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羽箭传书



  酒丐康武给他搞得一肚子困惑迷惘,一手拿起酒壶,斟了满杯灌进肚里,嘴里还是喃喃责怪的道:“小偷儿,一辈子鬼鬼祟祟,搞些见不得人的名堂。”

  吴碧影悄声惊奇的问道:“廖师叔,你方才在干什么呀?”

  梁上客廖清嘻的一笑,端起自己桌上酒喝了口,轻描淡写地道:“小玩意。”

  说到这里,旋首朝彭宗铭看了眼,又道:“你们等着瞧,有出好戏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话未落,大圆桌上觥筹交错的这些汉子,一个个捧了肚子唉唉唉的惨厉哀号起来。

  这些哀号的汉子,一个个推玉柱,倒金山似的从坐椅翻倒地上,只见他们从眼、耳、口、鼻涌出一连串鲜血,不多时已死毙过去。

  彭宗铭看得骇然惊愕不已,悄声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这是你使的手脚?”

  梁上客廖清郑重否认,却又若解释似的道:不,咱还不知道这大壶酒有这么厉害,不过替老要饭过过手而已。

  你们没看到,连这家端莱店伙的手臂上,亦烙有五朵梅花,倒死地上的这些汉子,在他们猜豁令时,手臂上都烙有梅花,这家分明是白沙岭山麓,五梅帮总坛传递消息的哨站。

  “老要饭一身衣衫就是标帜,误打误撞的扑进罗网去,要不是咱眼尖手快,他早往阎王殿应卯报到啦!

  “这里酒肆店伙,捧酒出来给老要饭时,咱已看到在酒壶里施过手脚,要不是你廖叔父在偷上有过一份造诣,这老要饭跃进九幽冥府,连他自己亦不知道怎地跌进去的。”

  梁上客廖清说过这番话后,彭宗铭才豁然大悟过来。

  就在这时,蓦地传来一响震雷巨鸣声,方才捧酒给酒丐康武的店伙,给一个臞瘦颀长的汉子,一掌劈出店门外,倏地身形暴进,衔尾飞出店门,又是飞起一腿,朝倒地未起的店伙,一记重脚踩下。

  只听一声哀号;这名店伙倒死在那汉子脚边。

  那名汉子将店伙踩毙后,犹是余怒未熄,忿忿的道:“你这小子,凭你那一份能耐,敢吃里扒外,五梅帮里岂容留得下你这孽障。”

  这边桌座上,吴碧影看得芳心一怔,悄声惊愕的问梁上客廖清道:“廖师叔,这汉子干吗把店伙踩死?”

  梁上客廖清这时仿佛山雨欲来风满楼,坐待惊变似的,凝神注看着眼前情形,他听吴碧影此问,颔首轻应道:“这名汉子可能是这里五梅帮哨站的头儿,方才咱一手移花接木,把老要饭这壶酒暗中替大圆桌掉换了下,这汉子还以为是店伙使用手脚。”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时,诚然眼前的一幕,全数落进这位老江湖的酒丐康武眼里。

  酒丐康武见方才梁上客廖清上前搭讪的这张圆桌上众人,一个个七孔流血,暴毙倒地,又见店伙惨死店门外,心里又会意过来,嘴自喃喃道:“小偷儿,又救了咱一次性命!”

  这时,陡闻身后掠风锐响声起,正巧他嘴里一口酒,尚未咽下肚里,倏然扭身转首,波的声中,张嘴吐出嘴这口酒,化成水珠滴点,朝锐响来处喷去。

  酒丐康武这记以酒箭作暗器的绝招使出,只听得锋挣数响,酒丐康武身后蓬雨袭来暗器,尽数给打落地上。

  酒丐康武用嘴里酒打落暗器,倏地跃身纵起,递目一瞥过处,闷哼一声,手待打狗棒,猛朝酒肆柜台处扑去。

  就在他跃身飞扑时,这家酒肆绝大多数食客,纷纷取出暗藏兵刃,朝酒丐康武汹涌包围拢来。

  酒丐康武一声哇啦啦,震雷似的巨鸣,手执这根打狗棒,刮出呼呼劲风,矫龙飞舞似的朝四周的汉子追出。

  陡然哄起一阵惨厉呼声,打狗棒拉出一泓血波,这酒丐康武身沿的众汉子,纷纷翻跌出来。

  这时店门外涌进的一群汉子,一个个疾服劲装,蜂腰猿背,手执刀、斧、戟、棍各式兵刃,激战场面,更显得火爆炽烈起来。

  梁上客廖清旋首朝店门外看了限,微感诧异似的悄声自语道:“哦,怎么还没来?”

  吴碧影这时亦在担心酒丐康武的安危,见梁上客廖清迟迟不出手相助,心里几分不自然,是以,一手握了暗藏身边的兵刃,准备必要时,自己先行出手相助,这时听梁上客廖清此说,旋首惊奇的问道:“廖师叔,谁还没有来?”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道:“还有谁?当然是疯癫僧老怪物,和愚叟王九老头儿。”

  梁上客廖清话正落此。

  店外门一阵哇哇怪叫,滚进一团肉堆似的疯癫僧乙乙和尚,在他拢目过处,看到臂烙梅花的汉子,在围战酒丐康武,倏地大喝一声,挥使一对肥厚肉掌,以饿狗吃巴掌绝学,跃身扑上。

  敢情,这时,五梅帮中,已知道有能人来犯,是以,调动白沙岭五梅帮所有高手,前来围剿。

  这家酒肆虽然占幅极广,有二三十丈方圆,经大群汉子涌进,围战酒丐康武和疯癫僧乙乙和尚,兵刃飞舞,拳脚展使,已没剩下多大空地。

  敢情,五梅帮中这时虽然死伤无数,眼前激战酒丐康武和疯癫僧的数名武生,却是一流高手,是以,虽然酒丐康武一根打狗棒驰骋江湖,疯癫僧乙乙和尚一套饿狗吃巴掌称绝天下武林,这时居然打了个平手。

  梁上客廖清旋首彭宗铭、吴碧影看了眼,站起身道:“咱们走吧!”

