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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深山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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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高云淡,大雁南飞。
这正是金色的十月天气,立冬已过,凉风阵阵。鄂、豫交界的大别山中,重山峻岭,早已是落叶纷飞野草金黄,一片肃刹的初冬季节。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猎人卖完了猎物,买回一把米,从李家集转出来沿着一条蜿蜒山道,朝云雾深山走去。这个小猎人,生得虎目燕额,手脚轻快,眼角眉梢,莫不流露出他的机灵聪敏,乍一看,就知道是爬山越岭的好手。
李家集,离名关武胜关不远,座落在鸡公山下,是南来北往的一个交通要道,所以李家集虽然不大,只有一条青石板大街,却也有茶馆、酒楼、客栈和赌场,方便过往客人的吃住娱乐。鸡公山是大别山中的一处风景胜地,峰奇石怪,泉清林翠,云缭雾绕,山幽径曲,所以李家集每日过往的人不少。
小猎人离开李家集,走了二十里路左右,来到了一处较为开阔的草坡地,前方是一片稀疏树林,一条小道穿林而过,这时,已是夕阳西斜,晚霞殷红,山野无人之时,远处村落,已见炊烟飘起。小猎人凭自己特有的嗅觉,一下嗅出了树林中有一股血腥气时,他手搭凉棚往前面望了望,竟然看见两具尸体倒卧在林中的山道上,前面不远,又有两具尸体,心下悚然,不由回头一看,大概是刚才急于赶路回家,没有注意四周,这时才发现男女两具尸体,倒卧在身旁的丛草里。他心想:我的妈呀!怎么我今日这么倒霉!碰到了这么多死人的”。是谁杀死了他们?他吓得头也不敢去看了,暗道:我得赶快离开这杀人是非之地,不然,碰上了官府中的人,说我在这里抢劫杀人,不给拉去砍头吗?再说自己身上有一把猎刀,到时浑身是口也说不清楚。
小猎人不敢朝山道走,他听老一辈的人说过,一个人千万别从尸体上跨过,跨过了尸体会跳越来,会一把抱住自己的。于是他跑进稀疏的树林里,打算绕过这里,取路回家。谁知刚跑入树林不远,他脚下不知给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卟”的一声,扑倒在地,连挂在肩上的小口袋粮食也摔到一边去。心想:我怎么这般不小心给绊倒了?幸好这里是平地,要是在山上或山涧边,不给摔死了?
小猎人要爬起来,可是他的一只脚似乎给一样东西缠住了动不得,回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几乎晕了过去。抓住他的不是什么野草藤蔓荆棘,而是一只血淋淋的大手。这只大手又是从草丛里伸出来的,草丛里也躺着一个死人。
一个死了的人,竟会伸出一只手来抓住自己的脚,我可是没有从他身上跨过呵!小猎人平日虽然胆大,这时也不禁害怕了,他大叫道:“大叔,我没有从你身上跳过呵!你别抓住我,放我直,我以后会买纸钱、香烛来敬奉你,让你早登天的。”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草丛里传出来:“小兄弟,多谢了,我不要纸钱、香烛。”
“你、你、你想要什么?要,要,要我给你请和尚、道士来打醮?我,我,我没有那么多钱呵,我,我是个穷猎人。”
“小兄弟,我还没有死。”
小猎人不由又睁大了眼睛:“什么?你没有死?你揪住我干吗?我可没有杀害过你呵!”
“小兄弟,我求你一件事。”
“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求我什么事,是要我救你。大叔你就是不说,我也会救你的。大叔,你先放开了我,我再扶你走来,背你到镇里找郎中医治。”
“小兄弟,我受伤极重,恐怕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活不我。”
“不会的,李家集上那位郎中,医术极好,我们寨子里的人就是跌断了手脚他也能医得好。”
那人苦笑一下:“小兄弟,多谢你的好心。我知道自己时辰不多了,只要你答应为我办一件事,我死也暝目了。”
“大叔,你说吧,你要我办什么事?”
“给我带一块血布。”
“一块血布?”
“是!一块血布,在我怀中,你取出来以后,辛苦你到广州一趟,找武威镖局的冯总镖头,亲自将这块血布交给他,千万能交给别人,更不能对任何人说你有这么一块血布。”
“广州府在什么地方?远不远?”
“小兄弟,广州府在南海之滨,大概有几千里,你只要往南一直走,路上再问问人,就可以找到广州。”
小猎人为难了:“这么远,我怎么去呵!我这么大,连武胜关、信阳城也没有去过。”
“小兄弟,我知道太为难你了。但我已是一个快死的人,只有求你,你一定要答应我,不然,我死了也不能闭目,做鬼也缠住你。”
“不不!千万别缠住我,我,我,我答应你就是。”
那人宽慰地笑一下:“小兄弟,我霍某多谢你了,我怀中还有一些碎银,你拿去,可作路上之用。”
“大叔!我不用,一路上我打猎为生,不会饿死的。”
“小兄弟,你还是拿去的好,你不拿,别的人也会拿了去,我给了你,心里也好受一些。小兄弟,记住了,见到了冯总镖头后,告诉他,蓝美人在血布里。”
“蓝美人?什么蓝美人的?”
可是姓霍的已闭目而逝,再也不会回答了,抓住小猎人的手也放松了。小猎人怔了半晌,才慢慢爬起来,心想:他要求我做的事,我去不去做呢?我不去做,他会不会变成冤鬼来缠住我?做吗,广州有几千里路远,我要走多少天才走得完?但我已经答应过了,不去做,对得起他吗?算了,算我倒霉透了,什么方向不走,偏偏撞到这树林里来,又偏偏给他抓住了,不去做也不行。他真不明白,这个死人,什么不叫自己带,偏偏带一块血布?这血布很重要吗?还要送去千里迢迢的广州府。
小猎人又想起蓝美人在这血布中的这一句话。他感到茫然,怎么一个蓝美人会在血布里?蓝美人是件什么东西?是件宝物还是一个人?是人?不可能,人怎么会包在一块血布中的。看来恐怕是件很贵重的宝物,才求自己送到广州去的。我要看看这倒是个什么宝物。
小猎人在好奇心的指使下,迟疑了一会,便伸手向死者的怀里摸,果然摸出了一块不大的血布来。这块血布,好像是死者生前从自己的衣服上割下来的,他在暮色中看了看,哪里有什么蓝美人?什么也没有,布上只用血画了一些符号。小猎人有些失望:就是这么一块血布,叫自己送去广州什么镖局的?是不是自己摸错了,他怀中另外还有一块包着蓝美人的血布?
小猎人不放心,又伸手向死者的怀里掏,最后在死者的裤带上掏出了一个小布袋子,小布袋子也染有血,里面似乎装有一些硬物。他心里想:里面可能装的是蓝美人了。于是便打开来看宝物是宝物了,不过不是什么蓝美人,只是几块碎银两和十多个铜钱。小猎人又怔了一下,看来死者身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蓝美人宝物的,只是一块血布和一个钱包而已。
没办法,既然自己已答应了,只有将这块有符号的血布和钱包带去广州好了。”自己虽然是辛苦,也好过于心不安给冤魂缠身。再说父亲在生前也时时教自己,答应给人家做的事,一定要做,不可言而无信,要就莫答应。说什么人无信不立。谁叫自已害怕,急急忙忙答应了别人?
