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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月华虽然面对着吕麟,一动也不动地,跌坐了叁个时辰之久,但是吕麟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吕麟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也都像利箭一样,直射入她心中!
吕麟在谭月华不理睬他的那几个时辰中,痛苦莫名,但是谭月华心头的痛苦,绝不在吕麟之下!
谭月华原是在谭翼飞和韩玉霞两人,伤好了之後,便悄然离去的。
她也听得了六指琴魔在中条山麓,建造了武林至尊之宫,僭称武林至尊一事,因此在漫无目的地游荡中,也向中条山而来。
但是她并未到达至尊之宫,便无巧不巧地来到了这个庵堂之中。
自从青云岭上,婚变之後,谭月华心情之坏,无以复加,好几次,她都想要自己了却此生,但终究未曾付诸实现,她一见到处在山坳之中的庵堂,轻轻地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那个跌坐在地的老尼姑,那上升的烟篆,那庄严的佛像,使得她在片刻之间,肯定自己已然为自己找到了归宿!
她毫不犹豫地来到老尼姑的面前,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
那老尼姑仍是在数着她的念珠,并不理会谭月华,谭月华跪了好久,才抬起头来,道:
“师傅,弟子恳求收录!”
或许是她那一句话中,充满了诚挚的请求,老尼姑立即睁开眼来,眼光停留在谭月华的身上。谭月华只觉得那老尼姑的眼光,像是一片澄澈的月光一样,心头顿时觉得一阵清凉!
那老尼姑望着她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别跪着,快起来!”
谭月华忙道:“师傅,弟子恳求剃度?”
老尼姑笑道:“施主,佛门广大,但是却也不是歇足之所!”
谭月华愣了一愣,道:“师博,弟子一心恳求剃度,绝无二心!”
老尼姑伸出手来,在谭月华的肩头上,轻轻地拍了两下,道:“施主,你年纪轻轻,偶有创痛,何必一生寄情於青灯古佛!”
谭月华在才一进来时,只当那老尼姑是普通的出家人,可是此际,她却已看出,那老尼姑不但神目如电,而且出言高雅绝俗,绝不类常人,呆了半晌,又道:“师傅,弟子心中所受的创痛,断然不是一生光阴,所能弥补,请允许弟子在此出家,永世不渝!”
老尼姑摇了摇头,道:“施主,难啊!还是请去吧!”
谭月华哪里肯起来,道:“师傅,弟子恳求剃度之心,唯天可表!”
老尼姑又望了她半晌,衣袖略略一拂间,一股大力,已然将谭月华托起,道:“你暂时且莫削发,就在偏堂修行。”
谭月华答应了一声,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听得那老尼姑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她言说,道:“心有烦恼,寄身佛门,岂是易事?唉!多少年来,自身尚未能平静!”
谭月华在门口呆了半晌,低声道:“师傅,我已决定此心绝不再起波澜了!”
老尼姑点头道:“但愿如此!”
那是叁天之前的事情。
谭月华只当自己在这个阒无人迹的庵堂之中修行,可以从此心如止水了。第一天,她果然摒除杂念,什麽事都不去想它。
可是第二天,各种思潮,便纷至沓来,她费了极大的心神,才按捺了下去。
第叁天,她心中更是乱到了极点,令得她忍不住向外面走去。
她原来只不过是要到外面去走一遭,宽一宽心再回来,但是却又碰上了吕麟!当她回到了庵堂,跌坐在蒲团上的时候,听着吕麟痛苦的声音,她恨不得大叫大嚷,冲了出去。
但是,她却竭力按捺着,一动也不动,想要做到不闻不问之境。
可是她越是想收心神,却越是不能,吕麟的话,像利箭攒心,她自己的思潮,如野马奔腾,她想起了自己和东方白之间,如此纯洁的爱情,如今却被破坏了,以致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心中的难过,更不是任何言语,所能形容於万一!
直到端木红的那一声叫唤,传入了她的耳中,她全身为之一震,再也无法静坐下来,电光石火之间,手在地上一按,身形如箭,便已然从窗中,向外疾穿了出去!
吕麟一见谭月华向外穿出,也连忙身形如飞,向外跟了出去。
两人的身法,全都快疾到了极点,是以端木红虽然立即循声寻到,但是吕麟和谭月华两人,却早已出了庵堂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後,向前飞掠而出,驰出了七八里,谭月华才停了下来,吕麟道:
“月姐姐,你为什麽不理我,你为什麽不理我?”
谭月华面上,现出了一个极其痛苦的神色,但是却又一闪即逝已她面上冷漠的神色,本来是竭力镇定心神,所装出来的。
而那个痛苦的神色,才是她心中思绪起伏的反映,吕麟连忙道:“月姐姐,你心中想些什麽,何不令它痛痛快快地渲出来?何必郁积在心?你明知那是没有用的,为什麽要这样做?”
谭月华心中对自己拼命地叫道:“不要出声!不要出声!”
她重又跌坐了下来。可是,她虽然不断地提醒自己,不要出声,到後来,还是忍受不住地,回答起吕麟的话。
这时侯,天色早已黑了,端木红也恰好在此际,来到了他们的身旁!
以後所发生的事,前文已经详述,此处不再赘言。却说吕麟紧紧地抱住了大石,好久以後,才又痛苦地叫道:“月姐姐,你不能就此寄迹空门,了却一生!”叫完之後,他呆了半晌,又以脸贴石,道:“红姐姐,我对不起你,你们两人,都被我害苦了!”
他自言自语,心头实是难过之极,好一会,才一跃而起,向前疾驰去。
没有多久,他已重又来到了那庵堂的门前,“砰”地一掌,便拍开了大门,向内闯去,只见正堂中灯光摇曳,老尼姑在跌坐念佛,吕麟也不去理会她,直闯向偏堂中去。
可是偏堂中虽然有灯光如豆,却是一个人也没有!
吕麟连忙回到了正堂,对着那老尼姑大声叫道:“谭姑娘哪里去了?”
那老尼姑睁开眼来,道:“她来的时候,贫尼已知她和佛门无缘,此际她向哪里去了,贫尼如何知道?”吕麟听了,心中又是难过,又是高兴!
他所难过的是,自己和谭月华这一分别,又不知在什麽时候,方能相逢,高与的是,谭月华未曾回庵堂来,分明是她自己也明白了她不是佛门中人,已息了此念了!