  两人听得不禁陡然一怔,仿佛怀疑自己听错似的,瞪直了眼,看着梁上客廖清,彭宗铭禁不住问道:“廖师父,咱们不帮助他们两位老人家,向……向哪儿去呀?”

  梁上客廖清焦虑的转身朝墙角处—扇小窗看了眼,责备的道:“笨蛋,你不想上白沙岭去寻找你欧伯父和你姊丽姊姊,别替他们这两个老头担心,他们死不了的。”

  说到这里,有所把握的接着又道:“不需多时,愚叟王九头儿就会前来接应。”

  梁上客廖清说出这话,彭宗铭才恍然大悟的点头哦了声。

  彭宗铭等三人,越出酒肆后墙小窗,疾扑白沙岭。

  路上,梁上客廖清边走边道:“白沙岭山麓酒肆里,始终未见云海银燕楚玲露相,敢情这纽儿已不在这贼窝里,方才跟老要饭、老怪物激战这几名武生,武学上实有几分造诣,看来该是五梅帮中一等的高手了。”

  梁上客廖清说话时,三人已攀登白沙岭,进入崎岖曲折的山径狭道,—边是深邃骇人的幽壑,—边是嶙峋峥嵘的山石。

  三人走完曲折山径,进入苍郁浓茂的树林里,梁上客廖清突然旋首环顾一匝,喃喃自语的道:“这里该是白纱岭的峰腰处啦!”

  彭宗铭迷惘的朝他看了眼,颔首顺着他口吻道:“咱们走了不少山路,这里该是峰腰处了。”

  这时,崦嵫日落,薄暮时分,一朵朵挂在峰顶的白云,迎着夕阳西斜,渐渐变成殷红,杏黄、姹紫,树林已罩下一层浓浓的夜幕。

  梁上客廖清突然敞开嗓门,哇啦啦哇啦啦大声唱出不成调的小曲起来,彭宗铭、吴碧影缓步跟在后面。

  梁上客廖清大声唱出小调,把归林的小鸟,惊呼吱咬乱飞,他这响高唱,敢情在黄昏的山壑幽谷里,三五里方圆都能听到。

  经有盏茶时间,亦正是梁上寥廖清一边唱,一边在等待着一桩奇迹发生,在不耐烦之余。

  蓦地!树林隐处,扑出四五名手执兵刃,形相狰狞的彪形大汉,头前一个戟指梁上客廖清大声喝道:“哗,你这乡巴佬,敢情你到这里树林来找死?”

  梁上客廖清见这伙汉子出现,已找着奇迹似的心自一喜,却是颤声嗫嚅的答道:“咱爷儿三个不是找死,在……在找路,咱们迷失在这树林里,找不着路回家啦!”

  头前这汉子还没回答,后边一个陡的蹿前一步,怒喝声道:“老头儿,这里白沙岭五梅帮总坛近处,附近乡民谁都知道,你这家伙看来分明是奸细,让你家爷爷宰了你等再说。”

  汉子大声话落,身形扑前,亮出钢剑,朝梁上客廖清咽喉指来。

  就在这名汉子剑尖吐出之际,梁上客廖清身后的彭宗铭和吴碧影,一响薄叱声中,身形暴进,游电一瞥过处,落向这五名汉子身后。两人足尖犹未沽地,剑身划出一丝粼粼银波,剑尖散出落梅点点,朝这些汉子骤雨狂飙似的浇下。

  一阵哀号声中,四名汉子已横尸地上,彭宗铭身形着地,飞起一腿,扫向执剑进逼梁上客廖清的这名汉子。

  梁上客廖清挪身闪开剑尖,正欲出手制敌时,砰的声响,这名汉子已给彭宗铭一腿扫倒地上。

  这时,彭宗铭手执宝剑,剑尖指向这名汉子胸前,焦急愤怒的道:“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是否遭陷五梅帮手里?现囚禁何处,你需照实说来。”

  这名汉子听彭宗铭问出这话,突然脸肌抽搐,一阵战栗,半晌才喃喃道:“爷……饶命,这是帮主所吩咐,不干小的事。”

  彭宗铭听得心头一震,梁上客廖清不耐烦的大声喝道:“别说这些废话,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现在何处,赶快说来。”

  汉子颤声嗫嚅的道:“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现在还在五梅帮总坛后的地窖水牢里……”

  儒侠欧振天为了成全彭宗铭与苍松睡客罗奇之爱徒吴碧影,匹配一对美满良缘,功成身退,破百拉峰天池玉阙菩提门总坛后,带了女儿婉丽姑娘,在芥石镇上元酒店留书,黯然离走。

  路上,欧婉丽一寸芳心,充塞了莫名的惆怅、无限的忧郁,幽幽的向她父亲道:“爹,咱们回三官集欧庄?”

  儒侠欧振天幽寂、窒息的轻吁了口气,点头嗯了声,倏地旋首朝他掌珠爱女看了眼,含了一份咎槐似的神情,柔声问道:“丽儿,你有没怨恨你爹?一个人能牺牲自己来成全人家,这是至高无上的一种美德,你爹是侠义门中武林人物,一生为人以节义为重儒侠欧振天说话时,欧婉丽一边幽幽地道:“爹;丽儿知道。”

  儒侠欧振天旋首朝他身边女儿看了眼,接着又道:“铭儿是个好孩子,与你相配堪称一桩良缘,可是谁又会料着中途会有这么一个转变。

  “苍松睡客罗道友,毕生行道武林,守正不阿,万家生佛,至今年登耄耄,膝下仅是他爱徒碧影姑娘,铭儿能与碧影姑娘缔结良缘,罗道友虽届风烛残年,足可弥他生平之愿。”

  欧婉丽轻哦了声,才想起似的接着道:“爹,咱们回三官集欧庄后,是否还往别处去?”

