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把刀”已经杀了第八个镖师,只剩下两名镖师,还在死力苦撑着。
不过苦撑也撑不了多久,十名嫖师合力联手尚且死了八名,剩下的两名再打也没有用,可是为了自己的性命,这两名镖师只好死战。
遇着了“十二把刀”劫镖,已经不用指望保住镖银,而是连保着性命也难上加难了。
“十二把刀”劫镖,一向是不留活口的。
“十二把刀”不是十二个用刀的人,而是一个人,一个把刀使得如十二柄刀的人。
他的刀法一招十二式,两招二十四式,三招三十六式,舞到最后,他自己只剩下“十二把刀”,别人连他名字也忘了。
“十二把刀”是一个心狠手辣的独脚大盗。陕西一带保镖均对他十分头痛,但却奈何不了。
一个人能使十二把刀,的确不是容易被击毁的。
现在“十二把刀”刀法一紧,一名镖师的手就被砍了下来,跟着,臂、肩、颈、胸、耳同时中刀,接着,腿、踝、趾、腰、腹、臀又接连中刀。这名缥师立时像折了线的木偶一般,折裂于地。
死在“十二把刀”手上,是从来不止挨一刀的,身上至少十二道刀伤,所以,纵然手下不留活口,别人也知道是他干的。
最后一名镖师脸都白了,手也抖了,连手中的金鞭也几乎握不住了,嗫嚅道:“饶……
命……”
“十二把刀”恣笑道:“哪有这等便宜事!”
这镖师目光收缩,呆了一阵,终于咬紧牙关,挥鞭冲上前去,嘶声说:“那我就跟你拼了!”
“十二把刀”冷笑,侧身让过一鞭,他就像猫一般,在未杀死耗子之前总要捉弄它一番。
这镖师第二度冲过来,“十二把刀”稍一让身,这次“十二把刀”已看准镖师的破绽,他对敌人的破绽向来绝不放过。
就在此时,突听一声冷哼,仿佛就在左边。
“十二把刀”心中一凛,仿佛觉得这一刀砍了出去,自己就必死无疑,不禁翻身倒退,举目一望,左近没人,只有一个像枪杆直的年轻人,笔直从前面向他走来。
“十二把刀”心更惊疑不定,因为那人尚那么远,而哼声仿佛在自己身旁,这份内力是他所办不到的。
那镖师见“十二把刀”退出战团,倒是一怔,以为“十二把刀”又捉弄自己,怒嘶一声,又冲了过来。
突听那青年冷冷地道:“徐镖头,你不要命了吗?”
徐镖师一呆,但他确不认识这个年轻人,于是把鞭一收,急道:“小兄弟快走,这人滥杀无辜,决不容你……”
那青年忽然望向“十二把刀”,目光如电,“十二把刀”打了一个突,只见对方腰间有一柄又薄又利的剑,没有剑鞘,“十二把刀”摹地想起一人,脸色骤然煞白。
只听那青年冷冷地道:“你就是‘十二把刀’?”
“十二把刀”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那青年道:“我是冷血。”
这四个字一出,那姓徐的镖师嘴巴张大,说不出一个字来。“十二把刀”目光收缩,发出一声大吼,一刀向冷血头顶垂直劈落!
这一刀声势非凡,刀至半途,又变成十二刀斜削,根本避无可避。
这一刀是“十二把刀”成名绝技,不到生死关头,绝不使用。
冷血没有避。
他突然冲近。
“十二把刀”连一刀都没有劈下的时候,冷血手中精光一闪,长剑已刺入“十二把刀”
的咽喉。
然后他就身退。
站定的时候剑已插回腰间。
这时“十二把刀”的第一刀才砍了下来,一刀之后,跟着又是一刀,一共砍了十二刀,“十二把刀”才脱了力,随着喉咙的鲜血泊泊而出倒在地上。
“十二把刀”抵不上一柄无鞘剑。
快剑。
冷血是谁?
他就是冷血。
冷血属于朝中第一高手诸葛先生的管辖,是武林中的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四。
追命不追女人,他追的是别人的命。
尤其是该死的人的命。
现在他已追了三天,敌人曾经买舟出海,翻山越岭,攒窟入洞,而今进入这山谷中,他还是一路跟了过来的。冷血胜在坚忍、拼命与剑法,追命强的是一双腿与一口酒及举世无双的追踪术。
没有人能逃得过他的追踪。
可是现在被迫踪者忽然不见了。
追命停在山谷中,看着九棵榆树,几块巨岩,站在草地上,忽然觉得,他反而被人追踪了。
可是追踪他的不止一人……二……三……四……至少四个人。可是这四个在哪里呢?
就在这时,岩石后,榆树上突然伸出四枚大铁球,四面夹击而来!
追命一下子成了四面受敌,既不能前冲,亦不能后退,也不能向左右闪避,加以铁球巨劲,追命更不能凭空手硬接!
这一迟疑间,球己击到!
追命突然睡觉。
他真的是睡下去,平平的睡了下去。
那四椎自他顶上击空,并且互击,同时他已滚到岩石后。岩石后两人收椎,已来不及,他们只来得及看见两条腿。
那两条腿忽然变大,已到了眼前,他们避已无及,然后就乌天黑地起来。
因为追命的足踝正喘在他们的鼻梁上。
树上的两人已收了椎。
追命像一头大鸟掠到树上。
“飕飕”二声,两枚铁球又急飞而出。
追命人在半空,忽然踢出两脚。
难道他想用血肉之躯来挡势不可当的铁球?