他不再耽搁,一个转身,便向外走了开去,不一会,他已然来到了大路之上。
大路静荡荡地,一个人也没有,只有他自己长长的身影,投在路面之上。
吕麟竭力地定了心神,谭月华去了,去向不知,自己当然要设法找到她。
但是端木红在猝然之间,受了那麽大的打击,口喷鲜血,不知伤成怎样,又不知去何处,自己更是要将她找到!
虽然,在将她找到之後,她可能会再掴上自己一掌,但无论如何,就算她断下自己的一条手臂也好,绝不龙让她伤後独自一人,浪迹江湖!
吕麟想了一想,见马匹已经不在,端木红已然来过,当然师傅等人,定已向前而去,端木红极可能也是追了上去。
他身形闪动,便自向前面,疾掠而出,掠出了叁四里,只见迎面,一条人影飞驰而来!
那条人影来势之快,快得出奇,简直像是一缕轻烟一样,一闪之间,就自远而近!
但是那一股轻烟,却不是笔也似直地向前射来,而是歪歪斜斜地,像是那人喝醉了酒一样!
显而易见,那是一个轻功绝顶之人,但是却又像是负了伤!
吕麟立即停了下来,那人也已将要来到他的面前,吕麟早已料定,除了黄心直之外,馀人不可能再有那麽高的轻功。
他一等那人来到了近前,便高声叫道:“黄兄弟!”
他这里一声未毕,那人已疾停了下来,虽然停了下来,可是身子,却仍在不断地摇晃,吕麟定睛一看,一点不错,那人正是黄心直!
黄心直此时,也抬头向他,望了过来,一见吕麟,黄心直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个极其惊怖之容,道:“吕公子,你……也遇上了……强敌了吗?”
吕麟知道黄心直是因为自己的面上,满是血污,是以才如此发问的。
他听到了黄心直的这一句话,心头着实吃了一惊,因为黄心直既然如此问法,可见他是遇到了强敌!吕麟连忙问道:“我师傅他们怎麽啦?”
黄心直道:“我……我……”他仍是未曾说出所以然来,身子便突然向前一倾,向吕麟的怀中,跌了下来,吕麟连忙一伸手,将他扶住,只见黄心直的右手,仍然弯向背後,但是却又立即软垂了下来。
吕麟定睛向他的背後一看,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原来在黄心直的背後,插着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那柄匕首,只有叁寸左右,露在外面,入肉竟有四寸之多!
吕麟仔细一看,才知道黄心直中了匕首之後,所以能未曾立即死去的原因,一则是匕首所刺的部位,在“灵台穴”之侧,未曾正中要害。二则,是因为匕首刺中之後,血未曾流了出来。
吕麟心知黄心直暂时,虽然不致於死去,但是他的伤势却是极重!
尤其是这柄匕首,更是不能轻易拔起,因为匕首一拔起,鲜血泉涌之闲,他可能立时丧生!
吕麟心知黄心直本身武功,虽然不济,但是轻功之佳,却是罕见。
若是遇上了敌人,他除非不想走,否则,万无走不脱之理!
但此际吕麟,却没有心思去想及黄心直何以会受如此重伤的道理。他连忙将黄心直轻轻地放了下来,真气运转,将金刚神指,至阳至刚之力,凝於右手中指,在黄心直的背後,匕首所插中附近的“神堂”,“心俞”,“督俞”诸穴上,轻轻地点了一点。
在他手指和黄心直的穴道相触之间,一股纯阳之力,已随之而发,透入黄心直的体内,只听得黄心直一声呻吟,睁开眼来。
吕麟忙道:“黄兄弟,你受伤极重,不可乱动!”
黄心直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吕公子,我活……不长了!”
吕麟听得他断断续续,讲出这样的一句话来,心中难过之极。
黄心直虽然是六指琴魔的儿子,但是对吕麟而言,却有数次相救之德。
而且吕麟也素知黄心直为人心地极为善良,如今眼看他性命难保,却是无能为力,如何不感到难过?他眼中噙泪,只能道:“别胡说!”
黄心直苦笑了一下,道:“吕公子……我带着东方大侠……他们……赶路……不料陡遇强敌,我……力战之下,无法敌得过……他们……”吕麟忙道:“黄兄弟,你放心,没有人会怪你的,敌人是谁?”黄心直张开口来,想要讲话,但是他嘴唇动了几动,却讲不出话来.
面色惨白,又已昏了过去!
吕麟心知他重伤之後,又提气飞驰,更是伤了元气,而自己刚才以纯阳之气,冲击他的穴道,令得他苏醒的这个办法,却是可一而不可再,因为他在昏迷状态之中,生命可能延续得长久一些,而如果再次令他醒过来,可能立即出现回光返照,当场毕命!
吕麟呆了半晌,在他背部审视了一下,只见已隐隐有鲜血沁出。
吕麟想起自己将要眼看黄心直死去,而无能为力,心中实是难过之极。
但是,在片刻之间,他便霍地站了起来,在心中自己问自己道:当真是无能为力吗?吕麟,你凭自己的良心说,当真是无能为力吗?
他在自己向自己发问之後,半晌答不上来!
因为,如果真要救黄心直的话,并不是真正地无法可施!
很简单,这里离至尊之宫,只不过叁二十里的路程,飞步而驰,不消一个时辰,便可以到达,而心直的伤势再重,多支持上一个多时辰,也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而只要支持到了武林至尊之宫,将黄心直交给了六指琴魔,他便一定有救了!六指琴魔手中有着那麽多的灵药,岂有挽救不了黄心直之理?
但是,自己却也要到至尊之宫去,面对着最凶恶的敌人,六指琴魔!
一刹时间,去与不去的问题,在吕麟的心中,激烈地斗争起来。
可是奇怪得很,在那麽紧要的关头,他心中却想起了许多看来无关紧要的事情来。他并不去想自己到了至尊之宫後,六指琴魔将会怎样地对付自己,却想起了青云岭下,黄心直夺走了“八龙吟”,想到了黄心直夤夜为自己送来“毒龙再生丹”,想起了黄心直护着自己,逃出至尊宫等事来。
他心中并没有矛盾了多久,便已然下了决定!
