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双绝毒阵惑心神

 




  杜希言吃惊地望住这人,因为他不认得他是谁。
  这一点,在杜希言第一眼看过去,已然直觉地断定。
  这人上下看了杜希言一阵,眼中露出阴笑之意。
  上前一步,伸手道:“把剑拿来。”
  并且用手指了一下那口“彗星”剑,道:“就是这一把。”
  杜希言不由得大生恶感,冷冷的道:“我为什么要把这口剑给你?”
  蒙面人冷笑道:“成金钟说你逃得不远,果然不错,这口剑非你所有,自应交给我。”
  杜希言心念微转,说道:“这么说,你见过成金钟了?”
  蒙面人深锐的鹰目,眨了一下,沉声道:“不错,我见过他,而且还看见了那姓云的丫头。”
  他话声略顿,接着改用轻狂的声调说道:“那云散花花容月貌,真当得上美人之称。”
  杜希言道:“云姑娘身在何处,你自然是知道了,只不知那成金钟如何发落于她?”
  蒙面人道:“小道士,你放心吧,像云散花那种大美人,成金钟才舍不得怎样她……说不定现在已经……嘻嘻……”
  杜希言内心打了个寒颤,眸子里泛出怒光。
  蒙面人注视着他,冷冷道:‘你可愿知道他们在那里吗?”
  杜希言脱口道:“在那里?”
  蒙面人阴笑一声,耸耸肩道:“告诉你也没关系,小道主,你由此向西下山,越过四重山岭,有一座废弃的道观,那道观左侧谷岭相连,大概到了那里,也就差不多了。”
  杜希言道:“我怎知你所说的是实话?”
  蒙面人道:“信不信由你,我没有工夫多管。”
  说时上前一步,伸手道:“现在把创拿来。”
  顿了一下,他又接口道:‘加果你想活着去见云散花的话,这口剑或许可作为一个交易。”
  杜希言心中微动,低头寻思了一下,道:“真的?”
  蒙面人道:“当然是真的。”
  杜希言缓缓递出宝剑,蒙面人上前几步,眼看他手指已将触及剑鞘,杜希言却忽然又收了回去。
  蒙面人道:“这是什么意思?”话声中含有不悦之意。
  杜希言冷冷的道:“这口刻给你之后,你仍然会对我下毒手,所以我还是留下自用的好。”
  蒙面人沉声道:“何以见得?”
  杜希言望着他道:“我是从你一双眼睛中看出来的,你目光中不单是贪婪,而且充满了杀机。”
  蒙面入缓缓点头,道:“算你有点眼力,不过,这对你并没有什么帮助,因为你迟早仍然会死在我手下。”
  身形一塌,骤起如鹰,陡地亮出一支乌金短杖,照着杜希言当头猛然打了下来。
  杜希言身形疾退,蒙面人这一杖擦身而过,杜希言振脱出剑,有如秋水长虹般,反向蒙面人袭到。
  剑势如电,带出一声轻啸,声作龙吟,只听得“哈卿”一声大响,蒙面人旋身疾退,掌中乌金杖,竟被那口“童星”剑创下了一截。
  蒙面人大吃一惊,慌忙丢下手中那半截断杖,双手向长农后肩部份探去。
  杜希言一剑得手,目放精光。
  身子向前一欺,第二剑自下而上,翩若游龙般的翻出,剑上光华奇亮。
  蒙面人迅即闪避,动作奇快,可是居然还比不上杜希言的剑势,左肩头擦过剑身,连衣带肉,削下薄薄的一片。
  蒙面人负痛哼了一声,双足顿处,拔起一丈五六,半空中“叮当”一响。他双手间已探出了一双黑漆乌亮的判官双笔。
  但见他跃起在空中的身躯,骤然急坠,有如收翅的巨鹰般,一双判官笔,穿空而下。
  直向杜希言身上穴道疾戳。
  可是杜希言这种剑式一经施展,竟是节节相扣,第二剑甫自使过,第三剑又已出手。
  这一剑看过去更是诡异惊人,夹着一股尖细的冷风,直向蒙面入劈去。
  蒙面人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就地一滚,翻出了丈许以外。
  可是杜希言身随剑走,创光闪处,有如火中取栗,耳听得“呛”一声,蒙面人双笔又断其一。
  接着这一剑之后,第五剑改攻下盘,变化奇诡之至,登时又削下了那蒙面人长衣下摆。
  那蒙面人这刻真有如丧家之犬,空负一身奇技,但在杜希言离奇的剑式之下,全然施展不出。
  他衣衫破裂,状极狼狈的在崎昭的地面上翻滚,只怕杜希言第六封接连而来。
  谁知杜希言第六剑,竟然迟迟的施展不出。
  蒙面人挺身刷地跃起,快如离弦之箭,一下子就掠过杜希言身边。
  双方交错之际,蒙面人那支断笔,向对方慧星剑上一磕,左手判官笔趁隙已点中了杜希言之“三里穴”。
  杜希言身子微幌,只觉得一时全身发软,他心中明白已被对方点住穴道了。
  蒙面人跃回杜希言身边,长长透一口大气,道:“成金钟那老儿算是冤苦了我了……嘿嘿……幸亏我应付得直,否则只怕丧命在你这小道手中。”
  他弯腰自杜希言手中拿下了那口慧星剑,观赏了一阵,目光移到杜希言面上,又道:
  “怪不得我来时,你竟能察觉,看来你也不是易与之辈,今日万万留你不得。”
  蒙面人话声方歇,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笑道:“住手!”蒙面人吃了一惊,猛然转过身子,目光到处,在他面前文许以外,站着一个一身黄衣的高瘦老人。
  老人留有一部五给长须,须之上系有三枚亮光闪闪的金环,极是醒目耀眼,蒙面人凭着这新鲜的标志,脑海内忽然掠过了一个人的名字。
  他身子向后一连退了两步,冷冷一笑道:‘阁下是什么人物,胆敢管大爷的闲事。”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蒙涉,你已认出老夫,老夫也早已认出你啦!咱们打开窗子说亮话,岂不爽快么?”
  蒙面人目光中掩饰不住惊恐之色,停歇一下,才道:“好吧!你莫非就是两天山‘三环老人’么?”
  黄衣老人呵呵一笑,道:‘你猜得一点不错。”
  蒙面人揭开了脸上的面纱,现出了本来的面目,正是那位崆峒派,以诡橘多智见称的蒙师爷蒙涉。
  他揭下面纱之后,强自作出一个笑容,道:“你眼力果然厉害,只不知有何见教?”
  三环老人目射精光道:“蒙涉,你一生作恶多端,今日碰在老夫手中,可算你恶贯满盈,你的报应到了。”
  他随即以非常简扼的词句,说出蒙涉所作的两件恶事,最后严厉的斥道:“蛇们派本是名门大派,现在已被你弄得一塌糊涂,老夫今日要替畦附派清理门户。”
  说时,衣衫微微作响,黄衣老人已立在他左面身侧,二人相距不过数尺之间。
  蒙涉不由得暗吃一惊,心想:“以对方之身法、功力,自己想要逃走,定然办不到,说不得只好与对方一拚了。”
  三环老人缓缓卷起了一双大袖,道:“蒙涉,你如不先出手,可就怨不得老夫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了。”
  蒙涉道:‘三环老人,以你的身份名望,和我动手不觉有些欠妥么?”
