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幽女情关泪攒眉

 




  霎时间激斗了二十余招,管如烟眉头一皱,喝道:“久闻宇外五雄各具胜场,今日我夫妇二人倒要瞧瞧你们五人有什么绝艺……”
  喝声中已奔了出去,扬起白玉琵琶,呼一声向阮兴砸落。姜密得妻子之助,威力顿增,旱烟管突然击中普奇长刀,当的一响,普奇但觉手腕微麻,不由暗暗惊道:“此老臂力好强。”
  闵淳挥手道:“三弟四弟速速助战。”
  完颜楚和马加一道扑出,加入战团。
  顷刻间变成以二对一的两场恶斗,原来这宇外五雄得过李星桥传授指点,任何两个人在一起都有几招神奇联手刀法。
  因此姜氏夫妇虽想保持以二击四的局面,每逢分开便极力再行联合,但纵是合了一下,那普奇等四人不拘跟谁调换,都能施展出神妙招效,登时又拆散了对方夫妇联合之势。
  要知这宇外五雄都是可以挤身高手之林的人物,这刻以二敌一,时间充足的话,终能击败姜氏夫妇。
  朴日升望了辛黑姑一眼,道:“这宇外五维可真不是易与之辈。”
  辛黑姑道:“有什么了不起?”
  回头向冷如冰点点头,这位雪山高手便步出场中。
  他一身白衣,头上也戴着一顶白毛茸茸的皮帽,装束怪异,面色掺白,毫无血色,乍看有如死人一般。
  穷家五老都想那宇外五雄既然自告奋勇上前打头阵,穷家帮岂能无人?正都要移步,其中的孙三苦最先越众而出,手提钢鞭,向帮主行了一礼。
  淳于靖明白他们的心意,便道:“长老须得小心防备此人的雪魂功。”
  孙三苦应了一声“是”,疾奔而出,拦住冷如冰,道:“穷家帮孙三苦特地前来领教冷兄绝艺。”
  冷如冰向例不多说话,只应了一声好,初中模出一根碧绿色的短尺,欺身迫近,迎面点去。
  他形状外貌虽是古怪,但行动迅速之极,绿尺迫近对方面门时,孙三苦已感到一阵明寒刺骨,心头微凛,滑退数步,挥摄还击了一招。
  这两人霎时战作一处,那孙三苦钢鞭威力使足了,但见摄影如山,风声劲烈。冷如冰不论用何等身法招数反击,都欺不人五尺之内。
  冷如冰一看孙三苦内力深厚,鞭法严密精奇,无懈可击。两眼一翻,神情变得十分诡异可怖,同时发出一阵奇异的声响,仿佛是冰天雪地中寒风怒啸,迢送传来。这异声一起之时,远在数丈外的人都微感寒意。
  淳于靖甚是担心地向裴淳道:“此人的雪魂功造诣极深,真不容易应付。”
  裴淳从囊中取出太阳玉符,道:“可惜忘了把此宝交给孙长老。”
  阂淳伸手取过一看,人掌但觉一阵温暖之感透到全身,顿时心神安泰,不禁大喜,道:“此符且借给小弟一用。”
  裴淳讶道:“闵兄打算出手么?”
  阂淳摇摇头,指一指背上的剑,道:“此剑也有一股寒杀之气,使人心神不宁,但太阳玉符却能抵消它的威力。”
  他手中提着一口已经出鞘的狭薄长刀,但背上仍有一剑,乃是薛、裴二人刚刚得到手的鬼见愁。
  此时冷如冰已发动雪魂功,但见他左掌不断地乘隙拍出,阵阵奇寒之气侵人鞭影之中,只一弹指工夫,孙三苦就感到全身僵冻无比,须得运功抵御奇寒。
  赵一悲、钱二愁正要奔出接应,但见冷如冰喝一声着,绿尺破鞭而入,点中孙三苦胸口
  ,孙三苦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但他内功深厚,丹田中真气未散,勉力酗跃出文许,落地时身子摇摇晃晃,赵一悲抢上去抓住他手臂,扶回众人身边。
  闵淳一看冷如冰转身要向普奇他们袭击,顾不得留下太阳玉符给孙三苦治伤,迅即扑出,大喝道:“冷如冰别去,阂淳来也。”
  冷如冰旗开得胜,心中甚是得意,耳听闻淳喝叫之话,便停步待敌,暗想援救姜氏夫妇之事,自有别人可做,我多伤几个敌人,扬威立万。
  这闵淳向来足智多谋,事事留心。前此听过裴淳提及这冷如冰之事,得知他施展这一门奇功之时,最耗元气。此事牢牢记在心中,至今不忘,因此目下已有计较。
  他装出被奇寒侵袭得难以禁受之状,但口中仍然傲然笑道:“雪魂功只不过如此,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冷如冰催动奇功连拍数掌,眼见敌人面青唇白,全身发抖,当即出尺点去。
  阂淳疾退数步,双手握刀,刀尖直指冷如冰,气势凌厉之极。冷如冰不禁微微一怔,此时相隔五尺以外,他手中的寒碧尺无法施威,当下拼耗真力,再催动雪魂功,挥掌遥拍。
  寒气凝成一团,笼罩住闵淳全身,地上方圆四尺之内已出现一层白霜。
  这等功夫委实神奇之极,威力惊人。闵淳虽有太阳玉符在身、也感到酷寒迫人,极具威势。他已看准时机,口中凶厉地大喊一声“杀呀!”刀锋疾劈出去。
  他的东瀛刀法向来是讲究一招之内,分出生死胜败,这一刀看推出手,凶辣无比。
  刀锋掠过寒碧尺,直内冷如冰颈项劈落。以他刀势之威猛,冷如冰颈上人头定必劈落地上。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铮的一响,那口长刀砍在一柄短短金钩上。
  闻淳自然而然地加上几成内劲,谁知金钩上似实还虚,他刀上涌出的内劲完全消失无踪。闵淳已瞧见出钩挡住他这一刀之人正是辛黑姑,心头一震,暗想她虽是轻功擅长一代,其实内功之精深,也在自己之上。
  他抽刀疾退时,但觉刀锋被金钩黏住。因淳深知若是不远足劲力的话,难以夺回长刀。
  但若是使足了劲力,又伯对方乘隙反击,他应变极快,双手一松,身形毫不留滞地退开丈许。辛黑姑正待施展煞手。趁他夺刀之时一举毙敌,倒没防他突然弃刀而退。不禁暗暗佩服此人能当机立断,避过杀身之祸。
  她微微一笑,回头向一个长衫中年人道:“莫杰,烦你把此刀交还原主。”
  这莫杰的名字在武林中并不陌生,乃是关洛间极有名气的黑道高手。他应声而出,左手接过闵淳的刀,右手却拔出自己的金背砍山刀,嘿嘿一阵冷笑,道:“闵兄敢不敢接回随身兵刃?”