小猎人将血布、钱袋小心放入怀里,又拾起刚才给绊倒时扔在一边的小口袋粮食,正打算奔去,不禁回头再看看草丛里的死者,突然想到,我这么就走了,让他躺在这树林里,半夜里不给野兽叼了去?或者将他咬得不成人样?那不太残忍了?我还是做做好心,将他埋葬了才好。于是他又放下粮食,拔出猎刀,打算挖一个坑,埋葬了这位死去的大叔。
小猎人挖了一会儿,又想起在那一边山道上还有六具尸体。心想:我总不能埋了一个,就不埋葬他们吧?他们不同样也会给野兽叼了去?他们不怪我偏心么?算了,我既然做好事,就做到底,将他们都埋葬了,以免他们身葬兽腹,跑去阎王爷面前告我偏心。要埋葬这么多的死人,我不如去找一个大坑才行,这样挖,要挖到何时?
小猎人乘着苍茫的暮色四下寻找,想找一处低洼之地。果然不远,就有一个大坑,于是他将林中小道上的六具尸体,一具具扛到大坑中放下,当他扛起第六具尸体时,一下又发现不远处还有一个黑衣老者尸体,心想:怎么又多了一具尸体的?这树林到底死了多少人呵!没办法,既然已动手,也不多他一个。他扛完这边的六具尸体,又将林中求他办事的大叔扛到坑中,然后再去扛那老者。谁知去杠老者的尸体时,又发现了一具尸体卧在老者身边两三步的地方。小猎人一下又傻了眼,怎么我刚才没发现?莫不是我刚才没看清楚?不行,我得四下再看清楚,这树林里到底死了多少人。”
小猪人在尸首附近转了一下,没发现再有别的死人了,于是扛起老者的尸体,奔到坑边放下,再回头去找第九具尸体。谁知去搬动第九具尸体时,旁边又多了一个死尸。这一下,小猎人更傻了眼。刚才自己明明看清楚再没别的尸体了,怎么又多了一具?难道这具尸体是从地下跑出来的?而且这具尸体,跟自己刚才搬走的那老者的尸体一模一样,也是身穿黑袍的老者,总不会是我刚才心急没认清看清楚吧?只好先扛起这个老者的尸体,丢到坑里,奔回去再扛最后一具尸体。小猪人前前后后,一共搬了九个死人,已搬得差不多了,打算搬完最后一个自己坐下来歇歇,再搬土来埋葬他们。当小猎人跑回去要扛最后一个死人时,旁边又多出了一具尸体,这一下将小猎人吓坏了。我的天!怎么这些死人搬来搬去都搬不完的?别不是我撞上鬼了!他定眼在朦胧的暮色下看看,又是一位黑衣老者的尸体,与先前搬走的两位老者尸体一模一样。小猎人吓得软了下来,他不能不相信有鬼了,跪下叩头说:“老人家,老爷爷,我是诚心诚意埋葬你的,你别恐吓我,你老人家要是不愿意和他们葬在一起,我另外挖一个坑埋葬你好了!你别跑来跑去的。”
树林中飘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我当然不喜欢和他们葬在一起啦!”这声音似远似近,象在树林中传来,又象在他身边飘起。小猎人不由浑身上下起鸡皮疙塔。这的确是鬼在说话、因为他眼前的两具尸体,仍然直挺挺的,嘴巴动也没动,尤其这那位老者,嘴巴更没有动。他战战兢兢他说:“那,那,那我另外挖个坑埋葬你好了。老人家,你想我埋葬你在哪里?”
“我哪里也不想埋葬!”
“哪,哪就摆在这里?不怕野兽叼了你老人家吗?”
“浑小子!你以为我死了吗?”
“你,你,你没有死?”
“不错!我是死了,不过阎王爷不愿要我,又将我送了回来。你这浑小子将我扔到死人坑里,我不跑来跑去,不让你活埋了?”
小猎人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人死了,阎王爷会不要,又送了回来?世上有这样的怪事吗?既然送了回来,怎么又直挺挺仍躺在地上不动的?他是真的活了,还是鬼魂在说话?
小猎人不是武林中人,当然不知道武林人中的一些极为上乘的武功,如龟息法、腹语功等等。他要是武林中人,就一点也不会感到奇异了,他眼前的这位黑衣老者,显然是位绝顶的武林高手,会龟息法,也会腹语功,自然,他那悄然无声的轻功,恐怕是当今武林中数一数二的轻功了,不然,小猎人将他身体扛到坑中放下,转眼又会躺在原来的地方的?
小猎人仍惊疑地问:“你老人家真的是活过来了?”
“浑小子,人死了会说话吗?”
小猎人一想不错,一个人死了,怎么会说话呵!自己的父母死了,就是不会说话。便问:“你,你老人家既然活过来了,干,干吗不坐起来?”
“我走累了,睡一会不行么?浑小子,你快将我身边这一具尸体搬走葬了,别再来打扰我的睡觉。”
“是!是!”
小猎人真不知过这黑衣老者是鬼还是人,他既害怕又好奇,不敢再说话,扛起了老者身边的尸体连忙快跑,用自己的猎刀挖起大坑四周的泥土,将七具尸全埋葬好了,这时已累得他浑身是汗,手脚无力,坐在大坟边休息。
一弯新月,早已升上了天空,月光似水,将鸡公山的奇峪异石,洒泼得一片雪亮。小猎人依躺在一株树下略作体息。山间的寒风阵阵吹来,满山满岭,尽是“嗬嗬”的松涛声,小猎人一身大汗,给寒风吹干了,只觉浑身一股寒意,便站了起来,心想:那个死去又活过来趵黑衣老者观在怎样了?他仍睡在那里?不怕冷坏了么?别不会又死去了吧?