  三环老人道:‘你这话不无道理,老夫对你如无几分让头,杀了你,谅你也不能心服。”
  蒙涉点头道:“正是这个意思。”
  忽然他足下一顿,用力向着后面石林内纵去。
  三环老人好似早已料定他有此一着,口中喊道:“不要脸。”
  身形微幌,使了一手大挪腾奇功,已拦在蒙涉面前,蒙涉双目一张,叱道:“闪开。”
  剑光一闪,已把手中“着星”剑抽到了手中,直向三环老人面门上劈到。
  三环老人身形微侧,蒙涉的宝剑已走了空招,他刻势一刹,正待发出第二招’雁点秋容”,却听三环老人呵呵笑道:‘呼涉,老夫让你三招之后再还手。”
  蒙涉突然收势,冷冷道‘三招有何为奇?蒙涉让你三招,谅也无妨。”
  三环老人道;“老夫话还未曾说完,蒙涉,你且听来……”
  他略一停顿,又遭:“老夫非但让你三招,而且只用一双肉掌,对付你的兵刃。”
  蒙涉道:“这话有点意思。”
  三环老人道:“这还不算稀奇,除此之外,尚以二十招为限。二十招内如不能取胜于你,即刻认输,听凭你处置。”
  蒙涉嘿嘿一笑,道:“大丈夫言而有信,你说话可要算数。”
  三环老人道:“自然算数,你发招吧!”
  蒙涉一点不忙,心想:“好个老小子,你自传武功了得,未免太小瞧我蒙涉了。哼!要赢得你,我也自知无望,但只捱二十招的话,蒙某还有几分把握。”
  蒙涉昔日所日虽是判官笔法,可是崆峒本以剑法著名,其中以一路“奔雷剑”最具威力,蒙涉身为崆峒高手,自然精通烂熟,当下凝神一志,提聚功力,攀然腾身跃起,一招“苍龙出海”,直向三环老人胸腹处疾劈过去。
  三环老人翩然飘起,身方离地,蒙涉忽然挺胸上步,喝了一声:“看剑。”右臂挥处,判官笔脱手而出,箭也似地直向三环老人前胸激射。
  三环老人就空一滚,口中哼了一声,坠下地来,蒙涉迅即枪上一步,可不敢贸然冲近去,只这样伸颈查看。
  只见三环老人身子摇幌几下,突然一转,“呼”地一股劲风破空而来。
  蒙涉挥掌中剑向外疾格,“呛嘟”一声,削落飞来之物,竟是自己掷出的判官笔,眼见得那三环老人挺腰直立,白发飘扬,那里曾受过一点点伤害呢?
  三环老人点头笑道:“三把已过,老夫手下不再留情,蒙涉,把你压箱底的玩艺儿都抖出来吧,看看今日之战,到底鹿死谁手?”
  蒙涉心中牢记二十招之限,当下不必多说,只蓄势待敌。
  三环老人一步步向前踏进,他每向前踏进一步,身躯随之而左右摇幌一下,乍看过去,有如风摆残荷。
  蒙涉心念电转,正自思索对方步法路数,三环老人已经出手发招。
  风声起处,老人右掌乎吐而出。
  左手大袖也同时拂出,扫向蒙涉面门。
  他两手的把式,互为表里。
  而又纤缕极密,不露痕迹,果然凌厉低人之极。
  倒卧一边的杜希言,此时只觉得全身冰冷,尤其是血脉运行,周身有如针刺以行,麻痒疼痛兼而有之,虽赖胸前丹凤针散出的热力,勉强解除了些痛苦,可是那种滋味,却也非常难受。
  他目睹着二人这番厮杀,内心甚是紧张,对于黄衣老人那种杰出的武功造诣,确实钦佩不已。
  虽然现在他已明白了那黄衣老人非是成金钟一边,对于自己更有救命之恩,可是他却没有想到这件事,脑海中迅快的闪现出天罡绝艺的招式,以及他对付黄衣老人的情况。
  第一次他对付黄衣老人时,简直连不起来,但第二次却一连三招,把蒙涉杀得全然没有还手之力。
  猛可里,听见那黄衣老人一声断喝道:“去。”
  两条人影倏地作两下分开,由他们彼此之间的身法落势看过去,胜败之数已知。
  那黄衣老人落地翩翩,如海鸥旋降,意态潇洒舒适。
  相反的,那蒙涉可就大大地不同了。
  只见蒙涉向下坠落的身子,非常急速,“噗通”一声,翻倒在地,他欠身再三,却是坐不起身来。
  黄衣老人冷冷一笑,道:“蒙涉,你能在老夫手下走到第十七招,也实在不容易了。刚才我已说过,你素行不善,有辱师门清誉,老夫才对你下此毒手。”
  蒙涉身子颤个不住,面如金锭,牙关紧咬,只道出了一个“你……”字,喉中“咯!”
  的一声,双目瞑合,僵卧不动。
  杜希言亲眼看着这个人的死亡情状,也不由得有些心惊胆战。接着只见三环老人对着蒙涉尸体哺哺自语道:“蒙涉,崆峒派对你不薄,你且背弃师门,似此背师忘义之人,老夫断断是容忍不得。”
  他缓缓转过身来,走到了杜希言身前,伸出一只手把杜希言扶起,含笑道:‘如非老夫及时而出,只怕你早已命丧黄泉了。”
  说罢,注视了一下杜希言双眼,又伸手按了一下他的脉门,顿时面露惊异之色,右手随向着杜希后心拍了一下。
  杜希言心中虽是明白,只是苦于不能开口,此时吃黄农老人掌力一拍解开了穴道,不由“哇!”地呕了一口浊痰,才行恢复了行动。
  他伸展了一下手脚,望着面前黄衣老人点头道:“多谢你老救命之恩。”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你这孩子,确实有些意思。”
  杜希言一运起身走到了蒙涉尸身前,弯腰把那口“参星剑”取到了手中,顺带发现死者口角流出黑色的血,想是那黄衣老人掌力伤了内股所致,心中暗暗吃惊。
  三环老人道:“孩子,你可是觉得老夫下手过于毒辣么?”
  杜希言道:“此人罪大恶极,目是该死。”
  三环老人道:“自是该死,我告诉你,这人名叫蒙涉,乃是峻烟派的一名叛徒,老夫生平最根背师忘恩之人,一旦落在老夫手中,定必取他性命,更何况他罪迹昭著,更加死有余辜……”
  杜希言点了点头,心中暗忖道:“原来武林中,背叛师门,是如此严重的一项大罪啊!”
  黄衣老人这时又道:“此人心术险诈,武功也实在厉害,前此老夫得悉李天祥有此人为助,心中已猜知不妙,今日总算除了一个祸患。”
  杜希言抬头看着他道:“如此说来,老先生竟是认得李真人了?”
  三环老人目光逼视着他,点头道:“孩子,你既然问到,我也不便瞒你,老夫姓葛单名一个鹰字,人称三环老人……”
  他持一下长髯,三枚金环叮叮作响,然后微微一笑,接着又道:“当然,你是不会知道这个名字的……事实上,如今江湖上,除了几个有年岁的人,已很少能道出老夫来历,你方才问的那位李真人,老夫与他渊源甚深,因为他是老夫的师侄呢广杜希言道:“原来老先生你是武当派的老前辈,小道……”
  三环老人摆摆手道:“不必再小道小道的了,方才老夫唤你小道长,不过是逗着你玩玩罢了,莫非你还真当自己是玄门中人么?哈哈……”
  杜希言面上一红,呐呐道:“老先生既已看破,尚清代为守秘,小可姓杜名希言,本是一俗家子,所以乔装道土,说来话长。”
  三环老人笑道:“你用不着解释,老夫自最明白,须知武当派内上下数百名道士,没有一人老夫叫不上名字的,如果你冒充别家的道士,老夫方才也不会上来与你闲话一场,更不会怀疑你的身份而戏弄于你了。”
  杜希言这才明白道:“原来如此,只是老先生何以看出我并非是别家的道土呢?”
  三环老人甚鹰微笑道:“好!我告诉你,我武当门下的道士,所着道装和别家略有不同,开领高低,以及右襟的盘扣,都有异于一般,是以老夫一眼就看出你所穿的乃是武当道袍,而你这个人却又是老夫未曾见过的,自然会对你心存疑惑了。”
  杜希言道:“原来这其中还有这些规矩,李真人可没有告诉我。”
  三环老人呵呵一笑,道:“李真人又何尝会料到老夫会突然来此,现在老夫身份既已显示,误会冰解,也就不再多说了。”他停顿一下,又接着道:“孩子,方才老夫看你动手出招,分明已学了一些天罡绝艺,可是?”