不是。
他这两腿及时而准确地把系在球上的铁链踢断,于是球都无力地落了下来。
追命口一张,喷出一口酒!
酒打入两棵树丛间,“必必扑扑”不断响起。
然后没有声音了半晌。跟着有人跌了下来,一棵树一个人。
这两个人掉下时,满脸已被酒打得千疮百孔。
追命倚在树下,想想这“衡山四铁球”倒是抓到了,然而他迫踪的“断肠刀”薛过呢?
就在这时,他所倚的树干忽然裂开,一柄刀立即刺了出来。
追命的背就倚在树干上,这一刀不但能断肠,也能断魂。
可是追命的腿已踢断他的腰。
他的刀才伸出,什么也没看见,只看见追命的腿一动,他的后腰脊椎骨便断裂了。他眼前一黑,倒了下去,那一刀自然也不中了。
他怎么也不明白,追命在他前面,如何一动腿,便击中他的后腰。
除非一个人的腿就像门可软可硬的兵器,可以任意使用。
可是他还没有听说过,而且没有听说过就看到了,并且挨着了。
他已收了人三千两银子,但如果早知道追命的腿这么厉害,多给他三千两银子,他也不愿意躲在树干里刺这一刀了。
追命是谁?
他就是追命。
追命属于王府第一智手诸葛先生的管辖,武林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三。
薛过有一个哥哥叫做薛过人。薛过人的确有过人之能,单凭武功,他已经在他弟弟五倍之上。
何况他还有三门法宝,一条满身长着毒刺的蛇,一只百毒不侵却身兼百毒的手套,一柄断金碎石的利剪。
他就带着这三件武器,去找追命,替他弟弟报仇。
以他的性格,当然不会这样就去。他是晚上飞檐走壁而去的。
他准备先放毒蛇进去咬追命一口,然后用“百毒手套”把他毒倒,再用“碎金剪”把追命的头颅剪下来。
追命行踪无定,他不知花了多少精神才打听到,追命和两个捕快为了捕缉采花大盗欧玉蝶,今晚会住宿在“黄鹤客栈”。所以薛过人就去了。
半夜三更,他到了“黄鹤客栈”的屋顶上,却看见一个中年人。
中年人笑笑,问他找谁。
薛过人十分奇怪,夤夜有劲装人在屋顶奔驰,对方好像是常事一般,比遇到白天路上行人还来得自然。
最奇怪的是这人半夜三更睡在屋顶上,仿佛屋顶不是屋顶,而是床。
不管是不是床,薛过人已经不耐烦了,反正挡路的就该死,他就一拳打过去。
那人就跟他握了握手。
薛过人也看不清楚对方是怎么出手,只是手一伸出来,就把自己的拳风化解了,还伸过来握了握自己的手。
薛过人心中暗惊,提剪就向伸出来的手夹过去。
利剪剪中了那只手,“格登”一声,薛过人心中大喜,却见那人仍是微笑,自己的剪却崩了口。
薛过人这次是大惊了,扬手扔出了毒蛇。
由于这条毒蛇浑身倒刺,连他也只敢用戴手套的手才敢扔出去。
那人又一伸手,抓住了毒蛇。
薛过人大为得意,以为对方这次要遭殃,谁知对方还是笑着看他。
再者那条毒蛇已经死了。
薛过人此惊非同小可,忙戴上手套,心中暗忖:难道你那双手是铁铸的不成?
薛过人以戴手套的一爪抓出,那人果然一爪反抓过来,薛过人心中大喜,只要对方的手掌一旦抓住自己的手套,毒便侵入掌心,对方的手掌是等于废了。
谁知对方的手掌未废,自己的手掌却发出了一阵“格勒勒”的声响、五只手指都被捏断了。
薛过人吓得脸都青了,倒不是全因为疼痛,而是以为遇见鬼了。
他返身就逃,只听那人笑道:“我知道你要找谁。”
薛过人不禁停步。那人笑道:“你要找追命,对不对?”
薛过人十分狐疑,那人道:“你就是薛过的哥哥薛过人。”
薛过人壮着胆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笑道:“人家叫我铁手。”
铁手是谁?
他就是铁手。
铁手隶属于禁宫第一好手诸葛先生的管辖,名列武林四大名捕之一,排行第二。
欧玉蝶有个外号,叫做“十二只手”。不仅他对女孩子有十二只手,连发暗器也有十二只手一般。
因为他一出手就是十二件不同的暗器,而且快慢轻重各不同。他本身就是一个使暗器的天才。
可惜他是一个采花大盗,不知多少女子在他的凌辱下羞忿丧生。
而今他逃了三百里的长路,为的就是要躲避追命的追踪。
就在铁手捏碎薛过人的一只手之同时,他却在另一面屋脊上遇见一个人。
月华下,这人一身白衣,年约双十,剑眉星目,温文中带杀气。但是他双膝以下,全不着力。
欧玉蝶被迫了几百里,色心又起,正想晚上去探探,不想就遇上了这无腿的年轻人。
他的目光立即收缩,因为他听说过,武林四大名捕,据武林人士依他们的功绩而排名、冷血要算第四,追命算为第三,铁手列为第二,而第一却是一个叫无情的,连武功也不会的断腿年轻人。
莫非这人就是?
只见这人正在横笛而吹,仿佛心无旁骛,欧玉蝶脸色一沉,心忖:不管如何,且试他一试!
