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陆小飘一躬到地,笑著说道:「恭喜老爷爷,贺喜老爷爷。」 
常五这才回过神来,纵声狂笑,得意至极的说道:「哈哈哈!老夫今後将纵横赌国,无敌於天下!」 
陆小飘噗嗤一笑,朗声说道:「老爷爷,等我不在的时候您在说,因为您只能算是第二!」 
常五微微一怔,脱口说道:「第二?」 
陆小飘故意逗他道:「是啊,因为您在我面前,永远只能算是第二,难道我说的不对?」 
常五知道这坏小子在故意逗他,含笑不语。 
陆小飘眼睛一转,正容说道:「老爷爷,你现在该教我武功了吧?」 
常五淡淡一笑,缓缓说道:「老实说,我自认为拿得出去的几手儿绝活儿,昨儿晚上都已经传授给你了,现在,已经没什麽好教你的了……」 
陆小飘哈哈大笑,右手食指不停的在脸上划著羞他,装著生气的嘟著嘴说道:「羞羞脸要赖皮…」 
常五正容说道:「老爷爷绝不耍赖皮,本来我是想把一些亲零狗碎的玩艺儿统统传授给你的,反正不能把它带到棺材里去! 
可是当我一想到你听说我的武功与何败在伯仲之间,那种失望颓丧的表情上立刻打消了我原来的念头。 
如果你想称尊武林,无敌天下,放眼今日宇内,我敢断言,还没有一个人够资格来教你武功。」 
陆小飘简直被他弄糊涂了,思忖良久,始缓缓说道。「老爷爷,您是说我的武功已经…已经……已经可以了是吗?」 
常五连连点头,斩钉截铁的道:「不错!」 
陆小飘眼睛瞪得老大,不敢相信的说道:「老爷爷,您该不是哄我让我空高兴一场吧!」 
常五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说你的武功已经可以了,并不是你已经无敌天下了,而是说你的武功在基础上已经足够了。」 
陆小飘感到茫然,瞅著常五说道:「老爷爷语带玄机,晚辈愚昧,能不能请您老人家说得更清楚一点儿?」 
常五轻一点头,哈哈笑道:「学武和练赌一样,七分天赋,三分苦练,武功并不完全是靠从师父那儿学,因为师父教的武功是死的,勤学苦练,顶了天最多能和师父一样。 
俗语说,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这意思是说,师父只能给你扎个基础,以後成龙成凤,青出於蓝而胜於蓝,那就要靠你自己了。 
练武不能纸上谈兵,必须从经验中去学习,从实战中去揣摩创新,你天赋异禀,聪明过人,且身兼众家之长,只要你肯用心,努力,勤修,苦练,必能将众家之长融会於一炉,去芜存菁,另创新招,收归己用。 
切莫墨守成规,固步自封,你任督二脉已通,假以时日,必能大成,称尊武林,无敌天下,指日可待,盼你好自为之。」 
陆小飘一躬到地,感激的说道:「多谢老爷爷教诲,金玉良言,晚辈定当终身不忘。」 
常五抚髯笑道:「武功一途,最忌花巧繁复,简朴实用,黄钟大禺,才是习武的最高境界。 
天下任何武功,均有空隙破绽,只不过平常人瞧不出来罢了,武功越高,空隙破绽越少,交手对敌,不必急於求胜,务必冷静仔细观察,找出对方空隙破绽,然後加以攻击,始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以竟全功。 
道为本,技为末,以心行意,以意运气,以气运身,达至三十六周天,一静全静,一动全动,势如长江大海,连绵不断,永无休止,小兄弟切记切记。」 
陆小飘和常五,自此结为忘年之交。 
口口 口口 口口 
月落鸟啼霜满天。 
赐儿山的密林中,在星月映射下,闪起一片银光,内行人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练剑。 
每天,准时,风雨无阻。 
年华似水。 
转瞬之间,已数易寒暑。 
这一天。 
冲天剑气突然一收,就见一个丰神如玉的美少年,身穿银白的长衫,足蹬粉底薄履,文雅中透著刚健,精灵中显得古怪,从空而降,绕林走出。 
在一个古稀老者的面前停住,躬身一礼,笑著说道:「老爷爷,您看行吗?」 