只听得他自言自语地道:“吕麟啊吕麟,若是你为了怕自己危险,便不去设法救他,你还算是人吗?”他一面说,一面已轻轻地将黄心直抱了起来,负在肩头之上。
他的动作,虽然小心已极,但是当他将黄心直负上了肩头之後,侧头一看,只见匕首附近,又已然渗出了不少鲜血!
吕麟心知若是黄心直的身子,再受到移动,可能鲜血涌出,便不可救药!
因此,他小心翼翼,上身不动,身形微矮,展开轻功,向前稳稳地驰了出去,大半个时辰之後,他已然来到了闸口附近?
吕麟一到了那闸口附近,心便跳得十分剧烈,他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念头,那就是如果如今要弃黄心直而不顾的话,还可以来得及。
可是他立即脸红了起来,因为这样的想法,实是十分卑鄙!
他只希望能在闸口之旁,碰到守衙的人,便将黄心直交给他们。
可是,他来到了闸口之外,空荡荡地,却无一人,他身形一晃,便穿了过去,扬声道:
“有人吗?快出来!”
他才叫了一声,便见“刷刷刷刷”,四条人影,掠了出来。
吕麟一见有人,心中一喜,忙道:“六指琴魔之子,身负重伤,我将他送来了,你们快来小心接了过去,迟则不及了!”
那四个人听了,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倏地向前,欺了过来,但是却又立即退了回去,道:“你肩上所负,乃是少主人,但你是吕麟,我们却也认得的!”
吕麟道:“不错,我是吕麟,快来将你们少主人接了过去吧!”
那四人却一齐哈哈大笑起来,道:“姓吕的,你当我们是叁岁小娃娃吗?”
吕麟怒道:“此话怎讲?”
那四人中的一个道:“少主人分明是你所伤的,你却要讹我们近你身旁来,你将以金刚神指来伤我们,可是也不是?”
吕麟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只想到自己的至尊宫之行,大是危险,却未曾料到六指琴魔,他手下的人,已然不信自己?
照这样情形来看,六指琴魔,只怕更以为黄心直是自己所害的了!
一时之间,吕麟的心中,又不禁大是犹豫起来,他真想将黄心直放下便走,可是侧头一看间,却见黄心直伤口处的血渍,已然将他的衣服,渗湿了一大幅,若是向地上一放,再由那些人去将他负了起来,只怕自己一番心血,也尽皆白费了!
他咬了咬牙,冷冷地道:“笑话,我要伤你们这干毛贼,易如反掌,何必出此狡计?”
那四人仍是远远地站着,齐声道:“若是你怀好意而来,可敢去见六指琴魔吗?”
吕麟将心一横,心想自己为了救黄心直,早已豁了出去,怎可以半途而废,便斩钉断铁地道:“有什麽不敢,快带路!”
四人之中,立即闪出两人来,吕麟道:“但需要另一人前去通报,他伤势极重,迟则不及了!”那两人中的一人,身形一晃,便向前掠出。另一人带着吕麟,向前走去。
此时,吕麟不敢令自己走得太快,唯恐有什麽震动,令得黄心直伤势加剧,不及救冶,他稳稳地向前走去,尚未来到至尊宫之前,便听得“当当当”钟声大作“吕麟松了一口气,仍然向前走出,不一会,已然来到了至尊之宫的面前。
只见火把照,如同白昼,六指琴魔,怀抱八龙吟,满面怒容而立。在他身旁,如同众星拱月也似,站着叁十馀个高手。
吕麟定了定神,朗声道:“六指琴魔,令郎身负重伤,快取灵药来救!”
六指琴魔却并不回答,一挥手间,原来围在他身旁的叁十馀人,身形如飞,已然疾散了开来,顷刻间,那叁十馀人,围成了一个圆圈,将吕麟四面八方的去路,团团围住!
吕麟心中,又惊又怒,喝道:“六指琴魔,你儿子的伤势极重,你不理吗?”
六指琴魔一声怪笑,道:“你伤了他,又来假做好人,是何意思,快照实说!”
吕麟闻言,呆了一呆,他已想到,自己此举,在侠义之士而言,自然是理所当然之专,但是在六指琴魔这干邪派中人看来,却是绝对不可理解的!当然他们要怀疑自己,一定别有用心!
他想了一想,苦笑道:“六指琴魔,你先将他救活了再说!”
六指琴魔向前跨出两步,将怀中的八龙吟,横了过来,右力枝指,共有六只手指的手,已然按在八龙吟的八根琴弦之上。
四周围静得出奇,只有火把劈劈拍拍的爆裂声,吕麟镇定心神,道:“你若是再延误下去,可就迟了!”
六指琴魔目光闪闪,望着吕麟,突然阴恻恻道:“凌风子!”
一个人应声而出,道:“在!”
六指琴魔手一扬,一只锦盒,已向凌风子飞射了过去。
那凌风子乃是一个面肉瘦削的中年人,看来武功颇高,他一伸手,将那锦盒接住,面上现出了一个颇是惶惑的神色。
六指琴魔紧接着吩咐道:“你走向前去,将盒中丸药,给少主人服了下去!”
那凌风子乃是甘道上,出了名的独脚强盗,武功也颇有独到之处,但这时候,他一听得六指琴魔如此吩咐他,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吕麟和端木红两人,闯进至尊宫,又从容离去一事,凌风子是曾经目击的。
而凌风子当然知道,武林中久已失传的功夫,金刚神指,已然在吕麟的身上重现,如果吕麟此行是诈,他走向前去,吕麟猝然发指
凌风子想到此处,便不敢再想下去。
他觉得他自己所想的事,极有可能变成事实,因为六指琴魔不肯自己将药丸送到黄心直的口中去,分明也是为了怕吕麟伤人!
凌风子握着锦盒,僵在当地,额上已然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而六指琴魔见他立不动,心中也自大怒,面色一沈,厉声喝道:“凌风子,你不听命吗!”
凌风子全身震了一震,吕麟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连忙道:
“凌朋友,快过来,我绝不伤你便是了!”
凌风子向前踏出了一步,但仍然是满面惊骇之色,道:“吕小侠,你可能发个誓吗?”
吕麟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趄来,道:“我吕麟若是趁机伤人,猪狗不如!”