  儒侠欧振天微感激动的朝他女儿看了眼,缓缓颔首的道:“咱们在家呆留数天,爹再带你往江湖各地游历一番,免得铭儿追踪前来欧庄,你们两人又会惹起心里不安。”

  这天,父女俩来到一处陕西与鄂境交界的小镇上,两人进到食铺,打尖用午膳。

  这里虽然是一家小镇上的食铺子,布设得颇宽敞干净,进门处一只冒烟的炉灶,铺面放在七八张桌座。

  儒侠欧振天父女来这家食铺里,里面已有不少食客,是以他们两人就随便找了一张近门口的桌座坐下。

  欧振天似乎因着爱女婉丽婚姻之事,更掺着怀有某种沉重心事似的,缓缓举杯饮酒解愁。

  正值这时候,忽听酒肆门外有人高声喝道:“爷爷行份好心啊!”

  又有一个接唱道:“布施要饭剩汤羹。”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抬头看时,店门外一字排列,站了六名纠纠彪形年轻要饭的,这些要饭的虽然拿着一手破碗,一手打狗棒,身上穿的褴褛破衣,却是洗涤得异常干净,十分称身。

  儒侠欧振天一见到这六名要饭的,仿佛某种意外发现似的,神色之间,显得错愕一怔。

  这时又听得第三名要饭,一边用打狗棒敲着破碗,叮叮当当的唱着道:“白衣遭难冤又仇。”

  第四个接着唱道:“江湖溪流出源头。”

  唱到这里,又用打狗棒把破碗叮叮当当的敲了一阵。

  接着第五个又唱道:“际会风云涌起时。”

  第六个紧接着唱道:“催命无常在等候。”

  儒侠欧振天听这六名要饭的,唱出这化子小调,脸色遽变,就在这刹那间,他仿佛坠入悠远的沉思中,而在找应变之策。

  欧婉丽虽然不知其中原委,可是从这六名要饭所唱的化子小调听来,诚然是冲着她父亲寻衅找事来的。

  儒侠欧振天心头激忿之余,找索应变之策时,忽地,欧婉丽桌前一只汤匙,突然掉落地上。

  欧振天微感惊愕时,店门前并立的六名要饭的,各人陡然感到太阳、肩井、期门等要穴处,仿佛遭到重手一戳,不禁一阵酸麻、晕眩,手握破碗踉跄掉落地上。

  儒侠欧振天旋首看时,这六名要饭的扔下打狗棒,已狼狈逸去。

  这时只见欧婉丽一手捡了汤匙从桌地爬起来,另一手用手绢儿一抹樱嘴,吐出数颗有米粒大的钢珠。

  儒侠欧振天豁然大悟的轻哦了声,悄声问道:“丽儿,你口吐米粒钢珠,把他们打跑的?”

  欧婉丽生恐父亲责备似的颔首轻嗯了声,接着道:“爹,我看他们是冲着你扰事来的,气不过才用米粒钢珠打发他们走。”

  话落此,不胜惊疑的又道:“爹,他们要饭的,都是穷家帮帮主酒丐康老前辈的弟子,怎地会找事到你老人家身上来啦?”

  儒侠欧振天摇头叹了口气,不胜忧愤地缓缓道:“这事说来话长,咱们先离这里酒肆小镇,待爹慢慢说与你听。”

  说着,吩咐店伙算上酒菜帐,带了欧婉丽离酒肆小镇而去。

  出小镇,是条细石泥抄铺成的官道,长长地伸展过去,遥遥望去,却像一条蠕蠕爬动蜿蜒的长蛇,它爬进田野,爬进远山,消逝在一片苍茫中。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顺着这条官道走着。

  儒侠欧振天摇头喟然轻叹了口气,道:“几将二十年前,穷家帮起内哄,分裂赤衣丐和白衣丐两派,赤衣丐就是目前穷家帮帮主酒丐康武所统率,这些赤衣丐平索安份守己求人布施,且暗中行道江湖,襄助善事。

  “所分裂一派的白衣丐,却是虚有其名,肆行暴虐,令人发指,这时不但穷家帮中人物惊恐至极,且引起武林中正派人士所共愤。

  因着相助酒丐康武,敉平穷家帮中败类,想不到死灰复燃,下今日之仇。

  “当时,茶客于七亦参与其事,几乎丧命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穆木之手,说起这事,你爹又要道出武林上一桩恩怨秘辛。”

  欧婉丽听她父亲说这话,睁大了一对晶莹美目,旋首朝他看了眼,轻轻地哦了声。

  “当年茶客于七给你爹的八拜义弟雁绷秀士彭祟玉,从龙拐铁杖穆木救下这条性命,受此救命之恩,是以,今日茶客特别关顾铭儿这孩子,虽然事过境迁,亦是武林中人,恩怨分明之处。”

  父女两说话时,已越过田野,进入山路。

  有一条回旋曲折的山径,顺着山地的坡势,蜿蜒伸人一脉翁郁树的林里,树林婆娑,凉风习习,从树叶缝隙里,漏照下来的阳光,把这树林荫处的山路上,印出块块美丽的图案。

  这些从树荫缝中漏下的阳光,像条条银蛇似的流动,使人感到眼前的景色,一片轻松和谐,仿佛生命的圈围,充满了欣愉、快乐,前途像眼前银蛇似的阳光一般,满溢着多采多姿的希望。

  这些景色,落进多愁善感的欧婉丽眼里,却成了一个强烈的反比,整个心囊却像失去主宰似的,感到一片空洞洞的难受。

  她哀愁的朝她父亲看了眼,幽幽地道:“爹,咱们现在的脚程,离家不远了吧?”