突然手一扬,三点星光,分上、中、下三路急打白衣青年!
白衣青年玉笛凌空点了三点,暗器都打入笛管中,白衣青年把玉笛往手心倒了倒,在月华下看了看,蹙了蹙眉,猛抬头,精光四射,冷然一哼,道:“你就是欧玉蝶?”
欧玉蝶自恃武功甚高,连“十二把刀”都曾拜他为大哥,见这青年白衣人一出手间已把他成名的“三绝针”收了去,心中不禁暗凛,道:“无情?”
那人缓缓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欧玉蝶大喝一声,双手一展,十二种暗器飞射而出。
这一手“满天花雨”,打得有如天罗地网,无情插翼难飞。
无情没有飞。
就在欧玉蝶的十二种暗器将射未射的刹那间,无情的玉笛里打出一点寒光。
这一点寒光是适才欧玉蝶打出来三道寒光之一,“飕”地钉在欧玉蝶的双眉之间的“印堂穴”。
欧玉蝶所打出去的十二道暗器,立时失了劲道,纷纷失落。
然后欧玉蝶就倒了下去。无论是谁、中了他的“三绝针”任何一枚,便立时毙命,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只听无情冷冷地道:“追命已有事去见诸葛先生,他没空料理你,所以由我来给你个了断。”
他仿佛是在对尸体说话,月色之下,他坐在屋顶上,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与萧杀。
无情是谁?
他就是无情。
无情乃属御前第一名宿诸葛先生的管辖,名列武林四大名捕之首。排名第一。
“武林四大名捕”有四个人,是:无情、铁手、追命、冷血四人。这些名字都是江湖上根据他们办案风格或武功气势而取的,因为他们名号太响亮了,以致连他们原来的名字也掩盖过去了。
无情二十二岁,自幼失去双腿,于是苦练一种不以腿发劲的轻功,化弱点为优点,唯因体弱不能练武,故潜心练暗器,以巧劲发射,是江湖上第一暗器名家,欧玉蝶遇着他,简直是等于送死。他心思缜密,出手狠辣,但内心非但不是无情,而且极易动情。
有关他的故事,我已“玉手”。
铁手三十岁,为人和蔼,言笑不拘,十分谦虚一内功浑厚,招式变化极多,一双手所下的功夫,是任何掌法名家所不及的。此人温和仁厚,胸怀旷达,又十分机智,曾以十招内败“九现神龙”戚少商而名动天下。’
有关他的故事,请见“毒手”一文。
追命的年纪是四大名捕中最长的,为人最为嬉谑,游戏江湖,不拘小节。时常穿破鞋烂衫,手中有酒便可,但他酒却练成一种以酒作暗器的方法。他腿功极好,追踪术又是无人能出其右,尤以击毙无敌公子与石幽明二役而名动天下。
这些事迹见拙著“血手”等文。
冷血年纪最轻,剑术却最高,他受伤最多,但往往最终仍把敌人击败,因为他敢于拼命,坚忍不拔,更善把握时机,这几样获胜的先决条件,他都有了,怎能不胜?
有关他的故事,请参阅拙作“凶手”等篇。
以上都是“四大名捕”的特性。这个故事是记载他们四人同心协力锄除巨敌的故事。
“诸葛神侯”府第。
诸葛先生本是圣上的第一护卫,大内高手,紫禁城总教头,十八万御林军,无一人敢逆命于诸葛先生。
也就是因为如此,奸相谋臣才数次暗篡皇位未遂。亦因如此,奸臣叛党虽收买了皇府不少高手,却惧于诸葛先生的神威,
未敢行事。
可是诸葛先生不止武功高绝,而且达学宏才,可惜皇帝昏庸,只为求自身安全而任用诸葛先生以作护驾,对诸葛先生善安天下民心的献策,毫不感兴趣。
诸葛先生早无心名立于天下,也不求利禄,但他又并不像一般高士既无见用于朝廷便退隐山林;他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为求国泰民安,为保江山基业,他宁孤守在皇帝身侧,时待机以进言。
然而这座诸葛先生的府第,既不特殊辉煌,也没有严密的守卫,只有几个比平常府第都显得精神焕发的家丁,立于门侧。
府内的情形,也是如此,庭院花圃,幽雅清静,丫环家仆,悠然穿梭,看来了点也不像武林府第。
但是黑白二道,武林绿林,绝无一个人能够做到安然无恙的擅自出入于此地的。
包括昔年名震江湖的独脚大盗“金枪王”公孙子厉,身率黑道十六名高手掩杀诸葛先生,结果十八人中只有公孙子厉断臂潜逃,其他十六人尽命丧于王府。虽然那一役中,诸葛先生也受了伤。
包括干禄王叛变,领三千子弟兵攻了进去,结果这三千人也被人像粽子一般被绑了出来,干禄王也被绑送上朝廷定罪。
从此以后,便没有人敢打“诸葛神侯府”的主意,不管是军队将官还是武林中人。
诸葛先生负手站在红亭中,面对着庭台楼阁,他只是一个清癯飘逸的老人。
而在这时,他听到背后有人走进来。
这人的脚步很轻,步调一致,速而不急,难得的是这么能控制自己身体四肢的高手,只是二十岁刚届的年轻人。
诸葛先生不禁笑了,这是他最得意的一名最年轻的高手:冷血。
冷血坚定的走进来,看见诸葛先生,目中流露敬慕之色,恭敬地叫道:“先生,我来了。”
诸葛先生笑道:“很好。长途跋涉,定然累了,你坐。”
冷血静静地道:“谢坐。”
但人仍笔挺而立。
诸葛先生笑道:“你还是一样,站着的时候,反而是休息,所以,能站的时候绝不坐。”
冷血的眼里,也有了笑意,说道:“能走的时候我绝不站,走路是一种更大的歇息。”
诸葛先生阴了他一眼,笑道:“你还是一样,坚忍不拔,恃者不懈。”
两人不再言语。
诸葛先生举目望这座庭院,目光有些倦意阑珊。
冷血目光巡游四周,目光锐利,半晌,说道:“先生,大师兄二师兄三师兄今天会到吗?”
