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长安城外,少室峰上,烟雾迷漫,如花似梦。
峰上石塔一座,共有七层,塔旁有几株古树,也不知活了多少岁载了。看来苍古劲拔,易专人发思古之幽情。
峰顶上,忽闻鹤展翅长空之声,惊起晨鸟七八,匆匆飞去,那灰衣人停落在峰顶上,如铁铸一般,晨风吹送,衣抉翻飞,人却像钉牢一般,纹风不动。
忽然峰顶上又飘来了一名衣人,神态悠闲,貌口渭俊,不惊乌也不惊草的,行到了灰衣人身前丈外,停住,拱手道:“方振眉向前辈请安。”
袁笑星在大雾中一动也不动,只沉声道:“图呢?”
方振眉淡淡地道:“图已取来。”
袁笑星冷冷地道:“拿来。”
方振眉笑笑道:“人呢?”
袁笑星忽然朗声道:“人呢!?”
声音滚滚地传开去,惊起仍栖宿着的倦鸟,震得山谷雾里,音阵阵。方振眉只见袁笑星右侧三四丈外,就是绝崖,崖壁几近垂直,怪石横生,又尖又滑,谷深不见底。
袁笑星嚷了一声后,只听石塔之中,“啪啪”二声,似有人吃了两记沉重的耳光,我是谁的声音自石塔中传了开来,充满了愤怒:“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要剐,我不怨你,你打我耳光,必有一日我必打到你求饶为止。”
只听一人阴恻恻地笑道:“谁教昨日骗你爷爷?这时教训教训你,待会还有你瞧的!”
只听我是谁怒道:“你——”
沈太公的声音便传来:“噤声,袁笑星是想叫我们出声来证实给方振眉看,你们在这里,我们宁愿被打死,也不要作声。”我是谁恍然地道:“是。”果然没再说一句话。
石塔的建构特异,上层说话,在下面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沈太公与我是谁的声音,方振眉是最为熟悉的,任是谁也冒充不了的。
袁笑星冷冷地盯着他,眼睛在雾中也发出锐利的星光:“是不是?”
方振眉垂手道:“是他们。”
袁笑星道:“你休想去救他们。第一,你不知道他们在哪一层塔内。第二,每一层都有高手守护着。第三,你冲不过我这关。第四,只要我呼啸一声,他们便会马上杀了你的朋友。第五,就算你冲得上去,你也不懂如何解开他们身上的禁制。”
方振眉道:“哦?”
袁笑星道:“所以你已无一丝机会救出他们,我劝你先息了这个念头,图给我,我放人。”
方振眉道:“图给了你之后,你会放人?”
袁笑星目光如刀,狩笑道:“反正你不给也不行,我一呼啸,他们就动手,你已无半丝机会。”
方振眉淡淡笑道:“我生平做无半丝机会但应说要做的事,已不知凡几。”
袁笑星杀气大盛:“你说什么?”
方振眉自衣抽之中,缓缓拿出张血斑斑的地图,道:“如果我说这张地图就是《上清图》,而且是真的,你信是不信?”
袁笑星盯着那张地图,缓缓道:“人说江南白衣方振眉绝不诳语,出道以来,未曾说过一句谎,也未曾手上染过血腥,你若说是,我不会不信。”
方振眉淡谈地道:“这张就是《上清图》。”
袁笑星动容道:“真的?”
方振眉淡淡道:“真的!”
袁笑星青筋暴现,道:“拿来!”
方振眉静静地道:“慢着,你听我说,《上清图》只有一张,仿制,也没有副本,《上清图》是官饷,不是我的。如果是在下之物,当可奉上,现在——”忽然食指一弹“嗤”地一声,《上清图》被弹得直飞向山边,袁笑星一怔,心想方振眉可能要耍什么花样,没敢去接,方振眉继续道:“《上清图》仅此一张,已飘下山——”接下来的是说得又疾又快,但文字清晰:“凭你功力,马上抢救,当能拿到,再要迟疑,后悔莫及!”二十个字,字字铿锵,传及袁笑星的耳中!
