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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将计就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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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花谷主郝尘认为那篇玄玄经,定在韩姑娘身上,不言而知,韩姑娘会武,定为欧阳仲景知悉,那石屋藏得有人也当然知情。
至于韩姑娘有玄玄经,欧阳仲景怎么会知得,令人迷惑难解……
他眼中似被一层云雾蒙蔽着,穷思苦索想解开这疑结,突然,他若有所悟,跃身离榻,匆匆外出。
看裘飞鹗面色,似急于查究事实真相,这一查明,疑结则不解自开。
他又来在孤零零砖屋旁,只见绿苔滋生,门窗紧闭依然,望了石屋一眼,由不得心弦紧张
意料中石屋内若潜隐得人,前此人定是功力绝高,性情也必冷傲怪僻异常,不然决不会住在此阴暗潮湿,不见天日之处。
一阵寒风掠起,枯枝坠落,触地有声,裘飞鹗不禁吓了一跳,目光四下流转,见无异状,遂蹑近门首,轻抬右掌往门上推了推。
木门忽呀地开启,裘飞鹗稍一踌躇,身形闪入,将门扇合上,目光打量室内景物。
皆因室中漆黑如墨,裘飞鹗虽有夜眼,乍入之下,也感觉一片模糊不清。
忽联一低沉的语声响起耳侧,道:“少年人,你两次来石屋窥探何意?”
裘飞鹗不禁大吃一惊,只觉此语声冰冷澈骨,宛若地穴卷出一片阴风,由不得机伶伶打了几个寒噤,凝目望去,但见屋角有张矮榻,榻上倚壁坐着一人。
这人虽然坐着,较裘飞鹗立着尚高出两个头,显得瘦长无比,面目瞧得不甚清楚,两只眼睛宛若虎目,炯炯如炬。
裘飞鹗心神一凛,答道:“在下只是一时好奇,并无任何用意。”
“两次来到石室,均被这人察觉,看来这门户虚掩,是他有意诱自己进来。”心中更是怔忡不宁。
只听那人又道:“你在墙外露的那手武功,着实不弱,只是手辣了一点……不过话要说转来,对付飞花谷匪徒,非如此不可。嘿嘿,我老人家当年比你还要辣手一点。”
裘飞鹗定了定神,闻言诧道:“在下在墙外驱退匪徒时原来是你老在旁相助。”
说时已瞧清榻上那人面孔瘦削而长,下额尖锐。
这不过是轮廓而已,室中昏黑如漆,无论夜眼练得怎么好,也无法瞧得逼真。
那人朗笑一声道:“老夫居此暗室六年,只三月前偶出一次,你说此话未免捕风捉影。”
裘飞鹗道:“那么你老为何如同目睹?”
那人道:“难道没有人告诉我老人家。”
裘飞鹗不禁哑然失笑,暗道:“我怎么未想这点,一定是韩姑娘告诉他的,欧阳仲景及飞花谷主一切诡计,看来他们先已有备,自己空自忧心做什么?”
继而想起一个问题,道:“你老为何在此暗不见天日之处,栖隐六年,莫非你老伤心鬼蜮江湖,怕触景伤情么?”
那人默然不语,似为裘飞鹗一言勾动心绪。
室中沉寂若死,只闻两人浓浊呼吸声。
良久,才听那人默然长叹道:“春蚕到死丝方尽,腊炬成灰泪始干……”
这语声蕴含了无比的抑郁、凄恻,裘飞鹗忖道:“这人大概遭受了许多困逆,是以才有如此抑郁,不过一个人能在这潮湿阴暗的石屋中度过这漫长的六年,却是具有何等之定力。
不禁暗生钦佩。继而又听那人道:“老夫当年之事,不堪提起,亦不愿回忆。”
说着一顿,继又道:“你能察微知渐,足见资质根骨不错,听说你武功也是中上之乘,小小年纪,能有此造诣即算不错,能否告知老夫你艺出何人?”
裘飞鹗谨守常彤之戒,不得泄露,心下大为作难,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老对在下如此清楚,想必是从韩姑娘口中闻知,在下臆测韩姑娘一身蕴含不露的武学,定是你老所授,在下敢断言,你老当年如不是江湖奇士,亦必为武林异人。”
那人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悲愤激动,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江湖奇士……武林异人……
继又沉声道:“不错,一点都不错,却是曾经沧海难为水,奈何?”
