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洞里乾坤



  

  谭药师停下脚步道:“什么事?”

  娟儿道:“你有把握么?”

  谭药师摇摇头道:“老夫已经说过了,你爷爷毒伤太重,老夫没有医好的把握,生与死是五十对五十的机会。”

  娟儿肃容说道:“谭二爷,我一向很敬重你,想不到你这扬名天下的神医,竟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物。”

  谭药师接道:“姑娘言重了,令祖如若不是单独吞下那百佛图,怎会有今日之事?”

  俞白凤淡淡一笑,道:“小兄心中明白,我如早交出那百佛图,只怕小兄尸骨已寒多时。”

  谭药师道:“俞兄心中应该明白,兄弟如真想杀你,那也不用等到今日了。”

  缓缓伸手去,左手托起俞白风的左腕,右手按在俞白风的脉搏之上。”

  俞白风笑道:“那是因为你找不着百佛图之故,生恐杀我之后,那百佛图亦随我的死亡,永不再现江湖。”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不论咱们仇恨多深,但我现在是替你医伤的大夫,我在把脉之时,最好不要说话。”

  俞白风望了谭药师一眼,果然不再多言。

  谭药师闭了双目,沉思良久,拿开按在俞白风脉上的右手,道:“可以疗治,不过,要大费手脚才成。”

  俞白风淡淡一笑,道:“你可是觉着我毒发身死,还不够疼苦,要我多受点罪,是么?”

  谭药师道:“你如害怕,那就没有法子了。”

  俞白风冷冷说道:“你说吧,要如何疗治我的毒伤?”

  谭药师道:“你奇毒已侵人内腑,不论内功如何先进高强的人,也无法助你带出奇毒,因此必得内服除毒之药,外用陈年老醋逼毒。不过,先要兄弟施用金钟过穴之法,刺你几处穴道才成。”

  娟儿突然接口说道:“你这等举动,可是很有把握么?”

  谭药师道:“如是没有把握,也不敢如此夸口了。”

  娟儿缓缓说道:“我爷爷身上之毒,是你亲手所下,用的什么毒你心中了如指掌,对症下药就是,怎的还要如此麻烦?”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不错,毒是我亲手所下,不过,但相隔时间甚久,纵有对症之药,也无法除尽他内腑之毒。”

  俞白风摇摇手,道:“娟儿,你不要多言,爷爷的事,爷爷自有主意。”

  目光转注到谭药师的脸上,道:“谭兄弟,你看怎么疗治,悉凭尊便就是。”

  谭药师道:“我先用金针刺你几处穴道,然后,再让你服用药物,不过,你服药之后,要把那百佛图拿给我瞧看一下。”

  俞白凤点点头,道:“好吧,你知道几时才能治好我的伤势?”

  谭药师道:“总要两三天左右,那时,你就和常人无异了。”

  俞白风道:“你准备几时动手?”

  谭药师道:“自然是愈早愈好,多延迟一刻时光,你就多一分危险。”

  李寒秋心中暗暗忖道:“那百佛图,他明明已经烧去,怎的还能给那谭药师瞧看?”

  但闻谭药师说道:“如此在下就分派他们去准备应用之物了。”

  娟儿道:“在我爷爷的伤势未好之前,你不能离开此室一步。”

  谭药师冷笑一声,道:“你要限制老夫的行动么?”

  娟儿道:“不错,你老奸巨猾,不可信任。”

  谭药师道:“老夫下毒之能,能使人无法察觉,留老夫在此,你们不怕么?”

  娟儿道:“只要我们发觉中了毒,我们三人即将合手对你迫攻,而且在我们相处之日中,你最好不要存下毒之心须知我们将处处对你留心,只要发觉到一点可疑,我们都将追根究底,找出原因。”

  谭药师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雷飞轻轻咳了一声,道:“以药师之才,本来不会被我们诱入室来,只因你贪念太强,所以,虽然明知进入室中,难免遭困,也竟然情不自禁地走了进来。但你既然来了,那等于上了贼船,娟姑娘已经说过,在这里,我们不准备和你讲武林规矩,一个不对,我们就三个一齐上,除非药师相信能够独力胜得我们三人,最好不要冒险。”

  谭药师神色平静,淡淡一笑,道:“诸位的话,我都已经听到了。”

  李寒秋冷厉的说道:“很好,希望能够自行约束。”

  谭药师突然高声说道:“哪一位在?”