「哈哈哈,称尊武林,无敌天下,指日可待,小兄弟,我真为你高兴。」 
原来这个丰神如玉练剑的美少年,就是昔日撤尿和泥的小顽童陆小飘,如今已出落得一表人才,俨然浊世佳公子。 
那个古稀老者当然就是常五,他轻轻瞥了陆小飘一眼,接著说道:「小兄弟,你有什麽打算?难道想在张垣一直呆下去不成?」 
陆小飘仰首望天,轻轻一别,缓缓说道:「我之所以一直留在张垣,想先把武功练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主要的是我有预感,总觉得那个暗中下手算计家父的人就在张垣。」 
常五淡淡一笑,瞅著他说道,「你很相信预感?」 
陆小飘回身在常五对面石头上坐定,淡淡说道。「并不全信,这要看情况而定,我总觉得那个暗中下手算计家父的人,不但在行事诡异,心计过人,而且智慧如海,武功奇高,是一个极为可怕的人物。 
秃鹰黑三儿没有斩草除根,留我一个活口,这一切,我一直认为都在他的算计之中。 
如果我没有猜错,他一定想看看,我如何和杀父淫母的仇人秃鹰黑三儿相处?究竟是我杀了秃鹰黑三儿报仇?抑或是秃鹰黑二一儿被迫杀我除根?因此--就算他目前不在张垣,但我相信他不久一定会来到张垣。」 
常五低头沉思,久久不发一语。 
陆小飘轻轻一笑,接著说道:「就算我的判断错误,他也一定也会为秃鹰黑三儿没有斩草除根,留下我这个活口感到寝食难安。 
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多疑,因此,我断定他一定会来张垣,而且不会太久。 
再说--这件事儿,并没有留下一点儿蛛丝马迹,和隐约可寻的线索,天下之大,若想找他,实是无异大海捞针,所以我才决定留在张垣。有时候对付聪明人,用这种守株待免的笨方法,也最有效。」 
「哈哈哈,你这个小脑袋瓜子倒是挺好使唤的!连我这个快成精的老头子都没想到,你可是倒都想到了!」常五突然笑容一钦,眼睛一转继续说道:「小兄弟,你要严加防范,注意秃鹰黑三儿的安全」 
陆小飘微微一怔,接著说道:「您是说--他会杀秃鹰黑三儿?」 
常五略一思忖,点头说道:「有此可能。」 
陆小飘淡淡一笑,不以为然的说道:「不会吧?他要杀秃鹰黑三儿,早就可以动手,又何必一定要等到现在?」 
常五正容说道:「当初他不杀秃鹰黑三儿,无非是让江湖武林中人都知道,杀害令尊陆大侠的凶手是秃鹰黑三儿,分散人们的注意力,掩护他这个幕後一兀凶,不被人注意怀疑,能够安然逍遥置身事外。 
如今--业已事过境迁,秃鹰黑三儿已经失去利用的价值,留下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万一被人从秃鹰黑三儿身上发现一些蛛丝马迹,他岂不是功亏一篑? 
因此--倒不如把秃鹰黑三儿杀掉来得乾净,再说,事隔多年,秃鹰黑三儿的仇家又多,他的死当然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就算有人注意,秃鹰黑三儿已死,一切死无对证,那个幕後真正的元凶,从此就可高枕无忧,永绝後患。 
还有--你不但要注意秃鹰黑三儿的安全,更要当心自己的安全,小兄弟,你觉得老爷爷的话有没有一点儿道理?」 
陆小飘心神一凛,连连点头说道:「嗯,有道理。」 
常五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有一件事儿我是百思不解……?」 
陆小飘迫不及待的说道:「什麽事儿?……」 
常五轻轻一叹,喃喃说道:「想令尊陆大侠,义薄云天,为人慷慨,江湖景仰,武林同钦,相知遍天下,交友满宇内,黄土坡事情发生之後,为何出见无一人替陆大侠夫妇出头报仇? 
还有--黄土坡事件发生之後,轰传江湖,震惊武林,陆大侠夫妇遗孤尚在人间,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何陆大侠生前友好上都不闻不问,任凭你在仇家秃鹰黑三儿身边自生自灭? 