凌风子这才放心,大踏步地走了过来,来到吕麟的面前,吕麟刚才虽然已发了誓,可是凌风子双手,仍然在簌簌发抖,面色也白得可怕,只见他好不容易,才从锦盒之中,取出了一枚金色的丸药来,塞入黄心直的口中。
他才一将那枚丸药塞入黄心直口中,便慌不迭地,向後倒掠了出来。
吕麟一刻不停地注视着黄心直伤势的变化,对於围在他身旁的叁十来个高手,和面前的六指琴魔,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他看到黄心直的面色已然渐渐有了一丝血色,他背上也不再有鲜血渗出。
这一切,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周围静得一点声音也没有。
而吕麟却在此时,心中才开始想起脱身的方法来。
他假装仍是注视着黄心直伤势的变化,但是却偷偷地向旁,看了一看。
他看到自己是被围在一个两丈见方的圈子之中,四面、八方都有敌人,那些敌人,和他相隔,都有丈许远近。就算是没有六指琴魔在场的话,在那麽多黑道高手的包围之中,想要脱身而出,也绝不是容易之事。
但如果没有六指琴魔在场,至少事情尚有可为,不致绝望!
吕麟一面想,一面又看了看黄心直,只见他面色不但红润,而且气息也已调匀了起来,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沈睡着,丝毫也不知道眼前气氛的紧张。
吕麟心知刚才那枚金色的丸药,是极其灵效的丹药,黄心直的性命,定可无碍,如今的问题,便是在於自己如何脱身了!
他想了一想,抬起头来,刚好和六指琴魔凶狠已极的眼光,打了一个照面,吕麟以极其平静的声音道:“你儿子的伤已不碍事了!”
六指琴魔冷冷地道:“将他放下来。”
吕麟“嘿”地一声冷笑,道:“将他放下来之後,你便如何?”
六指琴魔面色一沈,伸手便向“八龙吟”的琴弦之上按去丁,但吕麟早已防到他会有此一着,不等他拨动琴弦,手伸处,已然握住了黄心直背上那柄匕首的柄,六指琴魔愣了一愣,吕麟一声长笑,道:“六指琴魔!不论你发动八龙之音中任何一个乐章,想来我将匕首插进去的时间,总是有的!”
本来,当六指琴魔双手按在“八龙吟”上的时侯,四周围那些黑道高手,已然有的在窃笑和低声谈话,但陡然之间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便突然又静了下来。
吕麟继续冷冷地说道:“我将他送来此处,纯粹是为了好意,但如果你要害我的话,我倒也不惧一拚,你意下如何?”
六指琴魔面色铁青,一言不发。
吕麟突然提高了声音,厉声喝道:“快叫围住我的人让开!”
六指琴魔呆了半晌,吕麟的心中,当真是紧张到极点!
但是他紧张了并没有多久,终於看到六指琴魔将手一挥,那围住他的叁十馀人,身形飘动,於片刻之间,尽皆向後,退了开去!
这时候,吕麟的心中,各种念头,一齐疾闪而过,他想到带了黄心直,离了开去,使得六指琴魔不敢发动八龙天音。
但是这一来,六指琴魔一定会率众追在後面,自己终不能加害黄心直,也就脱不了身。
他也想到,可以趁机叫六指琴魔前来,要他亲手接过黄心直。
若是那样的,那自己还可以趁机使出“金刚神指”,夺走八龙吟……
但是他知道这个办法,是无论如何行不通的,因为六指琴魔绝不会不防,他虽然爱护儿子,但比较起来,当然是他自己更重要。
片刻之间,他想了不下六七个办法,但最後他决定了险中求胜!
他要以极其巧妙的方法,去博取极短的时间,只要博到了这一刹那,他就可以逃脱了!
吕麟紧抿着嘴,站在众人的面前。只听得六指琴魔又道:“将他放下来。”
吕麟全身真气运转,已然将至刚至猛之力,蓄於左右双手的中指,六指琴魔的话才一说完,他左手突然向外一挥!
他右手本来是握住了插在黄心直背後那把匕首的柄的,在他左手一挥之间,也已然将那柄匕首,从黄心直背後,拔了出来。
而几乎是在同时,他左手向前一推,一股大力,将黄心直托起,推向六指琴魔,疾飞而出,而黄心直因为背上匕首,已被拔出,伤口之上,鲜血疾涌而出!
六指琴魔一见这等情形,大叫一声,喝道:“好小贼!”
眼看他立即要发动“八龙天音”,可是此际,黄心直却已然落到了他的附近,六指琴魔不知黄心直究竟如何,不由自主,俯身下去看视……
而吕麟所要的,就是要他俯身下去看视!
事实上,吕麟根本不知道六指琴魔,是不是会去看视黄心直。
因为他一将黄心直托出之後,立即一个转身,向外掠去!
他才一掠出间,面前人影连闪,叁个人已然将他的去路拦住,但吕麟全然不停,五指一收一放,那柄匕首,幻成一道冷电,向前激射而出,当先一人,连声都未出,便自倒地。
而紧接着,吕麟左手一招“天地混沌”,右手一招“鸿蒙未辟”,已疾发而出!
这其间,几乎连一点间隔都没有,但此际在场的,全是黑道上或是邪派中,成了名的人物,其间不乏高手,就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拦在吕麟面前的,由两个人变成了五个人!
但吕麟竭尽全力所发的那两招,乃是“金刚神指”功夫,一十二式之中,最後的两式。
金刚神指一十二式,依次排列,越在後面的招式,威力越大,从第一到第十式,全以数字排列,第十一.十二式,却是另起招名,最是厉害!
吕麟双手,才一向前扬起,指风交织,带起轰轰发发之声,已铺天盖地,向前袭出,那拦在他身前的五人,有两个见势不好,连忙向旁,闪了开去,有两个仓皇之间,发招来迎,但是他们的掌力,一和金刚神指的指力相交,便大叫一声,向後跌出。
尚有一人,则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便见他身如断线风筝也似,竟向外疾出了七八丈远,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而这一切,自吕麟将匕首拔出,直到他将拦在面前的五人击退,总共不过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吕麟的身形,根本未曾停过,向前疾掠而出。等到六指琴魔,看出黄心直伤口虽然出血,但是却毫无妨碍,直起身来之际,吕麟早已走在六七丈开外了!
六指琴魔心中不由得大怒,右手在琴弦上一按,中指已然扳动了那最粗的一根琴弦!
