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媚情冶荡设陷阱

 




  古奇喇嘛武功虽然很高,可是认得这道人就是崆峒李不净,面对这两个强敌高手,当真不敢贸然动武,心中正在盘算。胡二麻子道:“兄弟久仰大喇嘛的大手印奇功,今日有意请教几手,大喇嘛怎么说?”
  古奇大喇嘛应道:“好说,好说,洒家该当奉陪!”
  心却讶想道:“昔年在大都之时,他不是不曾见识过洒家的大手印,明明先天上能够克住他的大力鹰爪手法,但他却敢向洒家挑战,不知是何道理?”
  南首席上跃出一人,阴森森地道:“李道长还认得兄弟么?”
  李不净瞧他一眼,打个哈哈,道:“阴山派告天子名震武林,贫道焉能不识?回想黄山一别,至今匆匆已是七易寒暑。”
  告天子冷冷道:“闲话少说,咱们在剑上分个胜败存亡,反正阴山、崆峒两派,宿仇难解,已是天下皆知之事。”
  说时已掣出软剑。李不净深知此人诡毒无比,擅长突击,连忙掣出长剑,朗声吟道:
  “历代名山与名剑,崆峒从来第一家……”
  告天子骂道:“放屁!”软剑疾削而出,发出哧哧破空之声。
  李不净一招“雁阵惊寒”,身形向右方跃开,在这跃避之际,手中长剑反击了一剑。
  告天子不得不闪开两步,便无法接续迫攻。
  古奇喇嘛喝声道:“胡施主小心了……”衣袖扬处,一只巨掌从袖影中飞出,疾抓胡二麻子头颈。
  胡二麻子疾跃开去,高声道:“且慢!”
  古奇大喇嘛煞住势子,道:“什么事?”
  胡二麻子道:“咱们此时动手,岂不是更添纷乱?”
  古奇喇嘛心念一转,道:“好!胡施主打算几时赐教?”
  胡二麻子道:“总之是在今天之内。”
  古奇点点头,身形一晃,已移到刘如意、褚扬二人战圈旁边。
  褚扬笑声更是响亮,道:“大喇嘛难道有意助那刘兄取胜在下么?”
  他自从出手接战以至现在,奇招妙着,层出不穷,那刘如意虽然功力深厚少许,却只有严密防守之力,一时三刻间,似难反击。
  古奇喇嘛傲然一笑,道:“褚施主手法博奥,天下罕见。但除非刘兄自行相让,否则洒家决不出手!”
  言下之意,甚是自重自负,顾惜身份。
  褚扬这一分心说话,刘如意蓦地硬攻了一招,极是凌厉,褚扬闪身避让时,刘如意已乘机跃出五步之远。只见他左手虚虚按住小腹丹田揉转,右手五指合扰如锥状,双膝微屈,两脚皆以脚尖沾地。
  刘如意虽是占的核心位置,但也得滴溜溜地疾转,晃眼间,褚扬又绕了十来个方圈,刘如意也跟着转了十余次身,全场之人,大都感到如此交手,看得很不舒服,可是又没有一个人舍得移开目光。
  薛飞光原本就憎厌刘如意的阴险面貌,相反的对这鼻大唇厚,满面笑容,而笑声不绝的褚胖子甚有好感。这时眼看褚扬绕奔不停,心想他若是没有出奇制胜之法,终久须得死伤在刘如意的绝艺之下。偷眼窥看辛黑姑,虽然瞧不见也的面上表情,却感觉出她没有援救褚扬之意。忍不住低声道:“辛姊妹,朴日升有意挫折你的气焰,所以特地派遣那喇嘛出去,不让别人上前替下褚扬。”
  辛黑姑道:“我若出手,那喇嘛休想摸得到我的影子!”
  薛飞光喜道:“那么姊姊快去,别让朴日升暗暗得意。”
  辛黑姑摇头道:“我辛辛苦苦收罗了这许多高手能人,哪里还要亲自动手?”
  薛飞光听她口气不是说着玩的,不觉替褚扬大是担心,问道:“那么胡二麻子和李不净为何还不冲上去?”
  辛黑姑道:“你瞧他们过得古奇喇嘛这一关么?”
  薛飞光哑然摇头,心中放弃她帮助褚扬之念。
  辛黑姑又道:“我说过收罗的高手能人甚多,目下正是他们大展身手之时。”说罢,举手打个暗号。
  人丛中奔出一人,只见此人长得面圆身胖,甚是和善忠厚,两手空空,身上也没带兵器。
  谁也不认识此人是谁,因见他走入当中草地,便都不禁微微分心瞥视,瞧他有何动静?
  古奇喇嘛喝道:“什么人?给洒家站住!”
  这个胖子十分听话地停住脚步,拱手道:“大喇嘛乃是密宗三大高手之一,鄙人纵是胆大包天,也不敢惹怒大喇嘛。”
  众人听他口气卑恭,衬上他那副良善忠厚的相貌,似是说的实话,登时都轻视此人,不再理会。
  薛飞光轻轻笑道:“真有一手,怪不得名满天下!”
  辛黑姑道:“你以前见过他?”
  薛飞光道:“没有,但他既敢出场,又如此低声下气,已不育告诉我他是谁了。”
  另一席上的军师权衡大声道:“大喇嘛须得小心,此人举动与说话不符,恐怕就是南奸商公直!”
  这个名字外号,似有莫大魔力,全场之人顿时骚扰不安。飞天夜叉博勒宏声说道:
  “权军师果然料事如神,这厮正是南奸商公直。”
  商公直游目一瞥,只见穷家帮之人,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北首朴日升的手下们,却以讶异好奇的眼光瞧他,当下在心中冷笑一声,向古奇喇嘛说道:“大喇嘛可曾瞧见这些叫化们对鄙人的敌视?”
  古奇道:“瞧见了。”商公直微微一笑,道:“由此可知鄙人不是穷家帮方面的人。”
  古奇道:“洒家知道了。”
  商公直举手指一指褚、刘二人,道:“鄙人瞧他们两位似是陷入胶着的局面,因此趁机来向大喇嘛请教请教……”
  古奇颔首道:“使得,你出手吧!”
  商公直连忙摇手,道:“大喇嘛误会啦,鄙人岂敢跟大喇嘛动手过招,自取灭亡?”