  他乃是饲持敌刀,两指夹住刀尖,刀柄就送向对方,一步步走去。
  辛黑姑眼见姜氏夫妇难有取胜之望,一挥手间,便有一人奔出,直向战圈扑去。
  闵淳冷冷凝神对方,左手伸出去接自己的刀。五指堪堪碰到刀柄之时,莫杰突然一缩手,刀柄便退回寻尺。
  这时全场之人都屏息静气,心想闵淳若是移步上前去抓刀柄,势必要校对方砍山刀所伤,但若是不敢上前,岂不是莫大的耻辱。
  闵淳停了一下,身躯缓缓移上去。突然间右手拔出背上之剑,闪电胶刺了过去。左手猛伸,却已抓住了刀柄。
  他右手的一剑刺出之时,辛黑姑、朴日升等人毫不在意,都认为莫杰功夫纵是比闵淳差了一倍,也能轻易地闪开。
  谁知剑光一闪,寒气森森,莫杰竟自呆了,不会躲闪,但见长剑透胸刺入,登时倒地。
  这一下变故如免起鹊落,闵淳举手之间连杀二敌,都是知名之士,可真使得朴日升、辛黑姑同感大惑不解。
  管如烟恰于此时被完额楚飞身一刀劈中右臂,几乎斩断,疼得惨哼一声,手中白玉琵琶掉落尘埃。
  而此时九州笑星褚扬因见师父、师母倩势不妙,不等辛黑姑传令径自扑出,口中发出震耳的洪笑声,双掌一推,一股强劲无比的劲道直取完颜楚。
  与完颜楚双战管如烟的是马加,他早知褚扬功力惊人,一听笑声如此响亮,晓得他已是全力出手,不敢怠慢,长刀疾劈三下,破解那股掌力。
  战场中,但听辛黑姑尖声道:“淳于靖听着,凭你们这几个人决计不是敌手,黑狱中的那些老不死们为何还不出来送死?”
  淳于靖沉声道:“辛姑娘不可出口伤人,那些前辈们都在屋中,我们外面的人若然不敌,他们自然会现身接应。”
  辛黑姑哼一声,道:“慕容赤,你先出去挑战。”
  慕容赤一听轮到他打架,顿时眉开眼笑,道:“是,早就该轮到我北恶上阵啦!”
  此人天生异禀,勇力盖世,视拼命搏斗为乐事,也是世上少见之人。
  他大踏步奔出场中,指住鼻子道:“敢跟咱打一架的就出来!”
  裴淳不敢怠慢,一跃而出,道:“小弟特来领教。”
  慕容赤咧开大嘴,笑道:“你不行。”
  裴淳讶道:“我们也不是没有过手的,慕容兄虽是神通过人,但未必就定能赢得小弟,何以说我不行?”
  全场双方的人也都感到奇怪,只听慕容赤道:“咱不是说你武功不行,只是咱不喜欢跟你动手。”
  那边厢的淳于靖举步走出,道:“慕容兄既然不愿与裴贤弟动手,鄙人便来领教。”
  慕容赤道:“咱也不大想跟你动手,不过咱若是左也不打右也不打的话,这场架就打不成啦!对不对?”
  淳于靖微笑道:“慕容兄若是肯离开此地,不听别人指使,鄙人负责替你找到对手,天天打一场大架。”
  慕容赤张大嘴呵呵笑道:“这话很中听,咱家是想都不敢想有人天天陪我打架……
  不过现下要我走可不行,除非是辛姑娘答应。”
  淳于靖道:“那么将来再说吧!”
  他侧顾裴淳一眼,道:“贤弟且退,愚兄且陪慕容兄玩几手。”
  裴淳点头道:“小弟自当听从大哥吩咐,但还想知道慕容兄为何不愿与我动手之故。”
  慕容赤道:“咱总觉得小裴淳瞧起来很顺眼,又有本事,咱打不赢他……”
  但见慕容赤晃一晃那对斗大的拳头,道:“咱再噜苏的话,辛姑娘纵是不骂我,咱自家也觉得像个女人啦:你动手吧!”
