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如流,弹指匆匆,万事云烟忽过。不知不觉,咱们已说了十个江湖上出色的人物的故事了。”
“十个?有那么多?”
“怎不然,从大侠萧秋水、神相李布衣、到冷血、追命、铁手、无情的四大名捕,到白衣方振眉、黑衣我是谁,外加唐宝牛和张炭,不是十个了吗?”
“那么,谁人会是第十一个?”
“纳兰。”
“游侠纳兰?”
“少年游侠纳兰。”
纳兰布衣芒鞋,年少英秀,身背阿难剑,天涯江湖行。最难得的是,他极疼受小动物,他待所有的动物都是人一般,常年吃素,甚少杀生。”
“对,听说他有几次与人恶战,便只是为了不许虐待畜牲,他对小动物也如此宠护,对人就更有情义了。”
“这便是了。我今天要说的,便是他为了一只小狗狗,不惜跟极强大的敌人周旋的故事。”
“好啊!说,说,赶快说。”
“慢着,在讲述之前,我还得要问你一个小问题。”
“唉呀,又是这种臭规矩:你尽管放问过来好了?”
“你可知道纳兰师承何人?”
“我只知道他有三十一个师父,其中一个便是神相李布衣。”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拜那么多的师父?”
“这……这我可就不知道了。”
“他跟每一位师父学习特长,以及剑术。他那些师父们有的很有名望,有的名不见很经传,但都有各种各式的奇特本领,有的善于在绝境求生,有的能日行千里,有的善于相马,有的精干骑术,有的擅于奕艺,有的是易容高手,有的是潜泳名家,而且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长……”
“什么特长?”
“剑术。这些人都必擅于用剑。”
“哦?”
“纳兰便是通悟这卅一家剑术,以便用来刨出自己一套法。”
“凡人要有所创造,必须要有深厚的根基,且有所体悟,否则难成大器。听说纳兰练剑很奇特,他常在旭阳初起和月兔东时练剑,而在日丽中天或皓月当空时,剑术发挥得最凌厉无瑕。也情这叫吸收了日月精华,幻化成天地正气所致吧!”
“这也有道理,所以,他的剑法很有名,就叫做‘小梦剑影’。”
“而他使的剑正是‘阿难剑’。”
“所以有一段时候,这把剑在武林中出的风头,决不在当年沈虎禅所使的‘阿难刀’之下。”
“奇怪,沈虎禅的阿难刀与纳兰使的阿难剑,究竟有没有渊源呢?”
“这点我容后再说。”
“你又来卖关子了,不过,话说回来,纳兰那么多师父,在江湖上行走,总是方便一些。”
师父太多,也有师父太多的不便利之处。”
“你这话可教我难明。”
“其实也并不难明。有一次,纳兰到了集集小镇,本待休歇,忽见几个少年纨绔子弟,正在虐待玩弄着一只小犬,他们把它的尾巴倒提起来,用麻绳绑住它的鼻嘴,大力踢它的肚子,‘蓬蓬’有声。小犬呜呜的叫着。一个衣衫褴楼的小童正在哀求,‘大少爷、二少爷,您行行方便,就放了小猪猪吧。’可是这两个小少爷就是不理,还用利剪去剪小狗的耳尖——”
“哼嘿,人性本恶,不但对同类倾轧残害,对不是同类的更自以为优越,赶尽杀绝!”
“你且听我说下去。那大少爷说:‘我这是教你如何养狗。这只野种,不如煮来吃了。要养名犬,就得给它好吃的,你自己可只吃泥吃草,哪有好吃的喂它!’那穷孩子只顾流泪;二少爷气起来也踢他一脚,对大少爷说:‘爹说要养好狗,就得要它以耳高耸,尾巴上翘;就得要替他修剪耳朵,削掉尾梢,你看如何?’那大少爷撇撇嘴,手指直截小狗的鼻子,边笑道:‘你看,你哪儿是好狗!好狗儿一见外人,必贴近他的脚边,以使对方无法起脚呢!这只是只苯狗!’二少爷拾起一块石头,说:‘既是蠢货,不如砸死算了。’忽听一个声音喝道:“放了它!”