说时迟,那时快,那张《上清图》已飘向深谷!!
袁笑星猛地一震,因为他知道,若再稍迟,只怕这张《上清图》,就要永埋谷底了。转念之间,袁笑星已长身而起,如灰鹤疾沉,一起一落间,向崖底沉去!
要知道这山崖又陡又险,旁人是绝下不得去,但袁笑垦的“长空一鹤”身法是保等犀利,不但能沿壁行走,而且飞窜急奔。
直追向下落去的《上清图》!
只是袁笑星急于取图,强提一口真气以奔飞行,所以那一声杀人的长啸,也未及呼出来;而且袁笑星落下崖去时想到,万一这图不是真的《上清图》,自己还可以利用我是谁、沈太公这两个人质来威胁方振眉,而且就算自己未及上崖,方振眉在短短的时刻里,是绝对冲不上塔里,况且方振眉并不知我是谁、沈太公是关在哪一层内,除非是一层一层地杀上去,纵杀得上去,也不懂如何解救我是谁、沈太公二人的;而袁笑星在瞬息之间,已经可以断定,自己若全力施为,片刻之内,必可携图上崖,那时才慢慢赶尽杀绝,尚不为迟。
方振眉又是何等人?他见袁笑星一起一落间,竟然足点山壁,往下急坠,一下子便只剩一小个人影,去势之急,只怕片刻间便赶上《上清图》了;就在袁笑星落崖的刹那间,方振眉白衣一闪,急掠而起,冲上塔去。
上塔救人,而要片刻之间,这明明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不过天下许多了不起的大事,都是从绝对不可能里做出来!
脚踏实地,从石塔中第一层冲进去!
方振眉的来势是何等之快!
第一层塔里的人明明看见方振眉就要把图交出,心中大喜之际,万未料到,袁笑星突向崖底沉去,而方振眉却扑过来。
第一层守塔的正是“常山三鞭”!
这匆匆一照面间,“常山三靴”甚至以为袁笑星乃是被方振眉打下崖去的,心中更惊,解鞭稍慢,方振眉身形如风,已冲了进来。
“常山三鞭”抡鞭,忽觉腰间一麻,各中一指,倒了下去。
方振眉闪电般一游这层石塔,确知无我是谁、沈太公,又冲上第二层塔。
在第二层塔里的守卫,正是“齐门三刀”!
“齐门三刀”却是曾在方振眉手下吃过亏,而今方振眉已登上第二层塔,黑暗中,犹如天神一般,三人提刀,一时却不敢出手,只听方振眉朗道:“放下兵刃!”
声音在石室中滚滚传了卅来,震耳欲聋,“齐门三刀”的刀,几乎连握都握不住了,哪里还砍得下去?
方振眉闪电一般在石室中一转,知我是谁、沈大公并不在石室之中,马上便冲上第三屋石室!
第三层石室之中有正是“言家四怪”!
“言家四怪”因镇守的是第三层,当方振眉冲入第一层时,他们便已有准备,胆断断没料到眨眼工夫,方振眉已冲上第三层,只怕所谓“势如破竹”也断断不会有这么快,“言家四怪”一呆。四个人八只手,纷纷向方振眉身上打去!
话分两头,那边的袁笑星,施展身法向下沉去,只见两旁景物疾飞而过,耳边急风呼呼作响,已一伸子把《上清图》抓住了,因下沉之势大巨,袁笑星还被带动了三四丈外,金鸡独立,沙石纷飞,居然给他横空立住,没有向下沉去。
而这边的方振眉,情知时间无多,“言家四怪”未出拳之际,眼见对方还在身前,刚一出手,人已不见,方振眉迅速游龙,已在石室中转了一周,冲上第四层石塔了。
方振眉一口气上了三层石塔,不过极短时间的事,“齐门三刀”、“常山三鞭”、“言家四怪”根本连看也看不清,便给方振眉冲了进去!