  淳于靖当即摆开门户,眼见对方身形方动,他便先发制人出指隔空点去。
  指力哧一声破空激射而去,慕容赤平生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这等锋利似剑的指力,幸而天下练得成这等指力之人没有几个,否则他早就当不成北恶了。
  他一面闪身躲开,一面挥拳还击。
  淳于靖施展出指法,但听哧哧之声不绝于耳,那慕容赤竞近不得他四周一丈以内。
  慕容赤的拳力举世无匹,也能隔空远攻,是以并非全无还手之力。只不过拳力体积巨大沉重,不比指力尖锐如剑,远攻之际,拳力自是大不如指力。
  两大高手霎时间已激斗了数十招之多,慕容赤身躯虽是长大,但动作极快,毫不笨钝。
  但见两人兔起鹤落,都须抢占有利方位,一面出招击敌。
  北恶慕容赤平生出手都能仗着天下无双的勇力,迫使敌人渐渐跟他硬拼,无法再用花巧手法跟他缠斗。
  而一到了硬拼之时,他无不掌握了胜券,即使以淳于靖这等高手,若是对掌硬拼,也斗不过他。
  但这刻他被敌人指力迫得团团而转,无法近身肉搏。在他固然心下焦躁,另一方面他的拳上劲道属于外力的多,属于内力的少。
  是以拳力有去无回,不似内家拳掌有刚有柔,可以收回劲道。是以慕容赤已感到气力消耗甚多,这样子打下去决计不能持久。
  须知慕容赤这等一流高手,岂是容容易易就会气力不继的?这内中还有一个关键,那就是他碰上旁人的话,纵是打了一千下空拳也不打紧,可是这淳于靖指力如剑,因此他反击之时,须得使尽全力。
  每一拳都这样使出全力岂同小可,纵是慕容赤这等奇人也吃不消,何况加上又是有去无回的拳力,是以很快就感到气力消耗甚多。
  他洪声大喝道:“辛姑娘,小人招架不住啦:”
  此言一出,连朴日升也微微变色。辛黑姑道:“那么你回来休息一下。”
  慕容赤跃开寻丈,但淳于靖的指法何等精妙,哧哧连声地袭到,迫得他出手反击,眨眼间已转到战圈的那一边,离辛黑姑更远了。
  这时屋内一个人俏俏奔出,停在裴淳耳边,悄悄说了句话,就溜回去。这时人人注视战场,只有一个以智能著称于世的钦昌国师瞧见。
  他也是瞧出北恶慕容赤有点儿问题,想到薛飞光或者会利用这一点儿,只不知她如何下手?转眼寻思之时,便发觉薛飞光溜了出来又溜回去。
  裴淳听了她说的话之后,当即以传声之法先向淳于靖说了几句,接着向慕容赤传声道:“慕容兄,别忙着回去,也不须用全力,小弟有话跟你说。”
  北恶慕容赤讶异地昭一声,两道泼墨似的浓眉皱处,拳势身法顿时大见迟滞。原来他为人心思简单,向来心难二用,这刻听见裴淳传声说有话告诉他,心念转动之际,便无法兼顾到拳脚。
  淳于靖已得到通知,是以这刻并不趁隙抢攻。
  双方旁观之人无不大感奇怪,测不透那慕容赤何故招数忽滞,又不懂那淳于靖何以不抓住这个机会。
  但这等变化只限于几位高手才瞧得出来,在别的人眼中,这一对敌手仍然拳来脚往,搏斗得极是激烈。
  慕容赤但听裴淳又说道:“慕容兄,小弟在药王梁康前辈处得到一种药物,不但可以强健筋骨,而能使人心智聪明,远胜昔时,小弟有意奉赠慕容兄一粒。倘若信得过小弟的话,那就让小弟出场与你动手,暗暗把药送你服下。但此举却不可为旁人瞧见,慕容兄若是愿意,请你长啸一声,权作答复。”
  他这一番话慕容赤全都相信,也不拒绝服药,唯一要考虑的是他说不让旁人知道这句话。他对别的人自然不必顾虑,但辛黑姑这刻也在旁人之列,便使他不觉犹疑起来。
  裴淳一说完话,便向淳于靖传声道:“飞光要小弟送一粒破制神丹给慕容赤,请大哥见机行事。”
  那北恶慕容赤迟迟不答,但拳脚间久见迟滞,可见得他并非断然拒绝,而是在心中反复思虑。因此,薛飞光和裴淳都微感焦急地注视局势发展。
  要知此举一则可使敌人方面减去一名高手,纵然慕容赤恢复神智之后仍然甘心帮助辛黑姑,但这破制神丹服下之后,定须昏迷一阵,有此一段空隙,即可从中摆布手脚。
  二则薛飞光此举乃是测验辛黑姑对慕容赤的控制力量,是否己大大减弱?因为慕容赤已露出不少迹象,表示出他已渐有自主的能力。
  慕容赤迟疑了好一会儿,心想我服了药之后能够益智聪明,对任何人都没害处。当即长啸一声,跃出圈外。
  裴淳心中大喜,暗暗摸出一颗丹粒,净等慕容赤指名挑战,他上去就把丹九弹人对方口
  中。
  此时钦昌国师微微冷晒一下,向辛黑姑道:“辛姑娘,洒家不忍坐视你失败,特地奉告一声,那裴淳正要设法使幕容施主恢复自由,不再是姑娘的奴仆。”
  辛黑姑大吃一惊,她已把慕容赤倚为长城,若是失去此人,她果然十分势孤力弱。
  当即大声叫道:“慕容赤回来。”
  慕容赤一听她的命令,立时奔回。辛黑姑尚未全信,便向他询问。慕容赤把裴淳之言都说了出来,她这才不能不信,心想那喇嘛果然不负智名,怎的便瞧了出来?
  当她询问慕容赤之时,钦昌国师已在朴日升耳边也说了几句话,此时朴日升突然大踏步走入场中,风度潇洒,飘逸不群。
  双方都感到一阵紧张,人人瞪大双眼,屏息静气,心想朴日升若是与裴淳交手,任何一方败亡的话,武林形势就完全为之改观了。
  连大门内的薛飞光等人也无不怦然心动,她一时测不透朴日升何以如此快就作孤注一掷,照理说他应该借重目下强大的实力以求稳胜,怎可作这等冒险亲自出战?
  她的念头转得极是迅快,猛然如有所悟,向魔蚤子卓凯道:“快去通知裴淳,要他万事皆须拖延,等我的话才行答复。”
  卓凯一点儿也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但这些前辈高手们没有一个不十分佩服她的聪明智谋;是以想也不想,一溜烟奔出来。
  他奔跑之时当真有如跳蚤一般,一弹便是老远,快得难以形容。
  一晃眼落在裴淳身,把话传到。
  朴日升神色自如地先到场中,淳于靖早就迎上去,补日升道:“帮主精神亦亦,虎威奋发,果然是当代奇士,得失胜败都不放在心中。朴某平日最是仰慕这等英雄气概豪杰心胸之士,无奈形势禁格,无法倾心论交,真是终身之恨。”
  他说得情意真挚之极,淳于靖大为感动,不觉叹一口气道:“鄙人辱蒙朴兄错爱,光宠何似。区区之心,正复与朴兄相同。”
  朴日升拱手道:“命运如此,人力难回,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朴某此来非是挑战,却有几句话要跟帮主及裴兄相商,未知意下如何?”