小猎人本想背上粮食袋子离开,但好奇心的驱使,又使他转到那一条山道看看。小猎人并不像黑衣老者所说的是个浑小子,他捕捉山鸡、野兔对,有过人的机灵,甚至山中残忍、凶恶、狡滑的豺狼,他也敢去猎取,也会为自己打算。但他到底是大山大岭中生长的人,有山里人敦厚、纯朴、以诚见人的一面,而且更没有在江湖上走动,不但州府大城没去过,就是连一些大市镇也设去过,不知道人心的险忍、奸诈和欺骗,他更不会去计算人和暗害人。小猎人去看黑衣老者,一方面是好奇;另一方面是关心。他看见黑衣老者仍直挺挺地躺在那里动也没动,暗想:这个老人是睡着了,还是死去了?或者他根本就是一个死人,刚才只不过是他的鬼魂说话?他忍不住走近去想看清楚。真的是具尸体,没听到人睡时发出的鼾声,连轻微的呼吸声也没有。不由说:“老人家,不是我不想埋葬你,是你的鬼魂叫我不要埋葬你,让你在这里躺着。老人家,你好好在这里安息吧,我走了,你的鬼魂千万别跟着我。”
小猎人向黑衣老者拜了几拜,在月下沿山问小道走去。他所住的地主,离这里还有十多里的路程,一路上还没人烟。这小猎人无疑是个大胆勇敢的青年。这与他生长的地方有关。他从小失去母亲,跟着父亲在深山打猎,经常在深山老林中风餐露宿,有时长达半个月没回家,一直在山里追踪野兽的行踪,岩洞、破庙、古寺、大树上,莫不住过,有时还在野兽出没的深谷大涧边升起一堆篝火,与父亲相依靠而眠,不但练成了他一身硬朗、结实的身体,也养成了他的勇敢、胆大异于常人的性格和一手捕猎的本事。没有弓箭,他可以用石块掷中飞跑的野兔,用一把短短的猎刀,可扑杀一只恶狼。在猎人中来说,他无疑是一个出色的猎人,一把猎刀在手,一般的壮汉三、五个近不了他的身,所以他敢一个人摸黑走山路。
今夜里他所碰到的情况,要是一般人,不给吓死也给吓昏了过去,他虽然吓了一大跳,也有一点害怕,但没有显得手忙脚乱,掉头就跑,还能埋葬死人,他害怕的只是无形的鬼魂,就是鬼魂真的要伤害他,他也会拼死一拼以求生存。绝不会白白等死的。
在他十四岁那年,父亲因劳累过度,有小病不肯找郎中,自已寻找山草药来医治,终于拖成重病,丢下他长辞人间,这两年来,他就一个人在山野里捕猎为生,更练成了他的勇敢和机灵。除了鬼神,他几乎什么也不害怕。当然杀人放火的事,他却是不会去做。
他走了五里路左右,以猎人应有的警惕,似乎发觉身后有什么野兽在悄悄跟踪,便暗暗拔出了猎刀防身。在一转弯的山角处。他突然身形一闪,藏身在一块岩石后,看看跟踪的是什么野兽。谁知一看,他后面的道路上根本没有任何野兽,反而是自己藏着的地方,有条人影站着,他急忙回头一看,又惊异了,站在自己身后的,竟然就是那位已死去的黑衣老人。黑衣老人反而不高兴他说:“浑小子,你这是干什么?怎么一闪身躲到这岩石背后来了?浑小子,你碰到什么了?”
小猎人怔了半晌,“你,你,你,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现在也不知道我是人呀,还是鬼的。”
“老人家,我没有得罪你老呵,你干吗缠住我?”
“浑小子,你还说没用罪我?”
“我,我几时得罪你了?”
“你干吗丢下我在树林里睡,自己一个人跑了?你起码在走时,也该叫醒我才是,万一我给野兽叼走了怎么办?”
小猎人又楞了半晌,心想:你是一个已死了的人,我怎么叫醒你呵?死人能叫得醒吗?叫得醒的,就不是死人了!他作揖道:“老人家,我承认得罪了你,请你老原谅。”
“咯!你这样还差不多。”
“你老愿原谅我了?”
“好吧!我原谅你就是。”
小猎人慌忙拜谢:“我聂十八多谢你老的大恩,请你老走吧,别跟着我了,明天我会多烧些纸钱给你享用。”
“浑小子,说什么?”
“我多烧些纸钱给你呀,要不,我明天到镇上买些金银锭烧给你。”
“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是死人吗?”
“你不是死了的人么?”
“谁说我死了?我不是说阎王爷不要我,又送我回来么?”
“那,那,那你是活人?”
“阎王爷送我回来,我不是活人又是什么人?”
小猎人聂十八简直不敢相信。你是活人?活人走法怎么没有响声的?活人会一转眼从坑里跑出来躺在原来的地方吗?这只有鬼才能做得到。小猎人本想再问:你不是鬼吗?他害怕这一问招来老者的恼怒,不敢说出来,只好问:“你真的是活人?”
“浑小子,别说浑话了!我跑了一天的路,又去了鬼门关一趟,肚子饿了,想跟你回家喂饱肚子,你不会连一口饭也不请我吃吧?”
聂十八心想:鬼还会吃饭?那真奇了!好!我就让你跟我回去,看看你怎么吃饭。再说,我家中供奉了一只大慈大悲的观音,任何恶鬼也不敢上门。到时,我看你怕不怕。便问:“你真的跟我回家吃饭?”
“我不吃扳,跟着你干吗?”
“老人家,我家中供有一尊观音,你见了不害怕吗?”
“我害怕观音干吗?”
聂十八又怔了一下,暗想:你这老鬼怎么不害怕观音菩萨的?听老一辈人说,任何恶鬼邪神,见了观音菩萨,没有不远远避开的,难道你比其他的恶鬼邪恶还凶恶得多?连观音菩萨也怕了你?不会的。观音菩萨法力无边,她一显灵,任何恶鬼邪神都给她收了去。你不怕,除非我家的观音菩萨不灵验了。
一想到观音菩萨的显灵,聂十八心里又十五十六。父亲供奉了观音菩萨一辈子,异常虔诚,不但自己,就是连父亲也没看见过观音菩萨显过一次灵,甚至连父亲病重时,观音也不显灵来救一下,枉费父亲白白烧了一辈子的香。要是这一次这老鬼上门了,观音菩萨再不显灵,我还供奉观音干什么?
黑衣老者问:“浑小子,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
聂十八定了定神:“好,好,我们走。老人家,你在路上不会害我吧?”
“我会害你吗?”
“哪,哪你不是害人的鬼了?”
“胡说八道!我要害你,不早害你了?还等到现在?浑小子,你是不是想害我?”
“不不!我怎敢害你老人家呵!”
“浑小子,你记住了,你要是存心想害我,我不但会剥了你的皮,更将你的心也挖了出来吃。”
聂十八不禁打了个冷颤。看来这恶老鬼惹不得,还是早一点请他吃饱饭,希望他快点离开自己的好。聂十八再也不敢说话,带着黑衣老者回家。
聂十八的家,就在鸡公山中离山泉瀑布不远的一个小山村里。这个小山村不大,只有七、八户人家,全都是靠打猎、砍柴为生,同时也在自己的家门口或屋旁种一些蔬菜。大约走了半个时辰,便到家了。聂十八指着一间孤零零的茅草小屋说:“老人家,那就是我的家了。”可是没听见黑衣老者回应,回头一看,哪里还有黑衣老者的身影?他心里又是愕异:他刚才还跟在我身后的,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莫不是我家的观音菩萨显灵了,吓得他不敢每跟着我?要是这样,我要好好供奉观音菩萨了,今后上路,最好也将观音菩萨带在身边,让一切恶鬼邪神不敢接近我。
聂十八又叫了几声,不见黑衣老者回应,只好独自打开柴门,推门进去,用铁镰打着火石,点燃火媒,将油灯点亮。
这真是山里人家,茅屋简陋,所有一切的家具,都是自己做的,而且也不多,制作更粗糙,只有一张桌子和四张矮凳,正面的是一张长方神台,供奉聂家历代祖先牌位,还有就是一尊木雕的观音。
聂十八点亮了灯,首先就是去望神台上的观音菩萨,感激她暗中显灵,使老鬼不敢上门纠缠自己。这一尊木雕观音高不到四寸,不知出自那一位民间艺人之手,雕刻得颇为生动,五官明显,面带笑客,手拈柳枝。这是一尊立像,看来年代已久,观音给香火熏得黑中发亮。看来聂十八家中最值钱的,就是这一尊木雕观音像了,不知是聂十八哪一代祖先传下来的。
聂十八正在凝神台上的观音时,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浑小子,你看什么?还不去煮饭?”
他回身一看,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这黑衣老者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显然不害怕神台上的观音菩萨!看来观音苔萨根本没显灵过,自己是白白高兴了。半晌,他才惊向:“你,你,你是怎么走进来的?”
“浑小子,你进来时,我不也进来了?”
