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当我们小的时候
陈剑谁离开了张小愁的家,并没有直接去追骆铃和牛丽生。
他自大门出去,却轻轻的扣响了后门。
张诞过来应门的时候,看是陈剑谁,嘴巴立刻张成了O型。
他看看后院足有十一尺高的围墙,看看身上点尘不染的陈剑谁,好不容易才凝出一句话要发问,陈剑谁已不慌不忙的说:“为了你妹妹,请你不要声张。”
张诞觉得十分怪诞:“为什么?”
“你妹妹并没有把实情和盘托出,”陈剑谁肯定而坚定地道:“她一定还有事情瞒着大家,可能还包括了你们。”
“可是,”他补充道:“那可能便是案情的要点。”
“小愁她从不做亏心事,干吗要瞒人!”张诞对陈剑谁的活相当拒抗,“你不要冤枉好人,我妹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
“就是因为她太善良、人太好,所以才不得已要瞒住一些事情的。”陈剑谁技巧地反问,“你难道在先前曾听过阿蒂和德叔死后又出现的事吗?”
这问题使得张诞不得不同意。
在今天之前,他的确没听小愁提起过。
“她是怕引起大家的惊吓,不想新闻界把它夸大渲染,才不说的。”张诞还是在为他妹妹辩护,“她不说是对的!”
“我也不认为她的出发点是错的。”陈剑谁反问:“可是,象这样重要的事,你能保证她再也没有因为良善的理由而不告诉您吗?”
张诞一时为之语塞:“你是说,她还有。。。”
“至少,她还有很多心事、我看得出来,她不说其实是害了她。”
“她。。。哎,这傻女孩!”张诞心痛的说,:“陈先生,你说,我该怎么办?怎么才能让她说出来?”
“她不肯说,我也没办法。我离开的时候,其实已暗示另一位朋友;要设法使她把梗在心里的话吐出来,除剑谁婉转的说,“可是,除了希望你妹妹照实吐露之外,我们还可以做一些事。”
“做一些事?”
“做这件事要你帮忙。”
“我?“张诞有点不敢相信,我也能帮得上忙?”
“能。”陈剑谁斩钉截铁的说,“你提供两个人的住处给我知道,最好,为了便于我进行查问。你就自后门跟我走一次。”
“两个人……”
“阿帝,那个女胶工。”陈剑谁以一种令人折服的干练沉着的道:“还有那个老看更,德叔的住处。”
张诞有办法。
他决心带陈剑谁去。
他虽然还不怎么了解也不如何信任这几个外来的人,但只要为了他妹妹好,他什么都肯干。
他已年过三十五了,一直没有娶老婆。
也许,在他的心坎深处,已把这美丽而忧愁的妹妹当作是妻子了。
虽然他自己并没有自觉到这点。
陈剑谁站在后院,等张诞出来。
院子里有一丝微风,叶子筛着阳光,已经不炙人了。远处播着一首“当我们小的时候”,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两三只母鸡和一群小鸡,正在啄食壳米,一只狗把肚子趴贴在冷洋灰地上睡大觉,陈剑谁忽然想到,张小愁的童年,就在这里过的吗?他可以想像一个美丽的小女孩,托着腮,眨着无暇的眼睛在听歌看花看落叶,长大后便成为婉约而轻沾着微愁的张小愁。
自我俩小的时候
时常手挽着手
堂上栖息堂下走
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那首歌远远地飘来,像一个近近的童年。
陈剑谁不禁也低哼着,直至他听到另一种声音,好像是梵唱,又似是念经,可是再仔细听去,又像数十个人把世间最恶毒的咒骂语言倒过来念。
声音在不远处一个烟雾迷漫的地方传来。
陈剑谁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他心里忽然生起一种感觉:
他一定会去那座庙,见识一下“红毛拿督”,会一会主持那神秘仪式的老人。
那个叫顾步的老人。
这一天一定不会远。
而且已经很近很近了。
就在这时,张诞出来了。
他们匕图不惊的离开了张家。
张家大厅里温文和史流芳正在逗张小愁说话,浑不知两人的来、两人的去。
不过,陈剑谁也不知道,这时候,史流芳和温文在互相争执中却不意把问题追到了要害。
“张小姐……哎,这称呼多见外呀,咱们一见投缘,你也就别叫我先生了……张小愁,你别怕,这世上没有鬼这回事的,要真的有鬼,死去的人那么多,人人都是鬼,这世界早给鬼占满了,人怎住得下……”
“我年纪比你稍长,我就不客气叫你小愁了。小愁,你不要恐惧,那晚你所见的,一定都是幻象……幻象是没什么可怕的——有人幻想自己变成了一只老鼠,可是他仍是人,不是老鼠,在幻觉的世界里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当真、不必当真……”
不料,史流芳的话还没说完,张小愁不但不感到安慰,反而哭了出来,一双纤手捂着脸说:“不!不!那是真的,那是真的!”
