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牛气呼呼的离开了金陵楼,走了七八里,才记起忘了招呼方恨生一齐走。
此刻要他回头走,他又有点不情不愿。
这时,背後传来了得得的马蹄声。
唐宝牛微转首过去,就看见一顶双马的纱蓬车子,前後各有两名衣服华丽的家丁,两侧有两名婢女,撑着彩伞不徐不疾在後面跟上来。
太阳很烈,拉车的和坐车的真有天渊之别,唐宝牛忽然首次有些□慕起有钱人来了。
--虽然头顶上的太阳是同样的热,可是,有钱的人,可以活得比较舒服。
他现在正走得很不舒服。
这时候马车正经过他的身旁,忽听一个令人舒服的声音道:“唐公子。”
唐宝牛虽长得相貌堂堂,神气轩昂,但一直很少被人称作“公子”,那是因为他一身江湖人装扮的没钱模样外,也跟他过于高壮有关。
--通常“公子”,不是有钱少爷,就说是文弱书生。
唐宝牛显然两样都不是。
所以唐宝牛一时也没弄清楚是不是在叫他,不知该丕该相应。
那听起来令人很舒服的女音又说:“外面那么热,何不进来一起坐?”
唐宝牛定眼望去,只见纱帐内云鬓嵯峨,婀娜妖娆,唐宝牛道:“你,叫,我?”
说到“我”字的时候,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以示肯定。
那女音笑道:“难道这儿还有第二个『贪花大侠』唐宝牛唐公子麽?”
唐宝牛怔怔地道:“你是……?”
他已听出了是谁,偏就不敢相信。
女音道:“唐公子不敢进来,是不是害怕我这个小小的弱女子……”
唐宝牛不待她说完,已窜身掠入纱帐里。
他一落入车中,登时手足无措起来,深侮自己的盂浪。
轿里面没有多少位置,唐宝牛闯了进去,立即发现,除了那美丽女子坐处外,实在没有剩下多少地方。
如果他不坐下去,只有滚落车外。
这时候要他倒退出去,倒是唐宝牛所力有未逮的。
唐宝牛不想出丑,“只有”坐下去。
“坐下去”,其实是他所求之不得的事。
因为那女子正是唐宝牛想着念着心头发热的丽人--翡翠。
虽然是大热天,在车内却十分清凉。
车内很荫凉,甚至有一种薄荷浸冰般的清凉。
唐宝牛贴着翡翠身边而坐,在车子巅簸里,肩膊不时碰对方柔腻的肌肤,加上一阵阵香气袭入鼻端,唐宝牛的神魂也似幽香一般,一飘一荡的。
他全副心神都集中在肩膊与对方的肌肤一分一合微里,仿佛比一场兵刃相接的大战还要专注,还要剧烈,以至忘了要说什麽,也不懂得该如何说起。
翡翠头微微偏着,打从斜侧看他,微微地笑着,红弧微微张着,唐宝牛终於忍不住,鼓起勇□地看一眼。
这一眼,唐宝牛从微微的心跳变成了狂烈的心跳,直心跳得像擂鼓一般。
唐宝牛的武功虽不高,但他的胆子大、气力壮,遇到生死攸关,冒险犯难的事也从未震栗过。
但这样一个堂堂男子,跟自己所心折的女子坐在一起,连上阵杀敌的也视作等闲的唐宝牛竟震颤了起来。
翡翠笑道:“唐公子,是不认得贱妾了?”
唐宝牛只好答:“认……得。”
翡翠侧着看他,甜甜的笑道:“公子不舒服?”
唐宝牛看见她甜丝丝雪白无瑕的花容,心里狠狠的想:别那麽笑,别那麽笑,笑得这样甜,看我敢不敢一口吻下去?
仿佛这样想着就比较有大丈夫的气派,可以使自己镇定起来。
偏偏他镇定不起来。
他心里暗呼:唐宝牛,你老虎打过,刀口上溅过血,钉床睡过,火里水里都去过,连死过八次也给救转回来了,什麽事儿没见过,今日连对一个女子也这般不争□…
又想:唐宝牛、这女子这麽美,说一个字像一颗冰糖甜入了心里,你这时候更该显出落落大方的男子气,怎麽这般不济事!
想尽避是这样想着,但一样期期艾艾,脸热心烫的说不出话来。
翡翠偏首看他,见他没有回答,从袖子里伸出柔荑来,摸摸他额头。
这一摸,唐宝牛看见袖扬起处,袖里仍卷着一截白玉似的藕臂,而且香□袭来,忍不住呻吟了一声:“我……我没事。”
翡翠缩回手来,不解的望着他:“还说没事?大热的天,怎麽额头都凉了?”
唐宝牛摸摸自己双颊:“凉麽?我摸到烧热热的哩--”陡住口说不下去了。
翡翠笑道:“哦?”
垂下头去,偷偷地笑着,唐宝牛偷瞥一眼,只见玉颊白得令人疼得想亲一口。
这麽一想,心里又突突地狂跳起来。
唐宝牛好不容易才想出了句话来说:“你……有什麽事……?”