  古奇不禁一怔,怒道:“商施主最好别跟洒家开玩笑!”说时,全身红衣无风自动,显然正在运集功力,准备出手凌厉一击。
  商公直道:“鄙人只是有个疑问要请教大喇嘛,那便是这位刘兄的七步摧魂锥,乃是武林一绝,决无疑问,只不知比起中原二老之i的李星桥的天机指奇功,孰优?孰劣?”
  他说的两种功夫,都是武林绝学,若不是认为古奇大喇嘛乃是一流高手,决不会向他询问,这正是十分推祟古奇的名望身份之意。因此古奇大喇嘛面色顿时也缓了下来,徐徐道:“这两种功夫如果练到登峰造极的地步谁也赢不了谁,很难定出高下优劣。”
  南奸商公直道:“既是如此,大喇嘛何不让裴淳下场,跟刘兄印证一下?”
  古奇沉吟付想道:“此法太妙,一则可经解答出这个武学疑难。
  二则裴淳可能当场送命。”
  当下说道:“刘兄这方面纵然并无反对之意,但裴淳若然不肯出战,为之奈何?”
  全场之人无不如此想法,是以都急于晓得这个以阴谋诡计震天下的南奸,有何手段可使裴淳出战?连裴淳也暗暗测想,并且决定不管他用什么计策,决计不加理睬。
  商公直笑道:“鄙人这个法子可以公开说出,谅他不能不挺身出战!”
  古奇接口道:“施主若是有此等本领,洒家可就不能不服气了。”
  裴淳拿定主意,不言不语。
  南奸商公直说道:“大喇嘛若是有意叫裴淳出战,但须宣布任何人不得营救褚扬兄,独有裴淳例外!”
  群雄听了都不禁一怔,心想此法有何希奇,怎生迫得出裴淳?席上的薛飞光却皱皱眉,道:“师兄,你输啦!”裴淳苦笑一下,站了起身。
  全场之人,大为震惊,才晓得商公直名不虚传,果然有独到之处。这时褚扬因分心去瞧裴淳动静,脚下滞迟了一线。只听“哧”的一声,一股锋锐阴寒劲力,疾袭上身,心中大吃一惊,陡地停步,双掌运足内力猛劈出去。
  他掌力一发,劲风激卷,声势惊人,群豪这才晓得此人功力深厚之极。
  那刘如意狞笑连声,接着发出两锥。褚扬发掌封架,身形不知不觉欺前两步。这正是抵敌不住对方绝学的现象,除了当时中锥伤死倒地之外,若是勉力封架得住,便会一步一步向前送上门去,双方越是距离得近,刘如意的摧魂锥威力自然更大。
  裴淳疾奔入场,眼见刘如意第四度发锥,此时相隔还有丈许,他一急之下,使出天机指中行远指法,骈指疾点。
  指力破空激射而去,径袭刘如意肋上大穴。刘如意迫得侧身闪避,那一锥发出的劲道便减弱了大半。褚扬一掌封住,趁势跃开文许。
  裴淳说道:“在下宁可输给商公直大哥,也不愿眼见褚大哥受伤话声中连戳数指,只听指力破空之声,响个不停。
  裴淳陡然间泛涌起无限杀机,霎时之间,连使三种精奥毒辣的手法,气势凌厉,顿时化解了危机。他毫不松懈,煞手连施,在天罡九式之中,夹杂得有天机指功夫,专门用指法破解对方的摧魂锥。
  刘如意虚揉丹田的左手越转越快,但锥势发出却远不及初时的威力。裴淳却是勇猛有加,煞手毒招层出不穷。古奇大喇嘛蓦地一掌劈去,裴淳但觉一股劲厉无比的力道侧袭而至,只好绷身一闪,刘如意乘势退出圈外,满头大汗,气喘不已。
  一阵阵喝彩鼓掌之声升起,裴淳游目四顾,突然间发觉自己已经不是初离潜山的无知少年,日下业已变成中原二老的真正传人。
  古奇喇嘛道:“裴少侠武功高深,洒家甚为佩服。但刘兄若不是先耗损不少真力,却不见得会落败……”裴淳道:“大师说得不错……”侧眼一瞥,只见刘如意已在这片刻之间,恢复正常,足见功力极是深厚。
  古奇喇嘛转眼望住胡二麻子,道:“现在可轮到酒家向胡施主领教了!”胡二麻子毫无惧色,大步走过来,应声道:“好!”打背后解下一个长约三尺的红木匣。
  数百道目光,都集中在这木匣之上,只见匣身甚扁,宽约一掌,若在平时,自然不晓得此匣装盛什么物事,但现下却知道必是兵器。
  胡二麻子徐徐推开盒盖,匣中彩光腾起,耀人跟目。他取了出来,原是一把两尺五六寸的剑,剑身较为宽厚,剑刃起了无数棱角,阳光照耀之下,反射出无数眩目光华,使人几乎瞧不清楚此剑形状。
  全场之人都屏息凝目,古奇喇嘛不觉上怔,道:“前此听说五异剑已经出世,这一口奇剑,似是五异剑之一的天幻剑,只不知洒家说得对是不对?”
  胡二麻子道:“不错,在下凭仗此剑,自信有赢得大师之望。”
  他眼中露出凶光,杀机盈胸。要知他多年来流窜伏匿,罕得有一日安稳地睡上一觉,如今有机会公开出头,而且还有杀死这密宗三大高手之一的机会,登时勾起旧恨。
  古奇喇嘛心中暗暗戒惕,表面上却傲然笑道:“口说无凭,胡施主请!”
  胡二麻子也应一声“请”,挺剑迫上,呼一声出剑猛劈。
  这口天幻剑一旦挥动,顿时化为无数光华,耀眼欲花。古奇运足眼力瞧去,勉强查看得出哪一道光华才是真剑,侧身让过随手一掌横扫敌人。
  胡二麻子换个方位,天幻剑连劈三下,幻化出干百道光华。
  薛飞光道:“我伯碰上像番僧这等高手,那时不但剑保不住,连我自己也有性命之忧了。”辛黑姑笑道:“这话有意思得很,我要害死哪一个,把剑送给他就行啦!”
  朴日升道:“三位兄台若是不怕天幻剑的威力,便劳驾出手!”