这一哭,把张老爸和张老太大部给哭了出来,怪责地瞪着眼前两名“不受欢迎”、“死赖着不走”的“客人”,以眼色下“逐客令”。
温文忙舔了舔干唇,作状骂史流芳:“是不是,都叫你不要气哭张小姐的了,乖乖,是真的就是真的吧,但都过去了,有什么好哭的?”
不意张小愁这回哭得很厉害,她抽搐着、颤抖着,但就是没有真的放声哭出来。
大家都知道这种“哭”要比真的“哭”更悲痛。
这才是真“哭”——哭不出来的哭。
“不!不是真的!”张小愁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令人看了也要惋惜,这么美好的泪怎么能流过这样一张美丽的脸上,而且,怎能竟还让它继续流下去呢!“他对我做出那样的事……那不是真的!我都不要活了!”
这一来,张小愁几近崩溃。
史流芳和温文可慌了手脚,一个向张小愁说尽好活、出尽法宝,不敢求能哄得她破涕为笑,只求让她别伤心下去就是万幸了,一个则在跟张老爹、张老太大百般分说,说好说歹,才不致被撵出门去。至于什么诱向调查,张小愁一个梨花带雨,两入早就心乱如麻。这回绝对不是叫什么问个水落石出,而是问到九霄云外去了。
2、红烧牛肉
陈剑谁步上日程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他和张诞经过市区,见到路人议论纷纷,打听之下;才知道“大会堂”里闹了事:两个“外来人”———男一女、勇的高壮女的美丽——竟带了一群本地出名刁恶的流氓去“刚击道”的道场踩盘子,一番格斗下,闹事的人还动了刀子、施了暗算,但仍给打得抱头鼠窜,那“高大的恶汉”被打得“站不直身子”,由那美丽时髦女子扶走,但刚击道总教练顾影也受了伤,据说还流了一地的血……
这传说大致是为顾影抱不平,对“外来人”十分鄙薄。
在一个跟外面世界并未充份交流的乡镇里、这种心态绝对是正常的。
只有陈剑谁感觉到不寻常。
——出事的人想必是骆铃和牛丽生。
——听来牛丽生还受了伤!
——没想到顾影的武功还要比自己想像中更高,连牛丽生都应付不了他!
——看来这地方的人还十分爱戴顾影!
陈剑谁心忧牛丽生和骆铃的情形,所以他快步疾走,想先赶口去看看。
张诞跟陈剑谁熟络了,也逐渐消除了敌意。
他原本想请陈剑谁吃点东西,但陈剑谁已无心逗留。
既然陈剑谁要赶着回去,他便索性再待一会儿,买点炒粉回去给大家作消夜。
——小愁和爸妈一向都喜欢炒粉。
一尤其是喜欢吃大食堂前那潮州佬阿席的炒沙河粉。
于是张诞便留下来买炒粉,除剑谁一个人先行赶返。
幸好陈剑谁是赶着回去。
再回迟一步,他见到的牛丽生和骆铃可能就不再生龙活虎和美丽动人了。
而是两块炭。…
烧焦了的炭。
陈剑谁循着黄泥和茅草丛走去,忽尔,觉得断树头那儿有人影一闪。
陈剑谁只平平静静的问了一句:“谁?”
只听一声呻吟,一名老大婆行了出李,虽然因街灯在远而有转折的地方照来,十分微弱,样子看不清楚,但陈剑谁可以感觉得到那老太婆十分肮脏,而且仿佛还很痛苦,隐隐约约还带了一股酸味。
陈剑谁心想:“这老妇人大概是在草堆里大便吧?”