这句话一出口,心中又後悔,後悔对方以为自己讨厌,一定要有什麽事才相见,又後悔万一对方说没事,自己岂不是要下车?
又觉得这一句话问得实在不好,应该加上“请问”两个字,除了“请问”,好像还应该有“贵干”,而且要用“姑娘”,应是“请问:姑娘有何贵干?你呀你呀的太难听了。如此一来,唐宝牛几乎把自己刚问出口的一句话彻头彻尾的改了一遍。翡翠却轻轻的答道:“今天的事,承蒙公子拔刀相助、出手相救,一直没有当面谢过……”
唐宝牛被这话题挑起了胆□,大声道:“姑娘,快不要这样说,能为姑娘效力,再难的事,上刀山、下油锅,也叁生有幸!”
翡翠噗嗤一笑。
唐宝牛看得痴了。
翡翠挑起细眉,很好笑的道:“公子怎麽那样激动呀?”
唐宝牛立时瘪了下去。
翡翠说了那句话後,似乎坐□了唐宝牛一点点儿。
不过这一点点儿唐宝牛并没有察觉出来。
翡翠侧脸望车外。
车外风光明迷。
有什么比一个女子在这样悠闲而无意的神态更动人的呢?
唐宝牛心里生起一□不惜在车内坐一生一世的冲动。
翡翠知道唐宝牛在偷看她。
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坐姿和侧脸是很好看的,所以她保持着这□雅的姿态。
唐宝牛其实也没多看她:--不是不想看,而不敢多看,所谓“怕唐突佳人,便是这个意思,生怕你气了她,又怕让她知道会认为自己无礼,所以明明心里想多看,结果几乎没有看。没有看清楚的形象往往比看清楚更美不可攀。唐宝牛嗫嚅道:“我……我说的是真心话!”
翡翠一时没有听懂,偏首“嗯?”
了一声。
唐宝牛本来说的是刚才翡翠问他为何出语那麽激动,他答是出自真诚的,可是这隔了好一会才答的话,而且是突如其来的一句,翡翠也忘了刚才自己说的话,所以一时弄错了他的意思。
翡翠在看窗外的侧脸,掠过的无奈掺和了哀伤塑成了一脸迷惘的神情:“你们公子爷们,说的话自然都是真的。”
她这句话很明显是误解了唐宝牛的意思。
欢场中的公子哥儿,酒後胡言,对天发誓,第二天醒後,连说过什麽话对谁说的都忘得一乾二净,翡翠是青楼女子,当然经历过无数遍。
唐宝牛急了。
他真的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几乎要跳起来,脸也挣红了,“我真的不是这个意思!”
翡翠见他那麽冲动,也吓了一跳,忙捉住他的手,说:“我知道,我知道。”
翡翠微微沁汗的手覆在唐宝牛那一对大手里,唐宝牛手里一阵疼惜,反握住了她的手,像包心菜一般小心翼翼把叶蕊卷在窝心里。
翡翠很大方地微笑着,并没有把手收回。
唐宝牛激动的说:“姑娘……我一看到你,我就没把你当作青楼女子看待……我……”
他只觉捧着一只玉也似的手,亲也不是,吻也不是,只有紧紧的护着。
翡翠看着他,眸里升起了一层水雾。
“我只是个欢场女子,承受不起公子的厚爱;”她别过脸去,仍向窗外,幽幽的说:
“你当我是平常人好了……”
“不!”
唐宝牛打断道:“我不把你当平常人;你不是平常女子!你跟平常女子不一样翡翠的手忽然冷了下去。唐宝牛不觉怔怔地放了手。翡翠把手缓缓地缩了回去,缩回袖子里。一个女孩子的手要是不想让你握着,也不必怎样,对方一定会感觉得出来的,就像一块熟而滑的鱼片,吃下去趁口,但凉冷了滋味就全不一样了。唐宝牛犹觉双手里仍呵护着另一双手。翡翠却已去看车外风景。”
你不问去那里?
“”姑娘要我去那里就那里。
“静了半晌。”
金陵楼的事,那位是不是沈虎禅沈大侠?
“是,他是我老大。
“他的做法…
“我……我也不赞成。
“”你不问我任笑玉是我什麽人?
“”敢问姑娘,任笑王是你什麽人?
“”他麽?
“翡翠嫣然一笑:“我不告诉你。”
翡翠笑起来一直很好看,可是这一笑,在唐宝牛心里却有点酸。
心里酸溜溜的滋味是怎样?
--当你心爱的人提起一个□性时甜甜的笑开了,你就会知道味道。
“你不问我们要去做什麽事?”
唐宝牛心里都是旖旎情景,这一问,更是怦然心跳。
“我们要去--”“去无妄山。”
“去做什麽?”
这次唐宝牛终於记得主动的问。
“去找一个人。”
这答案有点跳□了唐宝牛的想像领域,於是他继续间:“谁?”
“任笑玉。”
“找他做什麽,”唐宝牛这次是酸溜溜加上讪讪然在问。
“他受了你那位沈大哥的刀□所伤,又着了姓沐的暗算,伤得很是不轻,我们去助他疗伤。”
翡翠观察着他,说下去,“他是我的朋友,你也是我朋友,他受伤了,你该替他护法,让他早日好转□原。”
唐宝牛沉默了好一会。
“好!”