  说到这末尾“可是”二字时,他眸子里射出锐利的光芒,注视对方,好像能直接看人杜希言肺腑一般。
  杜希言点头道:“是的,也是头一次用来对敌,倒叫老先生见笑了。”
  三环老人颔首道:“你倒是蛮老实的。”
  说到这里,这老头儿顿了一下,轻咳一声道:‘小友,老夫颇有意传授作几手功夫,你可愿意?”
  杜希言微微一楞,道:“老先生之意,可是要收小可做徒弟?”
  三环老人点点头,道:“是的,如无师徒名份,岂能传授绝艺?”
  杜希言但觉那“师徒”两字,好像一个巨大枷锁一般,心中说不出多么害怕,连忙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好意,但小可自个儿揣摩也就行啦!”
  三环老人眼中闪过不悦之色,但很快就消失了。
  恳切地道:“孩子,你如果没有老夫从旁开道指点,你所学的那些功夫,极难发挥功效。譬如说,像方才你遇见了诸如蒙涉那类的厉害人物,你就非要吃苦不可,甚至于还会有性命之虑。”
  杜希言听了这话,内心不免有些犹豫,当下把这件事很快的想了一遍,但觉三环老人之言不能说没有道理,可是他自己却有另一套想法。
  第一,由方才与蒙涉动手过招的经验,他虽是被蒙涉点中了穴道,可是一上来的五招,却是他自己悟出来的。
  这说明了,他并不一定要旁人指点,自己似乎也是有领悟贯通的能力。
  第二,如是接受了他的传技,便是他门下弟子。这一有了师生之谊,对自己无形中是一种莫大的拘束。
  试看他方才痛恶那蒙涉背叛师门之情形,此老对于师道甚是重视,自己一向自由惯了,何必找这个麻烦?
  基于以上两点,杜希言当即打定了主意,摇头道:“老先生的好意,小可心领,可是小可另有苦衷,恕难从命,还望你老人家原谅才好。”
  三环老人皱了一下眉,道:“孩子,你放过了这个机会,实属不智之举,你还是再考虑的好。”
  杜希言深深一鞠躬道:‘小可已想得很清楚,小可乃是自由之身,实在不愿牵扯介入江湖的是非恩怨中,是以也不想学什么武功,真对不起。”
  三环老人微征,想了一下点头道:“如此也罢,你此刻上那里去、’杜希言道:“不瞒老先生,小可要去救一个人,如去晚了,只怕那姑娘三环老人道:“你与那蒙涉对话,老夫俱已听见,莫非你真的要去上当不成?”
  杜希言讶道:“那是圈套么?”
  三环老人道:“蒙涉是何等狠毒的人,他既然说出那位姑娘的藏处,那地方必设有极厉害的埋伏,你这样冒失的去,定会中计。”
  杜希言恍然大悟,不禁大为佩服,暗想到底美是老的辣,这一点我竟没有想到。
  可是眼前已不容许他多所犹豫了,因为云散花的情影芳容,直在他眼前晃动,甚至听到她震惊呼救之声。
  非去不可,当下决然道:“多谢老先生提醒,小可记在心里就是。”说完转身行去。
  只听三环老人唤道:‘孩子,等一等。”
  杜希言转过身子,道:“老先生还有什么见教?”
  三环老人点头道:“老夫很赏识你的坚毅精神,这样吧,你在此稍候一刻,容老夫回去与李天祥打个招呼,再回来助你一臂之力如何?”
  杜希言想了想,本要婉拒他,可是一来怕对方恼羞成怒,再者对方是一番好意,更何况多了他如此一个厉害帮手,总比自己支身涉险的好。
  心念转过,就点点头道:“老先生既有相助之心,小中怎会不知好歹,尚清快去快来。”
  三环老人道:“当然啊!我马上就回来。”转身一纵,如星坠石陨一般疾驰下山,很快就去远了。
  杜希言眺望了一阵,回身在~块山石上坐下。
  他此刻心情不定,脑子里总是惦记着云散花的安危,又想到孙玉麟不知会不会与三环老人一齐来此会合?
  目光一转,望见蒙涉的尸体,不由想道:“此人果然是一个足智多谋,武功高强的厉害人物,今日如非是那三环老人甚鹰突然出现,看来自己真还难以逃开他的毒手,真是好险。”
  思路循此而往,不禁又联想到方才他说的话,忽然心中一动,一跳而起,心中暗暗叫道:“不好,蒙涉方才不是说过,那成金钟已是垂涎到云散花的美色么?说不定此刻已经……我岂能再耽误时间,说到那儿很危险,虽然有理,但总是尚未证实之事……”
  这么一想,便再也没有心情来等葛鹰转回,匆匆向着峰下奔去。
  他脑中记着蒙涉方才指出的方向,一路疾奔,不久下得峰头,顺着那条西边小径而去。
  蒙涉告诉他经过一座把坍大半的道观,他一面疾行,一面留意察看,不知不觉已翻越了四座山岭。
  他的轻功颇佳,此刻展开身法,但觉两侧树木山石倒退如飞,自己也觉得步履轻捷,较之首日真有天壤之别。
  已越过这数座山岭,但见地势渐平。四下野生着许多竹子,杜希言停下脚步,辨别了一下方向,正要继续前行,忽然听得前面竹林内一阵鸟鸣之声,飞起了十数只斑鸠。
  这群斑鸠拍动翅膀,在空中发出甚大的响声。
  杜希言心中一动,他知道必是有人经过,否则斑鸠不会无故惊起,当下赶快闪人林内。
  他身子方自藏好,但见白影一闪,一个白衣长身青年,已窜落前面不远的地面。
  这八七尺长躯,一头长发技垂肩后,前额束有一道银箍,闪闪发光。身上穿着一件长可及地的白色长衫,腰上扎着一根黑色的丝带。插着一柄雪亮的板斧。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自现身后,不时的四下望着,好似在搜寻什么似的。
  杜希言心中一惊,暗想莫非我的形迹被他发觉了不成?
  这人生就一张“目”字形长脸,面色奇白,两腮无肉,一张厚唇掀起,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相貌极是丑恶。
  白衣怪人四下看了一阵,在他转动时,杜希言才发现他左耳上坠着一枚碗口大小的白色骨环,样子极为怪异。
  杜希言皱了一下眉,心想今日所遇见的怪人可真不少,行动诡异,面目丑恶,多半也不是好人。
  但见这怪人老是盘旋下走,真令人猜不透他意欲何为。
  过了老大一会工夫,白衣任人凶光四射的眼睛又向四下看了一阵,突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怪异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他口音甚怪,杜希言立时请出来他绝非是汉人,很可能是苗族。
  杜希言不去理他,过了一会,那白衣怪人仍无动静,当即晓得他说的是诈语。
  照这情形看来,这白衣怪人,定是成金钟一路的,也许是他的门下,派在这儿把守。
  若然如此,自己要想通过,势必先要除去此人不可。
  要知他已有了一点动手搏斗的经验,是以现在他对于与人交手,已不如先前那么紧张。
  不过他目下却不得不先把在古堡内所学的一些天罡绝技招式,急速的在脑中加以串连起来。
  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是杜希言却紧紧抓住这个机会,迅速的整理着这些招式,至于那白衣人说些什么,他根本就没有去注意听。
  白衣怪人这时身子转到了另一边,仍然是老套,大声道:“老子已经看见你了,还不出来么?”
  如此又转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了几步,依样又说了一遍,最后竟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嘴里低声自语着,也不知说些什么。
  但见他怀抱着胳臂,眼睛不住地东瞧瞧西望望,大有守定此处不离开的意思。
  那白衣人所坐定之处,正是通往那座圯坍道观之路,舍此而外,非但要大绕圈子,恐怕仍将被断崖峭壁隔绝,无法通行得过。白衣丑汉坐了一会,正目无聊.忽然面前竹林内走出一个神采丰朗的小道主,不由得一跳而起,道:“好小子,你真的来了,我等你半天啦!”