  此言一出,全场之人包括胡二麻子在内,都不禁向那三个白衣人望去。
  那三人一齐站起身子,登时群情耸动。只见他们一同步入场中,向胡二麻子走去。
  褚扬喝道:“你们倚仗人多,那可不成!”商公直笑道:“如此正好,咱们一同出手,只要混战起来,穷家帮的人还有裴淳他们一定帮咱们这一边。”
  朴日升朗声道:“三位兄台之中,随便哪一个出手就行啦。”
  李不净道:“这才象话!”
  辛黑姑突然清叱一声,从席上纵出,直奔札特喇嘛,札特闻声转眼,已瞥见辛黑姑奔到五尺以内,心中不禁一凛,暗想好快的身法。
  他乃是一流高手,深知这时若是使出金刚密手抵挡来势,定要失去机先,陷人被动的局势中。当即俯低身躯;巨大的头颅陡地撞出一尺之远。
  双方势式都迅快无比,辛黑姑明知对方头上练有天龙顶奇功,岂敢撞上去,伸手一拍他的头,便即借力退回席上。这一来一去之间,快得难以形容。
  她这一掌表面上没有什么,其实已运足了全身功力,札特竞被震退了一步,心下一阵骇然。黑姑感到手掌微微酸麻,心中也是暗惊。
  札持哈哈一笑,直起腰身,说道:“辛姑娘只赐教一掌,竟不嫌少么?”
  辛黑姑冷冷道:“我若是有心取你性命,便用五异剑中的毒蛇信突袭,你天龙顶的功夫抵挡得住么?”她这么一说,札特固然吃了一惊,席上的告天子听得毒蛇信之名,不由得身躯一震,贪念大炽。他乃是阴山派高手,若是有此一剑在手,便可以横行天下,是故以辛黑姑的可怕,仍然遏阻不住他的贪念。
  此外还有闵淳轻轻震动一下,他乃是高丽高手,此剑本是高丽国重宝,所以他也大为激动。
  黑狱游魂中的黎乙向前跨出一步,说道:“不知魔影子辛无痕与辛姑娘怎生称呼?”
  这话又惹起一阵骚动,没有人不奇怪,这黎乙怎敢叫出魔影子辛无痕之名。
  辛黑姑身形一晃,宛如飞云掣电一般落在黎乙眼前,冲势虽急,但说停就停,这等身法功夫,不禁叫人联想到当年辛无痕名震寰宇,无人不怕,果然绝学惊人。
  她冷冷道:“那便是家慈,你既敢叫出家慈名讳,可得小心了!”
  黎乙退了一大步,道:“姑娘且慢动手。”辛黑姑冷笑一声,只听黎乙又道:“令慈可曾告诉姑娘,有些人可以提及她的名讳没有?’’辛黑姑微微一怔,道:“没有!”
  黎乙长叹一声,道:“假使中原二老提及令慈的名字,姑娘便当如何?”辛黑姑应声道:
  “谁也不能例外。”黎乙缓缓道:“姑娘可以向老朽出手,以你的造诣也杀得死我,但碰上中原二老,却千万不可出手,言尽于此,姑娘动手吧!”
  辛黑姑冷笑道:“中原二老有什么了不起,可惜李星桥已经失去武功,赵云坡又隐居不出,不然的话,本姑娘定要叫他们两人当众向我磕头服输……”
  裴淳最是敬爱师父和师叔,闻言只气得怒火上冲,怒声道:“闭嘴,你先杀死我再说这话。”话声中跃到她面前,气势威猛。辛黑姑深知他功力极是深厚,这含怒一击之威,实在难当,不禁退了两步。
  札特喇嘛心中一怔,付道:“这裴淳的武功精进得好快,记得他早先与刘如意拼斗之时,已比跟洒家动手时高出不少,现下又比刚才高强,这是什么缘故?”
  他念头转动之时,辛、裴两人各以精奥手法攻拆了六七招。那辛黑姑的手法以迅快毒辣见长,招数变化之精微奥妙,竟不在天是九式之下。
  全场之人尽皆寂然无声,朴日升更是全神贯注地观战,默察这两人武功有何破绽,以便自家出手之时制敌致胜。
  裴淳见对方武功十分高妙,更加激起斗志,全力出手,招招都极尽威煞狠辣之能事。
  那辛黑姑见招破招,身法如电,许多人已瞧不清楚她的身形。
  两人激斗了一盏热荼的工夫,裴淳掌指上的劲力,越来越见凌厉。辛黑姑的内功修为似是不及他的深奥,渐渐被裴淳的内功迫住,出手滞但得多。
  裴淳越战越勇,好不容易觅到机会,呼的一掌劈去,眼前一花,突然失去辛黑姑的影踪。
  他头也不回,使出天机指法,指势从肋下点出,“哧”的一声,指力像利剑一般刺去,登时把跃到他背后的辛黑姑迫开数尺。
  辛黑姑突然左右乱晃,剎那间已经晃了十多下,快得难以形容。
  裴淳恰好举手欲劈,一时捉摸不出对方究竟要向哪一边跃去,顿时中止劈出之势。
  辛黑姑冷笑一声,飘退数尺,道:“你怎的停手不打了?”
  裴淳一言不发,举步迫去。辛黑姑道:“算了,我不跟你动手啦!”裴淳不觉一征,道:“这怎么行?”辛黑姑道:“我们无怨无仇,何必以性命相搏?”裴淳道:“姑娘这话甚是,但是须得当众道歉,在下才能罢手。”
  他说得十分坚决,任何人一听而知,此事绝无转圜余地。朴日升暗暗欢喜,心想这两人只要拼掉其一,自己就有必胜的把握了。
  辛黑姑沉吟道:“一定要当众道歉么?”裴淳道:“不错!”辛黑姑默然不语,全场之人感到十分紧张。过了半响,辛黑姑道:“好吧!我刚才得罪了中原二老,现在向你道歉。”
  淳于靖、薛飞光等人都松了一口气,朴日升却大失所望,心念一转,朗声道:“辛姑娘既是自知不敌,那就请你带领同来之人离开此地。”
  辛黑姑道:“放屁!本姑娘若要杀死你们,易如反掌,你信不信?”
  朴日升微笑道:“姑娘先问一问别的人。”辛黑姑道:“我偏要先问你!”朴日升道:“姑娘苦苦相迫,某家只好回答了,我不信!”