  淳于靖不觉一怔,道:“这又有何不可。”回头一招手,道:“贤弟过来一下。”
  他与朴日升对答之言并不响亮,是以双方都没听见,忽见他招手教裴淳上前,以为他们讲好由朴、裴二人放对拼斗一场,都不由紧张起来。
  裴淳走过去,跟朴日升客套数语,便道:“朴兄的话等一等再说,在下有件事想先行请问。”
  朴日升一怔,道:“裴兄请说。”
  裴淳老老实实地说道:“有一次在下和师妹乘坐大车北上不归府,途中碰到朴兄,第一二次都瞒过你们耳目,第三次被令师叔以咫尺天涯的神通察破,回转头再抓我们……”
  这件事朴日升焉能忘记,那一次他们回转去拿人之时,那辆大车突然失去踪迹,似是突然消失于空气中一般。
  他心头感到十分沉重,付道:“莫非薛飞光又有什么奇异手段施展出来不成?哎!
  假使她有本事使云秋心突然消失,那就一切都完蛋啦。”
  只听裴淳又道:“尝闻钦昌大师智能如海,无所不知,那一日我们怎生避开朴兄耳目的,谅必已被钦昌大师测透了。”
  朴日升眉头一皱,道:“朴某不必在两位跟前隐瞒,那一日之事至今尚感疑惑不解。”
  裴淳道:“朴兄想不想知道?”
  朴日升道:“当然想啦!只不知裴兄有什么条件?”
  裴淳本来没有打算以这个秘密交换任何条件之意,他只是为了要拖延时间,在毫无办法之中,唯有说出这件秘事,料必可以拖延一时。但朴日升这么一说,他岂肯放过机会。当下道:“在下还没有考虑清楚,朴兄若是有什么可以交换的物事,不妨先行赐告。”
  林日升何等机智,一听而知对方敢情原无这等打算,不觉大是后悔,突然想到了一点儿,暗暗一惊,想道:“这裴淳出道之时,武功有限,为人鲁钝,但眼见他功力突飞猛进,而且他的忠厚老实在这等险诈鬼诡的江湖中不但不吃亏,反而无往不利,连我也屡次反被聪明所误。难道说聪明才智反而斗不过忠厚老实不成?”
  这念头在他心中只是一掠而过,并不耽误时间,面上也不露出神色。缓缓道:“朴某记得裴兄曾经赢过一笔银子,这一回是不是也要十万两银子?”
  裴淳沉吟一下,道:“不,只须朴兄与辛姑娘拆伙,在下立即奉告。”
  朴日升微微一笑,道:“不错,云秋心的性命岂只值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如何?”他不啻表示说若是拆伙的话,力量分散了,就很难如愿得手,使云秋心遇害。
  裴淳摇摇头,朴日升道:“裴兄的条件歉难从命,一百万如何?”
  在当日一百万两银子身家之人,不育如今的亿万富翁,这笔数目委实大得骇人。
  淳于靖把裴淳拉到一边,问道:。你到底有何用意?”
  裴淳道:“师妹要我拖延时间。”‘淳于靖乃是一帮之主,洞达世情事务,当下道:
  “若是只为了此故,可以答应他的条件。”
  他这么说倒像是为了眼红这一笔惊人的财富一般,裴淳却丝毫不作此想,老老实实地问道:“大哥,咱们拿了这银子有何用处?”
  淳于靖道:“须知你反正只为了拖延时间,此举一则可以达到这个目的,二则这笔银子正好充作义兵军饷,迅速增加声势实力。三则这笔银子数目甚大,朴日升若是取诸元廷国库,对元廷财政也大有影响。”
  他乃是从大处着眼,关系不轻。裴淳大喜道:“幸好大哥在场,否则小弟定必贸贸然拒绝了。”
  当下走回原地,向朴日升道:“朴兄要知一百万两银子数目不少,最好再加考虑。”
  朴日升心想我今日只要把你们全部击败杀死,这一百万两银子还会飞上天去不成?
  当下淡淡一笑,道:“料某向无虚言,莫说是一百万两银子,便是项上这颗人头,也不能使我毁诺背信。”
  裴淳肃然起敬,道:“在下失言了,还望朴兄见谅。好吧!在下接受这个条件。”
  朴日升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厚厚的银折,道:“此折共有银票一百张,每张支银一万,可在天下各行省州府库中文取。”
  裴淳接了过来,交给淳于靖。淳于靖微微一笑,道:“贤弟且慢说出那件秘密,待愚兄把这一笔财富处置妥当之后方能放心。”
  朴日升不禁皱一下眉头,付道:“瞧来这一笔银子最少也得损失一半了。”
  淳于靖一招手,赵一悲奔过来,淳于靖把银票交给他,道:“限在一个时辰之内,把这一百张银票分送出去,火速提取现银。”
  赵一悲接过银折,迅即转交本帮得力之人,分头以信鸽传书之法,送出银票,穷家帮势力广布大江以南,要在一百个州府公库支银,并不困难。
  场中一片静寂,没有一人晓得朴日升搅什么鬼,为何与裴淳他们默然对立?辛黑姑忍不住叫道:“喂!你到底敢不敢动手?”
  朴日升没有回答,钦昌国师却向她低声道:“国舅必须查明一事,始能放手大干,咱们胜败契机,全靠这一着,但愿姑娘深信不疑。”
  辛黑姑因得他提醒而召回北恶慕容赤、使裴淳他们之计落空,对他已有信心,当下点点头,又大声道:“朴日升,尽管放心办你的事。”
  朴日升向裴淳说道:“那件秘密歇一会儿再说也不要紧,朴某眼下却有件事要跟两位商量,那就是朴某想独自进宅见云秋心一面、绝不做出任何对她不利之事,只不知两位答应不答应?”
  正在这时,宅内的薛飞光刚刚得到梁药王的答复。
  她一遣出魔蚤子卓凯传话之后,迅即奔到后面找梁药王,问道:“梁伯伯,假使朴日升到此探视云姊姊,您老可有法子使她暂时昏迷或其它手段,总要使她在短时间之内,可以不怕惊扰的没有?”