“武林四大名捕”是以入门先后排名,并非辈份气年龄而编排的。冷血人门最晚,只有八年,乔居最末。追命早年已在江湖上成名,十一年前入诸葛先生门下。铁手入门武功亦甚低,是十五年前进来的,所以追命居次未,铁手却是老二。
无情年纪比追命、铁手都轻,但在十八年前已被诸葛先生抚养,所以是大师兄。要不是他双足已残、身体虚弱,只怕已得诸葛先生真传十之八九了。
诸葛先生笑道:“你大师兄马上就到,二师兄不一定会来,三师兄已有事出去了。”
“出去了”这三个轻描淡写的字,冷血却知道,追命又是奉命出差去办一件极为棘手的案件去了。
如果不是无法应付的巨案,又怎会惊动“囚大名捕”的人出手呢!
诸葛先生刚讲完,曲桥后的半月门便出现了一顶轿子,由四名眉清目秀的青年童子抬着,宛若无物,轻步走了进来,轿里的人说:“拜见先生,无情回来了。”
诸葛先生微笑点了点头,无情无法下轿拜见,这苦衷他完全能体谅。
冷血喜道:“大师兄。”
轿中人亦叫道:“四师弟。”
一面徐徐打开轿帘。这时轿子已停了下来,四名青衣童子向诸葛先生跪了一跪,左右而立。只见掀帘的是一只秀美文雅的手,轿中的是一位儒生布中,白衫长袖的秀丽青年,神色冷峻而萧杀,一见诸葛先生,目光也转成了敬意。
诸葛先生微笑道:“辛苦你们了。”
无情一笑,道:“欧玉蝶已被我杀了。”
诸葛先生冷哼一声道:“这采花大盗死有余辜。”
无情又道:“三师弟在湘西追捕薛过,那家伙狡得很,三师弟追了他几天,薛过的哥哥薛过人从冀北赶来,二师弟打算在邯郸道上等他几天,把他打发掉算了,省得三师弟麻烦。
所以二师弟最早要在明日才能赶返。”
诸葛先生道:“我急召你们聚集,确有要事。追命在前天已解决了薛过那一桩事回来了,回来时刚好遇上了一件事,赶来向我报告,因事态紧急,他立即去了,这件事我看非要你们四人联手应付不可……既然铁手今日未能赶返,我先告诉你们也好。”
无情与冷血都暗自吃了一惊,他们四人出道以来,纵有天大的案件,能惊动四大名捕之一,已是非同小可,充其量是两人同赴,三人同办的案件已是极少了。四人联手的案件,只办过两宗。这两宗都是惊天动地的巨案。四人也因这两件案的解决而被誉为“天下四大名捕”。而今听说又有足以惊动他们四人联手的案件,不禁大感诧异。
诸葛先生沉吟了一会儿,道:“无情,你还记得你身世吗?”
无情一愕,随而一脸郁愤,道:“记得。是十八年前一个中秋夜晚,十三个夜行人……”说到这里,忿恨填膺,一时说不下去。
原来无情本生长在一世家中,但突然有一晚,十三个黑衣人闯进来,不发一言,奸淫烧杀,全家上下老幼,死亡殆尽。无情被—名黑衣人残虐双腿,因那人分身应付其父怒攫,无暇杀他。后来又一名使拐杖的大汉一脚把他踢在草丛,他晕死过去,那群黑衣人也没发现,放一把火烧了山庄。后来诸葛先生赶至,及时把无情自火海中救出来,因其年幼无依,所以视之如同己出,授之绝艺。无情天资颖悟,可是双腿已断,又被那一腿震伤内腑,虽经诸葛先生全力救治,但无法修习内功,武功也因而大打折扣。所幸无情苦修勤习,终于巧劲及机括发射暗器方面,独有专长。机关五行,又有心得,终于以手代腿,练成绝世轻功。后来在追杀“四大天魔”之际,发现第二魔“魔头”薛狐悲便是当年十三夜行人中踢自己一脚的人,因而追逐苦战,迫其坠崖,旋被窝里反的“魔仙”姬摇花所杀,这十三名凶手,总算解决了一名。这段故事,详见“武林四大名捕”故事之:“玉手”。
诸葛先生点点头道:“而今那剩下十二名凶手,也有下落可寻了。”
无情不禁呀了一声,冷血早想替这身世悲凉的大哥报仇,也不禁为之动容。
诸葛先生道:“这十三名凶手中,其中一名已被你在诛灭‘四大天魔’一战中杀死了,可有此事?”