难道真个是人情冷淡,竟一至如此?不!此事太过违反常理,想来其中定有蹊跷……」 
陆小飘虽然聪明绝顶,智慧过人,但父母惨死之时,还是一个未满六岁的孩子,对於父亲的为人,交往情形,知道的并不多,因此,他一直没有想到这些问题,现在经常五提起,他也感觉到此事过於离奇反常。 
一阵沉寂。 
这一老一小,苦思良久,不得其解。 
晨曦乍现。 
山下已升起缕缕炊烟。 
常五轻轻拍著陆小飘肩膀说道:「回去罢。」 
陆小飘一声长叹,淡淡说道:「老爷爷,我想一个人在这儿静一静,您先回去吧,晚上我到您那儿吃饺子打麻将。」 
常五眼睛一翻,指著他笑骂道:「好小子!你还想打麻将?老爷爷几个棺材本儿,都快让你赢光了。」 
话声甫落。 
但见-- 
人影一闪。 
快拟闪电。 
晃眼之间,常五已去得无影无踪。 
「唉!难道真的有人暗中动手脚算计我爹?那--那这个人会是谁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仇?还是?」 
陆小飘百思不解,双手抱拳,不停的敲著脑门儿,痛苦的轻呼道:「爹,娘,您们若地下有知,就请指点孩儿一条明路,我要找他替您报仇主。」  口口 口口 口口 
晨雾渐淡。 
视野亦随著开涧明朗起来 
陆小飘一抬头,突然眼珠子证得老大,刚张嘴想喊,右手一伸,把嘴给捣住了,到了嘴边儿的话,硬给他噎了回去。 
只见-- 
林边湖畔,背身站著一个长发披肩女人,右手轻提罗裙,左手拎著绣鞋,裸著一双玲珑玉足,仿佛刚刚从湖中爬起来似的。 
一袭白衣里身,外技同色轻纱,亭亭玉立,柔若无骨,轻纱飞舞,长发飘拂,似欲乘风飞去。 
他虽然看不见她的脸庞儿,但是可以感觉出来,她一定很美很美,艳绝产寰,清丽脱俗,一如洛水神仙。 
男女之间,有很多事情,不需要用眼睛看,用心思去想就够了。 
陆小飘一直没有发现这个女人的存在,是因为他陷入亲仇的综错复杂沉思中。 
而这个女人,却一直静静的站在湖畔,安静得就像是湖畔岩石的一部份。 
她是谁?没有人知道。 
她是什麽时候来的?也没有人知道。 
她站在那儿干吗?更没有人知道。 
她来这儿的目的何在?当然也没有人知道。 
四周寂静如死。 
除了风声夹杂著荡漾的湖水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陆小飘一瞬不瞬的默默望著这个女人的背影,没敢吭声儿,甚至连大气儿都不敢出,他生怕惊动了这个看似真实,却又显得虚无飘渺的女神,真个乘风飞去。 
蓦地-- 
响起一声低低轻叹。 
接著-- 
就听她低声轻吟道: 
更能消几番风雨 
匆匆春又归去 
惜春长怕花开早 
何况落红无数 
春且住 
莫说道天涯芳草无归路叫怨春不语 
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 
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 
准拟佳期又误 
蛾眉曾有人妒 
千金难买相如赋 
脉脉此情谁诉 
君莫舞 
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 
闲愁最苦 
休去倚危栏 
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声音虽然清脆甜美,有如珠落玉盘,但语调甚为凄凉冷漠。 
陆小飘似乎也受到了她的感染,愁锁眉间,笑容顿钦,垂首低叹. 