“那,那,那我怎么不见你?”
“你推门时,我就进来了,你怎么见我?”
聂十八更加肯定这黑衣老者是一个鬼了,而且还是一个不怕观音之鬼,更加得罪不得。嚅嚅地说:“我,我,我现在就去煮,你,你,你老先坐一会。”
聂十八摸到厨房里升火,掏米煮饭,还切了一些腌肉,拌上辣椒,一块放在饭面上蒸。辣椒可以卸寒,一般深山里的人都喜欢食用。其实不用黑衣老者催,他也准备煮饭吃了,他一早吃过饭,便赶去李家集卖猎物,一直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加上又埋葬了那七个死人,已是又累又饿。他一边煮饭,一边看着灶口边的灶君神位,心想:连神台上的观音菩萨也起不了作用,恐怕你这个小小的灶君,早吓得不知跑去哪里了!
不一会,聂十八煮好了饭莱,端上桌面,恭恭敬敬地请黑衣老者用饭,心想:你是一个鬼,我看看你是怎么吃饭的。听人们说,鬼是不会吃所的,只闻闻饭气、菜气就行了,最后还是人将这些饭菜吃掉。
可是,坐在他对面的黑衣老者,不但捧起了饭碗,还大口大口扒饭夹菜吃。
聂十八心里又惊疑了,难道他不是鬼?真的是一个死了又返生的活人?世上真的有这么奇异的事么?怪不得他不害怕观音菩萨了。可是一个活人,怎么会忽然不见。忽然又出现的?睡觉时还没有气息?莫非他是神仙?神仙也会肚饿么?聂十八对眼前的黑衣老者,一时弄不清楚他是人是鬼还是神仙。
但在灯光之下,看清楚了他的面容,是一位清瘦的白眉白发白须老人,双目如冷电,神态严厉,叫人见了有点害怕。
聂十八一边吃饭一边了试探地向:“老人家,你真的从阎王爷那里回来了?”
“我不回来,能坐在这里吃饭吗?”
“你见过阁王爷了?”
“见过!”
“他是什么样的?”
“没什么,跟人差不多,有鼻子,眼睛和嘴巴。”
“他怎么送你老人家回来了?”
“他害怕我会扭下他的脑袋,拆了他的阎王殿,将所有的冤魂枉死鬼全都放了出来。”
聂十八又吓用不敢说话了。这个老者怎么这般的凶恶呵,连阁王殿也敢拆了?不怕阎王爷打他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翻生吗?难道阎王爷也跟人一样,欺善怕恶?
黑衣老者却问他了:“浑小子,你问这些干什么?”
“我,我,我没干什么,只是好奇,想知道阎王爷是怎么送你老人家回来的。”
“现在你知道了?”
“我知道了!”
“你想不想去见见阎王爷?”
“不,不,我不想去,你也别拉我去。”
聂十八心想:我去了还能回来吗?
黑衣老者吃完了饭,聂十八问:“你老吃饱了?要不要我再给你添一碗?”
“不用了!”
“那,那,那我给你倒碗水来。”
“你别忙了,我现在有话问你。”
“哦?老人家,你有什么话问我?”聂十八心里嘀咕起来,你不会是在我家里住着不走吧?”
黑衣者者看了他一眼:“浑小子,你是不是要给那姓贺的镖师带一样东西去广州?““是!我想明天就动身了。”聂十八说这话的意思十分明显,意思说,你老别缠住我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同时想:你总不会跟着我去广州吧?
“浑小子,你过去认识这贺镖师?”
“不认识。”
“哪你干吗给他带东西去广州?”
“老人家,没办法,因为我答应了他才眠目死去,不然,他死不瞑目,而且还会变成鬼来缠着我的。”
“所以你害怕了,才答应他?”
“浑小子,你别听他吓唬你,人死如灯灭,这世上根本没有鬼。”
“什么!?没有鬼?哪,哪,哪你老怎么见到了阎王?阎王可是管鬼的皇帝呵!”
“浑小子,你以为我真的死了吗?”
“你没死?”
“你看我精神很好,浑身上下没口处刀伤,也没流血,像死过的人吗?”
聂十八一想也是,在树林里死的人,有的给人砍开了半边身子,有的给刺中了胸膛,一个个浑身是血,这老者身上没有一处伤,又没有病,怎么会死呵!问:“哪,哪,哪你怎么说见到了阎王的?”
“浑小子,我是故意吓唬你,看看你有没有胆子。想不到你这浑小子的胆子却顶大的。”
聂十八叫了起来:“哪你老干吗要吓唬我?我胆小一点,不给你吓死了?”
“吓死了活该,一个贪生怕死的人,留在这世上也没有什么作用,累人累己。”
聂十八又怔住了,这是什么道理?吓死了人还有理呀!
黑衣老者一笑说:“浑小子,你没有死呵!”
半响,聂十八问:“那么你没有见过阎王爷了?”
“这世上也没有阎王,我怎么见到了?”
“什么?没有阎王爷?”
“不错!不但没有阎王,就是你神台上的观音也没有。”
黑衣老者这一说,更弄得聂十八张大了口,睁大了眼睛,他破天荒听到有人敢亵渎神灵的,不怕观音恼怒起来,降灾祸么?要是父亲在生,听到这句话,准会将老者轰出去的。
“黑衣老者又问:“浑小子,你看见过观音了?”
“我,我没有。观音这么容易让人看见吗?”
“你没看见怎么知道有观音了?浑小子,你是不是听到寺里的和尚们说的?”
“是!是灵华寺里的大师们说的。不单是大师们说,村上的人,都这么说。”
“山村妇孺们说,是受了别人的骗;寺里的光头和尚们说,他们不是胡说八道,就是自欺欺人,浑小子,别去听这些胡说八道的东西,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都是人编出来的。”
“他们干吗要胡说八道?”
“要不,有人去烧香拜神、施舍香油钱吗?有银两去建造那么大的庙宇供和尚们住吗?浑小子,你看看你一家辛苦了多少年,仍住这么一间破烂简陋的茅屋,而那些和尚、道士们的寺观庙宇,就是他们的柴房,也比你这浑小子住的茅屋好上十倍。”
聂十八不出声,他对黑衣老者的话是半信半疑。黑衣老者又问:“浑小子,世上根本没有鬼,更不会缠人,你还去不去广州?”
聂十八想了一下,说:“去!”
“什么?你还去?”
“老人家,我父亲生前教我,做人要讲信用,答应了人家的事,就应该去做,千万别言而无信,何况那位大叔临死时求我,我答应了而不去做,心里安乐吗?”
黑衣老者以奇异的目光打量了聂十八一下,暗暗点头赞许,间:“从这里去岭南广州,有几千里,你不怕辛苦?”
“我不怕辛苦,有辛苦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谁叫我答应了他的?”
“好,好,浑小子,这是你自找的辛苦,今后可怨不得别人。”
“我怨别人干吗?”
“浑小子,那你今后在路上小心了,我走了!”
黑衣老者说完,身形一闪,便已消失,连灯火也没有摇晃一下。聂十八却感到茫然,惊讶,怎么这黑衣老者一下又不见了?难道我今夜里碰到的不是鬼?而是一位试探我的神仙了他要是神仙,干吗说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和神仙的?