他虽然明知吕麟已然逸出了那麽远,转眼之间可能更远,自己就算发动“八龙天音”,也没有多大的用处。但是他心中这口恶气,却是无处出,还是要试上一试!
他一拨动了那根最粗的琴弦,宛若半空之中,陡地响起了一个霹雳。
在场众人,虽然人人心中,和六指琴魔并无敌意,不会为八龙天音所伤,但也不免心头受了震动,吕麟一听得霹雳声起,更是加快了脚步,向前飞掠而出!本来以他的轻功而论,足可以从容逃了出去。可是,就在他掠过刚才那个,被他两式金刚神指击退,那一个飞出七八丈远,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那人时,那人却出其不意,陡然之间,从地上一跃而起,手挥处,一掌已然向吕麟当胸击到!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那人像断线风筝也似地跌了出去,是五人之中,武功最差的一个,就算不死,也已然身受重伤!
可是非但吕麟料不到,便是在场所有人,都没有一个料到,那人的武功极高,而且,城府之深,心计之缜密,无以复加,而且,和吕麟还有一段宿怨!
刚才,吕麟一将黄心直托出之际,那人已然看出吕麟此举,是以进为退,想要争取时间溜走,是以他在吕麟那两式金刚神指,疾袭而出之际,足尖一点,像是为指力所击一样,向後疾跌了出去,跌出了七八丈,又直挺挺地躺着不动!
吕麟因为事情紧急之极,极短时间的耽搁,便可能使他,永远逃不出去,匆忙之间,只见五人之中,有一人跌出了老远,只当这人武功不济,绝不知其中另有奸谋,而且,他更未曾去看清楚那人是谁!
等到他眼看可以逃出六指琴魔的毒手之际,在那人身旁掠过之际,那人却在突然之间,跃了起来,向吕麟一掌击出!
不要说六指琴魔,刚才拨动了主弦的那一下巨震,已令得吕麟的心神,震动了一下,就算完全没有六指琴魔,那人的这下偷袭,来得这样地突然,而且那一掌之力,也如同排山倒海,极是强劲,吕麟在完全没有准备的情形之下,也不容易避过去。
饶是吕麟的武功,在近年来,更是突飞猛进,陡然之间身形一凝,一式“双峰插云”,向前发了出去,将那人腾腾地震了叁步,但是吕麟的身形,也已被那人阻了一阻。
而就在这一阻之间,六指琴魔已向前赶出了两丈许,一轮急骤已极的琴音过处,吕麟只觉得头重脚轻,心血翻腾,再也站立不稳,他想要发招,但竟然已没有力道扬起手臂来。
在吕麟将要失去知觉昏迷过去之际,他看到那个向自己偷袭的人,正在对着自己,咧嘴狞笑。那人面肉瘦削,阴森之极,面色苍白,犹如厉鬼,不是别人,正是泰山万笏谷的黑神君!
吕麟只来得及认清那人是泰山万笏谷的黑神君,便已然眼前金星乱迸,“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就在吕麟跌倒之际,黄心直也已醒了过来,他一见自己已经在至尊之宫的面前,火把烛天,心中不由得大奇,一抬头间,又看到了六指琴魔的背影,忙叫道:“爹!”
六指琴魔一听黄心直的叫唤,便立即转过身来,也停止弹奏“八龙天音”,黑神君踏前一步,一俯身,将吕麟提了起来,手伸处,在吕麟的“带脉”.“气海”两穴上,重重地点了一点,手一松,“砰”地一声,又任由吕麟跌在地上。
六指琴魔来到了黄心直的身旁,道:“你没事了吗?”
黄心直背後伤口的血,也已然因为灵药的效验发挥而自动止住,他手在地上一按,坐了起来,却未曾看到背对着他跌在地上的吕麟,满面皆是迷惑之色,道:“爹,我怎会在此处的?”
六指琴魔面色一沈,道:“休得多说,快去休养!”一挥手间,立时有四个人,将黄心直抬了起来,向至尊之宫,疾驰而去!
六指琴魔转过身来,向黑神君一笑道:“黑神君,若不是你奇兵突出,这小贼只怕已然逃脱了,我能蒙你前来,实是荣幸!”
要知云集在至尊之宫的武林中人,固然有不少是邪派之中的高手,但是像山东泰山,万笏谷黑神君这样,已具一代宗主身分的一流高手,却还没有,六指琴魔心知像黑神君这样的人吻,也来投靠自己,极是有用,所以言语之间,颇是客气。
黑神君也是一笑,道:“至尊何必太歉,若不是八龙天音,具有不可抗拒,无上之威,我怎制得住这个小贼?”
六指琴魔听了,心中得意,呵呵大笑,道:“黑神君,天下武林人物,舍我而外,自然唯你是尊了,你昨日方到,我尚未曾将我对付敌人的计画,与你说起过,何不秉烛夜谈,共商对策?”
众人见六指琴魔如此看重黑神君,面上不禁现出了欣羡之色。
黑神君却道:“至尊,这小贼与我大有过节,能否待我处置他之後,再来聆教?”
六指琴魔道:“好!好!明日中午,齐会众人,在大殿之上议事?”
一时之间,四面八方,响起了一片轰然答应之声,六指琴魔左顾右盼,踌躇满志,丑得像鬼的脸上,浮起了极是邪恶的笑容!
等到答应声低了下去,也才一挥手,众人又围护着他,向至尊之宫而去。
黑神君等众人走出了五六丈,才向着吕麟,一声长笑,道:“小贼,你今日还有何话可说?”
吕麟在八龙天音停止之後不久,便已然醒了转来。因为六指琴魔弹奏“八龙天音”的时间并不太长,是以他也未曾受什麽内伤。
但是他的“气海”.“带脉”两穴,却已被黑神君以重手法封住!
在他醒了过来之後,一连几次,运气冲击,却是未能将穴道冲开!
黑神君和六指琴魔的对话,他也几乎全部听到,他不禁想起了魔龙赫熹来,他实是不明白,像魔龙赫熹这样的人物,怎麽会有这样儿子!
可是,当他想起相反地,六指琴魔会有黄心直这样的儿子时,他也不再觉得奇怪了?
当黑神君向他讲话之际,他根本出不了声,只是目射怒火,望着黑神君。
也这次的失败,可以说是败在黑神君之手!