突然-- 
香风徐送,轻纱飞舞。 
陆小飘感到心神一头,忙抬眼看去,就像被济公活佛用定身法儿定在那儿似的,目瞪口呆,一动不动。 
就见-- 
那个背身而立的女人,业已缓缓回过身来。 
不错-- 
她很美,美得令人不敢逼视,清丽脱俗,就像不食人间烟火的瑶池仙子,虽然已是花信年华,但丝毫无损於她的美丽,反而更使她显得风姿绰约,增加了些许成熟的妩媚风韵。 
陆小飘感到日乾舌躁,面红耳热,心跳也在不停加速。 
他虽然年纪还小,也不太懂女人,可是他随著秃鹰黑三儿南七北六,跑过不少地方儿,当然也见过不少的女人,可是就没有一个,像眼前这个女人这麽漂亮,动人,令他目眩神迷的。 
男人看女人,绝对不像鉴别古董珠宝那样儿,需要经验和学问,人人会,因为这是与生俱来的本能。 
谁也不能责怪陆小飘色迷瞪眼,说他花心,男人喜欢看漂亮的女人,这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柳下惠坐怀不乱,简直是胡说八道,极端的反常,如果不是那个女人长得像猪八戒他妹妹,就是柳下惠有毛病,阳萎,不能举枪。 
食色性也! 
人不吃饭会饿死,男人憩趴女人,和女人爱英俊男生,是同样的正常,天经地义的事儿。 
就算一个在深山大泽长大,从来没有见过女人,也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女人存在的男人,但是当他第一眼看到女人的时候,第一件事儿,就是想剥光她的衣服,趴在她的身上做那件事儿。 
因为这才是正常,自然,顺乎人性,信不信由你。 
此刻-- 
那个风华绝代,艳光四射的女人,正缓缓向陆小飘走了过来 
陆小飘一直希望她过来,可是现在又怕她过来,为什麽会有这种想法?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这个精灵古怪,天不怕地不怕的坏小子,就在这刹那之间,变得手足无措,木讷慌乱起来。 
他想看她,却又不敢看她,垂首轻抚剑匣,暗恨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采。 
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神情似乎有些凄凉。 
她的眼睛虽然在清晨的薄雾之中,看起来还是那麽清澈明亮,就像天边儿那即将消失的星星一样。 
蓦地-- 
陆小飘身子一阵轻轻痉挛。 
就见-- 
一双白净,圆润,光滑,细腻,柔美纤长的玉足,已缓缓进入他的视线,啊!好美,美极了。 
那长长的,尖尖的,修饬得整整齐齐的指甲上,涂著红红的义丹,鲜艳夺目,也更诱人。 
她那一双诱人的玉足,缓缓向前移动著。 
陆小飘目不转睛的凝视著她那双美得不能再美的玉足,心跳更快,脸也更红,头也垂得更低。 
片刻-- 
那一双足以让天下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的玉足,突然停了下来。 
陆小飘从那一双玉足所站的位置,已经知道那个风华绝代,艳丽如仙的女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心在狂跳,不知怎麽办才好。 
他不敢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说什麽?该怎麽说才好? 
可是-- 
不知道为什麽?她也没有说话。 
一阵沉寂 
陆小飘终於忍耐不住,双目往上一斜,用眼睛的馀光膘了她一眼。 
只见-- 
那个风华绝代,貌若天仙的女人,那一双明亮清澈,有如星星似的眼睛,正一瞬不鲜的凝视著他。 
陆小飘和那个女人的眼神一触,就像针扎了屁股似的,浑身一哆嗉,差点儿没跳了起,一缩脖儿,把头垂得更低。 
那个女人苍白的脸上,似乎平添了一抹红霞,冷漠的神情,好像突然之间,开朗了许多使她显得更美,更动人。 
虽只那麽轻轻一瞥,却足以使陆小飘终身难忘。 
她的罗衫,她的轻纱,就像湖水中的涟漪一般,随风波动。 
她那乌溜溜的长发,在晨风中飞舞,飘散。 
她那星辰般明亮的双眸中,隐隐闪射出一种像同情,似怜悯,似惋惜的异样神采。 
陆小飘一脸茫然之色,他不明白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为什么会用这种的眼光来看著他? 
这--这又代表看什麽? 
难道她同情我没爹没娘? 
怜悯我孑然一身,无依无靠?惋惜我亲仇末报? 
抑或是……? 
但陆小飘立刻否定了他的想法,因为她和他才只是初次见面儿,连他老大贵姓人家都不知道,更当然不会了解他的身世和遭遇,那儿还会管他这些屁事儿…… 
对了! 