“这自然是纳兰所说的话了。”
“当然,可是那两名恶少一向横行惯了,自是不放,二少爷还戟指怒骂,抢过家丁的一把割鹿刀,一刀就挥了过去。不料眼前人影一花,纳兰已把小犬一手夺回,交给那个穷小孩,大少爷怒不可遏,挥拳便打,纳兰一闪身便让开了,只说:‘我不跟你们打。”
“怎么不打?该好好教训这两个小王八呀!”
“人家哪有你这般的好勇斗狠!纳兰转身要走,忽闻刀风,猛回首只见那二少爷竟挥刀去砍那头小犬,这下距离太远,抢救不及,纳兰飞起一脚,踢中二少爷臀部,把他踢得斜跌出去。那二少爷刀势一挫,把而在穷小孩臂上划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痕,血涌如泉,那穷小孩痛得哭成什么似的,大少爷心慌起来,见纳兰正看顾那小孩子,忙抓了小狗,拉着二少爷在家门就跑。”
“结果还不是一样,动手了!”
“可不是逞了你那好战之人的心意了!当下纳兰先替小孩止血,请路人看顾着,气冲冲的到了那座豪宅门前,指明要那两名恶少陪医药费!路人都悄悄过去劝他,千万不要招惹是非,否则有杀身之祸,因为这府邸是当朝酷吏索文理的老家,索文理迫害异己,杀人如麻,还发明了百数十种酷刑,给他‘拿’过的人,有命活得出来。都不复人形,谁不怕他?何况他还礼奉着好一些武林高手,为他玫命,这人可是谁也惹不起的!”
“索文理?这恶官可是以处人极刑为乐,据说他喜欢看人鹰斩,被斩腰的人,不会马上即死,肝肠滚得满地,他还要地上铺热沙,见断腰的人滚弹哀号的模样。他还喜欢先自犯人后脑至背脊开一道刀口,然后以热铅浆和水银灌入犯人皮里,亲眼看他们整部血肉白皮下硬转出来为乐。可惨的,是这些受害者大都是忠良刚正之士,得此下场,可真是——”
“你别说了。让我说下去,好不好?”
“好,好、像这种不是人的人,我也不相多说,说了要污了嘴巴。”
“纳兰对索文理本就恨极,直闯索府,那些护院和家丁想要拦阻,可怎是纳兰的对手?纳兰就是要索文理的家人交出小狗,赔医药费。其实,他心里知道索家的人一定不会放过那小孩,想素取一笔款子,好让这小孩和他象人早日远走高飞,以免又遭满门惨祸。”
“周到,可是危险!可不知能否借此良机,把这狗官宰了?”
“索文理是当朝命官,怎能说宰就宰?他正在京城任事,并不在府邸内。可是,索府里却跑出一名总护院,手执五节棍,抢身拦住纳兰——”
“什么?先等一等!五……节棍?”
“对,就是五节棍!二节棍、三节棍,有的是人使,使到四节,已属鲜见,那人使的却是五节软棍,更是难上加难,难中之难!”
“五节棍?莫非他就是‘雪地梅花虎’丁好饭?”
“正是他。此人虽是索府护院,倒没什么劣行。他以为是有人来撩拨,借机要点盘缠,心忖:这倒是太岁头上动上了。于是不由分说,展开五节棍,泼风洒雨似的猛攻纳兰,纳兰一味闪躲、游斗、遽然出剑,剑长七尺,有五尺竟是剑柄,以剑柄反缠住五节棍,剑尖抵住了好饭的下巴,冷冷的道:‘我不想杀你,快叫索家的人赔款!’”
“丁好饭这回大概吓得五魂去了七魄吧?”
“可是这时忽有人沉声道:‘你干什么?快放下剑!’纳兰闻声一看,连忙收剑回鞘,那人又喝道:‘你这算什么?还不向丁师兄赔罪!’纳兰忙赔了罪。那人——”
“怎么?纳兰着了邪啦?”
“不是中邪,而是来人是他过去的其中一位师父、曾经教过他如何辨别酒菜中有无毒药、迷药、而且精于‘泼风剑法’的——”
“我知道了,‘大泼风’赵荒煤!”