无情一时激动难抑,说不出话。
诸葛先生道:“当你发现这十三名凶手其中一人竟是‘四大天魔’中的‘魔头’薛狐悲时,很令我震讶,因为以薛狐悲的武功名望,绝不致会蒙脸作一名狙击手。如果薛狐悲只是其中之一,那其他一十二人,武功名望,只怕亦不在薛魔头之下。这倒是令我颇感兴趣,究竟这班人集在一起,意欲为何?他们与令尊令堂,是何等深仇?是什么人把他们纠合起来?
其他十二个究竟是什么人?”
诸葛先生游目二人,只见无情、冷血二人,都听得十分专注。诸葛先生又道:“因此我调查近三十年来类似的案件,竟发现有七件之多:第一件是二十八年前,保定‘烈山神君’一脉师徒一十九人,一夜间被人屠杀得一千二净,合应该夜崆峒派掌门廖耿正拜会‘烈山神君’,瞥见一十三道黑影自后门跃出,遂而不见。廖耿正心中惊疑,入内一看,见‘烈山神君’师徒的骸首,惨不忍睹……”
诸葛先生顿了一顿,又道:“接下来的一件案件是‘无为派’惨案,发生在二十四年前,一夜之间,‘无为派’九十六男道女尼,奸杀于庵中,一名挑水夫曾在山腰看见有一十二三名黑衣蒙面人,自后山潜上,果然当晚便发生此案件……”
“另一件发生在二十二年前的案子是:‘九疑山’的马君坦学士全家二十四口,也是在一夜间被杀;虽无人目睹凶手有几人,可是作案的作风、手法,完全一样。这三件案件以及接下来的四件,都有一个特点,不是死在同一件兵器手中,各人的伤口多半不同,其中一种奇异的伤口,似是用一种叫‘铁莲花’的兵器造成的,可是目下使用‘铁莲花’这种兵器的,是少之又少,武功高的,却是一个也没有。可能是某一武林高手的杀手铜,平时绝少公开使用这门兵器,所以别人无从得知……
“接下来的一件案子,更是轰动武林。这事发生在二十年前,便是‘崆峒派’一脉惨遭狙杀事件,据当时崆峒派不在总坛的弟子称:‘飞天蝙蝠’廖耿正在上烈山那一次已瞥见十三名黑衣人与一人说话,不过廖耿正不相信那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所以没说出来。他准备找那人问个清楚,再替‘烈山神君’讨个公道,不料却先遭了毒手。
“第五件案子便是你家人的惨案。据说你家人在两年前才搬到京城,并无人知其来历,只知道令尊令堂,武功都高,叫做盛鼎天,可是武林中并没有这样的一个人啊。你父亲使的剑法似是华山武功,掌法兼擅‘掌心雷’,令堂武功似是雪山一脉嫡传,可是,我追查华山、雪山二脉,都不知道你父母乃是何人,所以,我怀疑令尊的名字,只是逃避敌人追杀的一个托名而已。”
“这件案件发生了之后,一时倒是平静了下来,直到十一年前,‘石家堡’,石满唐满门被灭,唯一的一名生还者因醉酒跌落枯井里,反而无恙,曾在井中听石夫人凄厉道:“你们这十三个畜牲!……’便没了声息,不管在手法上、证物上,都是与以上五件案子相同,显然是同样一班人做的……
“直到五年前,又一件案子发生了。这次遭殃的是‘干禄王’,你们记得‘干禄王’罢……?”
冷血说道:“记得,干禄王受奸相唆使,企图先击毁‘诸葛神侯府’,再一举篡夺圣位,于是,夜起精兵三千,攻入这里……”
无情道:“可惜先生早已算到这一着,布下天罗地网,干禄王等一网成擒,押交刑部尚书大人,可惜这干宗庙重臣,却官官相护,不久便游说主上得赦,干禄王幸回京城……”
诸葛先生道:“不错,他回京不久,便遭劫杀,全府二百九十四人,无一生还。一名更夫见一十三个夜行人,曾在‘干禄王府’门前说了几句话。”
冷血追问道:“是什么话?”
诸葛先生道:那时那十三人似已得手,撤离时十分从容,其中一人笑道:‘我们联手做案已经七次,还不知彼此是谁呢!’”
“另一人道:‘阁下的阴阳神扇精妙犀利,在下佩服得很。’”
“又一人却道:‘大人吩咐下来,未到时候,不得互相通话,互报姓名,否则不付分文,不授绝技,并格杀勿论。,”
“其他的人一听此话似十分畏怕。原先那人道:“‘既然如此,就不讲好了。’”
一又一人冷哼一声,说道:“有人偷听!,反手凌空一捏,竟把更夫的喉核捏碎了—
—”
无情动容道:“这人竟会‘三丈凌空指’!”
诸葛先生道:“不错,有此功力的,武林中并不多。另一人还不肯放过,甩出一柄弯刀,削去了更夫的两只手腕,弯刀又飞回那人的手——这时更夫就痛得晕死过去了。”
冷血也动容道:“这是苗疆‘回魂迫月刀’!”
无情忽然道:“这更夫显然并非武林中人,受这两人巨创,岂有命在?”
诸葛先生说道:”问得好。可是,那时我和御医叶一指,适时赶到了,那更夫尚未断气,叶神医以小还丹延住了他的性命
冷血突然道:“就算命暂保住,喉碎了指断了,说不出话也写不出字呀!他是如何作供!”