她是在同情世人的贪鄙,怜悯世人的无知,惋惜世人的愚昧,对!因为她是神,不是人。 
陆小飘好高兴,因为他已经想通了。 
他不知道为什麽,脖子好像突然被人紧紧掐住似的,喘不过气儿来,有著窒息的感觉,血脉贲张,不停的在体内汹涌翻腾。 
他在想,大概男人遇到女神,就会这样儿。 
陆小飘怔怔望著地上的那一双雪白粉嫩,引人遐思的小脚丫儿,他真想上去咬它一口,可是他不敢。 
陆小飘明明知道她是人,可是他却心甘情愿的把她当做神,因为她比神更美丽,更迷人,更神秘,更诡异,让人无法自己。 
一阵沉寂。 
美丽的女神终於开口了,就听她缓缓说道:「你手上拿的是什麽东西?」 
这是陆小飘第一次听到女神对他说话,虽一共才只八个字儿,可是却让他感觉到陶醉,因为她的声音远比银铃,出谷黄莺更为动听。 
他想回她的话,张著嘴支吾了半天,一个字儿都说不出来。 
女神轻轻白了他一眼,接著说道:「你,你会用剑?」 
她可真怪,既然知道陆小飘手上拿的是剑,还要问他手上拿的是什么?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陆小飘鼓足勇气,抬头瞅著他心目中的女神。 
哈!他不看还好,这一看把到了嘴边儿的话又给噎了回去,慌乱不安的猛在那儿点头了。 
女神那动人的嘴角儿轻轻一批,瞅著他说道:「你怎麽不说话?我在问你--可分用剑?」 
陆小飘一伸脖子,使了好大个劲儿,才说了一个字儿:「会。」 
女神轻轻一声冷笑,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冷漠的缓缓说道:「哼!你好大的口气?居然敢说会!」 
陆小飘傲骨天生,头可断,血可流,就是不能受这种窝囊气,他虽然没敢对女神不敬,可是脸色和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大对劲了。 
就见-- 
陆小飘双眉轩动,沉著脸说道:「怎么?我说我会用剑,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女神冷冷一笑,缓缓说道:「普天之下,我还没见过一个会用剑的人!更别说是你了。」 
嘿嘿,这个女人的口气好大,不过看她的样子,并不像在说假话。 
陆小飘的脸红了,脖子也粗了,他的肺险些被她气炸掉。 
「快把你手上的那把破铜烂铁给扔掉!」女神轻轻瞥了他一眼。接著对他说道:「难道--你想死?」 
陆小飘冷冷说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女神仰首望天,哺喃说道:「通常,用剑的人都会死得比别人快些!」 
语带玄机,高深莫测。 
陆小飘差点儿没跳起来,瞪著她挑衅的说道:「莫非你想和我比划比划?」 
女神冷冷笑,接著说道:我们是,但不是这太相信你手上的剑,一个还没茁壮,还没有活够的人,就这样夭折了,是一件很可惜的事儿,也辜负了上苍的德意……」 
陆小飘没有说话,因为他不知道该怎麽说才好。 
她的话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人死留名,雁过留声,男子汉大丈夫,虽不能立百世奇功,名垂千古,亦当创出一番轰轰烈烈的英雄事业,受万民景仰,受世人歌颂,也不枉白来人世一趟。 
自己刚刚踏上人生之路,英雄岁月也还没有开始,当然算不上已经茁壮,已经活够。 
可是陆小飘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几乎想问她道。「难道你茁壮,你活够了?」 
他没问她,因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 
从她那绰约的风姿,鲜活美丽的脸庞上,星星般明亮的眼睛,高雅而透著智慧的气质, 
就可以看出她确实已经茁壮,已经活够,而且活得极为辉煌。 
一念至此。 
陆小飘在她面前有种自渐形秽的感觉,身不由己的把头垂得更低,没敢看著她,也没有 
吭声儿。 
又是一阵沉寂。 
蓦地-- 
响起了一阵银铃似的笑声。 
这笑声是那么清脆,是那麽悦耳,就像人间仙乐一样令人沉醉。 
接著-- 
就听女神轻轻笑道:「我--很丑?」 
她的声音不再冷漠,清脆,甜美,令人如沐春风。 
陆小飘的身子就像突然被人用针扎了一下儿似,轻一哆嗉,半天没有吭声儿。 
就听-- 
噗嗤一声,女神笑得很放肆,接著说道:「咦!你怎麽不说话?我-.很丑?」 
陆小飘鼓足勇气,声低得不能再低的说道:「不!你不丑,很美很美……」 
女神又笑了,笑得好美好美,一笑倾城,再笑顿国,诚不我欺,就听地银铃似的笑著说道:「你坏!骗人!」 
陆小飘红著脸说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不信--我也没有法子,好,我……我发誓……」 
「好好儿的发那门子誓啊?好,我信我信……」女神美目流盼的轻轻尝了陆小飘一眼,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既然说我很美,那--那你为什麽一直低著头不敢看我?」 
陆小飘没有回答,因为他无法回答。 
他虽然没有用话来回答她,但却用行动来证明他没有骗她,他已经缓缓抬起头来一瞬不瞬的瞅著她,脸还在红,心还在跳,但已在逐渐平静中。 
初升的阳光。 
透林而入。 
酒落在她身上,脸上一片艳红,眼睛显得更为明亮,长发随风飞散,罗衫迎风飘拂,愈发的让人动心。 
此时无声胜有声。 
真正有情,真正相爱的人,是不需要用语一来表达什麽?那怕是一个眼神,一个暗示,就已经足够,因为真正相爱的人,心灵早已相通。 
不道为什麽? 