  辛黑姑道:“那么你到场子里来,不要老是叫别人出头拦阻!”札特本要开口,闻言连忙咽住要说的话。
  朴日升站起身,走入场中。这时可就轮到淳于靖他们暗暗欢喜。
  辛黑姑一掌拍去,口中道:“我先瞧瞧你的招数和功力。”
  朴日升随手一抹,便把敌招化解。辛黑姑连续迅攻七八掌之多,朴日升双手抹来抹去,一一化解。他的姿态十分潇洒,好象不须用力一般。只瞧得众人无不目瞪口呆,连淳于靖、裴淳等也十分佩服。
  辛黑姑冷笑道:“先天无极门的高手难道只会捱打,不会还手的么?”说话之时,又攻了五掌。
  辛黑姑突然尖喝一声,只见她右手不知如何多了一把金光灿然的短钩,长约一尺,一味向朴日升双手脉门穴道刺扎钩割。
  双方的招数都是才发便收,变化无穷,一时之间变成半斤八两的局面。
  众人这才知道辛黑姑武功极是高妙,实在有与朴日升一拼之力。
  两人又激斗了二十余招,朴日升突然手法一变,连发数掌,竞把辛黑姑迫退数步,他刚才的掌法路数甚是柔和连绵,但这时却变得极是森严高峻,每一掌都干脆斩截,毫不牵连。
  他继续用这种手法迫攻,辛黑姑跟他对了一掌,被他震退两步,知道不能力敌,又使出独门轻功身法,突然间跃到他背后。
  朴日升一连三个大转身,双手随着转身之时使出一路拳掌兼施的招数,极是威猛,宛如浑身冒出无数火舌一般,威力广布全身四方八面。
  辛黑姑无法迫近五尺之内,登时被他甩脱。她跃开七八步,冷晒道:“你这炎威十一势一点也不逊于刚才的天山神拳,你的师父可真不少啊!”
  朴日升站立定身子,气定神闲,一点也不像刚刚作了一场生死之斗。他淡淡一笑,道:“姑娘若是愿意得知某家学艺详情,咱们另约地方细谈。”
  辛黑姑道:“我没有工夫跟你细谈。”朴日升耸耸肩膊,道:“悉听尊便。”辛黑姑环视全场一眼,道:“你说过要我们离开的,是不是?”
  朴日升道:“不错!”心想难道你听话乖乖离开不成?辛黑姑接着道:“我们若然不走,你便怎样?”朴日升一怔,旋即大为气恼,面色一沉,道:“姑娘屡次无事生非,某家可要不客气了!”
  辛黑姑道:“我这次踏人江湖,走遍了天下,只是为了两个心愿。”她忽然说到别的地方,但却十分引人入胜。朴日升暂时忍住心中忿怒,听她再说下去。
  辛黑姑又道:“第一心愿,那就是要天下武林人物都俯首称臣,听命于我。”
  朴日升道:“姑娘这个心愿办得到办不到,姑且不论,但这等志气怀抱,却使人十分敬佩。第二个心愿呢?”
  辛黑姑道:“那就是要把天下武林中武功智谋都最出色的五个人收服,充任本姑娘的仆从,事事唯命是从,纵是违背他性格教养之事,我如下令,也不敢不立刻去做!”
  朴日升目瞪口呆,过了一会儿,才道:“姑娘说得好,这个心愿比第一个更使某家佩服。”
  裴淳摇头,大声说道:“这个心愿姑娘决计办不到!”
  辛黑姑也不生气,朗浚道:“何以见得呢?”裴淳道:“你或者有法子收服天下最出色的五个人物,但要他们做出违背本性之事,那就行不通了。”
  辛黑姑娘道:“我用不着在口头上跟你争辩,信与不信,暂时由你,但将来你就不能不信。”
  朴日升道:“别的不说,单说姑娘想得出这种古怪奇妙的心愿,已经十分难能可贵了,只不知姑娘着手实行了没有?”
  辛黑姑道:“当然着手实行啦,光说不行,有何趣味,你说是也不是?”
  古奇大喇嘛插口道:“姑娘说的话不管是真是假,但关于五个武功才智最杰出的人,姑娘心中可曾选定了?若然选定,能不能公布出来?洒家深信此事在场之人都十分渴欲知道。”
  辛黑姑娘缓缓扫瞥全场,果然见到人人都凝神聆听,大有恐怕漏听之意,当下颔首道:“好!你们仔细听着,这五个人必须武功都比我强才能入选……”薛飞光的声音打断了她的话。她道:“辛姊姊这话怕是讲错了?”辛黑姑道:“没错,没错。还有一件就是年纪不得超过五十岁,那就是说这五个人不是跟家慈同时之人,免得其中有些人亲自尝过家慈的手段,因而不敢抗拒!”
  这话说得自傲自信之极,但她目下已制服了不少高手,并非凭空乱说之辈,所以没有人在心中嘲笑,而只有佩服她志高气傲。
  她又道:“这两个条件决不能通融,所以南奸商公直虽是智计过人,冠绝当代,但他武功比不上我,所以他不能入选。”南奸之名天下皆知,因此众人都觉得这譬喻甚是恰当。辛黑姑又道:“这五个当今武林前五名的高手眼下便有两人,一是朴日升……”
  众人一阵骚乱,发出喧哗之声。要知朴日升身份尊祟,摩下高手如云,虽然他本身有资格列人武林前五名之内,但辛黑姑怎能把朴日升选为她手下奴仆之列?喧哗中夹杂有不少喝骂之声,朴日升手下之人群情汹汹,大有涌上来群殴之意。
  穷家帮百余人声息寂然,这可不是他们不惊讶,而是淳于靖曾经下令不准他们做声。
  朴日升却感到受用,因为辛黑姑第一个就提到他,不觉微微而笑。他手下之人见他如此,登时自动恢复秩序,都想国舅爷自然不会被她收服,何必骚动叫闹。
  辛黑姑等到全场肃静之后,才道:“第二个就是裴淳了。”这一回倒没有人愤愤不平,淳于靖以及薛飞光等人反而暗暗忧虑,觉得裴淳被她选上,实在是他的不幸。那朴日升武功不必说了,但本身才智过人,势力强大,已有足够对付辛黑姑的力量。但裴淳忠厚老实,各种条件都远比不上朴月升,所以他们大大的替他担忧。
  札特、古奇等一听自己不入选,大感面上无光。札特还不怎样,古奇却勃然变色,极是气恼。
  裴淳淡然一笑,道:“辛黑姑选中了在下,实是使人惊异不过。”
  辛黑姑:“为什么?”裴淳道:“一则在下武功及不上姑娘,二则在下决计不做违反本性之事!”