  梁药王闭目沉思了许久,才睁眼道:“没有,现下正是她最危险之时,倘使她突然回醒,神智明白,那就可以抵拒巨大的声响的惊扰,可是那时候却员经不起感情的刺激,动辄有性命之忧。”
  薛飞光道:“这话怎么说?”
  梁药王道:“这是说她有两种情形都是各有利弊。一是当地昏睡之时,自然不会触动情感的,但却怕任何声响侵扰。若是有人在房外大叫一声,她立时陷入魔境而死。另一种情况是她突然恢复神智,这时巨大的声响对她不生作用。可是若是朴日升在她眼前,别说有一两句使她情感波动的话就可以置她死地,就算是默默不语,而他的表情态度使她心动的话,也就无法可救。”
  薛飞光含愁道:“谢谢你,我只好教师兄拒绝他了。”
  她当真聪明不过,一算之下,就推测出朴日升出场可能是要求人宅探看云秋心。
  因为这是双方胜败的关键,这就是说倘若云秋心在梁药王回天手段之下已熬过险境的话,则到了危急关头之时,裴淳这一方的人被迫不过,只好把云秋心交给他。
  朴日升一旦把活生生的云秋心得到手,焉能下毒手杀死?甚至与势必定要杀死她的辛黑姑破裂作对。
  这时裴淳这一方的人反而举足轻重,不管帮助那一边都足以覆灭另一方。
  反过来说,假使云秋心已经不治,裴淳便不须顾忌死守,此时或逃或战,形势都完全不同。
  再加上云秋心一死之后,辛黑姑未必还帮忙朴日升,这种变化自然十分可伯。
  总而言之,朴日升必须确定云秋心还在危险之中,才能放手一拼。
  关键全在云秋心的情况上。薛飞光在霎时间想了许多计策,最后还是决定矩绝朴日升入视,使他莫酗高深才行。
  她迅快奔出去,但见朴日升和裴淳边谈边走,已迫近大门。
  顿时暗叫一声苦也!全身发冷,晓得裴淳定是已经答应人家探视云秋心了。
  朴、裴二人踏人大门,屋内之人全都隐起身形,不让朴日升瞧出虚实。
  只有薛飞光独自乏力地倚在门边,向裴淳叹气道:“你已经答应了他是不是?”
  朴日升笑道:“薛姑娘放心,朴某有誓言,决不做任何伤害云秋心的举动。”
  他以为薛飞光见他们一同进来便猪出他的心意,所以没有询问她怎生得知他要入内探视云秋心。
  他接着又道:“裴兄已把樊潜公的异能奇技见告,甚愿姑娘推介得见他一面。”
  薛飞光道:“他老人家要见你时,自会找你。”
  她心中连连转念,这时已决定只好任得朴日升探视云秋心,幸好她还在昏睡中,只要他不弄出声响,就不妨事。
  因此决不可事先说出她醒时的禁忌,以免朴日升一听而知云秋心真正情况。
  三人一同穿过数重屋字,踏入一座深幽的院落内。
  薛飞光指一指东首一间厚帘密封的房门,示意他进去。
  朴日升点点头,独自进房。
  薛飞光便在宙缝监视他的举动。
  要知她还万分忧虑一件事,那就是裴淳答应过云秋心陪死,这是云秋心为了要获得求生的意志和勇气,所以向裴淳这样要求。
  这使她想到她一旦死了的话,裴淳也不能活着,为了他的缘故,她非鼓起勇气求生不可。
  薛飞光晓得朴日升绝对不会加害云秋心,原因前面已经说过。
  可是万一朴日升手服通天,竞探知这个秘密的话,则他说不定就毁诺背信,先毁了云、裴二人再说。
  她忧心怔仲地注视着朴日升的行动,只见他轻轻地线步走到床前,目光落在云秋心苍白的脸上。
  这个一代奇才的面上,突然显示急剧的表情变化,忽喜忽忧,似爱似恨,眉于间流露出深刻的痛苦。
  显然他内心中正卷起一场风暴,因而使他明知薛飞光在宙外窥看,仍然抑制不住他的真情流露。
  薛飞光突然涌起无限怜悯,她当真替这个丰姿俊逸,而又多才多艺的英雄人物,感到十分悲哀和不平。
  以他个人的条件以及目前拥有的权势,应该是情场无往而不利才对。可是他偏偏被朴实无华的裴淳击败,人生何其奇异难解?
  陡然间发觉他完全恢复常态,还微微地露出笑容,似是向云秋心招呼。
  薛飞光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她敢是忽然回醒了?
  她定睛向榻上望去,但见云秋心果然已睁开眼睛,微露讶色地望着朴日升。
  薛飞光按时头皮发炸,全身冒出冷汗。
  心想:朴日升但须使她情感波荡,不论是有意或无意这么做了,都足以令云秋心立刻死亡。而云秋心一死,裴淳为了诺言,也非死不可……她简直不敢想,更不敢看,失魂落魄地连退许多步,猛可撞到一个人身上,被那人拦腰抱住。
  抱她之人自然就是裴淳,他把她身躯扭转,见她极是迷惘之态,心中讶异不置,便询问地瞅住她。
  薛飞光自知心神不定,脑筋闭塞,料事设计之际,定难周密,当即拉了裴淳一同奔出院外,这才开口说道:“事情当真十分不妙,万万想不到云姊姊会在这等紧要关头回醒。”
  裴淳疑道:“这其中有什么不妥的么?”
  薛飞光道:“朴日升对她的心事,她知道得很清楚。因此,这世间能使她感情荡澜波动的,恐怕只有朴日升了。”
  裴淳点头承认这话不假,薛飞光又道:“梁伯伯告诉过我,当她回醒之际,最忌的就是心神展动,尤其是这等男女之情……”
  裴淳骇然道:“然则云秋心一睁跟见到朴兄时,会不会心神大震?”
  薛飞光叹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会不会,但不管她现下怎样,我们也不能进去。
  因为云姊姊一见到你们两人,纵是心欲暂时不去想及这场情感的纠纷亦是有所未能,当此之际,她的性命最是危险不过,所以我赶快把你拉出来。”
  她停歇了一下,道:“反正她若是见了补日升而心神震荡的话,现下我们也都来不及挽救啦!”