  亲人正是杜希言,他已决心仅天下绝艺与对方一排,这时神情甚是镇定,打个稽首道:
  “施主高姓大名,等候小道有何责干?”
  白衣丑汉目射凶光,道:“我师傅所说的宝剑,正在你身上,哼!哼!你正是我要找的人。”
  杜希言胸有成竹的解下了背后长剑,从容笑道:‘访才小道多有开罪,现在是特地向令师赂罪,并且亲自送回宝剑来的,尚清施主体带我去见分师才好。”
  白衣五汉狞笑道:“放局!我师傅怎会见你?还不把宝剑献上来,我看在你自动送剑的份上,叫你死个痛快,包你无痛就是。”
  说完,大步向杜希言面前走来。
  杜希言为聚右碗,紧握创柄道:“我如送刻与你,你就不应该取我的性命才对。”
  白衣五叹道:“那要看我高兴了。”右手伸处,作势欲问宝剑抓去。
  杜希言后退了一步,冷笑道:“贫道怎知你所言是真,也许你是一个不相干的外人,冒充是成金钟的弟子来骗取此刻也未可知。”
  白衣丑汉道:“放屁!我就是百毒教中金银双娃之一,谁能冒充?”
  杜希言点头道:“这么说你就是金娃了?”
  白衣丑汉厉声道:“老子是银娃,有刀为证。”
  一翻手,呛嘟嘟撤出了一口银刀,他目射凶光追:“金娃是我哥哥,所用兵刃乃是一口金刀,我用的则是银刀。”
  杜希言一眼望去,但见对方那口银刀,虽然是寒光闪闪,但接近刃口部份,却隐隐现出一抹乌黑的颜色,登时晓得此刀必然奔过剧毒。因此也就可以证明他所说不虚,必是成金钟弟子之一。
  由银娃口气中,杜希言可以判断出,这家伙是一个心粗气盛,性情暴戾之八,这等人心思较疏,如果言词巧妙得当,或可由他口中骗出一些可供推测的线索来。当下极力装出谦恭之状,道:“施主不要生气,小道不过尾随便问问罢了,现在就把宝剑交上。”
  他单手紧握创柄。把剑鞘递到银娃面前;银娃道:“老子用这四刀杀你,包你不痛。”
  说时,一把握住了剑鞘,向怀中一带,同时右手银刀“雪花盖顶”,一刀向杜希言头上劈下来。
  杜希言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着,他手握剑辆时,暗以姆指紧压剑上哑黄,是以银娃一拉剑鞘,宝剑顺势而出,杜希言身子一转,快如飘风,掌中刻划了一个半圆形的圈子,猛然挥出,闪耀出一片眩目的光芒。
  银娃骇然失色,但觉敌剑不知如何竟封住了所有的方位,使他无法闪避。银娃何曾会料到对方有此一着,更何况杜希言诡异的划招,奇快无比,银姓日中惨叫一声,登时抛刀倒地。
  杜希言万想不到居然一招了事,心中也未尝不暗暗吃了一惊。时间已不容许他再多想,当下匆匆由银姓手上取过了剑鞘,迅即把宝剑背好,只见银娃俯卧在血泊中,这一剑到底砍在他什么部位,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杜希言把尸体拉人竹林中,在尸身上晒了些竹叶,如此就不容易被人发觉了。
  杜希言神采奕奕的步出林子,他记着蒙涉告诉他的话,向着那座破道观绕去。
  道观年久失修,经风雨侵蚀,窗门油漆多已剥落,两扇破门,随着风开开合合,发出吱吱的声音。
  杜希言忽然停身,侧身向着观内听了听,一种奇妙的感觉,使他认定其内必藏有敌人,虽然眼前并没有什么异样。
  他一步步向着观内走去,晚霞映射着殿顶的琉璃瓦,交织成五彩缤纷,几只麻雀在檐顶吱吱喳喳的叫着,他正在门人口处,略站了一会,正殿内有几个人坐着的影子。
  杜希言慢慢转到偏殿,由半敞着的窗户向里略窥了一下,隐隐约约的有几个人坐立其间。
  他一声不响的步出道观,心中已明白一切,只是眼前他并不愿在此逗留,也不愿多事,所异者,现内这些人,也没有一个走出来。
  杜希言绕着道现一直走下去,前行约半里左右,有约亩许大小的一片田畔,种植着各式各样的瓜果青菜,他心有所悟似的停下来,慢慢细看。
  他向这片广田望去,但见一块田里种着碧绿的油菜,另一边却是大棵的卷心菜,还有开满了黄色小花的花菜,杜希言知道这是用来榨油的一种菜。
  左边田地里,是一片结实累累的瓜田,却也十分整齐的划为四块,分植着西瓜、南瓜和一种北方的甜面瓜,还有一块是老倭瓜。
  “是了,此乃诸葛武侯的八阵图遗法变化而成,看来这其中大有文章,我须得慢慢推敲一下才行。”
  天空的彩霞,映射着这片田地,青的青,白的白,微风吹动时,各有色泽,令人陶醉。
  这片田地的中心,盖搭得有一间木屋,木屋上爬满了藤蔓,开着细长的喇叭花,这时一扇窗子正敞开着。
  背窗部位,一张木床横列,床上褥被齐全,云散花面泛桃花,秀发披肩,横躺在床上,顺着她那双美丽的眸子望处,可以发现这屋内尚坐立着两个人。
  坐在椅子上的,乃是黑衣白发,瘦高身材的百毒教主成金钟,他身侧站着一个白衣赤足少年,这少年右耳处垂着一枚骨环,豹头坏眼,相貌狰狞。
  他二人四道眼光,直直的逼视着床上的云散花,忽听成金钟道:“你还是暂时不要多动的好,子时一过,你身中毒气,开始蒸发,那时会比现在好受一些,如果你若想下床行动,却非老夫独家解药不可。”
  云散花冷冷道:“你想要我求你么?你是在作梦。”
  她眼睛在这房内四下望了一下,又听成金钟道:“你不必多费心思,老夫可以告诉你,眼下即使老夫为你解开毒禁,你也是逃不掉的。”
  云散花道:“我没有打算逃跑,只是在想,这间房子里,是不是只有你们师徒二人不成?”
  成金钟阴森地笑一下,道:“自然不止老夫师徒二入,譬如说李玉尘仙姑以及许公强夫妇,也都是老夫的上宾。”
  云散花微晒道:“就凭这三人,恐怕还请不动你的大驾广成金钟点头道:“不错,自然另外还有一位朋友,只是这位朋友的大名,恕老夫不便奉告。”
  他那双深沉的眸子,突然锋利如刀,注视着云散花,道:“云姑娘你可知老夫对你有什么要求么?”
  云散花摇摇头,道:“不知道。”
  成金钟道:“老夫现在可以告诉你了,云姑娘,老夫有意纳你为妾,不知你意下如何?”
  云散花心中大吃一惊,但面上却泛起冷冷一笑,风目从他面上掠过,不发一言。
  成金钟道:“老夫说的是真心话。”他停歇一下,见她仍不做声,当下又继续道:‘我告诉你,虽然我生平不近女色,可是云姑娘,只怪你芳容长得太美了,使得老夫禁不住古井兴波,难抑绮念。”
  他一面以炯炯的目光仔细观察云散花的反应,一面说道:“因此,老夫决心纳你为妾,你有什么话说?”