  知女莫若父,诚然儒侠欧振天他知道女儿目前心头的幽郁、痛苦,虽然感到由衷的咎歉不安,却是不愿徒增她心上的烦恼,是以,显得很轻松的道:“丽儿,咱们如果要匆忙回家,你爹早用坐骑来赶路啦,咱们沿途观赏景色,到家后.再陪同你游历一番江湖。”

  儒侠欧振天父女俩,边走边谈,已进入树林浓处。

  欧婉丽努了努小嘴,娇嗔的道:“爹爹,你怎地翻山越岭,拣这些以难行的路来走。”

  儒侠欧振天轻挥手执那把金线锁龙扇,含笑的道:“丽儿,这里遍地柔茵,景色雅致,别具情调,要比走那些尘埃迷漫的康庄大道舒意多啦。

  这条捷径,过去你爹曾往回过数次,翻过这座山峰,就是鄂西人众熙攘的鱼米之乡了。

  儒侠欧振天话甫落,欧婉丽娥眉一皱,轻哦了声,道:“爹,哪儿来的油腻怪味?你有没有闻到?”

  儒侠欧振天放下轻摇的金线锁龙扇,用鼻轻吸了些气,颔首称奇的道:“果然有一股油腻怪味。”

  儒侠欧振天话未落,蓦地一缕嘘的掠风锐响,出自树顶浓荫处,儒侠欧振天辨音识位,一声惊哦了下,手挽女儿错步挪退数尺。

  骂的声响,一支二尺八寸长的羽绷箭,箭首系了一张杏黄纸笺,结结实实射进离他们近身不到二尺的树身上。

  儒侠欧振天惊怒不已,旋首环顾一匝,似乎本来要扑登树顶,追搜敌踪,当他发现箭身这张杏黄纸笺时,舍下敌人,伸出左手,取下这张纸笺。

  儒侠一手执扇,一手翻着这张杏黄纸笺,只见纸上写着:“字付欧振天老匹夫,水流有源,事出有因,二十年胯下之辱,此番交待,这里七虎岭,是你老匹夫葬身埋骨之处,白衣丐舵主龙拐铁杖示。”

  儒侠欧振天左手拿了这张杏黄纸笺,看过半晌,把纸笺揉入掌心,瞬息碾成一团纸屑,猛朝地上一扔,冷笑道:“贼子,老夫岂惧你等区区跳梁小丑之辈。”

  欧婉丽匆匆走向朝扬散遍地的纸屑看了眼,惊疑地问道:“爹,纸上写些什么?”

  儒侠欧振天不屑的说道:“白衣丐的舵主龙拐铁杖穆木老贼,指天划地,大言不惭,丽儿,咱们走,别理这些。”

  蓦地,旁边欧婉丽一声惊呼,惊奇不已的道:“爹,你这只左手掌心,怎地一片漆黑?”

  欧婉丽说出这话,儒侠欧振天一看自己左手掌心,神情木然怔住,折上金线锁龙扇轻戳了几下自己左肩,脸色透变,惊疑不已的喃喃道:“坏啦,方才这张黄色纸笺上,染有剧毒,你爹忒以大意,一时激怒下,用手揉碎这纸,才将此毒沾上掌心。”

  儒侠欧振天话落此时,敢情染自掌心的剧毒发作,周身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

  欧婉丽见状惊呼的道:“爹……你……你怎么啦?”

  儒侠欧振天钢牙一错,倏地折扇插进腰带,右手骈指如戟,连戳左身数处要穴,再封住左臂血脉,嘴里一边喃喃答道:“不碍事,爹已将左身要穴封住,不让左臂毒血涌流,暂时不致会有意外。”就在这时候。

  一股刺目薰鼻的浓烟,四周袅袅,接着,树巅树干周围树林,涌出熊熊烈焰,把他们父女俩困人火堆里。

  在这陡然惊变下,儒侠欧振天一声震雷叱喝,右臂疾吐,朝着火源稀薄的树林,以十成劲力,弹指劈出都天沉雷掌。

  袭隆一声巨响,席地卷起一股激厉无匹的劲风狂飚,指向火舌吞吐的树荫深处。

  儒侠欧振天激愤盛怒下,弹指都天沉雷掌,其劲势之浑厚,恍若山崩地裂,顿时将重围下的火源,击出一道裂口。

  儒侠欧振天单臂挽起欧婉丽,身形暴进,从重围的火焰裂口飞出。

  父女俩轻飞身形,甫落地上,刷刷刷掠风锐响,箭矢犹若蝗雨,朝他们两人射来。

  敢情儒侠欧振天身形坠地时,已准备着有此惊变,是以,支支利箭甫出树林隐处时,挪身掩住欧婉丽,都天沉雷掌朝向箭响来处,弹指劈出。

  树林隐处哄起一阵惨厉哀号,利箭射来的凶势骤敛,儒侠欧振天父女跃身飞扑过去。

  他们父女俩身形过处,疾速无伦,速若—瞥冷电,已扑进蝗雨似的箭矢出处。

  这时,埋伏在树林隐处弓箭手等众人;遭儒侠欧振天都天沉雷掌猛烈一击,死伤八九,儒侠欧振天父女飞扑到来,儒侠以金线锁龙扇作兵刃,未待欧婉丽出手,已将隐伏中的六七名犹未死伤的汉子,制伏地上。

  欧婉丽拢目朝这伙汉子看过一匝,惊疑不已的道:“爹,你看这些死伤地上的汉子,除少部分要饭的外,怎地这些武生汉子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儒侠欧振天给眼前接连发生的惊变,已激怒诧异至极,听他女儿说出这话,哦的吟呼了声,倏地朝近身脚沿,一名伤倒地上的汉子看去,果然播起衣袖的手臂,烙有五朵梅花。

  这名汉子给儒侠欧振天金线锁龙扇,戳着肩井穴,周身酸麻,无法动弹,敢情他这时才知道通上绝世高人,是以喃喃求饶的道:“小的不知内委,奉帮主之谕,同了白衣丐中人来此拦截……求爷饶命。”

  儒侠欧振天听了一下,不禁惊疑激怒的道:“贼子,你等是江湖上什么帮会,帮主是何人?”