  房内的云秋心忽见朴日升站在床前,别无他人,吃了一惊。
  朴日升何等聪明,当即说道:“你别胡思乱想,我是以朋友身份得到他们同意来此探看你的。”
  云秋心释然地吁口气,道:“我们离开很久了,别后你都好么?”
  声音甚是微弱无力。
  朴日升忙道:“弥身体还很弱,不要说话劳神,我很好,但最欣慰的还是听说你已得到梁药王答允施救之事。”
  他心中充满了感激,并不是感激梁药王,而是感激云秋心在如此衰弱的情况之下,开口
  殷殷问候他的近况,由此可知她心中着实挂念自己。
  但见云秋心幽幽地微笑一下,轻轻道:“但我恐怕已活不成了,我心中乱得很,身体好象腾云驾雾一般轻飘虚浮,这一定不是好现象。”
  朴日升乃是聪明多智之土,这时一听而知问题严重,心想:大凡一个人能熬过苦难,须得具有坚强的求生意志才行。她一向忧郁软弱,全无斗志,焉能与死神搏斗?
  心念一转间,便道:“秋心,我只想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的生死你可放在心上么?”
  云秋心道:“我当然放在心上啦!”
  朴日升道:“那就行啦!请你记住,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的话,我朴日升第一个为你自杀,我的魂魄一定到阴间找到你,保护你不被别的恶鬼欺负。”
  云秋心不禁一怔,心想他跟裴淳一样也肯为我牺牲性命;可见得他对我实是倩深一往。
  这个当儿正是她最危险的时期,因为任何人处此境况,总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将来跟哪一个要好的问题。
  不管选择哪一个,总须有一人为她心碎肠断。当她念及此,自然情感激荡,替其中一个人难过痛苦,而她最忌的正是这等男女问路然神伤之情,一旦惹起了这种感伤,便触发病根而突然死去。
  朴日升一点儿也不知道此中的危险,他脑中有一句话隐藏已久,日夕为之不安,须得一吐为快。
  此时眼见她表现出很感动的样子,暗想我若不趁这机会说出心中的话,将来还有没有机会说亦未可知,而且关系目前的局势极大,非立刻得到答案不可。
  他沉着地道:“秋心,我有句话想问问你,假使你得获痊愈之后,你可是打算嫁给裴淳?”
  云秋心又是一楞,默然不语,一股悲伤之情涌上胸膜。她二点儿也不知道这等悲伤情绪能要了她的性命。而她这刻已是处身在间不容发的剃刀边缘上,一只脚已经踏入鬼门关之内。
  朴日升深沉有力的声音又道:“世上之事都有缘份,人力难以强求。你若肯说出真话,哪怕能够使我心碎肠断的答复,我也终身感激你肯开口回答之情。”
  云秋心但觉气息不顺,胸口膈闷,鲜血汹涌上冒,很想大口大口地吐出才感觉舒服。
  她心中有个绝大的秘密,别人全不知悉,只有梁药王晓得,因为这是梁药王昨日告诉她的。
  为了这个隐秘的原因,当朴日升问及她是不是要嫁给裴淳时,顿时心头隐隐作痛,悲伤难禁。朴日升还不知道她已在鬼门关徘徊,情况危险无比,还催她道:“秋心,你难道竟吝于回答么?这个疑结天下只有你能解开。”
  云秋心面色变得更加苍白,显露出一种万分动人的凄艳。
  她勉强支持着说道:“我枕下有一本书,你读一段给我听听。”
  补日升大为讶疑,伸手到枕下一模,果然有一本书,便抽出来,心想:这是什么时候,还要我读一段书给你听?
  他一看这本书籍,但见封面上写着《长阿含经》,不禁一怔,暗念她几时研读佛典起来的?这长阿含经乃是四部阿含经之一,其余三种名为“增一阿含经”、“中阿含经”
  和“杂阿含经”。四种均属小乘经,而这长阿含经主破邪见,为姚秦佛陀耶舍,竺佛念二僧共译,共二十二卷。
  朴日升手中拿的乃是其中一卷,他随手翻开,便念道:“以智能观察生死之所:由生有老死,生是老死之缘。生由有起,有是生缘。
  有由取起,取是有缘。取由爱起,爱是取缘。爱由受起,受是爱缘。
  受由触起,触是受缘。触由六处起,六处是触缘。六处由名色起,名色是六处缘。
  名色由识起,识是名色缘。识由行起,行是识缘。行由痴起,痴是行绿也。”
  他读到此处,声音微顿,心中暗暗想到:“这一段说法精微清楚,我直到今日读了这一段佛经,才晓得一个人有生死的最初缘起……”
  这段经文之内说得甚是明白,一开头就是点明一个人由于有生才有老死,所以生是老死的缘因。
  接着推演下去,譬喻说生是由于有而起,因此有是生的缘。
  最后一直推演出一个痴字。这个痴字便是一个人老死的真正之缘了。
  朴日升自己念出味道。
  接着读下去道:“是以缘痴有行,缘行有识,缘识有名色,缘名色有六处,缘六处有触,缘触有受,缘受有爱,缘爱有取,缘取有有,缘有有生,缘生有老病死及忧悲苦恼也。”
  这一段只是把上一段的推演顺序复述一遏而已,并无其它意义,但却使读经之人印象深刻得多,不易忘记。他起停顿之时,向床上的云秋心望去,但见她双目半合,似是用心思索这两段经文的意义,面上的神色已经平静得多了。
  朴日升心头一震,付道:“这区区两段经文竞有如许力量么?瞧来这佛家当真有点儿道理,决非尽是欺人之谈……”
  他接着念诵下去,道:“又以智能观察,无生则无老死,无有则无生,无取则无有,无爱则无取,无受则无爱,无触则无受,无六处则无触,无名色则无六处,无识则无名色,无行则无识,无痴则无行也。”
  读完这一段,不觉暗自点头,默想道:“说得不错,无此则无彼,本是至为明白简易之理。”
  这一段乃是承接前两段文义而翻出真意,前面解释缘何有老死,此处却指破如何便元老死。世人到头来最烦恼的便是老死,此处指出元老死之道,乃是佛家法门之一。
  朴日升意犹未尽,再念下去道:“是以痴灭则行灭,行不则识灭,识灭则名色灭,名色灭则六处,六处灭则触灭。触灭则受灭,受灭则受灭,爱灭则取灭。取灭则有灭,有灭则生灭,生灭则老死忧悲苦恼灭也。”
  这一段更为显浅易明,总而言之,老死忧悲苦恼的最初来源是一个“痴”字,若是能使痴灭,则准此顺推,最后便无老死忧悲苦恼了。
  云秋心听了这几段经文,心中默诵其言,又默想其义,宛如醍醐灌顶,遍体清凉。
  拋开一切悲喜之情,心中异常的平静。
  她轻轻道:“日升,你刚才问我什么话?”