“你倒记得清楚!赵荒煤怀才下遇,反得索文理重用,在索家任供奉之职。”
“这下可真是跟纳兰对上了。”
“可不是吗?师徒两人见面,又怒又喜。纳兰只觉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赵荒煤怒骂他荒唐,掴他一记耳光,他都默默承受,不敢还手——”
“这可不行哇!那头小狗和究小孩的伤……”
“就这两点,纳兰说什么也坚持到底。赵荒煤踩脚骂道:‘你是什么东西,敢到索大人家捣乱!还不滚出去!’纳兰就是不走。赵荒煤怒叱:‘你要只小狗干咐?我是这儿的供奉,难道你敢跟我动手?’纳兰摇首,但就是不走。赵荒煤口气软了点,叹道:‘我知道近日你在江湖上闯了点名气,已经没把我这个老人瞧在眼里了,但你总不能因为一只小狗,来跟我过不去吧?’纳兰惶恐摇首,眼里漾起泪光,只说:‘不是这样的。’赵荒煤见他左劝不听、右劝不成,软的不吃,硬的不肯,心中也大是有气,脸色一变,道:‘好啊!你即然敢以下犯上、欺师灭祖,我就成全你吧!’于是拔出了他的‘泼风剑’。就在这时候,围观的人极多,有很多还是赵荒煤新收的徒弟,都要看这场比斗。索文理的二弟索文义也来了,他早已向庄丁问明了一切,要看赵荒煤如何处理这桩子事。”
“听说索文义跟他老哥是迥然不同的两个人。索文理贪婪无度、作恶多端、官高权重、恶名昭彰,索文义温和厚道,喜结交天下英豪,但却失意官场,处处受其兄掣肘。”
“是有这个传说。不过,这件事已闹了开来,形势所逼,赵荒煤非要与纳兰动手不可。他的大泼风剑,用的是一柄七寸阔、六尺长、半寸厚的‘大剑’,一展开来,索家的院子再大,但也如同受风吹雨袭,狂潮汹涌,直把围观的人逼得眼睛都睁不开来,直往外退。纳兰的剑细人瘦,施展‘小梦剑法’.反而住内回避。这一来,赵荒煤的剑气更为磅礴,大家见此决战精彩,也忍不住跟进厅堂里来。纳兰一直回避闪躲,被赵荒煤的大泼风厚短奇剑逼得还不出招来。”
“师父不愧是师父。”
“慢若,忽然‘崩’的一声,纳兰身形微微一挫,似吃了点小亏。赵荒煤腾身便上,要把他制住。纳兰忽然长空掠起,破瓦而出,赵荒煤哪敢怠慢,急叱一声:“‘哪里跑!’亦穿瓦而出,两人乒乒乓乓地在屋脊上交手。众人抬头,瓦砾落下,忙挥袖遮退避,只弹指间,赵荒煤和纳兰又落下厅来,纳兰手上的剑,已落到赵荒煤手中。”
“什么,纳兰败了?”
“赵荒煤却把剑插上砖地上,跪求索文义姑念纳兰少不更事,网开一面;索文义却有心结纳,也已问明原委,自知理亏,不欲处分纳兰以致结怨,并向纳兰保证不会追究那穷小孩全家,愿赔偿药费,且命两位少爷支出小狗。叱责他们一顿后,表明希求纳兰留下来为他效力。”
“哼!这可是醉翁之意,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着好心眼!你说的对、师父太多,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不过,纳兰执意要走,索文义却也不强留,只令赵荒媒给纳兰送上一程。师徒两人走后,索文义嘱咐众人收拾残局,丁好饭却来密告:原来索府里要算他武功次高,他见这场恶斗如此精彩绝伦,片刻不忍错失,也自外檐跃上瓦面,看个究竟,却目睹纳兰一上屋顶。只一招间,已一剑指住赵荒煤的眉心。赵荒煤整个人怔住了,只听纳兰说道:‘快!夺走我的剑!’等赵荒煤接过阿难剑,纳兰才跃口大厅里……”
“哦,原来是这样的。索文义上当了。”
“索文义却淡淡的道:‘这个我早就知道了。纳兰刚才着意闪让,他要是全力反入,赵师父早死过了二十七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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