聂十八一直是过着山里人简单、古朴的生活,除了在捕捉到猪物时的高兴和与野兽搏斗的惊险外,可以说他的生活一直是平静无波,与人相处是和平友善,可是他自从碰到树林中的死尸和给一个垂死的人抓住了脚以后,便见到了一连串不可思议的事情来。一块血布,蓝美人,还有这不知是人是鬼还是神仙的黑衣老人,这一切,立即打乱了他的平静生活。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咬咬自己的手指头,感到疼痈,显然不是做梦,是实实在在的事。
聂十八想不通这些事,便干脆不去想了,这时已临近天亮,便息灯蒙头而睡。他一睡,便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看见昨夜吃完饭菜的碗碟筷仍摆在桌面上没有收拾,昨夜他和黑衣老者相处的情景又一一涌上了眼前。他跑进厨房用冷水洗洗面,使自己清醒过来,然后又屋前屋后巡视一遍,没有发现黑衣老者的踪影。显然黑衣老者昨夜里就真的走了,没有再回来过。黑衣老者没有走时,聂十八十分希望他早一点走,别来缠着自己,他对黑衣老者是从心里感到害怕,不管黑衣老者是人是鬼还是神仙,都希望别来缠住自己他心里肯定,这黑衣老背决不是一般人,一般人敢能去扭下阎王爷的脑袋,拆阎王殿吗?敢说这世上没有观音菩萨吗?
可是黑衣老者走了以后,聂十八心里又想再见见这个黑衣老者了,感到这个黑衣老者所说的话,是自己闻所未闻的,更想看看他忽然消失,忽然又现的行动在白天会是怎样,看看他到底是人还是鬼。
聂十八没有找到黑衣老者的踪影,心头有点恍然若失,于是便打点行装,准备实现自己的诺言,去广州一趟,完成贺镖师临死时求自己所办的口。他像平常入深山打猎一样,带上了弓箭、猎刀和一些必需用的日常生活用品,头戴露髻信阳斗笠,脚穿碌耳草鞋,一身猎人装束,与村人说了一句:“这次出门,恐怕有段日子才能回来。”便告别了小山村,离开自己土生土长的鸡公山,踏上千里漫长的征途,走入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天地。他知道从李家集往北走是信阳城,往南下过武胜关,便是湖广的应山县,除此之外,他什么也不知道了。但他从父亲口中得到这么一个经验:路是在鼻子下面,只要多向人打听请教,没有什么不可到的地方。
聂十八过了武胜关,已过午时,红日已偏西,武胜关是群峰峻岭中的一处险要的关口,无论从鄂入豫,或由豫下鄂,都必需通过武胜关,是南来北往的一处咽喉要地,战乱兴起时,它更成了兵家必争之地。
聂十八第一次看见这么一个雄险的大关,一过武胜关,也是湖广隋州应山县的境地,只见群峰连绵,山岭重迭,一条驿道,在群峰峻岭中左右盘旋、起伏,时隐时现,一直伸展到白云深处。聂十八沿着驿道走了一个多时辰,沿途极少碰到车马和行人,心想:怎么这条大道,没有什么人走的?这时,夕阳早已西坠,暮色降临大地,远处的山峰,已变得朦胧起来。要是在鸡公山,聂十八完全可以趁月色赶路,他熟悉那一带的地形和小道。现在,可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敢贸然在月下赶路了,得找一个住宿的地方才好。放眼四望,见不远有处村落,便急忙飞步赶去。
这是驿道上一处小市集,名为东篁店,也像李家集一样不大,只有一条街,有饭店,也有客栈,聂十八走进东篁店,可街道上竟然没有一个行人,家家户户闭门掩户,连鸡犬之声也不听闻,仿佛走进了一座无人的市集,心下奇了,这是怎么回事?突然,从小巷中窜出两条蓝衣劲装汉子,手持明晃晃扑刀,喝着:“不准动!”
聂十八吓了一大跳,心想:别不是我碰上打家劫寨的大贼了?怪不得这市集没有人哩!问:“你,你,你们是什么人?”
一个汉子“哼”了一声:“我们正想问你是什么人哩!”
“我,我是一个猎人。”
“猎人?那你跑来这里于吗?”
“我是路过这里找住的地方。”
两个蓝衣汉子上下打量了聂十八好一会,其中一个说:“看来他的确是一个猎人。”另一个说:“老弟,你在江湖上走动不多,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心险恶,鬼魁伎俩,你敢保证他不是贼人的探子,特意打扮成猎人。”
聂十八叫起来:“我怎么是贼人的探子?”
“少废话,跟我们走!”
“你、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这就要看你老实不老实了!走!”
聂十八不知道眼前的两个人是什么人,但肯定不是什么大贼的。因为贼人不会说自己是贼人的探子,既然不是贼,人就不怕人,我跟他们走又有何妨?”
聂十八顺从地随他们走,来到一个叫云来客栈的大门前,两个汉子将他推了进去,一个守卫的汉子看了看聂十八一眼问:“两位师兄,抓到一个什么人?”
“一个打扮成猎人的小贼。”
聂十八又叫起来:“我怎么是小贼了?你们别误会。”
“走!你见到了我们少镖头再说好了。”
聂十八心想:怎么这伙人这般不讲道理的?是官府中的一个官儿?可是他们又不是官兵的打扮,难道是县里的巡捕?他们是来这里捉贼的?
聂十八给带进一间大房间,房间中央坐着一位神态威严的大姑娘,她身后还站立着两位佩剑的少女,聂十八一下又傻了眼,这么一个大姑娘就是少镖头吗?是官府中的巡捕?
一个汉子说:“少镖头,我们在镇口抓住了这个行迹可疑的人。”
一进门,威严的大姑娘早已在灯下逼视打量着聂十八了,她点点头:“请两位师兄继续在外面守,这个人交给我好了。”
“是!少镖头。”
两个蓝衣汉子退了出外,聂十八又是第一次给姑娘们这样目光灼灼地望着,弄得他急忙低下头,不敢去看她们,心想:怎么她们不怕丑,有这么看男人的吗?
大姑娘在喝问他:“说!你是什么人?”
“我是不说我是山里的猎人吗?”
“你家在这附近?哪条山寨中的人?”
“我不住在附近,我要是住在附近,的这么夜跑到这市集上干吗?”
“家住在哪里?”
“武胜关那边的鸡公山上。”
“你跑到这里干吗?”
聂十八本想说受人所托,要去广州一趟,跟着他想到了树林里死了的七个人,万一这个大姑娘追问起来,不疑心是我杀的?这可说不得,便说:“我四处找猎,不能来这里吗?”
“哼!打猎不在深山,却在夜里摸到市集来?你打的是什么猎?”
大姑娘身后的一位少女说:“这市集上有猎可打吗?看来你不是来打猎物,而是来打金银财物的。”
威严的大姑娘厉喝一声:“说!你到底是哪一条路的耳目,来这里探听虚实?”
聂十八急了:“我明明是个猎人,你们怎么这样胡乱冤枉人的?”
“看来你这个小贼,不给你一点厉害,你是不愿说出来。小玲!给我上去教训你这小贼一下。”
“好的,大小姐。”
身后一位绿衣少女提剑走过来,用剑在聂十八的眼晃了晃,含笑问:“小贼!你是要我割你的耳朵呀还是割鼻子,才肯说出来?”
聂十八睁大了眼睛:“你别乱来!”
“那你肯说了?”
“你叫我说什么?”
“你是哪一路贼人派来这里打探我们虚实的?”