  但见一个药童,行了过来,举步入室。

  李寒秋快速绝伦扫出一剑,寒芒过处,削去了那药童头上一片长发。

  那药童骇然向后退出两步。

  李寒秋目光转到谭药师脸上,道:“药师以后招呼属下,最好先给他们说明白,不要擅自进入室中,免得作剑下之鬼。”

  谭药师不理李寒秋,却望着那药童说道:“你要他们准备一大铁锅和二十斤陈年老醋。”

  那药童应了一声,躬身而退。

  谭药师缓缓把右手探入怀中。

  目光转动,只见那李寒秋、娟儿、雷飞,六道眼神一直盯住在他右手之上,个个动气戒备,只要自己稍有异样举动,三人即将一齐攻上,心中亦是惊骇,暗道:“这三人对我一点也不放松,那倒是桩麻烦的事了。”当下轻咳了一声,道:“老夫取金针。”缓缓拿出右手。

  娟儿凝目望去,果见那谭药师由怀中取出一个皮夹子,上面插着六枚金针。

  谭药师右手从皮夹上拔出一枚金针,道:“俞兄小心了。”

  右手一沉,金针落下,迅快异常地刺人了俞白风“天地”穴中。

  但见谭药师双手连挥,六枚金针连续出手,分别刺入了“成中”、“神藏”、“神封”、“未廊”等六处穴道之中。他认穴奇准,下针快速,分毫不差。

  娟儿眼看爷爷身上,连续刺入六枚金针,心中大是难过,忍不住道:“你把六枚金针,刺入我爷爷穴道之中,他不是很痛么?”

  谭药师道:“如是他有痛苦之感,瞧瞧你爷爷脸上神情。”

  娟儿凝目望去,果见她爷爷一片平静,毫无痛苦之情。

  谭药师轻轻咳了一声,道:“俞兄,闭上眼休息一下,精神放轻松一些。”言罢,自己先闭上双目。

  李寒秋、娟儿和雪飞却是神情紧张,望着俞白风。

  俞白风豪气干云,微微一笑,闭上双目。

  大约过了有一盏热茶工夫之久,谭药师才睁开双目,右手伸缩,迅快地拔下俞白风穴道上的金针,插回皮夹上,放入怀中,顺手又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两粒丹药,道:“俞兄,服下这两粒丹丸。”

  俞白风伸手接过,投入口中。

  谭药师道:“你运气调息,顿饭工夫之后,就可以讲话了。”

  俞白风依言运气调息。

  顿饭工夫之后,谭药师低声问道:“俞兄有何感觉?”俞白风道:“似乎好了甚多。”

  谭药师道:“那证明兄弟没有骗你了,现在,可以取出百佛图给兄弟瞧瞧了。”

  娟儿知那百佛图已为爷爷烧去,谭药师要看百佛图,爷爷自然是无法交出,当下说道:“你急什么?医好我爷爷的毒伤,再给百佛图不迟。”

  谭药师道:“老夫有些怀疑,那百佛图是否真在此地,老夫必要先瞧过之后,才能放心。”

  李寒秋心中忖道:“这人果然是老谋深算,难以对付。”

  俞白风道:“好吧!”右手伸入怀中,准备取图。

  雷飞暗暗赞道:“俞老前辈果是经验老到,装作甚像。”心中念转,口中说道:“慢着。”

  谭药师皱眉头,道:“什么事?”

  雷飞道:“俞老前辈伤势未好之前,不能让你看图。”

  谭药师道:“为什么?咱们有约在先,你们岂能不守信约。”

  雷飞缓缓说道:“药师再仔细想想看,我们答应了没有?”

  谭药师道:“答应了。”

  雷飞道:“没有,就在下记忆,药师提过,但那俞老前辈并没有答应。”

  谭药师仔细想了想,那俞白风真没有答应过,不禁一皱眉头,道:“他虽然没有正式答应,但语气之间,却已有允意。”

  雷飞道:“那是药师的想法,咱们的想法,就不同了。”

  谭药师道:“你们的想法如何?”

  雷飞道:“咱们的想法是先完全疗治好俞老前辈毒伤之后,再谈百佛图的事情。”

  谭药师道:“你们此刻就可以说了不算,以后如何能叫老夫相信?”

  雷飞道:“一诺千金,出口之言,岂有不认之理。但咱们没答应,你总不能硬要我们承认吧?”

  谭药师沉思了一阵,道:“诸位别忘了,俞白风的毒伤还未全好。”

  雷飞道:“药师也别忘了,你此刻还处在我们四人围困之中,人在矮檐下,还是低头一些的好。”

  李寒秋道:“药师已经说出那疗伤之法,你纵然撒手不管,咱们还记得很清楚。”

  娟儿道:“你在我爷爷身上下了毒,使他受了数年折磨之苦,难道我爷爷这些苦白受了么?”

  谭药师冷哼一声,望着俞白风道:“俞兄,你怎么说?”

  俞白风道:“百佛图现在为兄身上,但我没有答应你,自然不能交给你了。”

  谭药师略一沉吟,淡然一笑,道:“好吧,现在咱们重新谈过,要说得清清楚楚。”

  俞白风道:“谭兄弟有何高见?”

  谭药师道:“我把你毒伤医好之后,你准备如何?”

  俞白风道:“你虽无情,我不能无义,医好我毒伤之后,放你安全离此。”

  谭药师道:“百佛图呢?”

  俞白风道:“送给你。”

  谭药师道:“这次说得很清楚了。”

  俞白风点点头,道:“不过,错开这次之后,咱们日后再见,那是又当别论了。”

  谭药师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俞兄心中一股不平之气,必欲倾出而后快。”

  俞白风缓缓说道;“如是把咱们处境倒置,不知谭兄弟有何感觉?”