  古奇喇嘛接口道:“这话有点道理,洒家瞧他的武功强不过辛姑娘,若不是他自家说的,洒家倒要出手代姑娘试一试。”辛黑姑冷冷道:“不要脸,谁让你试的?”古奇一怔,无言可答,当着这么多的人,简直无法下台,他虽是很愿意跟她动手,但这句话答不上来,反而不便出手。
  权军师大声道:“古奇大师真意非是为姑娘效劳,只是觉得裴淳不配与国舅爷相提并论。”这话说得极是雄辩,人人都暗暗佩服他的心机和口才。
  薛飞光格格娇笑道:“妙极了,权军师竟是当众承认,朴国舅能当上辛姊姊的奴仆,是十分光荣之事,居然不让别人相提并论,当真好笑得紧。”
  朴日升深知薛飞光能言善辩,立即插口道:“权军师不必跟她多说。”古奇喇嘛趁机洪声说道:“辛姑娘未免自视太高了,其实此地赢得辛姑娘之人不在少数,但你只举出两人,倒教洒家甚觉不服!”辛黑姑道:“你不服气么?那不行,我非教你服气不可!”
  古奇晓得她身法如电,老早就运功戒备,但外表上却假装大意的样子,仰天笑道:
  “那么姑娘便指教洒家几手,好叫洒家心服……”
  话声未歇,辛黑姑果然已越过三丈远的草地,像一阵轻烟似的到了他面前。古奇右掌向外一推,狂□起处,辛黑姑已退回原位。
  这两人一个显示出绝世轻功,另一个掌力奇强,使得众人膛目诧顾,无不大感骇然。
  古奇继续大笑道:“姑娘单以轻功恐怕不易制服天下高手。”辛黑姑道:“笑话,我老实告诉你,我在这几个人当中随便挑出一个,就够你手忙脚乱的了!”
  她说的是商公直、胡二麻子、褚扬、李不净等人,这话不但在场之人都不相信,连商公直他们也大感尴尬和心惊,生怕她当真叫他们出手。
  古奇仰天大笑,做得答话。辛黑姑道:“好!你不相信就试试看,你挑哪一个?”
  古奇想也不想,道:“那就请胡施主指教。”辛黑姑:“好!就是他。”
  胡二麻子心中大惊,暗想古奇喇嘛不是没有跟我动过手,明明被我用天幻剑杀得只有招架之力,怎的开口就选上我。可知他经过这一阵时间寻思之后,已有了制胜之法。
  想到此处,不禁打个寒噤。
  辛黑姑挥手道:“你们快去布置一下!”商公直等人转身向西首的树林奔去,胡二麻子亦在其中,古奇也不阻止,心想胡二麻子若是趁机逃走,便等如自行认输了。
  那几个人奔入树林之后,眨眼间弄了一幅高约一丈,长达六丈的布幔,挂在树林外面,把全场之人的目光都隔断了,瞧不见林内动静。
  辛黑姑转身欲去,朴日升道:“姑娘不要一去不回,某家甚愿得睹姑娘芳容!”她一直用黑布遮面,相貌如何无人得悉。辛黑姑呸一声,道:“我一去不回?你真是见鬼了!好!我就让你瞧个明白,省得你们胡思乱想。”说罢,举手揭开黑布。
  众人眼中一亮,但见她长得杏眼桃腮,眉目如画,极是美丽动人。若是她早点露相,众人对她的敌意决不会如此强烈。朴日升怔一怔,道:“想不到姑娘长得如此美丽。”
  裴淳大声道:“不对,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朴日升讶道:“真的?你亲眼见过?”裴淳:“当然是亲眼所见,以前她长得……
  长得……”他本想说很丑两个字,可是想到这话未免太伤辛黑姑之心,所以老说不出口。
  辛黑姑领会他的好意,微微一笑,道:“我以前很难看,对不对?
  但俗语有道是女大十八变,我以前很丑,现在已变得好看,这也不是希奇之事。”
  裴淳虽是没法子驳她,但心中大不以为然,连连摇头。辛黑姑挂上面幕忽又取下,众人见了她的面孔,不禁大吃一惊,原来她这时已变得又黑又丑。裴淳却大喜道:“对了,正是这等模样。”
  她放声笑道:“笨蛋,我这副面具是真是假,你瞧得出来么?”裴淳一愣,道:
  “对啊,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道:“你喜欢哪一张面孔?”裴淳老老实实道:“当然是刚才好看的样子!”她道:“使得!”
  面幕挂上,随即又取下来。
  众人瞧时,不禁又吃一惊,原来这回又变了样子,美是美了,但骚媚淫荡之极,跟第一次的美貌全然不同。
  辛黑姑环视全场一眼,荡然撩人,风情万种,只看得众人全都呆了。她格格媚笑道:
  “裴淳,我好看么?”裴淳一本正经地道:“不好看。”辛黑姑道:“胡说,你说的不是真话!”裴淳道:“大嫂不信的话,那也没有法子。”
  他不知不觉地改口叫她“大嫂”,别的人不曾觉察,但辛黑姑以至薛飞光、朴日升等都听得清楚,也明白他这个老实人敢情是直觉地感到她已是少妇风情,所以无意中改了称呼。辛黑姑大喜,心想原来他是讨厌我嫁了人,我还是闺女的话,他就喜欢,可见他对我大有情意。
  当即又换回第一次的面貌,盈盈笑道:“好啦,我得去指点胡二麻子的武功了,大和尚小心准备。”古奇道:“洒家一定恭候。”
  她隐人布幔之后,众人议论纷纷,话题都集中在她面貌之上。朴日升道:“裴兄,你认为她哪一副面目才是真的?”裴淳道:“在下不知道。”朴日升道:“某家也无从猜测,她若是用药物化妆易容,决计不能这么迅快。若是戴上人皮面具,便应该有点表情呆滞死板。”话声微微一顿,接着轻叹一声,道:“只不知世上有没有人驾驭得住她,娶她为妻?”