他不想生事,便继续走他的路。
可是那老太婆一阵咳嗽,摇摇欲坠的样子,陈剑谁连忙伸手过去扶她一把。
就在这时候,在陈剑谁心里,生出一种感觉。
一种特异的感觉。
甚至是怪异的感觉。
这是他天生的禀赋。
———旦有危机发生的时候,他多能在危机出现前一刹那预感得到。
这一刹那实在是太重要了。
“料敌机先”这四个字,也不过是掌握了一刹那优势的意思。
尤其在高手比武过招里,一刹那不仅可以分胜负,判输赢,还可以定生死、见荣辱。
陈剑谁就在危机来临的前一刹那感觉到了。
接下来的反应,则要看他自己的了。
他第一个反应极为诡异。
他立即闭上了双目。
——至于他为什么会闭上双眼,主要是因为在下午他到德叔家为访谈里,使他警觉到:
合上双眼,是现在第一件要做的事。
然后他感觉得到那老太婆正向他欺近。
同一时间他闻到一般刺鼻的酸味。
那老太婆逼近身形之诡秘、迅疾,不但完全不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甚至严格来说,像一条蛇。
像一条在草丛里游走自如的毒蛇。
而今陈剑谁的人就在草丛里。
——在草丛里抵抗毒蛇就跟在河里应付水蛇一般不好对付。
何况他还闭着双眼。
战斗一开始就非常剧烈。
但也结束得很快。
老婆婆迅疾地接近陈剑谁,鹰爪一般的双手,对除剑谁发动了狠命的攻袭。
凡是她所扣锁之处,无不是咽喉、喉核、太阳穴、颈侧、攒心穴、腋窝、鼠溪等死穴要害。
陈剑谁虽然闭着眼,但他贴步随身,遇招拆招,不但连消带打,还连打带消,密步揉身,明退暗进,似弱还强,打到后来,陈剑谁紧紧的粘手贴迸、老太婆只有吃力应付,挣力求退的份!
“
老太婆咒骂着,用一种陈剑谁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直至这咒骂变成了高声尖叫,然后陈剑谁只觉身前一热。
他连忙闪开,一睁眼,就看见一支火把向他扔来。
他伸手接住。
火熊熊的燃烧着。
那老太婆已迅速的没入草丛里。
——然而那火把是从不同的方向扔来的。
陈剑谁的目光立即疾搜向那“红毛拿督”的方向。
这一瞥间,他就看到一件事物闪过:
一条白色的影子。
——好像还是个女人。
陈剑谁一生冒险,曾遭受过无数的伏击,今晚的偷袭,对他而言,依样是有惊无险,并不算特别。
特别的是,在攻袭之时,那一股酸味。
还有那老太婆的语言。
陈剑谁竟然听不但她说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还可以分辨。出来,那应该是印度语。
—个素昧平主的印度女人为何会对他作出亡命的伏击?
一个印度女人所使的竞是近乎中国“番子鹰爪功”的冷门武功!
陈剑谁没机会寻思下去。
因为他听到一种声音。
不是梵唱。
当然也不再是崔萍唱的“当我们小的时候”
而是呼叫声。
“救命。”
两个人的呼喊声。
但叫“救命”的是女声,那个男的,只是大叫,像一头困兽一般愤怒,但却抵死不肯喊出“救命”两个字来。
陈剑谁几乎不用分辨便知道他们是谁。
然后他便看见黑夜里一种过份的光芒。
火光。
愈烧愈烈的火光,
当陈剑谁冲过去把骆铃和牛丽生救出来的时候,很震讶两名“爱将”竟成了“瞎眼苍蝇”,在火焰四面包围但未合拢乱打乱懂,连衣服部沾了几处火头,却不知道如何打熄身上的火焰,也不知如何躲开火势,闯一条出路。
同样的,当正值惊弓之鸟的两个人的生死存亡之际,忽然听到“老大”的声音,而且予他们逃生的指示,就象岸上的鱼又重新回到水里,既然“大肥鸭”及时赶到,他们一定死不成了。
这是“不平社”里的成员,对“大肥鸭”一贯以来的信任。
两人的确是“死不成”。
火仍在烧。
——显然是有人在四周的子茅草和桔树间点燃了火头,要把骆铃和牛丽生活生生烧死。
牛丽主和骆铃心头里的火也在烧。
——如许恶毒,要的是他们的命1
他们仍看不见“火”。
瞧不见火光。
“火烧到这样子,”陈剑谁喃喃他说:“红毛拿督的人没有理由看不到,看到了没有理由不出来救人,否则很容易会殃及池鱼……除非他们都是瞎子。”
“可是……”骆铃这回抗声道:“我们都不是瞎子,为啥我和牛丽生也看不见火在哪里?”