  谭药师沉吟一阵,道:“兄弟相信,如是把你们处境倒置,兄弟巳经尸寒多时了。”

  俞白凤道:“此言何意?”

  谭药师道:“因为俞兄绝不会让兄弟活得如此之久。”

  俞白风道:“这等说来,小兄的气度,不如兄弟甚多了。”

  谭药师道:“那在看从哪一方面看了,俞兄的铡直、义烈,纵然情非得已,也未必肯在兄弟身上下手,但一旦下了手,绝不会允许兄弟活过这久时间。”

  俞白风道:“这么说来,谭兄弟对小兄很仁慈了?”

  谭药师道:“如是小弟心中全无兄弟之义,俞兄怎能活到今天?”

  雷飞冷冷说道:“在下的看法,只怕药师为的是那百佛图,并非是全为了兄弟的情义。”

  谭药师缓缓说道:“我们兄弟相交了数十年,用不着别人来挑拨离间。”

  俞白风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雷飞着那俞白风并未出言反驳,也就未再多言。

  室中突然间静寂下来,静得可闻呼吸之声。

  突然间,一阵步履之声,划破了沉寂,一个药童手捧一个大木盘,行到了室门口处。

  李寒秋望着那药童暗暗忖道:“谭药师已在这石室中布下了奇毒,这药童却能来在自如,不为毒害。”

  原来,他虑谋深远。已想到一旦那俞白风毒伤疗好之后,必得设法离开此地。

  只听那药童欠身说道:“饭菜已然准备,可要吃饭么?”

  谭药师道:“你送进来吧!”

  那药童送入饭菜,放下木盘而去。

  饭菜摆好,却是无人食用。

  其实雷飞和李寒秋等早已感觉到饥肠辘辘,食欲大动,但想到谭药师为人的阴险,这饭菜之中,可能有毒时,都不敢轻易食用。

  谭药师目光转动,扫掠了几人一眼,道:“诸位可是怕饭菜之中有毒么?”

  雷飞道:“不错,咱们不像药师,言不由衷。心中想什么,就说什么了。”

  谭药师缓缓说道:“老夫如若说这饭菜之中无毒,只怕诸位也不敢相信了。”

  举起筷子,在每盘菜肴之中,挟了一筷,送入口中。

  俞白风道:“我看这些饭菜之中无毒,你们放心食用吧!”

  娟儿、雷飞和李寒秋小心翼翼地检那谭药师食用的菜肴,吃了一点,吃了一个半饱,就不再食用。

  谭药师道:“诸位如此多疑那只好饿着肚子了。”自己手不停筷的大口食用。

  雷飞道:“咱们上过了一次当,哪能不小心一些。”

  谭药师匆匆食过,招呼药童,取走餐具,目光转到俞白风的脸上,道:“咱们可以去了。”

  俞白凤一愕,道:“到哪里去?”

  谭药师道:“我已要人在另一处石室中,替你准备了陈醋铁锅,到那里去清除身上的余毒。”

  俞白凤道:“只有我们两人同去么?”

  谭药师道:“这石室之外,我已布下奇毒,如若他们不怕,不妨同行。”

  娟儿冷冷说道:“谭药师,但你在未出石室之前,仍然是受制于我们。”

  谭药师突然仰天打个哈哈道:“三位可是觉得一定能够胜我谭某人么?”

  李寒秋抽出长剑,冷冷说道:“不信你就试试着。”

  俞白风轻轻咳了一声,道:“谭兄弟,咱们打个商量如何?”

  谭药师道:“你说吧!”

  俞白风道:“小兄同意疗毒,不过,先得把他们送离此地。”

  谭药师道:“他们三人去后,你不怕我杀害你么?”

  娟儿尖声叫道:“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陪爷爷。”

  俞白风冷冷地看了娟儿一眼道:“你如不听我的话,以后,就别叫我爷爷。”

  娟儿呆了一呆,不敢再言。

  俞白风接道:“谭兄弟虽然在外布下奇毒,他们无法离开石室,他们也不会放你离开,对峙下去,终非了局。”

  谭药师道:“俞兄如果不作拚死一击,助他们三人一臂,兄弟难道真怕他们三人不成?”

  原来,他心中惮忌之人,竟然是身中毒的俞白风。

  俞白风道:“我不出手,你也非他们之敌……”目光转到李寒秋的身上,道:“这位李世兄是七绝魔剑的传人。再说,小兄已把武功分别传授他们三人。虽然时间很短,他们未必能够习得熟练,但他们是身具深厚武功之人,不难施展出手,你能自信胜过他们么?再说……”突然住口不言。

  谭药师道:“再说什么?”

  俞白风道:“好吧,告诉你娟儿已习过那百佛图上的武功。”

  谭药师道:“我不信娟儿能看懂。”

  俞白风道:“有我在旁边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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