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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斯的业务中,有一项是代广告公司拍摄广告片,他那间放映室就是为了试片而设的,设备相当完善。等到众人坐定之后,高斯熄了灯,放映机发出轻微“轧轧”声,银幕上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亮点,然后,便看到了三个人,坐在那张牌桌前。
由于镜头自上而下拍来的,所以那三个人的面貌怎样,看得并不十分清楚,但是他们的动作,却可以看得很明白。
高斯听得卜松柏吸了一口气,道:“高先生,请你注意,正中那个人,就是岑逢源。”
高斯便集中注意那个人,那人正咬着一支雪茄,而他面前已有了三张牌,两张是明的K,在他身边的两个人已然弃牌了,因为他已略欠起身,将筹码拨到自己的面前。
然后,他仰面喷出一口烟。
在他仰面喷烟之际,高斯看清了他的脸,他有十分方正的脸型,已有五十左右年纪,如果早在二三十年,他那样的脸型,一定是一个典型的花花公子。
他并没有穿着上装。这一点高斯早已注意到了,因为在赌博中,有一种“换牌”术,必需先收起几张牌来,行使那种骗术的人,西装上袋的衣袖中,就有着藏牌的夹袋,那么,他就不会脱下上装来。
那位岑逢源穿着一件绣花的丝衬衫,他一定是一个极讲究衣着的人,因为那件衬衫的钮扣上,全是镶钻石的,闪闪生光。
他也没有戴眼镜。这一点,也是高斯一看到岑逢源时便注意到的,因为在纸牌的骗术中,很高明的骗法之一,便是在纸牌上暗藏着某种化学药粉,肉眼是看不到的,但如果通过特制的折光玻璃,就可以很容易辨认出来,那么,行使这种骗术的人,一定要戴眼镜才行。
高斯用心地看着,他看到岑逢源不断地将筹码拢到自己的面前,他的动作,十分潇洒,有好几次,高斯看到他将筹码向左首抛去,高斯觉得十分奇怪,问道:“他那样是甚么意思?”
“他是在打赏派牌的小姐。”卜松柏回答着:“那小姐是从一个很高级的俱乐部请来的,是著名的纸牌发牌人,相信不会有问题的。”
高斯没有再说甚么,因为卜松柏的话,已将他思疑的另一个可能打消了,岑逢源和发牌人勾结行骗的可能,也已不存在了。
高斯也看不到岑逢源将双手放到台下,那证明他没有犯规的行动,高斯看到他不论是出筹码或是弃牌,动作都非常快,像是根本不必考虑一样。有时他也一连弃牌好几副,同时他面前的筹码,自然减少些,但减少的只是少数,而收进来时,却是一大笔。
在整整两小时的放映过程中,高斯全神贯注地看着岑逢源的每一个动作。
等到电影软片放映完毕后,他甚至觉得双眼一阵刺痛。
当他着亮了放映室的电灯之后,卜松柏迫不及待地问道:“高先生,你看出甚么毛病没有?”
高斯摇着头,摊开双手道:“没有,我只能说,这位岑先生赌得很规矩,他技术高超之极,你们绝不是他的对手。”
听了高斯的话,卜松柏以及其他的几位富豪脸上,都现出不信服的神色来。
高斯看到众人脸上那种神情,也只好抱歉地一笑,道:“卜先生,或许是他的手法,实在太高明了,所以我看不出所以然来。”
卜松柏用愤怒的声音道:“一定是!”
“那么,”高斯踱了几步,“唯一的办法,便是请我认识的一个人来看这段影片,我对于赌博的骗术虽然所知甚多,但比起我认识的那个人来,却只是小学生。”
“那人是谁?”几个人一起问。
“他姓方,叫甚么名字,已没有人知道了,他的外号叫雪花方,那是说他发牌、洗牌的时候,纯熟得好像雪花飞舞一样。”
“我听说过这个人,他是一个著名骗徒!”卜松柏说,语气之中,很不以为然。
高斯笑了笑。“卜先生,你要识穿一个高明的骗子,是用甚么手段行骗的,就非借重另一个高明的骗子不可,雪花方未必肯应我们所请。因为在骗徒之间,虽然相互不认识,也都有一种默契,是不会随便去揭穿人家的秘密的。他们靠骗来过日子,自然懂得江湖义气,所谓坏人衣食如杀人父母。”
高斯一番话,说得卜松柏等人,只是苦笑!
过了好一会,卜松柏才道:“那么……就由得你来作主好了,我们只是不想和雪花方那样的骗子……有甚么关系而已。”
高斯感到十分好笑,他摊开了手,道:“我是无所谓的,因为到如今为止,我没有受到任何损失,损失的是你们,你们如果肯承认失败,再也不和岑逢源赌钱,那就甚么事也没有了。”
“不!”好几个人一齐叫了起来,而由卜松柏代表了他们的意思:“我们一定要再和他赌,而且要当场捉住他出术的手法,让他出丑。”
“那么,我则非求助雪花方不可了!”
“好!”卜松柏咬咬牙,“高斯先生,你代表我们去请雪花方。”
“一言为定!”高斯和这几位大富翁握着手,将他们送出了办公室。
高斯并没有立即去找雪花方,他又回到放映室中,再将那卷拍摄下来的电影,仔细看了一遍。这一次,他看得格外仔细,足足用了双倍的时间,因为他在看到岑逢源一有甚么可疑的小动作时,他就立时停止放映机来仔细审视。
这样详详细细一遍看下来,还是甚么也没有发现,那令得高斯的心中,也很受气。因为高斯一直是自以为对各种扑克牌游戏的行骗手法,都十分娴熟的,他还为一本杂志写过好几篇解述行骗手法的文章,配合图片,说明行骗的手法,当他这几篇文章问世之际,一个很有规模的骗子集团,还曾写过恐吓信给他。所以,他也可以算是揭穿底牌行骗手法的专家!
但是现在,他这个专家,却甚么也看不出来,这对他的自尊多少有点损害,也正因为这样,他更要弄清楚岑逢源究竟是用甚么方法来行骗的。
他从放映机上取下了软片,放进盒中,挟着盒,离开了办公室。
那时,整幢大厦中已是冷冷清清的了,因为早已过了办公时间,高斯匆匆下楼,驾着车,二十分钟之后,他的车子,转进一条十分冷僻的路,然后,在一幢小洋房前停了下来。
那小洋房十分精致,花园中栽着不少树木,整幢房子的墙上,爬满了爬墙虎,在黑暗中看来,更显得像幽幽地,有一种特殊的神秘气氛。
洋房中只有几个窗口有灯光射出来,整幢房子都显得很宁静。高斯下了车,按着门铃,足足过了两分钟,才有一个女佣,来到门前。
那女佣的神情并不友善,硬板板地问:“找谁。”
“找方先生。”高斯回答。
“方先生不见客人。”女佣转身就走。
高斯早知道有这种情形的,因为雪花方早已洗手了,他过去的生活是极其多采多姿的,但自从他洗手之后,他的生活,都由绚烂归于平淡,几乎摒绝一切交际,只以集邮来打发岁月,他对于集邮,有一种热烈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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