  以成金钟的身份地位,这话自然不是闹着玩的,云散花至此无法不信,顿时心情波荡至极,既气愤而又很恐惧。
  要知成金钟乃是百毒教主,平生杀人无数,可以说得上是视人命如草芥。这一点云散花单凭常识也猜得出来。
  因此她深知一声拒绝,换来的便铁定是杀身之祸。换句话说,她目下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屈辱求生,一是清白而死。
  在这一刹那间,她已想了很多很多,最后仍然留在心头的竟是杜希言的面影。
  成金钟的老丑,与杜希言的潇洒俊逸,简直不能拿来比较。
  她登时觉得一阵恶心,深深感到实在没有法子和成金钟一道生活下去。这一种恶心之感,真是比死还可怕。
  她已下了决心,这时“死亡”反而是一个解脱的方法,因此她消失了惊俱,甚至感到自己能为一种理想牺牲生命,非常值得安慰。
  因此她顿时显得十分安详,美丽的面上,隐隐泛现出高贵圣洁的光辉。
  她的眼光又落在成金钟面上,忽然发觉他那双深陷的眸子中,这一霎间竟然射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这还是这个老奸巨滑的人,第一次从眼神中,泄露出内心的感觉。
  云散花虽然发现这一点,却晓得其中的意义,假如她不是已万分坚决的存下死志,一定会试探一下他到底是心存何念。
  成金钟墓地站起身,道:“金娃,你退下。”
  那白衣少年向着他一躬身,便转身而出。
  成金钟等门关上,这才说道:“云姑娘,老夫与你好言商量,你竟然不予置理,不啻是自取其辱。”
  云教花冷冷道:“你要如何?”
  她的声音一听而知她已打定主意,而且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成金钟是何等人物,那须再问,当下迅速由背后解下了一个黄色的竹筒,随手把竹筒一端打开,立时一条五彩斑斓的大蛇,由竹简内疚游出来。
  那是一头呈三角,两腮凸出的毒蛇,约有五六尺长短,浑身锦鳞斑斓,十分可怕。
  这条粗长的毒蛇,发着嘶嘶之声,那双凸出的碧眼,绿光闪闪,目中长信频频乱吐,似是遥遥打量着云散花。
  云散花一望之下,已知道这是云贵地方,一种叫作“彩虹”的毒蛇。涂说这是一种最厉害的毒蛇,非但形状可怖,最可怕的是这种毒蛇来去如鼠,体说被它咬上一口,就是被它正面喷上一口毒气,也是非死不可。
  云散花虽是从来未曾见过,可是却由别人口中听说过。
  这时她看了看那条蛇.面上丝毫不现惊慌惧怕之色,心想:我反正不想活,这蛇越毒越好,省得我慢慢的恭候死神大驾。
  成金钟撮口而吹,发出一种尖锐刺耳的声音。
  那条毒蛇,“嘶”的一声,极为迅速地游上长榻,一下子就碰到云散花的娇躯。
  云散花只觉得毒蛇所触之处,冰冷侵肌。饶她视死如归,可是这刻也禁不住心中作呕,遍体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当下赶快闭上双眼。
  那条毒蛇放恣地游上云散花轿躯,云散花鼻中已可闻到它身上的腥味。她微微张开眼睛,望了这条巨蛇一眼,心中顿时泛起一阵颤栗。
  要知蛇虫之物,世人大都害怕,尤其是妇人女子。
  云散花虽然没有普通女子那么震恐,但也骇得够瞧的I。现在她唯一的愿望,就是这条毒蛇快点咬她一口,免得再受这活罪。
  成金钟又发出尖锐刺耳的口哨声,毒蛇一低头,咬在云散花上衣的领口处。
  只见它长躯一转,“嗤”一声,已把云散花上身衣服整个撕了开来。云散花这时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叫。
  她在惊悸中睁开双眼,目光视处,但见自己如羊脂般的前胸,竟自完全裸露出来,胸前挺立的双峰,一望无遗。
  顿时只觉得一阵面红耳热,禁不住又发出了一声尖叫。
  须知云散花虽有视死如归之心,不仅任何加诸于本身的痛苦,可是眼前这种情形,却又得另当别论。
  因为这刻已不仅仅是生死问题了。
  假如她有暇注意成金钟的话,她一定会大惑不解。
  原来成金钟在云散花尖叫时,目光竟是向窗外望出去,面上现出欣慰的神色。
  好在这谜底马上就揭晓了,成金钟跨前两步,一伸手抓住那条毒蛇,随手把它挪到屋角。
  云散花吓得颤声道:“你……你要干什么?”
  成金钟淡淡一笑,伸手把她身子迅速的移了一个方位。
  当他手掌触及她那富有弹性的双峰时,云散花只觉得头顶轰然一声,禁不住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叹息。
  但她等了一会,成金钟的手已经收回,并没有进一步的行动。她忍不住睁开眼睛,但见眼前是一扇敞开着的窗户。
  她定一定神,向外望去,突然又大吃一惊。
  原来她看见窗外菜田中,站着一个人。这人便是杜希言,显然他已经听见了自己的惊叫声,这时正在频频的四下张望,面上形色甚是迷仍。
  云散花心头灵光一现,立时想通,这整个奇异可怕的事件的含意。
  敢情那成金钟所以放出可怕毒蛇,撕去她上衣,使她裸露,这种种手段,做成一种要强暴她的情势,目的就是要使自己发出惊叫之声,而杜希言则定是惊闻自己叫声,一时情急,而冲入成金钟的大阵中,一时不禁深深的懊悔不已。
  她的确完全猜对了,当杜希言突然听见云散花的惊叫声,发自木屋之内,惦着对方安危,心绪为之大乱,一时情急,便步向菜田行去。
  他方一跨入菜地中,眼前突然一片黑暗,同时之间,鼻中嗅到了一种浓郁的菜香气味。
  这两种异常的感觉,使得人立时惊醒,晓得自己已受制于成金钟的毒阵威力,而这一阵阵扑鼻菜香,他也辨认得出乃是许多种不同的毒气,由于奇门阵法的禁制,是以在外面只能看见形状和色泽,而嗅不出这阵气息。
  他赶紧停步,定了一下心神,眼睛渐渐恢复光明,放目望时,但见那座木屋,好似换了一个方向。
  此外,这些菜田中的田,更形复杂,密如蛛网,纵横交错,条条相连,使人望过去,简直不知如何举步才好。
  杜希言极力使自己冷静下来,细细推究。
  他素精土木之学,旁及一切阵图设计,是以早先一望便知这阵法乃是从八阵图中变化出来的。不过现在他身在阵中,可又发现其中另有奥妙,并且晓得急切间断难了梧通行。
  他考虑了一下,暂时抛开阵法之事,弯下身子观察面前所栽种的植物,那是一片开满了黄花的菜,无数的蜂蝶正盘飞其上。
  在平时,这种景色十分迷人,可是眼前他却都没有这份雅兴来欣赏,同时他感觉得那些蜜蜂的嗡嗡之声,似乎超出了原有之声甚多。而且,他甚至于可以听到那些蝴蝶扇动翅膀的声音。
  这使他立时对这些蜜蜂蝴蝶也生出了戒心。
  现在他已可以断定这个大阵,乃是具有‘倚门”和“奇毒”两大威力。
  正寻思时,忽有几只黑蜂,从他头顶上飞过。
  杜希言掣剑一挥,砍下了两只,但见落下的蜂尸较通常所见的大上许多。由此可知这些黑蜂,非是本地之物,定是成金钟由外处带来。
  他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西天残照,可是目光望处,天边只是一片灰蒙蒙的颜色,几片彩霞,笼罩在正中顶头上空。
  杜希言感觉出此阵非同小可,心中不免暗暗耽忧起来,忽听正前方传来一声冷笑,道:
  “杜希言,瞧老夫的‘双绝大阵’怎么样?还可以吧?”
  杜希言循声望去,在那左前方两文左右处,成金钟站在那儿,正自向着这边发话,他身侧四周白雾开合,看过去甚是不清。
  杜希言心中立时明白,对方必是想激自己过去,当下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腔。
  成金钟冷冷一笑,道:“你已入阵,迟早难逃一死,再想退出,已是休想,老夫还要照顾那位云姑娘,恕我不能奉陪啦!”
