。
  她要是有了那样的武器,虽然在讹诈威胁下,仍然未必成功,但是,那总可以在想像之中,使她觉得梦幻和现实,只不过是一线之隔。
  年轻人更明白,奥丽卡现在,还没有氢弹,要在他的身上,得到那种一下子可以毁灭一个城市的武器。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道∶「我叔叔在甚麽地方?」
  奥丽卡作了一个美妙动人的手势,道∶「等氢弹运到了我们的基地,就将你叔叔交给你,保证他健康如昔。」
  年轻人陡然之间,觉得极其疲倦,他本来是想对著奥丽卡大声吼叫的,可是,结果他却只是伸手,在自己的脸上,抚摸了一下,有气无力地说道∶「奶看幻想式的卡通片,看得太多了,我不是超人,世界上也没有甚麽人,凭空可以得到一枚氢弹的!」
  奥丽卡公主冷冷地道∶「你可以的,为了救你的叔叔,你做得到,而且,还有我们的印地安朋友帮助你,你可以做得到的。」
  年轻人的声音,听来仍然有气无力,道∶「这样说来,你们的目标是美国?」
  公主挺了挺胸,说道∶「是的,那算是美国白种人攫夺印地安土地的一种补偿。」
  年轻人站了起来,道∶「你何不在联合国大会上,向美国政府提出这样的补偿要求?」
  奥丽卡显得很恼怒,尖声道┅「别忘记,你叔叔的性命,在我们手上!」
  年轻人要用尽他的一切抑制力,才使他的怒意不致表现出来,他沉著气,道∶「任何人的生命在你手上,我都无法做得到这样的事!」
  一个纳粹将军踏前一步,道∶「朋友,这事情,事实上不像你想像中的那麽困难。公主说你是最佳人选,而事实上,我们可以找到同样合适的人去办这件事。」
  年轻人由心底产生了一股厌恶感,他冷笑道∶「那麽你为甚麽不找旁人?」
  奥丽十公主厉声道∶「我要你!」
  年轻人转过身,对著奥丽卡,他想说几句刻薄话,可是结果,他只是挥了挥手,没有说甚麽。
  年轻人又坐了下来,只是仰头看著墙上所挂的一幅油画,公主却又来到了身前,道∶「你不要後悔,你叔叔会受到极残酷的待遇,你别忘了,他现在是一个毫无抵抗能力的老人!」
  年轻人的视线不变,只是他的面肉开始抽搐。
  奥丽卡又继续道∶「我们会将他受痛苦的情形记录下来,让你欣赏,第一步,我会将南美洲那种有毒的生漆,涂在他的脸上,你该知道那会有甚麽结果的了?」
  年轻人脸上的肉抽搐得更甚,尤其是当亨特爆发出了极难听的笑声之後。
  公主咬著牙,道∶「第二步,将他的双腿,暴露在外,放在黑蚁窝的上面!」
  亨特的笑声更难听,年轻人觉得自己快支持不住了,他的精神已到了不能支持的极限。
  他的声音变得更虚弱,他已变得无法自持,他只好不断地挥著手,像是想藉此挥走奥丽卡说过的话和亨特的笑声,他觉得自己在冒虚汗,他道∶「奶知道,我是不受威胁的!」
  公主得意地笑起来,道∶「未必!」
  年轻人用尽气力叫了起来,但是在他自己听来,他的叫声,好像是来自十分遥远的地方,他叫道∶「将他放出来!将他放出来!」
  宽大的房间中,只有他一个人的叫声,旁人只全是冷冷地望看他。
  年轻人觉得自己的叫声,好像越来越远,汗水淌了下来,使得他的视线有点 糊。
  他不知道自己叫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停止了叫唤之後,喘息了多久。
  他只知道,忽然从他的口中,说出了一句话来,道∶「已经计划好的步骤是怎样的?」
  接著,就是奥丽卡轻松的笑声,那麽动人,听来自远而近,年轻人抹了抹汗,他还是在那房间中,公主就在他的面前,抓住他的手,令他站起来,然後,仰起脸,在他的唇上轻吻了一下,神情高兴得像是一个获得了称心如意的生日礼物的小女孩。
  亨特也走了过来,说道∶「整件事情,是我计划的,我认得维纳议员的女儿,维纳议员的工作,和热核武器的发展有关,所以,我有一切资料──」
  年轻人用心地听著,因为他知道那不是游戏,这几个人是疯子,但是他却不能不和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