  朴日升叹口气,拋下经卷,心想:我就是无法消灭这一点儿痴心,瞧来这一辈子也休想成佛了。
  他缓缓道:“我问你痊愈之后是不是打算嫁给裴淳?你若是觉得难以作答,那就不用回答了。”
  云秋心道:“我正是要把真心话告诉你。”
  她喘一口气,样子极是孱弱无力。
  这时,在院外的裴、薛二人都显得十分焦急,忽然外间一阵步声起处,有人匆匆奔来。
  薛飞光一推裴淳,道:“快去吧!想是辛姊姊等得不耐烦了。她已准备动手,所以淳于大哥派人来通知你。”
  裴淳真不知顾哪一边才好,正迟疑间,一名穷家帮弟子奔到,说出来意,果然不出薛飞光所料。
  薛飞光道:“去吧!此处有我就够了。若是只须应付一个朴日升,何难之有。”
  裴淳听她说得很有把握,只好相信,放步疾奔出去。
  霎时已回到淳于靖身边,匆匆把经过简单地告诉淳于靖。
  那边辛黑姑已大声说道:“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可是用什么奸诡手段拿住朴日升?”
  淳于靖抢先答道:“辛黑姑问得好生奇怪,想我们兄弟都是行侠仗义之士,从来行事没有不是光明正大的,岂有使用奸诡手段之理?
  朴兄不愿立即出来,我们也不能勉强他。”
  辛黑姑哼一声,道:“我最不喜欢你们这等自命不凡的人。朴日升爱出来不出来与我无干,路七、慕容赤何在?”
  路七和慕容赤两人应声跃出,辛黑姑道:“我们一齐冲去,务须闯入屋内,把云秋心拿住。”
  那两大高手齐齐洪声应了,路七掣出长刀,寒芒映目,自然而然有一股迫人的威势。
  闵淳不禁失声赞道:“这才是刀术名家大匠的气度,天下无人能及。”
  普奇等人都暗暗承认他的话,要知他们宇外五雄一生练刀,号称高手,是以一瞧之下,便知路七极是高明。
  除了这两个一流高手之外,还有姜密、褚扬、许青竹、冷如冰以及四名六旬老者。
  他们纷纷掣出兵刃,顿时一片杀气,笼罩全场。
  朴日升那边的人不觉呈现出群龙无首之象。
  ‘魏一峰皱眉道:“国师,咱们上不上?”
  钦昌国师道:“国舅爷尚未返回,想是顺利会见云姑娘,正在与她说话。咱们目下只好替国舅爷留点儿交情,暂时按兵不动。”
  褚扬忽然奔到辛黑姑面前,道:“辛姑娘,在下有个不情之求,还望姑娘见允。”
  辛黑姑面孔一板,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行,打完再说。”
  褚扬哈哈一笑,笑声中流露出怒气,人人都感到奇怪,没法子弄得懂一个人在笑声中如何能表示怒意。
  辛黑姑怒道:“怎么啦?你敢反抗我的命令么?”
  褚扬口中笑声不绝,应道:“在下本无违抗姑娘之意,若然姑娘边人太甚,在下也无法听从姑娘之令。”
  他忽然如此大胆,众人都不禁楞住。
  慕容赤与他最是相得,当下叫道:“老褚,别多说啦!咱们先痛痛快快地杀他一场,有话以后再说。”
  褚扬摇摇头,道:“辛姑娘也用不着生气,若要杀在下,只须教家师动手,在下自然不敢抗拒。”
  辛黑姑举手阻止姜密开口,冷冷道:“你当必知道得罪了我的话,那是比死还要痛苦百倍。”
  褚扬道:“那也未必,倘若这世上全然没有你的敌手的话,才可以这么说。但现下你已忙得不可开交,焉能分身管我这笔闲帐?”
  辛黑姑本是想立刻串众过去大杀一场,才不许褚扬多说。但现下这一来耽误的时间多了,只气得她杏眼回睁。
  管如烟强忍臂上伤痛,跃将上来,厉声骂道:“好大胆的东西!”
  一脚踢去,把褚扬踢个筋斗。
  她接着向辛黑姑道:“这等顽劣之徒还是一刀杀死的好!”
  辛黑姑恨声道:“不!我定要教他尝尝我的手段,烦你把他赶走,这笔帐将来再算。”
  姜密大声喝道:“大胆逆畜听见没有,快滚!”
  褚扬起身向师父师母行了一礼,便低头走去。
  路七忍不住说道:“姑娘何不让他说出心愿呢?”
  辛黑姑忿忿地瞪他一眼,道:“你也敢来管我不成?”,路七忙道:“在下万万担当不起这等罪名,我闭嘴就是了。”
  辛黑姑本来不肯饶他,但回心一想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少去这个高手,局面顿时改观,只好罢休。
  这时她这一方连她共有三个一流高手,此外还有七位名家。
  管如烟因手臂伤得很重,所以没有计算在内。
  但这等声势已经十分浩大。
  淳于靖一瞧己方可能阻不住对方攻势,若是容得辛黑姑冲入屋内,她的轻功独步一时,可真不易再拦截得住。
  当下向屋门一挥手,登时涌出五人,少林寺灵光大师一马当先,接着便是崆峒房玄枢真人和阴山派遁天子。再后面两位是天山派长老刘奇和峨嵋派高手追魂笔丁安世。这五人之中竞有三位是武林三贤,声名久着。
  最厉害的还是遁天子,他得到五异剑之一的毒蛇信之后,顿时变成一流高手,更凌驾于三贤之上。
  辛黑姑双眉一皱,已估计出这五名高手现身助阵之后,己方己没有冲得过敌方防线的把握。
  但她为人极是倔强,平生专做难以办到之事。
  当下向钦昌国师那边院视一眼,但他们全无出手之意。
  这一来反而更激起了她的斗志,纵声笑道:“好啦,我们杀过去吧!”