陆小飘觉得并不陌生,彷佛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早在前世就已经认识她了,不但认识而且相爱。 
而她也好像早就在等著他了,不然,他们又怎么会突然在此相遇?又怎么会如此? 
相见就是有缘。 
但不知是孽缘?抑或是-- 
欢乐,甜蜜,美好的时光,总是最容易消逝。 
他和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有人在山腰喊陆小飘,是红娃儿的声音。 
陆小飘这才回过神来,显得有点儿尴尬。 
女神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淡淡的轻愁,像是对陆小飘说,也像是哺喃的说道:「你--你的小情人来了……」 
「小飘,你在那儿啊?小飘……」红娃儿的声音越来越近,近的已经可以看到她那婀娜曼妙的身影。 
陆小飘忍不住回过头去,望著红娃儿喊道:「红娃儿--我在这儿!」 
红娃儿身形如电,来得好快,几个起落,已经到了陆小飘的面前。 
此刻的红娃儿,腰是腰,腿是腿,胸是胸的,曲线玲珑,凹凸有致,已经是个初长成的少女,浑身散发著鲜嫩诱人的青春气息。 
怪事儿? 
红娃娃一大早就好像在跟谁生气,黛眉轻竖,面罩寒霜,冷冷瞪著陆小飘半天,才沉声说道:「那个女人是谁?」 
噢!原来这个小丫头片子已经懂得吃醋了,使得她生了那么大的气儿哪! 
陆小飘脸上一红,尴尬的怔在那儿。 
片刻-- 
陆小飘一想,这样儿僵下去总不是个办法儿,终於鼓足勇气,慢慢儿回过头去一看,怪事儿真发生了! 
站在他身後的美丽女神,已经不见了。 
她为什麽要走?什麽时候走的? 
到那儿去了中.还会不会再来?谁也没有办法回答这些问题,因为这个女人本身就是一个谜! 
她来的时候像是一团雾,去的时候却像一阵风,了无痕迹。 
也许,她真的是--神! 