“因为你们失去了瞧见火的能力。”除剑谁补充,“我怀疑你们现在也暂时失去分辨光的视力。”
“怎么会这样子?”
陈剑谁没有回答。
有一点除剑谁三人是心知肚明的:要是等他们现在才来救火,“我们早就变成了红烧牛肉了”,牛丽生忿忿他说,“而且一定还会烧得很焦。”
“你才是红烧牛肉!”骆铃居然还有心情为谁是牛肉的事“澄清”:“我的肉一定很香。”
“很香的肉就是香肉,”一人搭腔,还反问,“你知道什么是香肉?”
原来史流芳见冲天火光、也跑出来救火。
“香肉?”骆铃以为是好东西:“什么香肉?”
“香肉就是狗肉。”史流芳笑嘻嘻的回答。
趁骆铃还未发作,陈剑谁马上问一件事:“温文呢?”
“找留下他来陪张小愁:”史流芳托了托厚框眼镜,沉实里居然还给火光闪映出一丝狡猾,“我怎么知道这把火会不会是声东击西,志在小愁?”
陈剑谁觉得这个“成员”已经“成熟”了。
他不是觉得史流芳留下人来“保护”张小愁有什么特别高明之处,而是觉得以史流芳对张小愁百般献殷勤、居然能在重要关头要他的“对手”温文留下来看顾,这至少要有点“风度”才能做到。
直至陈剑谁带骆铃和牛丽生日到张家的时候,才明白过来:史流芳为啥会那么“大方”。
固为张家老爹和老大太,全“坐镇”大厅,怕这两个“外来客”再把他们的宝贝女儿唬哭了,还生怕一不小心,这些人还会把他们乖女儿“啃了”。
陈剑谁嘱牛丽生和骆铃赶快去洗脸。
尤其要洗一洗眼。
张老先生正在问史流芳:“火在哪里烧起来的?”史流芳连忙比手划脚演足十六大本的陈说一番,张老先生喃喃地道:“真邪门!”
陈剑谁见牛丽生和骆铃拭着眼睛出来,便问:“刚才你们看到屋里的灯火是怎样的?”
“很怪啊!”骆铃偏着头说,“黯黯的,绿绿的。”
牛丽生抚着心口,说:“好厉害。”
陈剑谁问:“什么好厉害?”
“他着了那姓顾的一指,人家一指就可把他给捺倒了,真差劲。”骆铃说起“新仇旧恨”,“还要待本小姐去扶这只大笨牛回来。”
“他也没讨着便宜。”牛丽生不甘受屈,他也着了我一记“老牛轰拳’。”
“你那一拳击中他什么部位?”陈剑谁深知牛丽生的拳劲,有些震讶,“他怎么了?”
“打在脑门上,”牛丽生说,“不过他竟挺下来了,好厉害。”
陈剑谁这才有些放心,继续他刚才的问题:“怎么?你刚才进屋里的时候看见灯火是什么颜色的?”
“跟树叶一样。”牛丽生傻呼呼的说,“绿的!”
“现在呢?”
“暖,好像比较正常了啊。”
“光的,亮的,”骆铃形容,“刚才是没有亮光的、幽异的!”然后她发现了什么似的叫了起来,“奇怪,为什么会这样子的呢?”
这时,张诞拎着几包炒粉,一进门就叫:“好大的火!”
史流芳问:“已扑灭了没有?”
“还不清楚,我担心家里有事,就先赶回来看看。”张诞手里的炒粉晃呀晃的,发出浓郁的香味,“不过,红毛拿督的人都出来救火,有他们在,没有救不熄的火。”
史流芳和骆铃都各自发出一声冷笑。
陈剑谁把张诞拉到一旁去,嘱他:“你可不可以请伯父、伯母他们两位先离开一下。”
张诞一愣:“为什么?”
“我有事要问小愁。如无意外,‘黑火事件’我已掌握到线索了——现在就等你妹妹再透露一些实情:”陈剑谁胸有成竹的说,“可是,有两老在,恐怕对你妹妹……不大方便。”
“好,我可以请开两老。”张诞说,“不过,我有个条件。”
陈剑谁没料他会反提出要求。
“我要留在这里,”张诞希求的说:“我也要听。”
——原来也是个好奇的人。
“好。”陈剑谁笑了,“你……用什么办法引开两位老人家?”