  汉子颤声嗫嚅的道:“小的是五梅帮中人,帮主乃是云海银燕楚玲。”

  儒侠欧振天听汉子此说,陡然轻哦了声,不胜惊愕的自语着:“五梅帮,五梅帮,云海银燕楚玲……楚玲……”

  顿了顿,接着又道:“五梅帮江湖上曾有听到过这名称,云海银颓楚玲……难道这楚玲会是五梅帮帮主?”

  欧婉丽听她父亲自语落此,一边困惑地问道:“爹,楚玲是谁?”

  儒侠欧振天旋首朝他女儿看了眼,似乎无暇细答,而又向这名汉子问道:“五梅帮帮主是何等样人物?”

  这名汉子听欧振天问出这话,似乎感到一份惊疑,旋首眨眨朝他看了眼,最后还是喃喃的道:“小的帮主,是一位年岁甚轻的女英雄,据说是蜀南人氏。”

  儒侠欧振天听到这里,显得不胜意外的惊哦了声,旋首朝他女儿缓缓颔首地道:“果然是她,想不到竟做了一帮之主。”

  儒侠欧振天突然想起自己左臂染有剧毒,虽已制止血穴,可能有被废之事,是以向这汉子问道:“方才箭尖击纸,这张黄纸上染的是何种毒物,你得从实说来。”

  这名汉子听儒侠欧振天问这话时,不胜骇然的轻嗯了声,接着才喃喃地道:“这张纸笺上,听说是帮主云海银燕楚玲,曾染有阴花散在上面,这阴花散剧毒无比,只有帮主独门解药,才能治救。”

  儒侠欧振天听得“阴花散”三字,股上骤然色变,倏地旋首朝他女儿道:“丽儿,七虎岭这伙汉子,让他们自生自灭,咱们快赶程。”

  父女俩匆匆离开七虎岭,路上,欧婉丽焦虑的向她爹道:“爹爹,云海银燕楚玲是谁呀?阴花散又是何等样毒物?”

  儒侠欧振天对他女儿此间,低头看着一瞥如同残废一般的左臂,喟然叹了口气,才缓缓的道:“说起楚玲此女,乃是昔年故友铁剑定魄孙浩东的女儿,据说孙楚玲因投入邪门高人门下后,孙老乃将此女逐出门庭,江湖上不认有此女儿,想不到摇身一变,居然成一帮之主,统率五梅帮起来。

  “至于阴花散,武林中谈虎色变,列入江湖上八种毒物之一,竟想不到是楚玲所使用的邪门毒物。”

  这日,欧振天父女俩,抵鄂北武化镇,这时天色已晚,在镇上客店里,打尖投宿一宿,父女俩在这家小客店里,租下贴邻一间客房。

  夜晚,欧婉丽蒙蒙入睡时,邻房砰的一声响,把她惊醒过来,欧婉丽生恐父亲有变,急忙披衣,推进隔壁房门。

  这时,只见儒侠欧振天凝神地看了一支箭身上系着的一张杏黄纸笺,箭尖嵌进墙壁,纸笺微微飘动。

  儒侠欧振天见女儿推门进来,朝自己看了眼,急趋箭尖嵌入墙壁处,儒侠欧振天蓦然一怔下,急忙阻止道:“丽儿,切莫用手沾这黄纸。”

  欧婉丽掉首看时,见父亲未有遭着意外,心头骤然一安,是以,用窗上碎纸,轻拨箭身上这张杏黄纸笺,只见黄纸上写着:“欧老匹夫,去路已断,来路亦绝,日内自有催命无常相邀,送你进幽冥地府。”

  次日,不到晌午时分,儒侠欧振天父女俩已抵离老河口不远的三官集小镇,果然,武林一代儒侠欧振天的庄院,已遭回禄之灾,烧成一片废墟败墙。

  欧婉丽见自幼长大的这座美丽庄院,焚成一堆焦土瓦砾,禁不住嘤声悲啼,扑进她父亲怀里,喃喃抽泣的道:“爹爹,谁把咱们的家烧啦?”

  儒侠欧振天轻抚他女儿云发,熬住庸胸悲愤,却是柔声安慰道:“丽儿,你不要悲哭,爹会天涯追踪,寻找这毁家仇人。”

  儒侠欧振天父女两人,离鄂进蜀,往蜀南綦江石角岭而来。

  这日抵离綦江不远的风林驿集镇。

  这时欧振天自左掌染着阴花散毒物后,虽经他用本身内家功力制住,可是走有大段行程,未免感到疲惫困乏,是以,蕴伏体内毒物,已渐渐蔓延开来,他感到神智晕眩,左边身体一片酸麻,至于这条左臂,已是麻木失去感觉。

  欧婉丽焦虑担忧的向她父亲道:“爹,我们打尖歇歇再说,在这镇上用过午膳后再赶路。”

  儒侠欧振天听他女儿此说,颔首哦了声,抬头朝天色看了眼,不胜感触的缓缓道:“虽然日正当中,宇内却是迷漫着一片妖氛污气。”

  欧婉丽轻牵了她父亲手,柔声劝阻的道:“爹爹,别说这些了,咱们这里用过午膳再赶程,希望找着铁剑定魄孙老前辈,早日把你老人家的病伤治愈。”

  说着,两人进入直街边沿的一家饭店里。

  这家食铺敢情正值晌午时分,是以买卖甚忙,儒侠欧振天父女俩人,进店后就在墙沿处一张空座头坐下,随即吩咐店家端上吃喝的。

  这时,有几名食客,在儒侠欧振天桌座边缘经过,欧婉丽抬头无意中一瞥过处,轻轻惊哦了声。

  儒侠欧振天诧异的问道:“丽儿,有什么事?”