  雾气中,他身子微幌,已隐没不见。
  杜希言脚步一动,顿时只觉眼前天地动摇,乾坤震荡。那田地里的各色瓜菜,都如走马灯般在他眼前来回转着,不时的调换方向。
  杜希言一点不动,四下景色也停息下来,而只要他再微一侧首,或是转一下眼睛,所见瓜田荣地,也就立刻变换了一个位置,如此,只要多望上几眼,足可令人神智昏迷,而倒地不起。
  这其间,尤其还要提防着掠空而来的毒蜂、毒蝶,还有快速穿梭飞行的编幅。
  虽然这些小东西,在平日不足为害,可是此刻既要应付奇门阵法,再分心来对付它们,就十分的困难了。
  杜希言尽力定神摄心,抗拒那阵法移转景物的威力。
  但由于不时要观查空中的毒物,却又使得他不能闭目不视,只一睁开,就难免受景物倒置移转之感,有好几次都差一点便不顾一切地举步前进了。
  这一霎时,他突然悟出对方这个双绝大阵,最厉害的是在敌人神智,如果收到了这一功效,下一步受害人就会不由自主地前进或后退,最后将必自陷绝地,失去任何抵抗力而落在敌手。
  杜希言悟出了这一个道理,再把成金钟方才现身发话之意,连贯着一想,顿时又有所领悟。
  他低下头,目光望向足尖前寸许的地面。
  但见这方寸之地并不变动,他仔细的向前移了尺许,目光随着足尖移前,居然也没有发生天旋地转的现象。
  因此现下他只须找出可以抵御头顶飞来飞去的毒物的法子,就可以往前走了。那时候他剩下的难题,便只是如何通行过这奇门阵法而已。
  他既悟出了这个道理,当下一举手,在自己顶门上连拍三拿,顿时灵台澄彻明朗,神智复清,于是盘膝就地坐了下来。
  要知他已隐隐感到阵中的毒蜂等物,似乎不敢侵袭到他身上,根据他以往修习阵法之道的心得,晓得这是奇门阵法的禁制力量。
  换言之,这奇门阵法分别为许多区,每一区都有无形的力量划分,宛如隐形墙壁一般,蜂蝶等物,不能通过。
  然而以往所知的究竟只是理论而已,还没有过实地的经验,加上他目下身怀丹凤针至宝,那些毒物之所以不敢侵袭,也可能是此宝的威力。
  因此他先等了一阵,确定那些毒物当真不敢向他侵袭,这才缓缓跨入田地中。也就是穿越到有蜂蝶编幅等毒物飞舞的区域内,再作试验。
  他在田地中走了六七步,速度已可以增快,因为他已适应了那种晕船似的感觉。
  最后,他不再移动。因为他已确知毒物不敢侵袭他,自然这必是丹凤针的力量。于是他盘膝坐下,澄神定虑,参研通行此阵的路线。
  这刻在那残破道观附近,出现了好些人影,奔走速度极快,转眼间已到了道观门前。
  这些人由行动上可以看出,都是武林中的高手,他们虽是许多人,但行走起来,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为首是一个身着灰色道施的清瘦道人,手上执着一柄白玉柄的拂尘,背插长剑。此人正是目前领袖群豪的武当高手李天祥真人。
  他身后的一群人是白天福真人、少林派的慧海、银杖两位大师。丐帮中的叫花姚不义、华山的无俚大师以及山石名家,破天枪胡公平、名缥师铁翅鹰乐万里,南霸天孙玉麟和凌九重等人。
  ‘调叫花”姚不义翻眼打量着这所道观,嘻嘻一笑,道:“我敢用颈上人头打赌,这道现里必有棵跷,那一位可愿人内一瞧?”
  山右名家破天枪胡公平一闪而出,道:“咱去看看。”抖手亮出了仗以成名的钢枪。
  李天祥却伸臂拦阻他道:“胡兄且慢入内。”
  他双目不离那座道观,接着含有深意地点头道:“姚兄弟说得不错,这座道观内,必有溪跷。咱们不可轻率大意,因为贫道虽然匆匆一瞥,却已感到里面有人。”
  话声方歇,但听得那两扇破现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瘦小干枯的僧人,由观内步出。
  他抬头向众人看了一眼,并不现出惊讶之色,面上神情,甚是安祥,一运扬长行去。
  破天枪胡公干一怔,道:“这老和尚是谁?”
  姚不义笑道:“道观里出来和尚,也是专事。”
  孙玉群可发现李天祥面上微微透出欣喜之色,心中一动,当时并未点破,问道:‘李真人,咱们可以进去了么?”
  李天祥颔首道:“可以了。”
  话声出口,胡公平首先纵入,余众也一齐向观内扑去。
  胡公平当先进入殿内,但立时退出,真是进得快,退得更快。
  他高声道:“李真人快去看看,那是怎么回事?”
  李真人闪身而入,众人也跟着涌入。
  殿内点着两盏长明灯,壁上的吕祖神像,早已破碎不堪几条板凳横七竖八的扔在一边,现场是一付零乱景象。
  这些还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在空荡荡的殿堂内,竟有人在,而且是五个人之多。
  众人饶是时下著名的武林高手,个个见多识广,但这时也不觉楞住。
  原来这五个人散立在五个不同的方向,一人靠壁,上身前倾,双目怒凸,右手握着一口钢刀,却深深的扎入自己的腹中,流血满地。
  另一人却是单膝跪地,整个脑袋都开了花,血浆溅落得四下皆是,但他身躯却未曾倒在地上。
  还有两个看过去约有四旬左右的瘦高个子,模样甚是相像,相互对立,看过去像是扭在一团,其实每人手中有一柄相同的形状的短刀,深深的插入对方的胸膛内,尸身也是立而不倒。
  这四人俱都是死状奇怪,令人不忍卒视,只有墙角一个人,靠墙直直立着,瞠目结舌,好似也已死了,只是还看不见他身上有什么伤痕血迹。
  众人乍见如此一付景象,俱都吃了一惊,少林寺的慧海大师以及华山的无俚老尼,俱都双手合十,高唱一声佛号。
  阔叫花首先身子一摇,来到第一具尸身之前,只见此人三十左右年纪,一身丝绸长衣,黄焦焦的一双鼠目,一望而知不是善类。
  姚不义轻轻伸手一拍,这人的尸身“扑通”倒地。
  这时凌九重却也同样的在另一具尸身上下手检查,那尸身倒地时,也发出很大的声响。
  李天祥忽然道:“这五人看来都已死了,我们走吧!”
  说时率先而出,余众见此惨相,也都不愿在此多留,俱都随之而出。
  大家转到观后,看看已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华山的无俚老尼突然含笑向李天祥道:“李真人莫非有意让那人逃走不成?”
  李天祥点头道:“大师法眼果然超凡绝俗,贫道的确是打这个主意,故意制造机会,好让他自行逃出现去,咱们也就方便下手擒拿他了。”
  锡杖大师道:“原来李真人一早就看出墙角那人是诈死的。”
  李天祥点头道:u正是,方才咱们如果去察看,那人可能因为逃走无望,而被迫自尽,是以故作不知,让他逃走。”
  姚不义一挑姆指,道:“李真人真有一手,这件差事交给老叫花我吧户李天祥方一点头,姚不义已迅即奔去。
  他乃是老手行家,已晓得对方将会从什么地方出来,便在西窗外不远处等着。
  不久就听得窗户微微一响,一条人影由窗内骤然窜出,疾如闪电般奔去。
  阔叫花姚不义哈哈一笑,高声道:“好家伙,你还想跑?”
  他身子陡地拔起,两个起落已追上那人,一掌向那人背上击去。
  姚不义掌力浑厚之极,那人承受不住,身子向前一个踉跄,差一点栽倒。
  但他头也不回,脚下加劲,又向前继续跑。
  这人身穿皂色劲装,背后斜背着一口厚背鬼头刀,由后面看过去,只看见一对凸出的腮帮子和一双招风耳,一眼就知是个角黠好滑之辈。
  阔叫花姚不义又笑道:“老叫花要让你跑了,这身本事算是跟师娘学的。”
  他身子再次腾起,速度快得难以形容,“呼”一声由那人头上掠过去,落在那人前面,双手齐出,已拿住那人双肩。
  想是姚不义手头上用不小的劲,那人口中“哟啃”一声,便蹲下去。
  姚不义迎面一脚,把他踢了个仰面朝天。
  这时李天祥已飞扑上来,见状高声道:“饶他一命吧!”