  裴淳心想,娶她为妻的话,定必十分头痛。试想她面貌,变来变去,谁知道她还能变成什么样子?说不定哪一日回到闺房之中时,忽然见到一个陌生女子,岂不是大吃一惊,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正想得有趣之时,朴日升靠近他,轻声道:“裴兄可是曾想娶了她的话,便等如娶了无数妻子一般,心里一高兴就可以叫她变成另一个人,当真有趣得很,哈:哈!”
  裴淳不觉失笑,暗想我正为了她会变而头痛,他却说这样才有趣,可见得世上之人想法很多不同。札特大师低声说道:“国舅爷千万提防,洒家修过几日慧眼功夫,瞧出此女练得有邪门勾魂功夫,只要是男人都很容易迷上了她。”
  朴日升矍然一震,道:“是么?无怪本人大失常态。”他到底是一代雄才之士,轻轻几句话就猛然省悟。
  忽听胡二麻子的声音大喝道:“古奇大师准备好了没有?”古奇喇嘛心头一震,应道:“洒家恭候多时!”心中想到:“他居然不曾逃走,可见得必有所恃,我切切不可大意才行。”
  转眼间布幔一动,一个人走出来,手中拿着一根细长木棒,大踏步走过草地,站在古奇面前。
  告天子不禁站了起来,原来他认出那根细长木棒就是五异剑中的毒蛇信,阴山派若是得到此剑,就可以横行天下,所以他十分震动。
  告天子忍不住奔入场内,道:“五异剑乃是天下之重宝,兄弟闻名已久,甚望胡兄借给兄弟瞧瞧。”
  胡二麻子摇头道:“不行,此剑若是落在阴山派的人手中,决计舍不得交还。”告天子被他道破奸谋,汕汕笑道:“胡兄太多心啦!兄弟不是强借不还之人。”胡二麻子道:“其实此剑便送与兄台有何不可。”
  告天子心中大为震动,面色也因紧张而微微发白,问道:“胡兄有什么条件?”胡二麻子笑道:“第一是投身辛姑娘摩下,须得绝对服从她的命令。第二,若是此刻有人出面相争此剑,你要赢得对方才行!”说时,目光转到闵淳面上。
  告天子还未开口,古奇喇嘛洪声笑道:“都是废话,胡施主若是落败身亡,此剑便归国舅爷所有,还由得你做主么?洒家要出手啦,胡施主小心!”他早已运聚功力,话声才歇,一掌拍出。
  胡二麻子疾忙撤剑纵开,古奇跟踪疾扑,那只巨灵掌忽长忽短,走击近攻,掌力如山,凌厉无匹。
  淳于靖等人无不暗暗替那胡二麻于担心,但见他已被古奇掌势笼罩住,受伤落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古奇此时已使足大手印功夫,气势威猛无比,忽然发觉对方使出一路奇怪步法,渐渐从重重掌力之中退出。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辛黑姑果然有神鬼莫测之能,这等奇异无比的步法,也能够在片刻间便传授与胡二麻子。
  他一急之下,奋身迅劈数掌,竞不顾对方反击之险,这几掌劈乱了对方步法,这才保持得住优势。
  十余招之后,胡二麻子又使出那一路步法,古奇欺身奋击,使他无法施展。如此一而再,再而三,双方竞成缠斗之局,可是形势却险恶无比,任何一方要略有疏虞,便得当场丧命。
  胡二麻子不但招数奇诡,身法也比上一次迅快得多,突然间一道白影冲入战圈之内,却是黑狱游魂中的蔡庚,他使的是细链系腕的短刀,一上去接上胡二麻子三剑之多,古奇跃开数尺,沉声道:“施主虽是一片好意,但洒家却不能拜领。”
  激斗中的两人也停手跃开,胡二麻子怒道:“是啊,你从中架梁是何居心?”
  蔡庚冷冷道:“胡兄的武功变得好快,老朽甚愿领教领教胡兄的大力鹰爪功有没有走样。”
  众人闻言正在惊讶,胡二麻子喝道:“那不行!”蓦地出手抓劈,蔡庚闪身避过,道:“老朽说过不打就是不打。”
  胡二麻子果然停手,道:“不打就不打,反正我已经知道了。”蔡庚道:“你知道什么?”胡二麻于道:“我知道你是谁。”蔡庚冷笑道:“那么我是谁?”胡二麻子躬身行礼,道:“你老是铁指蔡子羽蔡师叔。”
  许多人都发出惊异的声音,蔡庚道:“老朽竞不晓得我自己就是铁指蔡子羽,你又如何得知?”
  胡二麻子道:“小侄刚才使的‘双阳杏手’除了本门之人,决计不会从左方的空门闪出,是以得知。”蔡庚似是感到无言可对,哼了一声。
  朴日升朗声道:“铁指蔡子羽乃是前辈高手,名列三贤七子之列,据说三贤七子皆已遇害身亡。胡兄可别把他人错认作师叔……”
  这个传闻几乎人人皆知,朴日升接着又道:“三贤七子乃是死在薛三姑手底,席上这位薛飞光姑娘就是薛三姑的亲侄女,她可以证明本人此言不诬。”
  薛飞光道:“我不知道家姑昔年之事,她也没有告诉我。”众人的目光从她面上移到另外两个游魂身上,原来他们都直勾勾地望住薛飞光。黎乙突然说道:“期限已届,咱们应该动身回去了。”蔡庚、杨辛二人点头道:“不错,咱们须得回去啦!”裴淳道:
  “三位前辈敢是返回黑狱去么?”
  杨辛道:“我们从黑狱来的,自然要回到黑狱去。”三人联抉走去,竞不向朴日升辞别,片刻间去得无影无踪。
  朴日升也不理会他们,沉声片刻,布幔传出洪亮悠长的笑声,接着一个人疾奔出来,原来是九州笑星褚扬。
  他道:“辛姑娘带了一件希世之宝到此,现下陈设在布幔之内,朴国舅若是不怕暗算的话,不妨到那边瞧一瞧。”他眼光转到裴淳面上,又道:“裴兄若是有意,也可以跟他去一趟。”
  朴日升心想有裴淳同行的话,天下没有去不得的地方,当下微微一笑,道:“好!
  本人直到如今才晓得辛姑娘手段高妙,举世无匹,她带来的宝物,定然不是凡品,又特地邀我参观,必有深意,这倒不可不去,裴兄怎么说?”裴淳道:“朴兄自己去吧!”