“这个。”张诞把手里提着的几个芭蕉叶卷着的三角包子扬了扬,小声地道:“他们都爱吃。”他说得有些得意洋洋。“年纪大了,就是仍爱吃。”
——买几包炒粉回家消夜,一家人团团坐热呼呼的吃,也是小乡镇里的天伦之乐吧?
陈剑谁忽也生起了一种重拾往事的情怀。
3、往事是一把伤心的刀
此际,陈剑谁、牛丽生、史流芳、骆铃都聚拢在一起,围拢着张诞、张小愁兄妹坐着。
、
陈剑谁替牛丽主次前背后揉了好一阵子,推宫出血,原拟替他接驭们骨,细察之下,才知牛丽生的胁骨并无折断,只是其中一根胸骨凹挫了一小块,受倒的伤害也决不算轻。
张小愁也替牛丽生包扎伤口,她垂着头,观察牛丽生的伤势,秀眉蹙着不忍与关注,仿佛在眷牛丽生代受苦楚。
倒是牛丽生,俯视张小愁的秀肩云发,只呵呵地傻笑着。 (陈剑谁忽然说:“张小姐,你是亲眼见过黑火的。”
张小愁哀求他说:“不要再提黑人了,好吗?”
陈剑谁毫不动容:“不提不可以,因为刚才烧起来的正是黑火,还差点要了这位牛先生和这位骆小姐的命。”
张小愁蓦然一震:“什么……又是黑人?”
“正是黑人。这黑火的威胁,并没有过去,而旦还要逼近来,所以我们不但要提它,而且还要面队它、解决它,扑灭它,不然,还不知有多少人会被它所害。”
张小愁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可是……刚才我看到火光……那火不是黑色的。”
“你那晚看到的黑火,自然是黑色的,是不是?”
张小愁点头。
“其实黑人就是普通的火,它跟平常的火是一样色泽的。”陈剑谁缓缓的说,“黑火本来不是黑色的,只是因为见到它的人已失去辨别光色的能力,才会被它活活烧死。”
张小愁、张诞、史流芳、温文都很吃惊:“你说什么?”温文还咕哩咕噜的加了一句:
“黑火不黑,难道还是白色的不成。”
倒是牛丽生和骆铃,因为亲历过辨别不出火色的情形,一时似懂非懂。
“张诞带我会见过德叔的家人,恰好当晚德叔被烧死的时候,咖啡明和球仔都在现场目睹,我细问之下,证实了几件事。在咖啡明和球仔亲眼看见德叔被一种‘黑色的妖火’烧死之前,咖啡明曾用一条茶楼的湿毛巾抹过脸,之后眼睛一直感觉不大舒服。球仔则在去互助团守望室的路上,给野孩子一个飞球打中脸额,眼睛也刺痛了好一阵子……而我们也从一些街坊路人口里得悉:同在一天,德叔在路上也是揉着眼走过,大家都说他不是酒喝多了,就是给沙子吹进了眼里。”
“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阿蒂的家,不知道真实的情形是怎么个样子…不过,今天下午在德叔家里有一个女胶工来吊唁,她也是刚从阿蒂家慰问过来的,也提到阿蒂在出事前几天,老是向她提到,觉得好像有人在监视、窥伺她一包括洗澡的时候。她还提到,那天早上,她是跟阿蒂一起骑脚踏车去胶园的,她觉得阿蒂双眼红肿,好像哭过似的,不过因为天色未亮,看不清楚,她也不好意思问阿蒂。”
“另外,我们在调查这件案子的时候,一直受到误导:显然有人不希望我们再调查下去。就在刚才,他们对我们两位同伴作出攻击,几乎就要了他们的命,所用的技俩也就是黑火,那其实只是一把普通的火,只是火一旦肉眼看不见,那就变成很具杀伤力的东西了;”
除剑谁用一种肯定而有力的语调,决意不但要总结自己的侦察和推理的成果,还要卞阿成的瓦解张小愁的自卫防线,所以他不徐不疾的话就似差翘千万雄兵兵临城下的要对方没有一丝抗争的余地,“象山崖,它本身是不会动的,没有侵略性的,但如果你看不见它的存在,便往往跌得粉身碎骨而不明所以了。又如你在过马路的时候瞧不见车子,那么,在那时候,车子就要变成杀人的武器了。我怀疑操纵黑火的人,怀有一种极大的目的与野心,才来进行杀人事件。要把一个人活活烧死,而变成邪恶肇临的传说,想同时达到这两样效果;他们只要使受害者一时看不到或分辨不出:什么是火!只要见不到火光,就不易送开火的袭击。德叔、球仔、咖啡明,还有阿蒂,在遇祸前眼睛均有不适,令我生疑。而且,刚才有人向我和骆铃、阿牛作过狙击,我们鼻里都闻过一阵酸味,小骆和阿牛因不像我早有所闻,早有防备,所以之后眼睛便感到涩涩的,视力也不正常起来了。我想,这便是黑火幕后操纵者的障眼法。”