  欧婉丽举目示意这数名汉子的后影,悄声道:“爹,这几名汉子,卷起衣袖的手臂上,都烙有五朵梅花。”

  欧振天听他女儿此说,旋首看了匝,缓缓颔首轻语道:“你爹这数日进入蜀地后,沿途常有发现五梅帮中人,可能他们出没之处,亦在蜀南一带。”

  父女俩离开林驿后,继续行程,往石角岭而去,这时,沿途常有发现行踪诡谲的汉子暗暗出没在他们后面。

  这时,儒侠欧振天父女,本可展使轻功脚程,因欧振天阴花散剧毒侵体,已用内家真力制住,是以只得徒步急行。

  这日傍晚时分,父女俩已抵石角山麓,山径曲折,山雾迷茫,欧婉丽忧虑的问道:“爹爹,夜色迷茫,夜雾深浓,咱们是否能找着孙老前辈住处?”

  欧婉丽话问出半晌,未见她父亲回答,微感惊诧的旋首看去,这时只见儒侠欧振天行步疲慢,欧婉丽眼睛一瞥,掠过她父亲脸色,却是一片纸自,更显得晃晃欲坠的样子。

  欧婉丽一手挽住她父亲,惊呼的道:“爹爹,你……怎么样?”

  这时,儒侠欧振天仿佛神绪显得一怔,倏地旋首苍白的脸色,透出一缕极柔和的笑容,缓缓道:“丽儿,不碍事。”

  说着,旋首朝山雾收敛的峰腰四周看了匝,倏地指了山径峰壁折角处道:“你爹还依稀记得,附近这座峰壁,该是铁剑定魄孙老的居所了。”

  石角岭铁剑定魄孙浩东庄院,夤夜时分,来了二位不速客,儒侠欧振天父女俩人。

  铁剑定魄孙浩东金盆洗手,息影武林结庐此石角岭多年,平素少有访客莅临,今晚儒侠欧振天父女来到,喜出望外之余,不禁几分错愕怔住。

  孙浩东手执故友,惊喜不已的道:“欧老,睽隔多年,故友别来无盖。”

  铁剑定魄孙浩东话甫落此,大厅烛火辉照下,见儒侠欧振天脸色惨白,左臂衣袖所掩,却是垂落不举,不由惊愕的看了眼。

  儒侠欧振天听孙浩东问出这话,喟然叹了口气,道:“孙老,一言难尽。”

  接着,儒侠欧振天就将臼衣丐和五梅帮狼狈为奸,其女楚玲任五梅帮帮主,自己误遭阴花散毒,特来此石角岭,请他设法解除病毒之事,详细说了遍。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儒侠欧振天说出这段经过,骇然惊愕之余,脸色一片纸白,颤声喃喃道:“欧老……真有这等事……逆女玷辱门室,该死,该死!”

  孙浩东言落,就在儒侠欧振天左臂伤处,细细察看了番,忿忿不已,却是喟然叹息的道:“阴花散乃是传闻江湖八毒之一向为武林中人所忌用,逆女楚玲乃是昔年追随边疆一名番僧迦答和尚得来这配制秘方,亦是老夫把她逐出门庭的缘故。”

  “想不到她竟变本加厉,创设邪党,横行江湖起来,可恶!”

  铁剑定魄孙浩东说到这里,喘气不过,跌坐在搞上。

  接着,一手抚胸,一边又道:“解除阴花散病毒,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有这逆女身上,藏有此种独门解药。”

  铁剑定魄孙浩东一口气话落此,倏地摇摇晃晃从椅上站起,咬牙错磨,恨恨的道:“老夫拼着这风烛残年,要找着这贱人。”

  儒侠欧振天见孙浩东这等激愤盛怒,心里几分不安起来,反而向他慰劝地道:“孙老,切莫这等忧愤,咱们计议一番再说。”

  儒侠欧振天话刚说到这里,蓦地大厅外屋檐处,传来一缕哧的冷笑声,只见裙衣闪动,飘进一瞥身形。

  身形沾地,发出一缕银铃似的娇笑,欧婉丽秀目一瞥过处,却是一个年有二十余岁的绝色女郎。

  这时,只见她娇笑声落,不屑一顾的朝儒侠欧振天掠过一瞥,倏地袅袅走向铁剑定魄孙浩东跟前,检袄施过一礼,才缓缓地道:“爹爹不必费神寻找,女儿楚玲来向你请安啦!”

  云海银燕楚玲话落此,接着转身朝向儒侠欧振天冷冷的道:“欧振天,你欺世盗名,沐猴而冠,自称儒侠,贴笑天下武林,此番你身中阴花散,却是自食其果,还怨得谁来。”

  儒侠欧振天给楚玲一阵污语辱骂,碍着她父亲孙浩东跟前,更之,他还企望着一份阴花散的解毒药,是以,虽然心头激愤盛怒已极,却是脸色上冷漠肃穆,并未有所表示。

  铁剑定魄孙浩东神态仿佛骤然震醒过来,气得浑身颤抖,指着楚玲喝声道:“孽障,家门有你这逆女,九泉之下孙门祖先,要流泪痛哭了。”

  孙浩东颤声激怒的话刚落此,云海银燕楚铃哧的轻轻一声冷笑,却是轻描淡写的接上道:“爹,干吗生这么大的气。”

  铁剑定魄孙浩东气极而吼,朝指怒喝道:“孽障,你已逐出门庭,来此干吗?”