黑神君“哈哈”一笑,当胸将吕麟提了起来,向至尊之宫掠去。
因为六指琴魔对黑神君与众不同,众人也对黑神君极是恭敬。
黑神君提着吕麟,一直来到至尊之宫中他自己的住所之内,才将吕麟放了下来。吕麟不知道他将要怎样处置自己,反正他自己为人所制,只得听天由命。
黑神君将吕麟放在床上之後,先将吕麟,以背向上,一伸手“嗤”地一声,已然将吕麟背上的衣服,全都撕开来!
吕麟此际,不知道黑神君要对他作啥,心中实是骇然!
只见黑神君自怀中扑出一只大如拳头的葫芦来,那只葫芦,其色通红,看来十分可爱,吕麟也不知葫芦放的是什麽。
只见黑神君狞笑了一下,将塞子拔了开来,吕麟立即便嗅得一阵酒香!
那一阵酒香,十分浓冽,片刻之间,便已然充满了整个屋子!
吕麟的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心想那只葫芦如此之小,所发出的酒香,却又如此浓冽,可见那酒之好,实是无出其右。
但是黑神君在这个时侯,拿出这葫芦酒来,又是什麽意思呢?
难道他要剖了自己,以人心来下酒吗?吕麟想到此处,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果然,又见黑神君取出了一柄利刃来。
那柄利刃,其薄如纸,可是锋口之利,也是无以复加。
吕麟的身上,不由得渗出了冷汗,他想不到自己,终於死在至尊宫中,而且还是死在黑神君之手。可是吕麟的心中,却绝未想到“後悔”两字。当他打定主意,将黄心直送回到至尊之宫来的时候,他早已将一切可能发生的事,全都作了最坏的估计。
他所没料到的,只是自己会死在黑神君之手,而不死在“八龙天音”之下而已!
吕麟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黑神君,等到黑神君手中的利刃,向自己刺来。
但是黑神君将这柄利刃取出来了之後,却又取了过来。那柄利刃,约有叁寸来长,半寸宽狭,锋口如雪,黑神君又将之取在手中之後,以大姆指在锋口之上,试了一试,是否锋利,突然转过身来,将利刃向吕麟晃了一晃!
吕麟心中暗叫道:“来了!”
在那一刹间,他心中反倒感到十分平静,只是想起,端木红在吐了血之後,不知怎麽样了!谭月华又不知上那里去了……
黑神君将利刃在吕麟的面前一扬之後,突然一下狞笑,将利刃的锋口,贴近了吕麟的鬓边,向上猛地一移,只听得“刷”地一声,鬓际一凉,已然被利刃剃去了一片头发!
吕麟吸了一口气,索性不再理会黑神君,他要把握时机,如果能够在黑神君尚未下手之际,便将穴道冲开,情形便可改观?
可是,一任吕麟运气冲穴,黑神君究竟不是武功泛泛之人,他下手之际,也早已料到吕麟不甘心就此被制,会运气冲穴,因此运足了十成功力,吕麟无法将穴道冲开!黑神君剃去了吕麟的一片头发之後,将利刃重又放在桌上。
然悛,又取起了那只小葫芦,向手掌中心,倾出了十来滴金黄色的液体!
那十来滴金黄色的液体,一倾了出来,室中的酒香更是浓冽到了极点,吕麟直到此际,仍是不知道黑神君在闹些什麽鬼。
只见黑神君转了过来,曳了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了下来,手掌一覆,便已然将他滴有酒浆的左手,覆到了吕麟的“灵台穴”上。
吕麟只觉得“灵台穴”上,一股力道,压了下来。本来,“灵台穴”乃是人身要穴,若是有外力袭到,任何武功有火候的人,郡会自然而然,运气与之相抗,但此际吕麟一觉出“灵台穴”上,有一股大力,袭了进来之後,心中一动,非但不运力相抗,反倒真气一收,将那股大力,引了进来!
片刻之间,他只觉得“带脉”.“气海”两穴,略略松了一松,虽然穴道一样被制,但是却已然可以开口讲话!
他立即一声陡喝,叱道:“黑神君,你想作什麽?”
吕麟在陡然之间,一声巨喝,着实将黑神君吓了老大一跳!只见他身子震了一震,几乎连那张椅子,一齐跌倒!
可是他立即看出,吕麟只不过是可以出声讲话,身子并不能动弹,便定下神来,冷笑一声,道:“等一会你就可以知道了!”
吕麟只觉得他按在自己背上的手,在不断地来回移动着,所移动的方位,全是督脉上的穴道,吕麟殚智竭力,也想不出黑神君在闹什麽鬼,便冷冷地道:“黑神君,你如想要折磨我,实是在做梦,我如今想要自断经脉而亡,也极容易!”
黑神君听了,面色微微地变了一变,虽然一闪即逝,但是却逃不过吕麟的眼睛。
吕麟心中,不禁更是奇怪,暗忖他听得自己要自断经脉而亡,又何必惊慌,莫非他不想自己死去吗?他正在想着,已然听得黑神君恨道:“吕小贼,你要自寻死路,可是你自己的事!”
吕麟听了,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暗忖听他的口气,竟像是不希望自己死去一样,这却又是为了什麽?他想了一想,“哼”地一声,道:“反正都是死,总比死在你这种畜牲手中的好!”
黑神君右手在吕麟“督脉”的穴道上,移来移去,左手却是空着,他一听得吕麟骂他,反手一掌,便向吕麟的面上,掴了过来。
吕麟的身子不能动弹,无法躲避,“叭”地一声,已然被他掴个正着,半边脸立时红了起来!吕麟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骂道:“畜牲,枉你父亲如此英雄!”
黑神君冷笑一声,道:“你再骂,若是我按不下怒火时,可是你自讨苦吃!”
吕麟吸了一口气,道:“你如今究竟想将我怎样,快说!”
黑神君咧嘴,阴恻恻地一笑,道:“我想要你还一件东西出来!”
吕麟听了,更是莫名其妙,可是看黑神君的情形,却又不像在开玩笑,便道:“我取了你的什麽,你要我还了出来!”
黑神君一字一顿地道:“七色灵芝!”
吕麟愣了愣,突然“哈哈”一笑,道:“七色灵芝我早已服了下去,你有什麽办法,可以令我将它还给你?”
黑神君冷冷地道:“我离开了唐古拉山之後,遇到了一个老朋友,和他讲起七色灵芝一事,他连叫可惜不止,便教了我一个方法,可以令你将七色灵芝,还了出来。小贼,你若是想活命的,可别弄什麽花样!”