“我来这里投店住宿,打听你们虚实干吗?再说,我不知道虚实是什么人。”
“小贼,你蛮会狡辩的。”
“我说的是老实话,怎么狡辩了?”
“你信不信我先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割下了我的舌头,我还会说话吗?”
“当然不会说话,更不会狡辩啦。”
威严的大姑娘说:“小玲,别跟他多废话,先在他验上划上一剑,叫人知道痛苦。”
聂十八叫起来:“在脸上划了一剑,当然痛苦啦!哪有不痛苦的?而且还会流血呢。要不你给我划一下,看痛不痛?”
大小姐和两位少女听了聂十八这种近乎天真的话,也忍俊不禁笑起来,这时,一个年近五十的老者走了进来说:“少镖头,看来这小哥不是贼人的耳目,而且也不是武林中人,的确是位猎人,将他放了吧。”
身为少镖头的大小姐站起来施礼说:“史大叔,请坐!”
史大叔坐下后对聂十八说:“小哥,委屈你了!请坐!”
聂十八松了一口气说:“多谢老伯。”
“大小姐问史大叔:“大叔,你怎知他不是小贼了?”
史大叔一笑说:“少镖头,这小哥一身凡尘仆仆,说话全无半点江湖人的口吻,而且一脸无邪,不但是位深山猎人,也是位未经世面的小伙子,请少镖头别为难他了。”
“大叔既然这样说,那就放了他吧。”
聂十八一颗心放了下来,朝史大叔和大小姐作揖说:“多谢大伯和大小姐,那我走了。”
史大叔问:“小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找住的地方呀!”
“这集上已无人,你去哪里找地方住?”
“怎么这集上会无人的?”
“小哥,你还不知道?有几股贼人要来洗劫这小镇子?”
聂十八大吃一惊:“有几股贼人要来洗劫这镇子?”
史大叔微笑:“要不,这镇子上的人,怎么会全都走光了?”
聂十八一顿怔住了,心想:怪不得我一路走来没贝到人的,原来来了大贼,也怪不得他们将我当贼抓起来了。我怎么一出门就不吉利,碰上了这等倒霉的事?
史大叔又说:“小哥,你这时出去,别说找不到住的地方,万一碰上了贼人,不怕他们将你砍杀了?”
“那,那,那我怎么办?”
绿衣少女小玲说:“你想不让人将你的脑袋砍下来,就得求我们啦!”
“求你们?你们不怕大贼?”
小玲不屑地说:“什么大贼,一群乌合之众,就是他们有一二百人,我家的小姐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聂十八困惑地望着她们。他从小就听到父亲和村中的叔伯们说,兵同贼差不多,贼过如网,兵过如梳。贼人抢村劫寨,往往只抢了一些有钱的人家,就匆匆忙忙离去;大兵一来,几乎什么都抢,像梳子梳过一般,洗劫得干干净净,一无所余,而且往往是贼过才兴兵,使百姓遭受双重的洗劫,所以山里的人,一般不怕贼人,反而更害怕官兵,聂十八以为他们是官府中的巡捕和捕快,所以才急着离开他们,以免惹祸上身。说不定这镇上所有的人既怕贼人,也怕官兵,因此全跑光了。聂十八哪里想到,他碰上的人,根本不是什么官家的巡捕和捕快,而是长沙雄风镖局的少镖头和四位镖师以及十多个趟子手。他们从长沙护着一批镖到河南开封府,路过这东篁店小镇,黄昏时进入小镇,见家家闭户,户户无人,仿佛踏入了一座死镇。江湖经验异常丰富的史大叔一看,便心知有异。找到了镇上一两个没有走掉的人一打听,才知道有几股不明来历的贼人要来洗劫这一带村寨,而且也打听到昨天从岭南北上的武威镖局,也路过这小镇,见镇中无人,慌忙上路,谁知一过武胜关,在鸡公山中便出了事。
富于江湖经验的老镖师史大叔一听,便敏感到这是贼人的圈套,目的是逼武威镖局的人不敢在这小镇上停留,洗劫小镇是假,在险道劫镖才是目的,别说这时已黄昏,就是正午,也不能赶路了,得在小镇上住下来,明天再上路,用一天的时间赶到武胜关再住下,就不怕遭到贼人的抢劫了。因为武胜关驻有官兵,是巡检司的所在地。再在白天从武胜关穿过鸡公山下,直达信阳城,那担的风险更小。武成镖局之所以出事,恐怕是以为离开了小镇,就避开了贼人,过了武胜关,就以为没有事了,可以继续赶路,在李家集住下来。谁知刚好就落在贼人事先设好的圈套中。
史大叔马上和少镖头余赛凤说:“不管怎样,今晚就在这镇上住下,就算有贼人来,我们也有险可守,不像在旷野地方,易遭贼人袭击。”
余赛凤说:“大叔,你抓主意好了,我是第一次押镖,一切看大叔啦!”
余赛凤是武当派的弟子,太极两仪剑深得武当掌门人白鹤道长的精髓,是武当派中的高手之一。她下山不久,就击败了不少的武林高手,在江湖上有奇魂凤之称,是长沙雄风镖局余总镖头的长女,余总镖头以金刀而扬威江湖,走南闯北,没失过一次镖,开创了雄风镖局的事业。他所聘请的镖师,一个个都在江湖颇有名气和地位,和有一门绝技独步武林,金刀余更有五位弟子,个个都是使刀的好手,也成了雄风镖局的镖师。
史大叔是雄风镖局中资历最老的一位镖师,可以说他与余总镖头共同创立了这个镖局,余总镖头视他为亲兄弟,他的一条钢鞭,不知击败了多少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江湖上有活尉迟之称。他阅世深,见识多、人面广,黑、白两道上,都有他的一些朋友。这一次,雄风镖局保了一批贵重的镖到开封,虽然是由少镖头余赛凤率队,其实是以他为主,余赛凤所以要押这一趟镖,主要是想在江湖上走动,跟史大叔学一些本领,何况她还是武当派的弟子,由她出面,武林中人怎要卖面?就是想下手,也不能不忌畏武当派。
这一批保镖,颇为贵重,有余赛凤和史大叔护送,余总镖头放心了,一个剑法上乘;一个机警老练。他们来到了东篁店云来客栈,破门而入住下,同时派了人员,在两条镇口上望风,想不到却接来了聂十八……
聂十八听到绿衣少女这么大口气,一二百个贼人居然不放在眼里,大为惊讶,不由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绿衣少女反问:“你看我们是什么人?”
“你们是官府中的人吧?”
“我们怎么是官府中的人了?”
聂十八又是愕然:“你们不是?”
“我们不是官府的人,你就不求我们吗?”
史大叔说:“小哥,我们不是官府中的人,是在江湖走镖为生的。”
聂十八又是愕然:“走镖为生?这是什么行当?”
绿衣少女说:“走镖你也不懂?就是保护人家的财产货物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去。我们连大批的货物都敢保,还不能保护你吗了?”
聂十八“哦”了一声:“怪不得你们不怕大贼了,我还以为你们是官府中的人呢。”
“什么?官府中人就怕大贼了?”
聂十八不好意思地说:“因为我听村中的父老们说,官兵最怕贼人的,往往他们是贼过才兴兵。”
史大叔问:“小哥,你一直是在山里打猎,从没在江湖上走动过?”