  地上这个劲装汉子,猛然跳起来,一刀直向姚不义头上砍去。
  可是他刀才递出了一半,却被背后一人,一把拉住他手腕,同时再听背后的人道:“放手。”
  那人手上一酸,钢刀“当啷”一声坠落地上。
  他转头看时,那人是个英气勃勃的青年,正是孙玉麟。
  只见他手中光华耀目的宝刀,疾然一吐,锋刃已抵住这个人咽喉部位,这人吓得面上色变,高叫道:“不要杀!”
  孙玉麟生擒此人,这一手实在是俐落,看来确实不比姚不义差劲。
  这时群豪都围过来,孙玉麟剑眉微扬,杀机外涌,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干什么的?如有一字不实,我这四刀,决不留情。”
  他的凌厉气势,以及那口宝刀出击的刺骨寒气,无一不使人心寒胆落。
  因此这人吓得双腿直颤,呐呐道:“好汉饶命……我姓高,名冲,外号人称白无常。”
  说时一双眸子向人群里乱膘着,好似有些话不敢说出口,孙玉麟正想喝问,只见李天祥在一旁道:“这个先不忙问他,先问他那成金钟藏身何处?这附近还有什么人?”
  孙玉麟心中一动,暗想李天祥必有见地,当下改口道:“说,成金钟藏在何处?”
  这人伸了一下脖了,眼光视着孙玉麟刀尖,因为对方只要再向前推进半寸,可就非受伤不可,当下吞吞吐吐道:“不错,成金钟是在这边,另外还有好几个人……他们都躲在北面那片菜田地里。”
  姚不义道:“混蛋,菜地里怎么能住人?”
  孙玉麟冷冷道:“你可看见成金钟押有一位姑娘?”
  那人点点头道:“不错,有个姑娘。”
  孙玉麟望着众人道:“以在下愚见,不如叫这厮与我们领路可好?”
  大家连连点头称是,孙玉麟转过身子,改以刀尖对着高冲背后,道:“走,带我们去,你要是想跑,可休怪我不客气。”
  那高冲只好垂头丧气的向前带路,大家跟踪而进。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旷野,高冲小心地停下脚步,用手前指,道:“就是那间屋子。”
  众人望时,果见一幢爬满了藤蔓的木屋,耸立在菜园之间。
  这群人当中几乎无一人不是武林高手,尤其是江湖阅历十足,大家一打量眼前这片瓜田菜地,俱都感到有点不适。
  大家默默无言的打量着眼前的形势,破天枪胡公于忽然大声道:‘滑他的,咱们冲出去再说。”
  李天样摆手道:“胡兄不可冒失。”
  胡公平讶道:“怎么,李真人敢是有所发现么?”
  李天祥指一指前面的瓜田菜地,道:“各位请看,这些瓜菜甚多都不合季节,时已仲秋,这不合季节的瓜菜又怎会如此盛开?尤其奇怪的是,竟然合种一块田地里,同时开花结实,当然事出有困了。”
  众人闻言再看时,可就看出了,无不惊异称奇。
  李天祥手指田地里飞动的蜂蝶,徐徐道:“这些飞舞的蜂蝶,以贫道看来,也有问题,必也是经过特别饲养的毒物,千万不可小看。”
  众人俱属高手,自然也都知道厉害,一个个面视田地,运智思索,不发一言。
  凌九重道:“难道咱们就算了不成?”
  李天祥目注田地,道:“贫道正在思索人阵之法。”
  说到这里,微微点了点头,却又摇头叹息一声。
  众人目光,这时全聚集在他身上。
  李天祥这种奇异的动作,落入南霸天孙玉麟眼中,立时若有所悟。
  一旁的慧海大师朗声发出一声佛号,声音中含蕴着无限慈悲之意,在场之人,全都感觉得出。
  但见各人表情棋异,锡杖闭目不语,胡公子双目圆瞪,白天福茫然的视着菜田,其余各人目光都看着李孙以及慧海三人,气氛很是沉闷。
  凌九重虽然测不透李天祥的心思,但却看得出孙玉麟已经恍然了悟,当下向他问道:
  “是怎么回事呀?”
  孙玉麟苦笑道:“李真人以及慧海大师,棋都心怀慈悲,看来人阵就困难了。”
  凌九重仍然不懂,追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孙玉麟向敌俘高冲看了一眼,道:“李真人想是已看出此阵威力,但要想进一步了解的话,却须有生命的动物闯入阵去。”
  他眼见李天祥微点点头,于是他放心道:“要知此阵的真实情景,尚被隐蔽,如果有活着的动物闯入,阵法立时转动,咱们外面的人,就可以趁阵法分合的一刹那时,看出真情实累了。但此地一时找不到猪牛猫狗等有生命之物,如果用活人去试,李真人和慧海大师焉能不侧然动心?”
  群雄大师无不会意,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敌方俘虏高冲身上。
  高冲顿时吓得脸色苍白,但当他听完了后几句话,”细味其中之意,分明是不能拿他下手,这才略微恢复了平静。
  凌九重身子向前微欺,迫近高冲,高声道:“原来如此,这有何难?去!”
  他猛可一掌,击中高冲后背,高冲被他沉重的掌力一推,站身不稳,惊叫一声,冲入了菜田之地。
  只见高冲身子一人阵内,随即疾速后退,可是他转个弯,突然摔在地上。
  在他身侧种植着的是卷心菜,身躯滚动时,压倒了两三棵,菜身上立时淌出了紫黑色的汁液,同时又见一只黑蜂下掠,落在高冲手背上,那只手立时变成墨也似的黑。
  这些情形,看在各人眼中,无不耸然动容。
  因为这些情况已证明那真是一个极厉害的毒阵,同时亦可以想知,这些不合时宜的瓜菜,亦必是以毒力催发的。
  这些意念,很快的在每个人脑中掠过,当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察看阵内的真正情景,他们可都没有放过。
  当高冲身子一冲入阵内,田地里的景色立时发生变化,那虽是极为短暂的一霎,可是每个人都看得清楚。
  在棋盘也似的瓜菜田地里,他们看见一个年轻的道士,盘膝坐在一片菜花地里,面对残霞,敛眉闭目,似乎正陷于苦思中。
  胡公干立时讶道:“咦!那个小道士,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吗?”
  李天祥点头道:“不错,他叫杜希言。”
  胡公干道:“他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
  说话时,幻象重视,瓜田内,又失去了杜希言的影子。
  众人得见此阵之幻变离奇,无不暗自惊心。
  凌九重望着李天祥道:“李真人,那位社兄可有危险?受伤了没有?”
  李天祥摇摇头。
  胡公于皱了一下眉,道:“何以见得?”
  李天样道:“他不过是被奇门阵法所困,其实不曾受伤。”
  锡枝大师插口道:“以老衲看来,此阵奇毒绝世,难以抵挡。那位道友莫非深通毒功不成?”
  李天祥点头道:“大师所料不错,这位小朋友,确实精通用毒之道,贫道所以找他来,正是要借助他精通毒功的本领,来对付成金钟。”
  锡杖大师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看他小小年纪,有此本事,倒是不易。”
  李天祥又道:“各位想必方才都已看见他背后背着的小药篓了,篓中尽是他配制的各种解毒避毒膏散,是以贫道深信,成金钟这阵内虽然毒气弥漫,却奈何他不得。”
  胡公干大声道:“这样,咱们最好想法弄他出来,借重他的毒功,大举入内,合力歼敌,岂不是好?”
  一直没说过话的玄剑影范册,道:“李真人莫非已洞悉进出此阵之法了?”
  李天祥徐徐道:“贫道确已悟出通行之法,只是对于阵内的奇毒,尚须推敲。”
  阔叫花姚不义慨然遭:“李真人既已识得通行之法,事不宜迟,快请说出来,我们也好商量商量,那位小老弟在里面看样子很不好受哩!”