  他为人恬淡,听得是件宝物,反而不想去瞧。
  朴日升已不能改口,大踏步走去。那布幔张挂在数株树上,当中有道裂缝,可供出入。朴日升走到切近,掀幔一瞧,树林中杏无人迹。
  辛黑姑的声音传了出来,道:“向前走两步就瞧得见啦!”朴日升心想走前两步又有何妨,当下运气护身,踏前两步。
  这一来果然从树木缝隙中瞧见三丈远的一株树上,绑着一个人,朴日升定睛望去,见是云秋心,不由得心神大震,不知不觉举步奔去。
  转眼之间已奔出数丈,但发觉自己已移到另一边,离云秋心仍然那么远,他晓得不对,正要定神寻思,一阵金刃劈风之声袭到后脑,连忙反手拍去。
  从这时起,每逢他要定神寻思之时,便有人施以暗袭,或是在近处以刀剑砍劈,或是在远处用暗器袭击,使他无法定心思索。云秋心始终相隔两三丈,绕来绕去都走不到她身边。
  场中之人见朴日升走人幔后便无声无息,过了一会儿,都有点担心。此时褚扬、胡二麻子都回到林内,商公直走来,向裴淳道:“你已被辛姑娘选中,应该过去瞧瞧。”
  裴淳道:“瞧什么?”商公直道:“辛姑娘把制服你们两人之物陈设在幔内,故此你应该先瞧个明白,免得日后心中不服。”
  裴淳道:“这话有理!”便跟着他走入闷内。片刻间朴日升走出来,面色沉寒,好象有莫大心事,他什么人都不理睬,回到席上,突然间一掌拍在权衡胸前,权衡一声不响倒毙地上。众人方自惊诧,朴日升大声喝道:“你们都背转身子!”北首二十余席的人皆是他的部下,闻言立刻背转身躯。
  穷家帮之人见他击毙以诡谋著称于世的军师权衡,不禁又是欢喜,又是惊讶。札特、古奇等一众高手却大惊失色,都想朴国舅敢是失去理性,变成疯狂?否则权衡纵有应杀之罪,也不该在此地当众下手。
  但见朴日升挥手下令道:“有烦你们三位上前点住他们的穴道!”
  他先指步崧、马延、彭逸三人,继又指着那百余名背转身躯的手下。
  步、马、彭三人站起身,口中应一声遵命。札特喇嘛洪声道:“使不得,国舅爷此举须当三思而行。”
  朴日升面色一沉,道:“快快动手。”那三人纵到北首诸席,札特大踏步向朴日升走去,他身躯伟岸,头大如斗,衬着一身红衣,威风凛凛。人人皆知札特这一上前劝阻,说不定会闹出内哄之局,因此都静寂无声。连步、马、彭三人都不觉停住了出手点穴的动作。
  札特喇嘛大步走近筵席,正要开口,猛然发觉朴日升双眼露出恶毒的光芒,不禁一怔,心念一转,举掌合十道:“国舅爷今日所作所为,洒家不以为然。”朴日升冷冷道:
  “大师不以为然便又如何?”札特道:“洒家等原非干名求禄之士,从此请辞!”
  朴日升眉头一皱,大喝道:“快快动手!”札特刷地跃退丈许,左右顾视,却无人过来,暗暗松一口气,心想朴日升心狠手辣,智计百出,还是从速离开的好。于是转身离场。古奇也跟在他背后,两人霎时飘然远去。
  步、马、彭三人迅快出手,不到一盏热茶之久,已把百余名勇武之士一一点住穴道,人人动弹不得。
  朴日升又下令道:“诸位随我来!”大踏步向树林走去,席上的刘如意、蒙古勇士阔鲁、告天子以及彭逸、步崧、马延等人齐齐跟在他背后,扑入布幔之内。
  歇了一会儿,淳于靖蓦地起身,道:“裴贤弟人林已久,尚无音讯,只怕已经遇险!”
  薛飞光平日心窍玲珑,足智多谋,可是这刻也因裴淳一去不回,以及朴日升这种种怪异的行动,闹得心神不足,脑中一片纷乱。
  他赵一裴咬牙,穿慢而入,才走了一丈左右,瞥见右方数株大树之后,有一片空地,空地上一个老乞丐倚仗而立,定睛瞧时,原来是阴谋篡位的九袋长老杜独。赵一悲先是一楞,继而怒从心起,厉声喝道:“杜长老,你到底投靠在何人摩下?”杜独冷冷地瞧他一眼,道:“时至自知,本座眼下正等机会与淳于靖决一死战。”
  赵一悲狂笑道:“杜独你所作所为,本帮之人无不恨如切骨,你目下已是本帮叛徒,我劝你还是乖乖地自缚双手,负荆请罪。淳于帮主乃是大仁大义之人,或会念你过去的功劳,予以活命之机!”
  杜独冷哧一声,不理睬他。赵一悲曳杖奔人空地,厉声喝道:“大胆叛徒,竟没有悔罪之心,本长老岂能轻饶于你!”喝声中挥杖攻去,杜独使的也是钢杖,举起一架,两杖相交,发出震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赵一悲但觉对方功力强劲精深,更在自己之上,心头一凛,连忙使出游斗手法,不敢再行硬攻,他料想自己的话声定被淳于靖等人听到,援兵转瞬便到,因此只须采取拖延的打法即可。
  哪知激斗了四五十招,仍然无人赶到,当下便知这座树林之内必有古怪,所以话声传不出去。
  突然间四个人奔出来,形成合围之势,赵一悲转眼望去,但见这四人是金笛书生彭逸、步崧、胡二麻子和神木秀士郭隐农,都持有兵器,他不禁一惊,跃开数步。
  彭逸道:“兄弟等奉辛姑娘之命,请赵长老移驾那边谈一谈。”胡二麻子接口道:
  “赵长老乃是明白事理之人,咱们大可不必动手,免伤和气。”
  赵一悲相倩度势,知道无法冲得出这五人合围之势,长叹一声,丢掉钢杖,双手往背后一剪,道:“好吧,老叫化倒要瞧瞧,那位姑娘怎生发落法?”