“没有呵,江湖是什么地方了?”金赛风和两位少女一听,不禁哑然失笑,连“江湖”二字也不懂,的确是大山里的山包子,两位师兄怎么将他当小贼捉起来的?还是史大叔看得准,一下就看出来。史大叔问:“小哥,你打猎为生,身带弓箭,箭法射得准不准?”
“不准,我能捕到野兔和獐子吗?”
“那么小哥的箭法是很准的了,不知能不能露两手让我们看看?”
“这里没有野物,也没飞鸟,我怎么射?”
“小哥,那还不易?我将一只茶杯掷出窗外,不知小哥,能不能射中?”
“好!我试试。”聂十八取下了弓,搭上一支箭,“大伯,你掷茶杯吧。”“小哥,你准备了!”
史大叔手腕劲颇强,一只白色的茶杯掷出窗外,飞向夜空,宛如流星似的。聂十八“彭”的一声,箭更似流星射出,只听见“当”的一声,飞杯给箭击中,碎成数片,跌落地面。余赛凤和跟前两位少女一齐惊讶起来,想不到这个小猎人,箭法竟然这么准,大出她们意料之外了。史大叔赞了一句:“小哥,真是神箭!”
聂十八问:“大伯,这下你相信我是猎人了吧?”
史大叔愣了愣,一下知道聂十八误会了自己的用意,笑着说:“小哥,别误会!我怎么不相信你是猎人的?刚才我是想看看你的箭法,别无他意。”
绿衣少女冲着他说:“要是大叔不相信你是猎人,会叫我们放了你吗?说不定我一剑早将你的耳朵鼻子削了下来。”
余赛凤连忙轻喝:“小玲,不得对人无礼!还不请小哥坐?”
小玲伸了伸舌头,对聂十八笑着说:“小哥,你请坐呀!”
“不,不!我站着就行了!”
刚才史大叔请他坐时,聂十八一直不敢就坐,站着对话,现在少女又请他坐下,便连忙推辞不用了。
余赛风虽然为人刁蛮,有时不讲道理,但她到底是名门正派的弟子,对有一技之长的人十分敬重,含笑问:“小哥!是不是你仍怪我们刚才对你不礼貌的行动?”
“不,不!我在贼人们要来之前,突然闯了进来,怪不得你们的。”
“既然这样,小哥怎不坐下?”
“那.那我多谢小姐了。”
另一位绿衣少女给他奉上一杯茶:“小哥,请用茶。”
聂十八又慌忙站起来,显得有点手忙脚乱,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的确,聂十八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人向自己敬过茶的,他口渴了,不是在山溪边饮水,就是向一些人家讨一碗水喝,人家往往叫他自己往井里打水喝,哪有人向自己敬茶的?何况奉茶的还是一位好看的少女。
余赛凤又说:“小哥练得一手的好箭法,不知还练过哪一门的武功?”
“武功?什么武功呵?”
“就是与人交锋、搏杀的刀法和剑法等等的?小哥没练过?”
“没有,我除了会射箭、掷石头、挥动木棍,什么也没有练过,我又不想去当兵打仗,练刀法剑法干吗?”
“小哥在深山大野之中打猎,万一碰上了歹徒、贼盗,没有一技防身,不危险?”
“在深山大野老林中,我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哦?碰上了贼人也不会有危险?”
“我不会碰上他们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还没有走近我,我就发觉了他们,早已躲藏得远远的,深山中野草树木那么多,随便那一处都可以藏人的。”
“在平地上碰上了怎么办?”
“我可以跑呀!”
绿衣少女小玲问:“你跑得很快吗?”
“不错,我跑得很快的,有时我跑得比免子还快。”
余赛凤等人不禁笑起来。蓦然,一支红色的信号在夜空升起,史大叔一见,说:“不好!贼人们来了!”
余赛风皱皱眉:“好!我去会会他们!”
史大叔说:“少镖头,你先别出面,由我来和他们打下招呼,要是能免了这场交手,我们花些银两也值得。”“他们要是不答应呢?”
“要是这样,只有和他们在刀剑上讲道理了!”
“好!大叔,那你快去。”跟着余赛凤对另一位绿衣少女说,“小屏,去通知大家准备,看好镖车房,没事,千万不可离开。”小屏应声而去,史大叔也走了出去。这时,一位蓝衣劲装汉子奔了进来,聂十八一看,正是在镇口将自己带来这客栈的人。余赛凤问:“王师兄,出什么事了?”“少镖头,贼人们来的不少,有一百多人,将镇子四周都包围起来了,”余珠凤一双凤目,射出了一股杀意,咬着牙说:“要是他们不识趣的,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王师兄,叫外面的人退回客栈来,没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手。”
“是!”姓王的汉子转身而去。
余赛凤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聂十八,问:“小哥!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该怎么办?”
小玲说:“跟我们一起杀贼呀!”
聂十八慌忙摇手说:“我,我不行。”
“你箭射得那么准,干吗不行?
“你要我用来杀人?”
“你以为这里有野兽让你射杀吗?”
“不!不!我父亲叮嘱过我,猎人的箭,只可以用来杀野兽,不可伤人。”
余赛凤不由皱着眉:“小哥,那你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吧!别叫贼人杀了你。”
“你,你们不躲么?”
小玲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没有你这么胆小,贪生怕死。”
这一下,真正的伤害了一个勇敢猎人的自尊,激起了聂十八的傲气,尤其是小玲那一对轻视的目光,比鞭打他更感到难受,他一下跳了起来:“谁胆小如鼠、贪生怕死了?”
“好呀!你不贪生怕死,那跟我们一块杀贼呀!”
余赛凤说:“小玲,别逼人家。小哥不会武功,怎能和我们一块杀贼?你这不是叫他白白去送死吗?”小玲说:“小姐,我没有逼他呵!我只是要他远远用箭杀贼,别让贼人杀了进来。”
这时,客栈外火光四起。史大叔正在客栈的大门口与贼人们说话了。史大叔不愧是位老江湖,他抱拳拱手说:“各位英雄、好汉,在下史某有礼了!要是过去敝镖局有什么得罪和不周到的地方,请各位原谅,以后史某必带礼,亲自投贴拜访,登门负荆请罪。”
聂十八听了感到愕异,他们不是一伙贼人么?怎么是英雄好汉了?史大叔又有什么得罪他们了?他从窗口往外面望去,只见在火光中,十多个彪悍的大汉,站在客栈大门口空矿的平地上,其中一位蒙面的身穿紧身衣扣锦衣的大汉,拱手还礼说:“史镖师别客气,在下和众弟兄们突然冒昧前来,有什么惊恐之处,请史镖师恕罪,”
“英雄客气了!敝镖局一向能在江湖上立足,全靠各地英雄豪杰们赏面关照,才讨得一口饭吃。今晚里敝镖局借贵地一宿,明日借路经过,请各位高抬贵手,放过史某。今后各位有什么不便之处,敝镖局和史某将全力以赴,以报答各位今夜里关照之恩。”
聂十八听了更茫然不解,这里不是官府管治的小镇吗?来往的道路不是官道的吗?怎么是这一伙什么英雄好汉的地方了?要向他们借地借路的?