诸葛先生笑道:“问得好精细!恰巧这更夫是三岛的化民,自小会腹话,所以依然能说得出来,也许就是这样,那十三名凶徒以为此人不死也无甚大碍,所以未立时格杀。但这七件案中,唯有这件有明显线索。”
诸葛先生“噫”了一声,微叹道:“本来我们除了这件案子外,是什么线索也没有。后来无情发现这十三人中之一是薛狐悲,使我断定,这十三人必定都是武林中有头有面的人,是什么人,有这个力量:使他们联合在一起做这种事呢?”
“可惜薛狐悲也死于姬摇花手上,线索又告中断。我苦研这件案子,看来在地点、人物上他们全无关系,但经我一个月的时间把他们的档案仔细研究,发现了一个很惊人的相同点----”
无情与冷血也不禁异口同声问道:“是什么相同点?”
诸葛先生道:“三十二年前,‘烈山神君’尚未创派,本是先帝御内大中大夫,官位甚显,忠心耿耿,后不满奸相阴谋弄权,返归烈山,二十八年前遭毒手。”
“二十年前那一桩案子的‘飞天蝙蝠’廖耿正亦本为大内侍卫总参军,与‘烈山神君’相交甚笃,曾匡扶幼主,后不见用,献身崆峒一派,得掌门之位,殊料也遭灭门之祸。”
“‘无为派’似和朝吏官家并无渊源,但在先帝诛剿叛臣时,‘无为派’屡次倾力相助,居功甚高,太子多在‘无为派’学过艺,虽无大成,也算学了一身本领----可是在二十四年前,‘无为派’也给灭了。”
“二十年前马君坦学士,虽非武人,但却是前任礼部尚书的谋士,也全家惨遭毒手,礼部尚书彭大人是被奸相噬杀的。”
“至于你家人的血案,盛鼎天此人在朝在野,都没有这个人,但我想起二十六年前,在王相爷手下名重一时的文武二臣,文臣是马君坦,武将便是成亭田,这成将军,是华山门人,据说也会使‘掌心雷’,其夫人也是武学世家”
无情听得脸色惨白,全身抖嗦。
诸葛先生叹了一声,又道:“你不必过于激动,十一年前,‘石家堡’堡主石满堂家有先主御赐‘尚方宝剑’,嫉恶如仇,曾扬言要斩尽奸臣方得罢休,话传不久,便遭毒手……
“最后是‘干禄王’。‘于禄王’虽是好相得力助手,可是叛变失败后,‘干禄王’虽得释归,但早已被我等监视,千方百计查听其主谋人,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干禄王’也上下惨遭毒手,待我赶去时,已迟了一步。”
冷血惊道:“这么说来,这些案件岂不是与奸臣篡位有关?”
诸葛先生冷笑道:“岂止有关,分明就是他们策动的。朝廷能被重用的忠臣,被藉故杀害,已不计其数;他们还唯恐在野的武林忠义之士会插手,一面制造事端,使武林各派自相残杀,一面收买高手,残害忠反之士。这十三名武功高绝的凶手,如非当今朝廷权贵之士,以利以禄诱之,只怕也使不动他们……”
无情十九年来,第一次明缭自己双亲的死因,但他十八年的捕快训练,已使他冷静、理智,当下忽道:“只怕尚不止利禄,刚才先生传更夫之言,有‘大人吩咐下来,未到时候,不得互相通话,互报姓名,否则不付分文,不授绝技……’这‘不授绝技’四字,只怕除这一十三名凶徒之外,还有一名武功高强的元凶,在主持此事呢!否则以这群奸臣逆子,若论武功,又如何称得上授他们以武艺。”
诸葛先生嘉许的望了无情一眼,似对他的记忆力与冷静很欣赏,道:“不错,而且这元凶之武功,可能还极高,必定是好相座下一位未曾露面的主要人物。我也觉蹊跷。但是,这些案子,到最近有了点苗头……”
“追命在返京师途中,在五台山附近,听到有人格斗之声,赶近去一看,只听得及一声惨呼,另一人匆忙逃逸。追命扶起倒地的人一看,才知道是‘毒手状元,武胜西……”
听到这儿,无情、冷血二人也不禁吃了一惊,无情道:“武胜西?这‘毒手状元’与‘辣手书生’武胜东兄弟二人称霸关东,怎么跑到五台山来了?”
冷血也诧异道:“若论武功,这人只怕未必输薛狐悲那魔头多少!是谁有这个能耐把他杀害?”
诸葛先生叹道:“武胜西的‘五毒摧魂手’百步遥击伤人,武林中死在他手中的人已不计其数……,只是他是死在武胜东的手中。”
无情愕然道:“怎么是他哥哥下的辣手?”
诸葛先生道:“武胜西那时双肋各中了一‘辣手追魂镖’垂死的当儿,追命赶到。武胜西勉力说出,杀他者乃武胜东,他们乃一十二人,受人指使上五台山去干一件勾当,事情了后,头儿命他们卸去蒙面,告诉他们时机成熟了,不妨互相多多攀交,届时一举攻杀最后之目标……武氏兄弟这才知道彼此都在这行列之内,他们分手之后,武氏兄弟各知彼此因参与行动,必获一门绝技,便贪技心切,想暗中交换绝技……这绝技当然就是武胜东的‘辣手追魂镖’法与武胜西的‘毒手摧魂掌’法……”
冷血耸然道:“这头儿端的是厉害,能身兼这二种阴毒的武功,只怕当日薛狐悲的‘疯魔杖法’也是出自他所授的了。”
诸葛先生继续道:“他们二人决定交换后,便把各人练功的秘诀方法记在册上,约定该日交换。武胜西是认真把‘五毒摧魂掌’的练功方法写下,一翻武胜东的书,却是页页空白,错愕而问;武胜东骤尔出手,三镖打出,武胜西出其不意,闪避不及,中了一镖。而武胜西也一脚把自己所记的武功笈踢落山谷。武氏兄弟因而大打出手,因武胜西已受毒镖,久战之下,又着一镖,这时追命恰已赶到……”
冷血道:“武胜东之‘辣手追魂镖’中者五步毙命,不知何故武胜西连中二镖,居然还挺得住呢?”