  她当先扑奔过去,淳于靖抢步迎上,指力连珠破空激射,使出全身功夫务要缠住这个可馅的女子。
  其余裴淳迎战慕容赤,遁天子疾奔数步,抢先迎截住路七。
  宇外五雄和穷家帮四老(其中一老受伤,故此只剩四人)以及追魂笔丁安世齐齐出手拦住姜密等七人。
  顿时展开一场激烈无比的大战。
  裴淳这一边实力还未尽于此,尚有灵光大师、房玄枢真人和天山长老刘奇这三人在阵后押守,随时随地拦击冲得过来的敌人。
  此外,在大门内还隐藏一部份力量尚未动用。
  战场上忽现异象,但见那裴淳、淳于靖、遁天子这三人力敌对方三个一流高手,一时尚难分出胜效高下,但另一面的混战之中,闵淳左刀右剑,竞在转瞬之间连杀两名老者,都是一个照面就得手毙敌。
  只见闵淳娇迅如鹰隼放从人丛中跃起,直向另一名六旬左右的老者扑下,那老者乃是甘陕道上极著名的黑道高手,姓许名奋,业已退隐数载之久,使一对铁柬,武功甚是高强,正与普奇激斗,不分高下。
  闵淳扑落之时,大喝迈:“这厮交给我!”
  普奇心知二弟持用鬼见愁宝剑,凌厉无匹,当下一招“夜战八方”,硬闯出国外。
  许奋双柬挟着激烈风声向闵淳扫去,声势惊人。
  闵淳这刻一心要试试这鬼见愁威力,左手长刀一招“将军卸甲”,刀锋方碰到敌人右手铁柬之时,便以“卸”字诀向斜侧黏引,化解了这一柬雷霆横扫般的威力。
  此时右手鬼见愁光芒暴涨,直向对方左钢上架去,此举在旁人看来实属不智之甚,因为对方铁钢斜砸之势何等凌厉,纵是削铁如泥的宝剑,也当不住这一击之威。况且铁柬粗大,本来就很难削断。
  远处的钦昌国师定睛注视着闵淳的举动,见他横剑硬架,不由得一皱眉头,付道:
  “这一招定须胜败立分,洒家倒要瞧瞧闵淳有何术得以反败为胜?”
  说得迟,那时快,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处,许奋左手钢虽是那么粗大沉重,竟被闵淳长剑切断。
  闵淳手起一剑,刺人对方胸口,又杀了一名敌人。
  钦昌国师大惊失色,向魏一峰道:“老檀越,咱们己不能坐视啦,但愿您老能把那闵淳手中之剑夺到手,此剑乃是当世之异宝,谁得到手中,就能增强无限威力。”
  魏一峰冷傲地向那边投以一瞥,道:“好,那厮交给老夫就行啦!”
  正说之时,闵淳已扑落另一处拼斗圈边,正在激斗的是马加、阮兴两雄,力斗千里独行姜密。
  闵淳有这鬼见愁在手,似是功力倍增,左手刀一出,已接住姜密的旱烟管,让马、阮二人退下。
  他已试出这口鬼见愁威力不可思议,像刚才那许奋铁柬全力砸落之势那么威猛,也会被此剑煞气所破,铁柬落在剑上之时,力道已经甚轻,否则焉能砍架得住这一柬之威?
  他右手宝剑迅即指住姜密,一股森杀凶厉之气射去,姜密不由得打得寒噤,手中旱烟管招数陡然迟滞。
  闵淳岂肯放过这等良机,剑势疾出,直刺过去。
  猛听一声长笑起处,笑声中有人大喝道:“休伤吾师!”
  一根黑棍随着喝声扫到,“啪”一声架住宝剑。
  来人正是九州笑星褚扬,他向例不带兵器,这刻使的是他师弟郭隐农的乌木棍。此棍坚逾精钢,入水即沉,乃是一宗宝物。是以一棍挡住鬼见愁,居然秋毫无损。
  姜密喝道:“退下,此剑大有古怪,待为师自行应付。”
  褚扬突然间泛涌起无限感激之情,心想到底师徒之情不比寻常,师父他明知此剑不是兄物,难以抵抗,反而抢先赴难,大有舐犊般的深情。
  当下发出震耳的笑声,一面道:“师父放心,弟子自有应付之法。”
  话声中乌木棍连续接了三剑之多。
  闵淳大为讶异,心想这鬼见愁无坚不摧,也没有人能够不为之心寒胆落的,独独这褚扬丝毫不惧,难道他的独门笑功能破解此剑威煞之气不成?
  姜密虽是其后没有正当那鬼见愁的锋锐,可是仍然感到全身发冷,胆气消砾,斗志已失,及见褚扬果然抵敌得住,可就不敢不退。
  闵淳道:“褚兄何必还出手与我们作对?”
  褚扬一棍架住长剑,道:“兄弟原本决意坐视这一场拼斗,无奈眼见闵淳威力惊人,危及家师,一时割舍不下师徒之情,是以拼死出手。”
  两人对答之际,闵淳设法暗暗以剑尖对准褚扬,尽量发挥此剑的奇异威力。但见褚扬毫不动容,似是一点儿也没有感到那股煞气。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想:褚扬除非是所练的内功正好克制此剑的威力,否则绝无可能丝毫不怕,然而这个推测似乎又不可能,当下问道:“褚兄你乎生踏遍天下各地,可曾有过惊心动魄胆气皆寒的经历没有?”
  九州笑星褚扬笑声不绝,道:“自然有啦!否则兄弟怎会一直听命于辛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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