吕麟冷笑道:“黑神君,你莫非是在做白日梦吗?”
黑神君一声长笑,道:“一点也不!我如今将两百年陈酒浆,在你督脉的穴道之上,用力按擦,令你血脉奔腾,然後——”。
他讲到此处,伸手拿起了那柄利刃,扬了一扬,道:“以这柄利刃,割破你的脉门,待行走督脉的血液,全都喷了出来之後,我服食了下去,虽然抵不上服食七色灵芝之功,也可以有八成效力!”
吕麟听到此处,心头不禁大受震动,呆了好一会,才道:“你说我不会死,却不是在骗人?”
黑神君冷笑道:“裁骗你作啥?你自然功力骤减,但断不致於死!”
吕麟一声怪笑,道:“你倒说得好听,我功力骤减,身在至尊之宫中,难道还能飞上天去吗?你别做梦了,我如今一死,你一番心机,也是白费!”
吕麟早已想到自己已然万难脱身,因此话才一讲出,真气便自逆转!
吕麟的真气,才一逆转,他全身便自发出一阵“格格”之声来。
黑神君面色一变,叱道:“小贼,我一黑砂掌下来,先将你打成重伤,只不过减却一半效力,你一样难免为我所制,到时却真是难逃一死了?”
吕麟面色血红,那是真气逆转之故,望着黑神君,挣扎着吼道:“左右是一死,我怕什麽?”
黑神君手掌已扬了起来,掌心变得漆也似黑,一掌已将击下,但是却倏地停住,喝道:
“小贼,你且听我说!”
吕麟道:“你有什麽话要讲,尽量说便是了,鬼叫作啥?”
黑神君狠狠地望着吕麟,道:“你若不逆转真气,我保你逃出去!”
吕麟听了,心中不禁一动,立时停止了逆转真气,他心知此际,虽然受制於黑神君,但因为黑神君要尽多地取得那七色灵芝的功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下手打伤自己,也更怕自己自断经脉而亡。
当下吕麟冷笑一声,道:“你保证我逃出至尊之宫?”
黑神君忙道:“不错,你虽然失了一大半武功,但是却不致於死!”
吕麟“呸”地一声,道:“你这种畜牲,说话如同放屁一样,我信你才怪哇!”
黑神君面色一沈,道:“小贼,你莫非当真要自寻死路吗?”
吕麟道:“你要我信,倒也不难,除非你去找一个中人来作保!”
黑神君冷冷地道:“你要我找什麽人来?”
吕麟道:“你不妨找六指琴魔之子,前来作一个中人!”
吕麟之所以要提出黄心直来,是他希望黑神君不知道黄心直和自己之间的关系,以为既是六指琴魔之子,当然是和他站在一边。但事实上,只要黄心直一到,一定不让黑神君再对自己下手!”
吕麟话才说完,黑神君已然“哈哈”大笑,道:“你做梦哩!我又不是叁岁小娃子!”
吕麟已知自己此计无用,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黑神君道:“小贼,如今你唯一办法,便是信我的话?”
吕麟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黑神君,要我信你难,但你却可以信我!”
黑神君问道:“我信你什麽?”
他一面和吕麟说话,一面仍不停地倾出葫芦中的酒浆来,倒在手掌上,在吕麟的背脊上按擦。吕麟道:“你如果现在就解开了我的穴道,我脱身而出之後,一定为你取一件和七色灵芝,功效不相上下的灵物来!”
黑神君冷笑道:“这办法更好了,等你灵物取到,只怕我已然死在金刚神指之下多时,连骨头也都已然成了灰了!”
吕麟忙道:“黑神君,你可曾听得四十九煞,通天道之名?”
黑神君陡地呆了一呆,在不断移动着的手,也为之略停了一停。
只见他目射异光,道:“你知道道何在,能进道去吗?”
事实上,吕麟只是知道道昀所在,能否进入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想了一想後,却点头道:“不错,是令尊告诉我的,若你能放我出去,我通过道,为你取一件宝物出来!”
黑神君眼中,凶光闪闪,望定了吕麟,却不出声。吕麟的心头,极是紧张,等着他的回答!
吕麟此际,心头“怦怦”乱跳,因为若是黑神君不答应的话,他实是死路一条!
好一会,才听得黑神君道:“小贼,你到过那宝库之中吗!”
吕麟听得黑神君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心中便已然松了一口气,道:“不错!”
黑神君“桀”地一声怪笑,道:“小贼,你想在我面前弄玄虚,道行还差得远哩!”
吕麟忙道:“若是我存心骗你,便不得好死!”
黑神君冷笑道:“你眼前已经是不得好死了,发誓何用?”
吕麟听得出他所说的话,虽然仍是不信,但是口气却已然松动了许多,连忙道:“黑神君,你我之间,虽然仇恨甚深,但如果你如今肯以助我脱身,我一定不会忘了这件事,也一定会冒险通过那四十九煞,通天道,为你去取宝物!”
黑神君“霍”地站了起来,在室中来回踱了几步,沈声道:“那你且说说,老头子的宝库之中,究竟有一些什麽?”
吕麟想了一想,道:“一共是有七样宝物”
他才讲了一句,黑神君眼中,已然异光闪耀,道:“是哪七样,你快一件一件,仔细说来!”
吕麟道:“第一件,是一叠手掌大的黑纱。”
黑神君惊呼了一声,吕麟趁机问道:“那叠黑纱,是什麽东西?”
黑神君一瞪眼,道:“再说!”
吕麟道:“在黑纱之旁,是一块扁平的铁块……”他一面说,一面留意黑神君的面色,只见黑神君的面上,露出了极是贫婪之色!
吕麟心知黑神君见多识广,那两件东西,自己丝毫不知妙用,但是黑神君却一定深知底细,所以一听之下,神色才会如此激动!
他只不过略停了一停,黑神君已然一迭声地摧道:“快说!膘说!”
吕麟续道:“再就是一柄色作浅青的匕首——”
黑神君一听至此,已然忍不住失声道:“松石匕!那匕首可是上有木纹的吗?”
吕麟点头道:“正是。”
黑神君又道:“快说,还有四件是什麽?”