诸葛先生沉吟道:“我想是武胜西所习的‘毒手摧魂掌’功,以毒攻毒,反而制住镖毒,但只能暂时压制而已,再加久战,难免要毒发身亡。”
无情道:“追命赶来之际,武胜东并不向三师弟追杀,却是为何?”
诸葛先生微笑道:“这倒是很简单。这贪心忘义的武胜东,正急于翻下山崖寻找‘五毒摧魂掌’的练功秘笈,怕让人拾去,又以为武胜西已死定,来人绝走不过他的手心,所以才不急于捕杀。武胜西其时并不知追命会武,只要求追去告诉那头儿,武胜东私下交换武技,并狙杀自己兄弟的事,头儿必命其余十人,为他报仇----追命便问他头儿是谁?武胜西正欲道出之际,武胜东拿到了书册,赶上来了,不由分说,向追命猛下杀手……”
冷血笑道:“那‘辣手书生’武胜东武功虽辣手,但要胜三师兄,那恐怕是自寻苦吃。”
诸葛先生道:“不错。若武氏兄弟联手,追命只怕胜之不易,可是单就武胜东一个,追命则技高一筹了。武胜东十招一过,便知遇到敌手。五十招一过,武胜东便知胜不了,暗中扣了一枚毒镖,忽射武胜西,以图杀之灭口!”
无情冷哼道:“这武胜东好狠毒的心肠!”
诸葛先生道:“做兄长的这样对弟弟赶尽杀绝,在黑道中也算罕见的了。追命不防正着,武胜西又全力迫毒,无刀抵抗,胸膛正中一镖。追命恨其入骨,又怕武胜西一死,线索断绝,把握武胜东分心向武胜西下毒的刹那间,飞腿踢断了武胜东的左手。武胜东负伤奔逃,追命为救武胜西,便不立时追捕……”
无情叹道:“以‘追魂镖’之毒,只怕三师弟这番是白救他了”
诸葛先生道:“不错,这一次武胜西真的死了,武胜东却已远遁,眼看线索要断了,追命心生一计,运起内功大声道:“哈哈,头儿原来是他!”
“声音滚滚的传了开去,想必武胜东也听到。只要武胜东也听到,必恐他泄露此秘密,而‘头儿’必不放过他。唯一的办法,便是杀他灭口,但只要武胜东来杀他,他便有机会,捕捉武胜东了。这是苦肉计。”冷血欣然道:“三师兄真有急智,就不知武胜东听到了没有?”
诸葛先生笑道:“想必是听到了。可是武胜东也非傻瓜,将信将疑,但仍要诛杀追命灭口,以策安全。是以三日来,武胜东数度暗算追命不遂,但追命也数度捕之不获。两人你追我逐,你虞我诈,一直闹到京城来。追命设法摆脱了他,来这儿禀告一声,便故意到外面现身去了。这回大概又跟武胜东遇上了,据探子急报,今晨追命在‘溜侯坝’上与一人交过手来,看样子就在附近不远。”
无情道:“以三师弟的轻功,摆脱别人的追踪自然十分容易,他有意要别人追踪他,也有一手,这次武胜东是行家遇着大行家了。”
诸葛先生道:“这十三名凶手现今死了薛狐悲、武胜西二人,尚剩十一人,无不是武功奇高,穷凶极恶之人。追命此番去追捕武胜东,并图找到另外十人的线索,实十分危险。何况‘那头儿’更是深不可测。这件事又与无情的血海深仇息息相关,所以我要你们这就出京,相助追命。”
冷血道:“看来这十三人的武功绝技来自那‘头儿’,第一桩案件发生在二十八年前,依照估计,他们以做案换得绝技,是三十年前事。先生何不检查武林桩案,寻出那一些人在三十年前已练成绝技出道的----”
诸葛先生摇头打断道:“这点我和哥舒大人已想到了,但三十年前武林旧事,搜集谈何容易?更难的是练得绝技的人成名也非必在同一时期……我倒是查得一人,是使用‘阴阳神扇’的。
无情恍然道:“哦,这是‘干禄王’府前那更夫听某人说的武功。”
诸葛先生点头道:“这人本擅柳絮刀法,但在二十五年前,却改用扇法,二十年前便成了名,十五年前便赢得‘阴阳扇’的外号。”
冷血“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阴阳扇”欧阳大,这人喜杀好淫,黑白道的人都畏之三分。”
请葛先生皱盾道:“不过这人仅是猜测而已,一点证据也没有。……此次追捕,另一主要的目的是阻止他们要下手的‘最后目标’,因为我恐怕此事跟皇上的安全有关;这些日子来,奸臣蠢蠢欲动,我打醒十二分精神留守京城,也费煞了不少精力了。”
无情毅然道:“既然事急,我和四师弟这就出发。”
诸葛先生颔首道:“无情,要记住:勿因仇而失去冷静;你的武功机智,越镇静越有效。”
然后又向冷血点点头道:“冷血,你也要一切小心,不可冲动行事。至于铁手,一待他回来,我自会通知他协助你们的了。”
追命在客店中独自干着酒,心头很沉重。这三天来,他和武胜东力搏了五次,都占尽上风,可惜他是要生擒他而不是击毙他,因此有两次,武胜东本是逃不掉的,还是让他逃了。
可是这一天来,忽然消失了武胜东的踪影,武胜东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可以肯定武胜东就在他左近。他没被杀,武胜东一定不会就此罢休的。
他虽知生擒武胜东并不易,但要击败这“辣手书生”却不难,不知为何这次他却感心头沉重。他“咕嘟咕嘟”的把葫芦往喉咙里灌了入口,这时一个长得斯斯文文儒生模样的的人,向他微笑走来。
这人不是武胜东。单瞧他亲切的模样,就没有人想把他撵走。
这人也没有走,谦卑的躬着身道:“壮士,我可以坐下来吗?”一个衣衫褴楼的人,居然还有人慧眼称之为“壮士”,会拒绝对方坐下来的请求才怪呢!