方振眉甫登第四层石塔,只闻风动之声,两张大网,一左一右,正盖了过来!
原来这守第四层石塔的,正是“天地双网”!
而在这时,也正是袁笑星在绝崖石壁上立足既稳,第一件事便是注视手中的地图,以瞧出真伪之时!
方振眉连顿也不顿,直向前面冲了过去!
“天地双网”大喝一声,双网收缩,方振眉正网在其中,心中大喜,没料到方振眉前冲之势丝毫未减,这网是柔软之物,被带得直向二人撞来!
“天地双网”一呆,眼见就与方振眉撞个正中之际,方振眉自网孔中出指,“嗤!
嗤!”射中二人的穴道,两人咕咚一声,倒下地去。
“天地双网”一倒,手中网一松,方振眉脱网而出,闪电般在第四层石室中打了一个转,长啸一声,冲向第五层石室!
方振眉这一声长啸,是缓过一口气来,原来他力冲四层石室,“常山三鞭”、“齐门三刀”、“言家四怪”、“天地双网”等十二人,连半刻也没有拦住,方振眉连一口气,也未换过,直破四关仅是眨跟工夫。
方振眉这一声长啸,令在第六层石塔中的我是谁、沈太公,心头大震;“塞外双盲”也有警觉,但因尚无哀笑星呼啸之声,故不敢下手杀死我是谁,沈太公二人。
而那边的袁笑星,已认清《上清图》并非假的,心中喜极。
长啸三声,四壁应和,似因落崖已深,声音传不上石塔之中,否则“塞外双盲”便立刻下手杀我是谁、沈太公二人了。
袁笑星大啸三声后,立时想起了方振眉。再不延迟,长鹤展翅,急芳惊鸿,飞扑向崖顶!
而这边的方振眉,已侠着长啸之声,冲上第五层石塔!别人连搜四室,并无所获,不免心灰,而方振眉却更振神威,愈奋愈勇!
只见第五层石培中人影一闪,一人扑近,眨眼间攻出三掌十指,腿法展动,也踢出了九脚,比起“常山三鞭”,“齐门三刀”、“言家四怪”、“天地双网”等,虽只一人,但武功又高出许多。
方振眉白衣一长,空中一折,竟斜飞而入!
那人也十分机怜,见方振眉一折,他也一闪,掌法指法和腿法,都袭向方振眉的后心,眼看就要命中之际,方振眉的身法又是一变,竟由下而上,扑入石室!
那人吃了一惊,身法一转,居然仍改变角度,由下至上,突击方振眉!
但方振眉的身法又是一变,由上沉下。平飞而出!
这一下,那人再也跟不上,指掌和腿,尽皆落空!
这人不是谁,正是“妙手”官百里。
方振眉在空中连换三种身法,平飞而入,忽闻这石室角落中有人呻吟一声,道:“救我。”
方振眉大喜,急飞而至,扶起那地上的人。
官百里一击不中,已回过身来,扑向方振眉的背后。
方振眉扶起地上的人,似伤得很重,全身发软,但忽然之间,那人反手拔刀,刀光四射、直插向方振眉心腹之间!
这柄刀正是“断肠刀”!
这个拿刀的人,不用说,便是“笑断肠”孟候玉!
孟候玉的刀,何其快,何其准,而方振眉以为他是沈太公或我是谁,喜欢之余,只顾扶持,哪里能躲过他这一刀?
而背后的官百里,也疾冲了过来,一拳打向方振眉,来势奇猛,无可比拟。
正在这时,袁笑星也扑上了崖顶,一见方振眉不在崖上,心知他必已冲入塔内,当下忖道:“不管方振眉有多快,也还不致救得了我是准与沈太公,现在图已到手,可以杀人了。”
袁笑星不觉脸露狞笑,发出一声长啸。
这一声长啸等于告诉“塞外双盲”可以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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