「难道初次相见,就变成了最後一面?」 
她既然无从捉摸,当然也无处寻觅。 
陆小飘失望的望著远方,不禁黯然神伤。 
红娃儿见陆小飘一直没答理她,心里的火儿可就大了,一迈步,人已到了他的面前,左手又腰,右手指著他的鼻子,大声嚷嚷道:「你怎么不说话?我问你,那个女人是谁?」 
陆小飘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听清楚她说什麽,微微一怔,下意识的顺口说道:「女神!」 
「女神?你,你没发烧吧?……」红娃儿强忍心头怒火,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冷冷一笑,接著说道:「见你的大头鬼,哼!你应该把叫女神一两个字儿,掉个过儿来得恰当。」 
陆小飘一脑门子想著他的女神,也没考虑红娃儿在说什麽,信口说道:「掉个过儿?我不懂你的意思……?」 
红娃儿一声冷哼,沉声说道:「你少给我装糊涂!不懂是吧?好!那我告诉你,女神--她还不配,倒不如称她为神女来得恰当,不害躁口大白天在这儿勾引男人……」 
「住口!」陆小飘目红如火,浑身颤抖,脸色铁青,极为怕人,指著红娃儿,声色俱厉的怒吼道:「红娃儿!你给我记住,如果你胆敢侮辱她,我,我绝饶不了你!」 
红娃儿被他吓傻了,脸色苍白,目瞪口呆,木雕泥塑似的任在那儿,一语不发。 
打从红娃儿认识陆小飘以来,就把一颗心整个儿都放在他身上,尤其是近一两年来,彼此都大了,懂得当然也就多了,她无法容忍陆小飘再接近别的女人,说起来也是极其自然正常的事儿。 
因为-- 
红娃儿已把陆小飘视为未来的夫婿,一会儿怕他冷上会儿怕他饥,对他照顾得无微不至。以他的快乐为快乐,以他的痛苦为痛苦,简直忘了自己的存在。 
陆小飘头上戴的,身上穿的,脚底踩的,都是红娃儿亲手一针一线替他做的,她虽然深深的爱著陆小飘,相信他的为人,却无法接受眼前这个事实。 
而陆小飘也绝不是一个见异思迁的薄情汉,他知道红娃儿对他好,她的一颗心整个见都放在他身上。 
因此,他不但对红娃儿一百二十分的感澈,也对她爱护备至,发誓绝不让她受到丝毫委屈。 
陆小飘再不高兴,也没在红娃儿面前大声嚷嚷过,更不要是发脾气了,今儿个为什么会这样儿?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正因为这样儿。 
红娃儿才感到更难过,更委曲。 
她不相信深深爱著她的陆小飘,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人,对她又吼又叫的发这么大的脾气。 
可是-- 
事实摆在眼前,又由不得她不信,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难过,一时悲从中来,「哇」的一声,扑倒在树干上,失声痛哭起来。 
陆小飘这下儿可抓瞎了,越劝她哭得越利害,又狠不下心来奥揍她一顿,直把他急得抓耳搐腮,真不知如何是好。 
一哭,二闹,三上吊,是女人治男人的法宝,看起来还真有点儿道理。 
不过话说回来。 
那得看男人喜不喜欢这个女人,如果他喜欢,那没话说,准会被她治得服服贴贴,像哈巴狗儿似趴在她脚底下摇尾乞怜。 
如果他不喜欢这个女人,她最好别哭,别闹,也别上吊,否则,她准定会倒了八辈子楣。 
这就跟男人怕老婆一样。 
论打架,女人拳头没有男人大,说吵架,女人也没男人嗓门儿大,还有,男人赚了钱不拿回家,不把她饿死才怪。 
你说--男人有什麽理由怕老婆? 
就是因为她爱得太深了,喜欢得太过分了,抓紧了,怕把她捏死,松一点儿,又怕她掉在地上摔死,宠她,惯她,纵容她,不知道该怎麽才好? 
女人就是这么奇妙,你越是这样,她就越顺杆儿爬,骑在你脖子上拉屎 
日久天长,由爱成怕,稍不如意一声河东狮吼,堂堂七尺之躯,立刻矮了半截儿,魂飞魄散,跪地求饶。 
因此-- 
有人说。 
男人是泥做的。 
女人是水做的。 
泥碰到了水,会怎麽样呢? 
溶化、流失,毁灭於无形。 
不然-- 
千古以来为什麽都说--女人是祸水? 
而江湖武林中的女人,尤为可怕 
她们的可怕之处。 
不是在拳头上--而是枕头上。 
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通常麻烦总是跟著她们一块儿来,越是漂亮的女人,麻烦也就越多。 
果然-- 
陆小飘的麻烦来了。 
口口 口口 口口 
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秃鹰黑三儿的右手腕骨碎了,但是他有左手。 
自从上次少林慧果大师,武当玄玄子,洞庭七十二水寨总瓢把子闹海神龙水长东等找上门来之後,他就下定决心,重新练剑--左手剑。 
他不愿意拖累陆小飘,也不可能长期生活在他的保护之下。 
几年下来,他的左手剑较右腕骨未碎以前,更为凌厉,诡异,威猛,霸道,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