去无妄山需要一段路程,这夜他们留宿在“红叶山庄”里。
“红叶山庄”在半山,这地方顷间布着雾,神秘如美人,顷刻清晰可喜,犹如秀麓女子。
山泉冷冽清爽的白山上滚涌出来,清婉得像在敲响冰碎的声音;红掌的叶子和奇色的花朵,把这山村点缀得像美人鬓上的饰佩。
唐宝牛眼看翡翠走进了山庄,回首向他嫣然一笑:“先洗澡,休息一下,再一起用膳。
翡翠的美,是不属於这山村的。她有一□长安金陵式的贵□,使人感觉到她不□於朴静无华,而是属於笙歌欢闹的盛宴。紧绷在华美衣装里丰腴的胴□,使她清悦的脸容,在山间温泉氤氲的雾□中,平添媚和艳色。唐宝牛只觉喉头有些乾涩。他浸在及颌的温泉里,那一股燥热之□不但未消,反而更烈。他一直在呼喊自己:不可以,这女子这麽美丽,这麽纯□,而且天公开眼,有心促成,她待自己又这麽好。……可是,那一股炽热,仿佛从脚趾炸到发梢,非要精锐而狠狠地喷发出来不可……这不是像他那样一个精壮的男子所能控制的。他越叫自己不要想,越是胡思乱想;他知道仿佛这样想一想,就不纯□了,就愧对她了,天公就不作美了,但那一股一股温泉的烟,仿佛是她捕捉不及的柔美、弹性的胴□,在他眼前掠过。他满额是汗。像是在严寒里,跌进了一床温暖的棉海之中,整个人往下沉着,温泉的水已浸近鼻端了,但感觉里整个人还是浮着的,。这时候,门外有人敲响:“我可以进来吗?”
唐宝牛着实一震:那正是翡翠的声音!
他在烟雾迷漫中还未定过神来,依呀一声,门已推开,翡翠已走了进来。
唐宝牛本来正因绮思弄得心猿意马,男性本能正高张到了接近爆炸的边缘,忽见意中人走了进来,一下子就像向日葵到了晚上般谢萎了。
翡翠里了件白色浴巾,肩下乳上,贲起柔美的弧圆,令人爱惜无尽,她露着两颗大门牙,雪白的向唐宝牛笑了笑,盈盈地走了近来。
唐宝牛身子往水里面缩,忙不迭地说:“我……我在洗澡。”
翡翠掠了掠头发,脖子在黑发拂沾下更白皙抢眼:“我知道你在洗澡……让我眷你擦背……”
说着,白腻匀美的小腿一抬,一只脚已跨进了浴池。
唐宝牛一急,大叫道:“别--”人就哗啦一声,自水里拔身而起!
水花啦地洒了下来,唐宝牛这一拔,拔到一半,可七魂吓去了叁魄!
因为他这才记起自己是光着身子!
翡翠一笑,忽也纵身而起。
唐宝牛忽觉身子一暖,翡翠已把胴□上的白袍拦腰裹住了他的身子。
唐宝牛和翡翠一齐落了下来。
落到了水中,两人贴得很近。
水浸及胸,水温意暖。
唐宝牛知道水中的翡翠,是身无寸缕的,这一个想法,又使他混身炽热起来,也使他忘了诧□,翡翠那一纵身竟是武林中罕见的轻功:“黄莺上架。”
虽然隔了那一张浴巾,翡翠也感觉出来唐宝牛的冲动。
她微噫一声,脖子後仰,似乎是想躲开什麽,但无疑地这个姿势非常引人,唐宝牛喉头发出咕的一响,忍不住大力搂住她的纤腰,厚唇疯狂地印在她的颈上。
翡翠微微而急促地娇喘着,唐宝牛的短髭剌痛了她。
而唐宝牛手中所□那比水还柔滑的肌肤,忍不住大力搓揉起来。
翡翠的呻吟也大声起来:“不……不要……”
她歙着杠唇,露出了前面稚□的两只兔子牙。
唐宝牛更加狂乱起来。
翡翠像弱小动物地饮位道:“……不要……你一定要救……任笑玉的……”
这一句话,改变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唐宝牛搓揉翡翠胴□的手,倏然僵住,他的人也僵住。
蓦地,唐宝牛抓起浴巾,往後倒飞,飞越了浴池。
他反手一拳,击在自己的脸上。
他的下唇立即溢血,他全身因忍耐着情欲而每一寸肌肉都颤抖起来,他痛苦地道:
“你……我会尽我能力救任笑玉!”
他说得斩钉截铁,绝无挽回馀地。
翡翠的眸子含着泪:“你……?”
唐宝牛惨笑道:“你只要坦白告诉我……你……是不是任笑玉的--?”
翡翠没有告诉他。
但她点头。
唐宝牛用浴巾重重地、厚厚地、层层地裹住了自己,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浴池中翡翠的胴□,只道:“你不必用这□方式求我。”
“我一定去救他。”
他道。
然後又说:“我一定会尽力阻止老大杀任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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