他“图穷匕现”也义正辞严的对张小愁说:“所以,假如你还有真相没告诉我们,现在,你一定要说,而且,也到了不能不说的时候了。我们初到贵境,与人无忽无仇,也遭狙击,他们目的不仅是予我们警诚一甚至杀人灭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很简单,因为知道我们已找上了你、他们要对付我们难道就会放过你吗?这个问题已是多余的了。”
他说完了这番话,就静静的等张小愁开口。他不再说话,也并不焦急,仿佛他知道张小愁一定会说话,而且一定会说出他想听的话。
“我想起来了。”张小愁像在自己脑海里抓住了一条线,然后渐渐发现这条线能使他攀上天的尽头:“我曾在车子熄火的时候,曾用手帕替四幸揩汗,……之后他的眼睛就有点发红,一直在眨,可是他自己似不自知。”
“哦。还有呢…。”
“还有……”张小愁忽然把心一横,都豁出去了,虽然记忆似是一把伤人的刀,但她已被它伤够了,她决定要反过来去面对这些伤,甚至甩尽平生之力去折断这一把沾血的刀,“好,我告诉你们,那天晚上、四幸他强暴了我!”
“什么!”连张诞也叫了起来:“这畜生!”
“倒底是怎么回事?”陈剑谁紧接着问。史流芳和温文都在面面相觑着怒愤与疑惑。
“是的,”张小愁的眼眸明亮如黑色的珠宝,更显得一张美脸苍白如玉,“那白色的女人冉冉飘过去之后,四幸便追了过去……我一直都在等他,夜很黑,他、直都没有回来…,然后是两道强光,刺人我的眼帘……”
“强光?”陈剑谁象抓住了一个剧盗一般的问:“什么强光?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强光?”
“……我也不知道,这光线实在太刺目,令我用手遮住了眼睛。待再移开双手的时候,我就看见……”
“德叔和阿蒂?”湿文忍不住叫破。
“不是他们!”张小愁掩着脸叫了起来,抽泣着,然后在指缝里说:“四幸已经回来,他就像一只野兽,披头散发,把我拖出车外,他完全不理我的拒抗,只疯狂的……他强暴了我……然后,他突然站起来,狂笑着、狂奔着,就像一个吃了炸药的野人似的,跑进黑暗里,才那么一下子,又嚎叫着挥动着挣扎炮了出来……他正给那‘黑火’缠烧着,而德叔和阿蒂的鬼魂,也在那时候出现,就在后头追逐着他,我也是在那时候,才晕了过去。。。”
“天!”骆铃禁不住怜借地抚慰着伏在桌上痛哭的张小愁。她一时完全找不到适当的言词,只能一再重复这一句:“天!”
史流芳和温文都脸色铁青。
“四幸他决不是这种人!”陈剑谁背负双手,慢慢踱到阶前,沉重得像背负了整个夜色,但仍然比灯光还清楚明亮的说,“你们都曾因揩汗、遮去强光而用手帕或拿过手帕的手去接触过眼睛……既然黑火是假的,发生在四幸和你身上的事,也不一定是真的,有人要在杀害四幸前,还要毁掉他在你心目中的形象与好感,这点是显见的。”
张小愁悲戚地流着泪。因为碍于她的父母仍在饭厅,她强忍住哭声,反而成为一种欲哭不能的悲泣。但陈剑谁的分析更带她进入了一个她更不能接受和忍受的世界与事实里。
“既然有这样子可怕的事,这样邪异的手段,这样歹毒的人……”陈剑谁望着浓得化不开像固体一般有力而又似液体一般流窜的夜色,一字一句的说:“我们就且跟他们来比个不死不散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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