  李真人道:“这样吧!贫道先独自入内走一趟,如能相机救出杜希言,自是更好。”
  孙玉麟关切道:“李真人要小心点才好。”
  李天祥看了他一眼,对方目光中透出的真挚情意,使他很感动,当下微微的道:“孙大侠放心,贫道有闭气封穴之法,虽不能持久,但一盏热茶之内,尚还无妨。”
  姚不义点头道:“一盏茶之久,已大不易了,我老化子,最多不过有半盏茶的功夫。”
  要知闭住呼吸不难,难的是“封穴”,而由于各家派的内功心法不同,是以这一门功夫,成就亦大不相同。
  李天祥先把长襟下摆撕下了一条,问道:“附近可有山水?”
  孙玉麟接过来道:“我去找我看。”
  说罢转身而去,须臾回转,已把手中布条浸湿,李天祥这时取出一个羊脂的玉扁瓶,由其中洒了一些红色粉末在布上,然后用以包扎着口鼻。
  他向众人挥挥手,一幌已向菜田内纵去。
  他身子方一纵入,阵式幻影立时又消,众人但觉眼前忽然一亮,随即又恢复原样。
  李天祥人阵后,忽左忽右,绕来绕去地行走,半晌才走了两丈之远,但在这“双绝大阵”来说,已经算是深入腹地了。
  李天祥费了不少工夫,好不容易抵达方才杜希言盘坐之处,可是非常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杜希言已经不在了。
  眼前幻景丛生,毒气弥漫,李天样立定脚步,定神思索,心忖:“莫非杜希言已经进去了?抑或是在前路摸索?”他算计着自己人内的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以他的估计,所剩下的时间只够他办下列两件事之中的一件;一是退出阵外,二是直奔木屋。
  退出阵外自然是最安全的一着,因为阵外没有毒气可以安心呼吸。如果直奔木屋,谁知到达木屋后,能不能呼吸?
  他虽然考虑退出阵外,但是心中却又惦记者杜希言的安危,真个是犹豫不决,进退为难。
  这刻杜希言却已悟通了阵法,扑到木屋。
  眼前正是那幢爬满了藤蔓的木屋,看过去,整个屋子虽也笼罩着淡淡的白烟,可是较诸菜田内那里白茫茫的情形,却是差得太远了。
  杜希言怒由心起,霍地拔出了宝剑,脚下用力一点,已扑到了门前。
  他本是遇事十分冷静的人,目下却火气冲天,一抬腿,“砰”一声,踢开了木门,奋身冲入。
  屋内一人叱道:“什么人?”
  紧跟着,凌厉的一股杖风,直向杜希言劈头打了下来,杜希言持剑一封,“呛嘟”一声,二人各自震退。
  杜希言定睛看时,不觉更是忿怒。
  对方正是百毒教主成金钟,他惊诧的眼光,望着杜希言道:“你……这小辈,怎么进来的、’
  杜希言眼睛向下看了一眼,却怒声反问道:“云散花呢?”
  成金钟哈哈冷笑道:“她么?”
  话声中双手平持着那条“碧股杖”,摹然抢上一步,呼呼呼,一杖直向杜希言当头打下。
  杜希言看不见云散花,心中着急。
  但见屋角有一扇侧门,正想扑过去,这时成金钟杖势已至,杜希言诗剑一封,成金钟疾步后退。
  不知怎地,对于这个少年,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忌讳,对方所发的招式看似无奇,却怪异难当。
  杜希言这时眼现杀机,要知他本想先找云散花再与成金钟一拚的,可是成金钟拦住去路不放,不由激起了他的杀机。
  只听他怒哼了一声,猛可扑上,掌中剑如同骤雨般,瞬息之间,已先后递出了五招。
  但见剑势如龙,寒光闪烁,满屋剑光中,成金钟发出了一声惊呼,踉跄而退,只见他头发披散,面白如纸,右肩窝以下,农开肉绽竟被杜希言宝剑砍开了尺许长的一道大血口子,鲜血淋漓,伤势不轻。
  他惊慌失措的掉头就跑,杜希言信心大增,冷笑道:“成金钟你往那里跑?”话声未绝,第六招“长虹贯日”直劈而出。
  这一招看来更是凌厉难当,成金钟惊魂未定,正不知如何招架,忽然一人夺门而人,叫道:“师父快进去。”
  接着人影一闪,一个白衣少年,持着一口细长的金刀,猛然挥刀而上,向杜希言用力砍去。
  杜希言一见来人那付模样,想起了方才在道观附近所杀死的那一个银娃,登时晓得这白衣人必是金娃。
  当他转念猜出对方是谁之际,同时又感到敌人来势凌厉凶毒,虽然比自己的剑慢了一点,但如果仍然继续剑势杀死成金钟的话,则自己也难免尸横就地。
  因此他不得不放弃了劈杀成金钟之想,墓地撤回长剑,施展出天罡绝技,剑光一亮,金娃惨叫了一声,一连退出了五六步,才缓缓坐在地上。
  只见金娃口中涌出一股鲜血,身子倚在墙角就不再动了。
  杜希言为之一怔,敢情连他都不知道这一剑伤了对方什么地方;不过金娃已死,却是毫无疑问。
  成金钟已经不见影踪,他转过身去,扑向侧门,只一脚,就踢开了这扇房门,里面竟是一间小室,传出一声叱道:“站住!”
  杜希言墓地站住,目光到处,已看清室内的情景,顿时使得他面上一红,同时内心更兴出无比的怒火。
  原来这时成金钟一只手挟抱着一个上身全裸的少女,那少女正是云散花。
  杜希言几乎不敢正眼去看她,因为云散花裸露得使他吃惊,更使他吃惊的是,成金钟手中一口雪亮匕首,抵在云散花肋下要害部位。
  两座耸起着的玉峰,一口雪亮的匕首,那情形当真使人看了为之触目惊心。
  杜希言一时倒真的吓呆了,成金钟冷森道:“你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杜希言冷冷一笑,向前又走了一步,成金钟很可以不必用刀,所以如此作,不过是在加重恐怖的气氛,使杜希言望而却步而已。
  可是现在似乎杜希言并未因而生畏,成金钟何等老练,眼珠一转,立时了悟于心,冷笑道:“你大概是以为云散花终于幸免,所以争取主动,迫我迅即杀死她,你便可以与我放手一拚了,是不是?”
  杜希言心中所想,被他一语道破,不禁停步,道:“你既然知道,大可不必用此来吓唬我了。”
  成金钟阴森的冷笑一声,道:“你不要以为我负了点小伤,就不是你的对手,你如果这样想,可就是大错特错了。”
  说完,他把抵在云散花肋下的那口短刀收起,又道:“方才你我对敌,我用的是杖,你却不知道,老夫剑上的功夫比杖上要厉害得多,老夫练有一套剑法,平生罕得施展,你可敢与老夫一分高下么?”
  杜希言此时心情平静了许多,已不似先前之冲动。
  现在考虑的是云散花诚然没有死,只是对方是否已玷污了这个姑娘,却不得而知。
  他想到这里,眼光向云散花看了一眼,益觉其玉体撩人,只匆匆一瞥,眼光忙又回避一旁。
  老好巨猾的成金钟立时明白他的心意,冷冷的道:“如果你真以为老夫玷辱了她,那就可是想错了。”
  杜希言心想:“我当然希望自己真的猜错了,如若不然,云散花已经蒙垢受辱了,则我纵然救下了她,也没有用处了。”
  要知任何损失皆能弥补,独独这“贞操”一物,与生命一般,一旦失去,就永远不可挽救追回了。
  杜希言当下点点头道:“成教主这话是真是假,目下尚无法证实。撇开这件事不谈,单单说到你现下的做法,就已经很可耻了。”
  他面对着敌人说话,而云散花隔在他两人之间,因此之故,杜希言实在没有法子不看她。
  云散花四肢百体皆不能动,而神智却清醒如平常。
  眼见杜希言的目光不时掠过自己赤裸的胸前,而又急速移开,使她感到羞不可仰,真恨不得有个地洞可以躲进去。
  最使她难过的是,在这等羞死人的情况下,她居然会泛起来一种秘密的兴奋和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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