一个镖局,之所以能在江湖上立足,能够走南闯北护镖畅通无阻,除了开镖局的人武功极好之外,更需要背后有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个强有力的靠山,不是武林中极有声望的门派,便是官府中一些有权势的人物,才令各处黑道上的人不敢轻易冒犯。不然,就算你接到了镖,那一派的高手们必然上门寻仇,或者端掉了你的老巢,结果是连性命也丢掉。要是靠山是官府有势力的人,更会派大兵来围剿,四处悬榜通缉,就令你更无法容身。当然,这对人数不多、独来独往、行踪飘忽的江洋大盗来说,不会起多大的作用。所以开镖局的人,都善于与各方面的人物搞好关系,尤其是各地有势力的豪强和各处有名气的黑道上人物,更要搞好关系,逢年过节,都派人到各处送礼,所赚来的一些财富,分发给他们,求得路上的平安。有时这些大盗来到了镖局所在地,镖局不但热情接待,更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不然,就算镖头的武功再好,靠山再大,也难以在江湖上保镖。
因此,镖局往往与一些大盗们有来往,互为利用,互相保护。在他们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江湖义气。长沙雄风镖局创立以来.从没失过一次镖,能畅通无阻,就是能与各处的黑道人物建立了这种微妙的关系,每年都花了一批财富去孝敬这些黑道上的人物。从而使镖局越开越旺,在各处大府都建立了自己的分局,并且与其他各地的镖局也有联络,互为转镖。一些地方的小镖局,也被它吞并过去。
聂十八怎知道这些微妙关系?所以一些名门正派,不容许自己的弟子开镖局,靠保镖为生,就是这个原因,以免自己的弟子与黑道上的人混在一起,变得黑白不分,是非不明,有损本门派的声誉。
当然,作为镖局之主的总镖头,自己没有一定的上乘武功,手下没有一批武林高手,身后没有一定的靠山,黑道上的人物也根本不卖帐。
当这伙贼人出现在云来客栈时,史大叔就心下暗暗嘀咕:这一路上的豪杰,不论水上、陆上,如洞庭湖君山的丐帮、长沙双蚁、桐柏三雄、随州大洪山的肖家寨、驻马店天中山蒋氏五虎等等,每逢过年过节,都送了礼物的,绝对不会向镖局下手,这又是哪一处来的强人?是否会是最新出道的初贼,不闻长风镖局之名,竟敢来劫我们的镖了?史大叔与贼人打招呼时,注意到为首的贼人蒙了面,心里便有几分明白,这可能是最近出道的贼人,不想将真面目让自己看见,极想显示一下他的实力,让镖局逢年过节,得备上他们的礼品,作为初次打交道,镖局的人是不方便问对方是哪一处山头人的。否则会使对方产生误会,以为镖局以后会找他们算帐,就会爆发一场血腥格斗,所以史大叔以话套话,试得对方今夜来的甩意。只要不是存心来劫镖,其他的都好说话。这是聂十八怎么也不明白的。
那蒙面锦衣汉子说:“报答我们不敢望,史镖师,我们今夜来的意思……”史大叔忙说:“知道!知道各大概是手头有些不方便,在下特意准备一百多两银子孝敬各位,望各位暂时笑纳,今后逢年过节,自有一份厚礼奉上。”
聂十八简直不敢相信,一百多两银子就这么白白送给了这一群明火持刀的英雄好汉?一百多两银子,足足够自己村子所有的人两三年的吃用了,而且逢年过节还有礼送的?
余赛风也是第一次见到史大叔与贼人打交道,心想怪不得父亲逢年过节,派出不少人带了一批批礼物和银子四处打点,这么开镖局光彩吗?那不助长贼人的气焰,变得与贼为伍了?那人间还有什么正义可言?
其实这也是史大叔在江湖上混,没有办法的办法。除非别在江湖上开设镖局,黑、白两道上都要买通关系,不然寸步能行。正是人们所说的破财挡灾,江湖上赚来的钱江湖上用,你过得去,我也过得去。
蒙面锦衣人哈哈一笑:“史镖师,别误会了在下等人的来意,在下弟兄们不是来乞讨银两的。”
史大叔微微一怔,说:“各位不会是嫌少吧?这个好商量,史某斗胆再多添五十两,不会叫各位白来一趟。”
“史镖师,你尽可以放心,我们对贵局所保的这一批镖,绝没有下手的意思。”
史大叔愕然了:“哦?各位的意思……”史大叔心想:不会来寻仇的吧?
“不知道各位要向史某借什么东西?”
“蓝美人!”
这下,不但史大叔愕然,余赛风愕然,聂十八听了更愕异?蓝美人?难道是那位贺大叔临死时托自己带的一块血布上所说的蓝美人吗?蓝美人怎么在这里了?不是在血布中吗?再说。蓝美人究竟是一个美人呀,还是一件贵重的宝物?聂十八不由疑神听下去了。
史大叔愕然:“蓝美人!”
“不错,在下是为蓝美人来,绝不是为贵局所走的这一趟镖。”
“英雄请原谅,在我们这次所护的镖当中,没有蓝美人这么一个人。”蒙面锦衣人一声冷笑:“史镖师,别给在下装傻了!蓝美人是世上一件稀有的宝物,并不是一位女子。这事在江湖上人人皆知,以史镖师的身份,难道不知?”
“史某实不知道。”
“好!在下不管你知也好,不知也好,只想向史镖师借来用用,以后再原物奉还,我想史镖师不会不给面子吧?”
“史某的确没有这么一件宝物,有,借给各位看又何妨?”
“史镖师是不愿意借了”
“我史某要怎么说,各位才相信?”
“史镖师,你能不能将所有镖车上的箱子全部打开了让在下看看。”
要镖局将所有保护的箱子全部打开来,这不啻是对镖局一个极大的侮辱和轻视,这是保镖的人怎么也不能容忍的。别说箱子上有事主贴上的封条和上好的锁,就是没有,也不能让人打开,不然,所得的镖交到接货人手中,令接货人生疑,更有损镖局的名誉,史大叔一股怒火一下涌了上来,这简直是欺人太甚了,对方根本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但史大叔转而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极力将怒火压了下来,说:“阁下这样要求,有坏镖局的规矩,恕史某不能答应。”
“在下也知道镖局的规矩,但请史镖师放心,在下手下弟兄能人不少,有会开锁的,有善于揭下封条文原封不动贴上去的,打开看过之后,与原来一样,不会坏了贵局的声誉。”
“要是阁下看过之后,没有又怎样?是不是收手退走?”
“对不起,箱子里没有,在下就要搜搜贵局所有人的行李和身上了。”
“什么?阁下要搜我们所有人?”
“在下是志在必借到这件宝物的。”
搜身,这更是莫大的污辱。要是让贼人搜身,今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行走?雄风镖局还能混下去吗?史大叔就是一个木头人,也有火了,冷冷说:“我看阁下不是来借什么宝物,是存心来找碴子的。”
“史镖师爱怎么说都可以。”
蒙面锦衣人身后一个贼人说:“我们就是存心来找碴子又怎样?惹恼了我们,我们不但连镖也劫了去,人也打发到阴府去。”
蓦然,一条人影飘落下来,说:“史大叔,你闪开,让我来和他们说话。”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愤怒已极的少镖头余赛凤,她在客栈楼上早已听得清清楚楚,见贼人们这么放肆无礼,哪里还忍耐得住,从窗口一跃而下,目如冷电,面似寒霜,娇声中含杀意,说:“你们想看我们的镖车也可以,不过本姑娘却想向你们先借一样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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