  孙浩东话落处,突然想起的又道:“逆女,儒侠欧振天老英雄乃是你父执前辈,你竟目无尊长,下此毒手,还不快交出阴花散解药。”

  云海银燕楚玲听孙浩东此说,含蓄似的吟哦了声,这才缓缓的道:“爹爹,你既不认孙门有此女儿,楚玲怎会有欧振天这位父执前辈,阴花散解药,现在白沙岭五梅帮总坛,楚玲夤夜来此,一则相邀儒侠欧振天上白沙岭一聚,再则替他治救阴花散之毒。”

  楚玲话落此,纤手朝大厅外一指,倏地朝儒侠欧振天父女掠过一瞥,接着冷漠的又向孙浩东道:“楚玲生恐礼数不周,特地会同五梅帮中所有前辈人物,前来相邀,还有爹爹虽然不认为女,楚玲心目中还有这么一个父亲,是以此番来石角岭,相请爹往白沙岭,共叙天伦。”

  云海银燕楚玲甫落此,噗噗掠风数响,大厅门外屋搪,落下身穿疾服劲装,手执兵刃武生数名。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他女儿说出这些话,脸色惨白,气得浑身发抖,旋首朝大厅里喝声道:“孙彪何在?”

  这时,云海银燕楚玲轻笑一声,还是冷漠的缓缓的道:“这事不须爹爹费心,这里石角岭庄院所有人,除了目前爹一人外,楚玲俱已把他们邀迎到白沙岭五梅帮总坛了。”

  铁剑定魄孙浩东听他女儿叛逆人伦,说出这些话来,脸色由白泛青,一声长叹,呓语似的喃喃道:“咱孙浩东一生为人忠厚待人,想不到风烛残年落此收场。”

  喃喃自语声,转身往大厅里间走去。

  云海银燕楚玲并不拦阻,却是冷漠的朝她父亲后影看了眼,倏地旋首向儒侠欧振天道:“请吧,儒侠……欧……振……天……”

  儒侠欧振天以目前情形,只有以不吃眼前亏为原则,是以,急以眼色示意劝阻他女儿,倏地朗声应道:“既是楚帮主相邀,欧某父女随同一行便了。”

  儒侠欧振天父女,在云海银燕楚玲和五梅帮众人胁逼下,只有随同他们往白沙岭而来。

  儒侠欧振天父女被掳到白沙岭五梅帮总帮后,楚玲并未替儒侠欧振天治疗病毒,反之,却把他们囚入水牢里。

  彭宗铭等三人,胁令这名喽罗找出五梅帮水牢所在。

  五梅帮总坛,正如梁上客廖清所说,众高手诱下山麓哨站与酒丐康武等激战,这时显得一片沉寂。

  白沙岭五梅帮总坛,占幅颇广,水牢在总坛最端方向,却是风火高墙拱围,森严至极。

  彭宗铭等三人,要应付这些五梅帮中唆罗爪牙,易如反掌,是以很顺利的到了囚禁儒侠欧振天父女的水牢里。

  五梅帮总坛的水牢,四周漆黑无比,传出阵阵腥臭刺鼻的恶味,彭宗铭以内家劲力运用夜眼察看,见是一间有三四丈见方的石室,室中央是一池粼粼翻动的异味四溢的污水。

  就在这时候,池水里传来一缕低弱、轻微的哀叹声。

  彭宗铭站立池边,焦急不安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你有没听到一缕叹息声音?”

  就在他向梁上客廖清问这话时,敢情他临已有所发现似的一声惊呼,手指这口水池中央。嗫嚅地又道:“廖叔父,你看池中央有一颗人头冒出来。”

  梁上客廖清颔首轻唔了声,倏地啪啪二响,打在方才掳来二名看守石室水牢的汉了脸颊上,厉声问道:“贼子,水里冒出的二颗人头,是不是儒侠欧振天父女?”

  这二名汉子给梁上客廖清重手两记巴掌,打得眼冒金花,一阵晕眩,其中一个结口嗫嚅的道:“是……是的……饶命……”

  梁上客廖清闷哼了声,厉声忿忿的道:“孽障,你们要活命不难,且把水池里他们两个救来。”

  汉子应声不迭的连连道:“是……是……待小人下水去把他们救出来。”

  说着,这两名汉子脱去鞋袜,噗的泅水游去,不多时,划水背来两个奄奄一息的人。

  赫然,正是儒侠欧振天和他女儿欧婉丽。

  彭宗铭见到儒侠欧振天父女,一声悲啼,揉身要扑上去。

  吴碧影一边劝阻不迭的道:“铭弟,你……你别难受焦急……

  先把他们治救过来再说。”

  这时,梁上客廖清轻们他们胸前,缓缓点头的道:“幸亏咱们早来一步,看来他们还有救的希望。”

  彭宗铭听这话,心头骤然宽松下来,可是见到儒侠欧振天父女这副惨状,亦禁不住热泪簌簌不止的流下来。

  这时把他们泅水救来的另一名汉子,敢情他希望能保得生命无忧,是以,喃喃插嘴向梁上客廖清道:“爷,他们父女俩,这女孩子仅是浸水过久,受到风寒才晕糊过去,谅来不会碍事,倒是这老人家,身中帮主阴花散毒物,需要帮主身边的独门解药才行。”

  梁上客廖清听到阴花散三字,不禁机伶伶的抽了个寒噤,瞪直了眼,喃喃地念了声:“阴花散!”

  旁边彭宗铭睁大了一副泪水未干的泪眼,诧异嗫嚅地问道:“廖叔父,阴花散是何等样东西?”

  梁上客廖清用手猛抓自己脑后颈,喃喃地道:“阴花散乃是江湖上,列为人大毒物之一,当今武林正派人物,视为禁止使用的毒物。”

  梁上客廖清话甫落此,突然想起似的向方才说话的这名汉子,道:“喂,你家帮主现在上哪儿去了?是否在白沙岭?”

  汉子听梁上客廖清说话的口显得柔和起来,似乎对自己的生命,已有了一份保障,是以,献殷勤的接上道:“爷,小的帮主现在不在白沙岭,她……她去康藏边境,去找她师父去了。”

  梁上客廖清听得一怔,倏地大声问道:“你家帮主的师父是谁?他在哪里?”