  外面的人丝毫不闻声息,钱二愁离席而起,道:“本长老过去瞧瞧。”他穿入布幔后面,良久也不见出来,孙三苦也去打探,讲明瞧一眼就回来报告,哪知掀幔而人之后,便杏无消息。
  李四根、周五怨坐不住,联抉去查,却也如泥牛人海,一去不回。
  穷家帮二百余人都现出骚动之象,淳于靖起身道:“本帮弟子不许妄动,待本座亲自过去瞧瞧。”
  薛飞光已知不妙,但她不敢开口阻止,被那辛黑姑听见了,对她仇视,只好连连摇手和比手势,阻止淳于靖冒险。淳于靖心想裴贤弟和五位长老都人林不回,本座岂能畏惧不有,当下诈作不见,举步奔去。
  淳于靖掀幔而入,眼前光景和赵一悲一样,见到了杜独。这正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他仍以裴淳和五老为念,不愿打算立刻过去跟杜独动手。
  杜独冷笑道:“淳于靖,只要你过得本座这一关,便可稳稳的做你的帮主。”
  淳于靖凛然道:“帮主做不做都不打紧,我那裴贤弟和五位长老现下怎样了?”
  杜独不觉一怔,道:“你的胸怀见识果然不是常人可及,他们已被辛姑娘派人擒住,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淳于靖瞧他不似说假话,便大踏步走人那片空地,取出钢鞭,道:“既是如此、咱们便先作了断。”
  他们互相凝视片刻,杜独首先举杖进击,淳于靖健腕一翻,钢鞭疾起,当的一声撩开了敌杖。
  他们从未正式交过手,这一招各自试出对方功务,淳于靖心头一宽,暗忖这材独功力跟自己差不多,今日定可以招数取胜。
  杜独暗暗冷笑,心想我十年来苦练的一招“分光夺魄”定可出其不意取他性命。
  两人再度出手攻拆,淳于靖左手使出天机指辅助钢鞭招数,一轮猛攻,杜独招架不住,连连后退。
  五十招不到,杜独已被淳于靖迫到空地边缘,但见他在满天鞭影之中,陡然攻出一枚,淳于靖险险被他击中,连退数步。
  杜独得此良机,立时展开反攻,运杖如风,使出抢攻硬打的手法,晃眼间两人又回到空地中心。
  这一场激战非同小可。一则双方都是武林罕见的高手。这淳于靖身为帮主,尽得穷家帮秘传心法,武功之高不在话下,那杜独多年前已是穷家帮十大高手之首,功力深湛无比,经过多年苦练,又有精进。二则这两人都有拼命之心,今日之战,非分出个生死不可。因此,这一场大战,激烈凶险无比。
  空地四周五株大树后面露出人头观战,这些人皆是当时高手,见过无数场面,但眼前这一战却瞧得他们目骇神移,都作声不得。
  外面穷家帮众丐正等得不耐,忽见帮主淳于靖大踏步走了出来,喝道:“叶九、易通理过来,其余之入都背转身子,不许动弹。”
  穷家帮众丐岂敢不遵帮主之令,个个站起来,背转身躯。易通理、叶九二人奔出去,躬身道:“属下敬候帮主差遣。”
  淳于靖瞧也不瞧他们一眼,举手指住众丐,道:“你们过去点住他们的意舍穴,让他们默候两个时辰。”
  易通理乃是八袋高手,在帮中地位甚高,当下道:“启禀帮主,本帮弟子纪律严明,只要帮主吩咐一句,即使要他们默候一两日也不敢违令!”
  淳于靖面色一沉,道:“不许多说,速速动手。”叶九和易通理对望一眼,心想这意舍穴乃是本帮独门秘传手法,帮主应该晓得此穴不是别人能够轻易下手的,须得指功极是精纯超妙,才能随心所欲地控制时间长短,倘若落指之时力道过重或是不均,登时有性命之虞。
  但帮主词色甚是严厉,向来少见,他们心中虽是为难,却也不敢再说,当下转身向群丐走去。
  薛飞光大声叫道:“淳于帮主,你此举是什么意思?”
  淳于靖没有理睬她,眼见叶、易两人停身不动,立即喝道:“快点动手,不得违令!”
  叶易二人只好咬牙分头出手,但每人只点了二十余丐后就满头大汗,指力无法运用自如,这一趟奉命随来赴宴的乞丐将近二百人之多,他们只点了小部份的人便已感到不支,实在无法继续出手。
  叶、易二人都不禁大惊,付道:“我等要是停手不动,帮主一定以违令之罪发落,但若是遵令强行出手,又伯误毙了本帮弟兄,这便如何是好?”
  叶九为人较为聪明灵动,明知自己这一指落下,说不定会点死那名弟兄,因此手指欲落不落,装腔作势,尽力拖延时间,以便调运真力。
  易通理却不晓得拖延时间,一指点下,那名乞丐哈哈一笑,身子突然向前俯仆下去,僵卧不动。易通理满头热汗滚滚流下,心中尽是悲痛惶惑之情,回头向帮主望去,但见他仰首瞧着天空,那名弟兄临死之前的笑声,他似乎不曾听到。
  易通理满腮胡须都被汗水湿透,点点滴滴地掉落地上,他真想不通帮主今日为何变得如此可怕,不但迫他和叶九去做力难胜任之事,甚且连本帮弟兄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
  他一咬牙又向另一名乞丐背后点去,手指戳中穴道之时,已知道力道不匀,无法控制,果然指力一发,那名乞丐发出哈哈两下笑声,便跌翻地上。
  薛飞光尖声喝道:“你们疯了是不是?怎的残杀起自己人来?”
  叶、易二人趁机停手喘气,淳于靖似是听到他们没有动手,两眼仍然望住天空,冷冷道:“叶九告诉我,违令之罪处以何刑?”
  叶九举袖抹一抹头上汗水,大声应道:“本帮弟子若敢违抗帮主之令,当场处死。”
  淳于靖冷笑道:“原来你们还没有忘记。”
  叶九应道:“属下岂敢忘记。”咬紧牙关,出指点去,他虽是比易通理少点两人,偷空调运真力,可是这时心神不定,指力出得过重,只听那乞丐大笑一声,便倒毙地上。
  易通理突然跪倒在那两个弟兄的尸身之前,双手掩面,泣不成声,他可不是贪生怕死,不敢抗命,而是不忍心违抗这位帮主的命令。何况违令处死后,永远都背负着这个滔天罪名,无法洗脱。
  叶九道:“帮主不是不知这种点穴法的利弊,属下等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万望帮主亮察下情……”他一面说,一面骈指比划,欲点未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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