可是追命却说;“不可以。”
那儒生倒没料到,怔了一怔,接着又笑道:“有一个人,拿了一件东西给我,叫我交给先生。”
追命没好气翻了翻眼道:“有一句话要劝你。”
那儒生笑着打揖道:“什么话,壮士请赐教。”
追命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是与武胜东无关的人,最好走远点;如果你是武胜东那一伙的人,在我面前耍花招,只有死。”
那儒生呆了一呆,道:什么武胜东武胜西的,追命兄,我是诸葛先生的旧部啊,你怎么忘了!先生有东西要我交给你呀。”
追命倒是有些出乎意料,道:“哦?那是什么东西?”
这儒生小心翼翼地自腋下取出一柄纸伞,笑道:“哪,就是这东西。”
追命伸手去接,有点奇怪地道:“雨伞?”
这儒生笑得十分暖昧,道:“不错,雨伞?”
追命指尖触及伞面,忽觉冷硬如铁,并非纸制,猛地醒悟,这儒生陡地把雨伞一张,追命顿时看见前面一张大伞,直撞过来。
伞尖是一柄利刃!
追命欲身退,但座下的板凳却挡住了他的后路。
追命怒叱,人仍端坐,双腿一挑,一张偌大桌面已被挑起,伞尖就扎在桌面上!
伞尖利刃嵌入桌面内,一时拔不出来,追命立时把握机会,正欲反攻!
后面忽然掌风大作,追命前无去路,大喝一声,向右就翻!
只听“喀喀”一声,瓦碎而裂,又一人由天而降,半空中已打出三镖!
追命一翻未起,半空已翻了三个筋斗,避过这致命的三镖,人未落地,忽然感觉左右两边都有急风袭来!
左边是铁伞,右边是铁掌。
追命避无可避,脚在半空,连环翻飞,左右踢出。他的双腿才踢出,飕飕又飞来一镖,向准他的双脚射来。
追命暗道要糟,忙一收腿,双手硬扣住铁伞,后心已硬吃了一掌!
追命借这一掌之力,张口一吐,“哇”地一声,连血带酒,喷得那使伞的儒生一脸都是。
儒生双目一时睁不开来,手中武器又被扣住,后退不得,追命一膝顶了过去!
这儒生武功亦高,目虽暂不能视,却仍耳听八方,也屈膝一架!
“喀勒”一声,这儒生的一条腿骨被撞得脱了膝臼!
追命的腿简直是铁腿!
这时背后风声又起,第三掌又至。
追命一个翻身旋了开去,但三枚蓝汪汪的金镖迎面射到。
追命左右腿及时踢出,各踢飞一镖,一口咬住一镖,尚未吐出,对方已欺近,闯入中门,点向他的“膻中穴”。
追命立时软倒了下去。
然后他就听到武胜东桀桀的笑声。
那自屋顶上碎瓦跃下,三度用金镖射他的人,正是一只手已被他踢断了骨头的“辣手书生”武胜东。
武胜东站在他面前,狂妄而笑:“追命,你我的追逐,到今天,算是可以了结了罢?”
追命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知道你请得动‘佛口蛇心、铁伞秀才’,我就不让你五度超生了。”
武胜东狂笑道:“还有打你一掌‘大手印’关老爷子呢!”
追命勉力抬目一望,只见一个短小精悍的老者,双袖高卷,一脸懔戾之气,正是第一次自后方,第二次在右方、第三次也在后方掌攻击他的人。
追命倒抽了一口气,难怪那一掌那未难熬,山东“大手印金刚”关海明关老爷子的掌,武林中是没有人不头痛的。
况且还有武林中出名的“佛口蛇心”,与“毒手状元”、“辣手书生”齐名的“铁伞秀才”张虚傲,加上武胜东,三人全力突击,追命自己倒觉得栽得不冤。
关海明厉声道:“果然不愧为‘武林四大名捕’!挨老头子一掌,居然还挺得住!三人夹击下,还可以伤了张老弟!佩服!佩服!”
追命没精打采的笑道:“伤得了张秀才又怎样,那在还不是横着趴下来。”
武胜东冷笑道:“待会儿我要用分筋错穴手法让你尝尝,那时你若还笑得出来,我才佩服。””
追命惨笑一声,说道:“我还有一事要问。”
关海明关老爷子道:“你问吧。”
追命道:“那么说,关老爷子和张秀才也是当年十三凶徒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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