  跪在地上的汉子,这时候倏的坐起来,点头不迭的回答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帮主的师父,是位异邦高人,叫……叫迦答禅师……他老人家现在康藏边境的一座波罗山上。”

  彭宗铭旁边听这汉子的话,心里暗暗叫苦不已,低头朝吴碧影已在展使接气急救的欧婉丽看了看,又朝脸色纸自的儒侠欧振天看了看,禁不住苦叹了口气,喃喃的向梁上客廖清道:“廖叔父,欧伯父已值弥留之际,解救药却在云海银燕楚玲身上,她已远去康藏边境,这如何是好?”

  梁上客廖清抬头见彭宗铭脸上,笼上一层焦虑、忧急之色,却故意显得不耐烦,而薄责的道:“小娃儿,急什么……吉人自有天相!”

  梁上客廖清把“吉要天相”等话刚说出口,欧婉丽给吴碧影接气治救后,在悠悠苏醒过来,儒侠欧振天身遭阴花散之毒,不及治疗,终于含恨撒手长逝。

  这时梁上客廖清俏声又向吴碧影道:“影儿,赶快背了你姊丽姊姊,和铭儿到这里五梅帮总坛外的树林里等候,咱把这里事处理善后就来。”

  他们走后,梁上客廖清吩咐两名五梅帮中喽罗道:“你们两人将功抵罪,饶了你等一命。”

  说到这里,指着儒侠欧振天尸体又道:“快把这老人家尸体抬出总坛外树林处,咱要把这贼窝毁了。”

  两名喽罗应声不迭,抬头抬脚,把儒侠欧振天尸体指出水牢石室,梁上客廖清离开五梅帮总坛时,掷下火把几只。

  来到树林隐处后,令两名喽罗用身带的兵刃,挖掘一个土坑把儒侠欧振天尸体安葬埋下。

  这时,平日诙谐成性,游戏三味的梁上客廖清,站立儒侠欧振天新筑坟丘前,摇头一声长叹,洒下二行热泪,喃喃谶语的道:“欧老,你平素行功积善,行道武林,想不到最后落得一个这样收场,欧老,为人在世,本若春梦一场,你安息吧,你的这笔血债,咱们定会替你讨还,让你瞑目九泉。”

  梁上客廖清话落此际,大块衣衫,已给热泪所浸湿。

  这时,他旋首朝呆若木鸡,愣立旁边的两名汉子泪眼婆娑的看了眼,挥手喃喃地道:“你们去吧,以后好好做人……”

  梁上客廖清挥泪哭别儒侠欧振天墓冢,缓步朝树林深处,找彭宗铭三人去。

  这时,朝霞初上,旭日待升,已届黎明时分。

  蓦地树林一角,传来一缕袅袅悦耳的口哨声。

  梁上客廖清凄苦的脸色,透出一缕笑意,喃喃自语的道:“小娃儿,竟口吹出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来呼唤联络。”

  说着时,走向口哨音源而来处。

  吴碧影背着欧婉丽同彭宗铭,来到树林后,吴碧影嘴口接气,用本身内家一股精元之气,灌输进欧婉丽体内,不多时,已完全苏醒过来。

  欧婉丽睁开眼睛,看到彭宗铭、吴碧影二人;恍若隔世梦中,错愕愕住半晌,这时彭宗铭忍不住含泪唤道:“婉丽姊姊……你……

  你……醒来啦!”

  欧婉丽疲惫而激动的嗯了声,突然想起似的道:“爹,爹爹呢?”

  吴碧影熬住心头哀痛,却是含笑安慰的道:“婉丽姊姊,欧伯父与廖师叔随后就来。”

  欧婉丽怀疑地愣看着她,喃喃仿佛自语地道:“咱和爹爹囚禁在五梅帮总坛的石室水牢里,哦,爹爹身上阴花散毒物尚未解除。”

  她话落此,忽地旋首朝彭宗铭道:“铭弟,你有没有将那忤逆不孝的贱人楚玲除掉?”

  彭宗铭一时答不出话来,只有含糊的应了声,这时他想起了梁上客廖清在这漫无去处的树林里,寻找自己三人很不容易,是以,他以琼楼十二曲中寅声阳春莺啼作口哨吹出。

  果然,不多时,梁上客廖清萎糜不振的蠕蠕徒步而来。

  欧婉丽一见梁上客廖清走过来,焦虑忧急的问道:“廖叔父,爹爹呢?”

  梁上客廖清张嘴结口呐呐,愈急愈说不出话来,这时却熬忍不住簌簌的又洒下了二行热泪,这才喃喃地道:“婉丽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不必太伤心了……你……你廖叔父已把他身后事,料理妥善了……”

  梁上客廖清话还没说完,欧婉丽嘤声哀啼,晕死过去。

  吴碧影见欧婉丽晕眩倒下来,急忙上前扶住,一边用手轻揉她胸前,半晌,才见欧婉丽悠悠回醒过来。

  欧婉丽睁眼醒来后,哀哀悲啼不已,旁边的彭宗铭,此时此地,已泣不成声。

  众人拜过儒侠欧振天墓地,欧婉丽哭得几度晕死过去,彭宗铭只有熬住自己心头悲痛,同吴碧影一边频频慰劝。

  四人至白沙镇,来到昨日激战的五梅帮酒肆的近处。

  这时遥目看去,已遭回禄之灾后,剩下一片残墙败墟,有几处还冒出死灰未熄的袅袅白烟,且有不少官衙中人,在验尸收殓。

  梁上客廖清喃喃称快的道:“愚叟、酒丐和老怪物果然把五梅和帮里这些牛鬼蛇神,一个个超度归天啦……”

  他话还没说完,吴碧影突然轻哦声,倏然接口道:“廖师叔,是啦,依影儿想来;他们三位老人家,焚毁这家酒肆后,一定会登白沙岭,说不定亦从五梅帮爪牙嘴里,探得云海银燕楚玲去向,知道咱们已救出婉丽姊姊等,是以他们亦往波罗山去啦!”

  梁上客廖清听吴碧影这番话,频频点头的道:“对,影儿,你说的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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