吕麟道:“还有一只玉盒,不知其中放的是什麽,再就是一件似剑非剑的兵刃,晶光闪耀,和一只径可尺许的圆轮,颜色黝黑,和一枚蓝色的果子,那果子还带着两片叶子!”
黑神君每听吕麟讲出了一件,面上便露出了一阵惊喜之色。
等到吕麟讲完,他仍然问道:“没有了吗?”
本来,在宝库之中,最後还有一只大木盒,盒中乃是放火羽箭的,但是盒中却已然空无一物,因此吕麟便道:“没有了!”
黑神君听了,又在屋中,来回踱了几圈,道:“小贼,没有老头子带路,那通天道之中,共有四十九个关口,皆足以致人於死,你自信能够通得过去吗?”
吕麟想了一想,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当尽力而为。”
黑神君来到了床沿,凑近了身子,目光之中,邪光隐射,道:“我如何可以相信你?”
吕麟听得他如此问法,心中不禁大喜,忙道:“你尽鄙放心,不知那七件宝物之中,你要取哪一件?只要你说了,我一年之内,定然设法,为你取到!”
黑神君“哼”地一笑,道:“小贼,你可得弄清楚,如今,你性命是在我手中!”
吕麟道:“我自然知道,不然何必答应冒险为你去取宝物?”
黑神君又是一声冷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听着,我要你将那七件宝物,全都替我取来!”吕麟万料不到黑神君竟然会如此贪心!肮然要将宝库之中的异宝,全都据为己有!”
当下他不禁呆住了,作声不得。
吕麟叹了一口气,道:“黑神君,令尊曾经有言,任何人,只要能够通过那四十九煞通天道,便可以取上一件宝物,但是却也只准取上一件,绝对不能多取,更何况是要全部取来!”
黑神君“嘿嘿”冷笑,道:“你不答应,那也由得你!”
在那一瞬间,吕麟心念电转,想到了不知多少事情!他想到以黑神君的为人而论,若是自己不答应他的要求,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杀死!
他也想到,自己死在至尊之宫,而且是死在黑神君之手,简直一点意义也没有!
但是魔龙赫熹,既然只准能入得宝库之人,取一件宝物,当然不是空口说白话,而一定是在宝库之中,设有极厉害的埋伏!
以魔龙赫熹的为人而论,那通天道中的埋伏,虽然厉害,但是他为了提掖後进,如果真要是不怕死,有勇气的人,才可以通过的。但如果贪念一起,只怕定要葬身宝库之中!
当然,如果吕麟不是十分守信的人的话,他尽鄙以先答应了黑神君,然後才若无其事,根本不去冒通过通天道之险!
但如果黑神君不是深知吕麟为人的话,当然也不会如此轻信於他!
吕麟想了片刻,道:“黑神君,你若是一定要我将七件宝物,一齐取来,那只怕害人害己!”
黑神君冷冷地道:“如何会害人害己!”
吕麟道:“赫老前辈曾立下条例,身入宝库之人,只准取一件宝吻,若是多取,只怕埋伏发动,我死在宝库之中,你则连一件宝物都取不了!”
但是黑神君此际,负念正炽,如何听得进去?吕麟话才说完,他已然答道:“那不干你事,你要命的,便得小心从事!”
吕麟见黑神君不肯听自己之言,心想纵便死在宝库之中,和如今死在黑神君手中,至少有一年的时间可过。
如果在这一年之中,能以找到火羽箭,除掉六指琴魔的话,那麽父母之仇既报,自己就算死去,也可以没有憾事了!
因此,他想了半晌之後,道:“好,我答应你便是,你快解开我的穴道!”
黑神君面上,露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一伸手,便要向吕麟的腰际拍下。但是,在他的手掌,离吕麟身子,尚有半尺许的时候,却陡地停住,道:“小贼,你如果食言,又该当如何?”
吕麟苦笑道:“黑神君,你大可放心,若是我存心食言,刚才又何必考虑那麽久才答应你?只不过我仍要提醒你,若是你想将宝物之中的宝物,尽皆取来,我赔上一条命不打紧,只怕你到头来,仍然是一件宝物也到不了手!”
黑神君冷笑道:“就算我一件宝物也到不了手,能借老头子的埋伏,除去了你这小贼,我也可心满意足了!”黑神君毫不保留地讲出了这样的两句话来,吕麟心中,也不禁为之一凛!
但是,他刚才既然已经答应了黑神君,此际自然没有再改口之理!
当下他呆了半晌,道:“你快解了我的穴道吧!”黑神君这才拍下掌来,吕麟只觉得身上一轻,便即一跃而起!
吕麟才一跃起,黑神不由自主,身子向後退了几步,横掌当胸,如临大敌!
吕麟见了他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好笑,道:“黑神君,你放心,既然你肯解我的穴道,我焉有立即害你之理?”
黑神君被吕麟叫破了心事,面上不由得一红。吕麟更不欲在此久留,一个转身,闪到了窗边,足尖点处,已然穿出!
他刚一穿出窗子,便突然听得黑神君在室内叫道:“谁?”
吕麟愣了一愣,心忖黑神君为何大呼小叫?他身子一隐,靠在墙上,侧耳纽听。
只听得一人叫道:“黑神君吗?黄公子已然醒转,他吩咐切不可害了吕小侠,他立即要来此处,探视吕小侠了!”
吕麟一听得那人的话,心中不由得後悔不迭,l暗自悲伤!
也其实是应该料到,黄心直醒转之後,一定会奇怪何以自己会在至尊之宫,左右服侍他的人,当然也会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
而黄心直听了之後,也一定会立即制止黑神君加害自己!
可惜黄心直派来的人,迟来了片刻,以致自己答应了黑神君盗宝一事!
只听得黑神君道:“相烦上覆黄公子,迟了一步,吕麟已然死了,那是六指琴魔之命,却怪不得我!”那人答应了一声,便自离去。
吕麟心知这一来,黄心直心中,一定会难过之极,但是自己此际,却是无法现身。因为黄心直虽然会保护自己,但六指琴魔,却是非将自己置於死地不可,眼前第一要务,便是先离开了至尊之宫!
他定了定神,身形展动之间,便向前疾掠而出,一路上,小心翼翼,唯恐打草惊蛇,一见有人,便立即躲在黑暗之中。
没有多久,他已然从闸口之中,疾掠了出去,一口气奔出了十馀里,才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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