袭飞鹗听他语声越说越响,知他勾起满腔心事,不由默然不语,让他激动的情绪,渐趋冷静下去。
忽听那人道:“有人来了,哼,真不知死活。”
裘飞鹗不禁一震,凝耳听去,果然隐闻门外有落足之声,只听有人低声道:“欧阳老师断言屋中藏隐得有人,而且是当家的恩师所念念不忘的对头冤家。
另一人答道:“如果是真的,我们此来无异于自投虎口,微末技艺焉可抵敌涂老前辈的对头。”
“你怕什么?听谷主说此人两腿已闭住穴道,不能妄用真力,我们最惧的就是韩姑娘。”
裘飞鹗只听榻上那人鼻中轻哼了声,暗暗忖道:“原来两腿已被人封闭穴道,我说他如何能在此阴暗石室中耐过六年。”
他听出门外两人语声,正是欧阳仲景荐来四武师中两人,于是身形缓缓向门首移去。
门外两人尚在窃窃私议,裘飞鹗身形已挨在门边。突然拉开木门,身形电闪而出。
两人立在小径中议论,瞥见裘飞鹑激射而出,不禁亡魂皆冒,正待双双跃起时,裘飞鹗已两手疾伸,施展“阴阳颠倒手法”,迅如电光石火般抓在颈骨上,只觉呼吸窒阻,喉中痰涌,由不住昏死过去。
裘飞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制住两人后,想起如何处置这两人,不禁大感为难,举措不定。
因为罗全、卜少英两人已为自己弃尸宝应湖中,如今又是两人,欧阳仲景及夏佩莲一旦发觉随来武师全部失踪,必然会疑心自己,不由懊悔不巳。
但事巳做下,追悔又有何用,一不做二不休,如法泡制,将两人亦弃尸湖中,让他们疑神疑鬼。
忽然瞥见石室木门自动阖合,知室中怪人用掌推使闭上,虽觉自己与他未畅所欲言,但腹中所疑多半已解开,遂游目一阵张望,打量四下无人,急急跃出墙外,疾奔湖畔而去。
彤云密布,寒风怒涌,湖水波澜生涛,—群白鸥低逐水面,裘飞鹗只在湖畔徘徊。
他心悬在天风马场被毁,恩师不知生死存亡,较当前的湖滨别墅困危更令他心烦。
忧郁的双眼更显得阴沉沉,心底泛起无名怅惘,茫然地目光凝向远处,只觉远山近水均似在有无之间,若为一片灰雾翳蔽。
忽闻远处有人高呼着:“裘老弟……裘老弟……”
随风传来,呼声急促忧惶,裘飞鹗不禁一怔,转面望去,只见雁翅镖赵吉泰疾奔而来。
赵吉泰奔到近前,道:“赵某找得老弟好苦,遍觅不见,幸而发现裘老弟独自留在湖畔。”
裘飞鹗道:“赵兄寻觅在下,不知为了何事?”
赵吉泰道:“欧阳仲景荐来四武师,不知为何全部失踪,为此欧阳仲景、夏佩莲与董元炯发生争执。”
裘飞鹗微微一笑,道:“欧阳仲景尚未返回城中么?”
赵吉泰摇摇首,又道:“董兄暗命赵某邀请裘老弟相助应付。”
裘飞鹗头一点,快步走去。
一步跨入大厅,发现欧阳仲景面目阴沉,夏佩莲柳眉带煞,面罩浓霜,正在斥责董元炯。
韩文愈木然坐在太师椅上,不声不语。
只听夏佩莲叱责道: “董老师,你身为护院武师首领,四人无端失踪,你难逃其咎,诿称不知,姑娘怎能相信。”
裘飞鹗一而走入,一面笑道:“夏姑娘此言差矣,他们均生着两双腿,既可以来,便能走去,又非犯人,董护院何可监视,寸步不离,再说安知不是飞花谷匪徒掳去。”
夏佩莲不由一怔,道:“你怎知是飞花谷掳去?这话姑娘难以见信。”
裘飞鹗冷笑一声道:“姑娘又怎知不是飞花谷掳去?然则四位武师与夏姑娘同来,自然知道他们来历,他们何去何从姑娘必知情,董护院与他们并无半面相识,姑娘斥责董护院,似乎有点本未倒置。”
夏佩莲被裘飞鹗说得哑口无言,娇靥绯红,一双晶澈如水的双眸逼视着裘飞鹗。
眸中神光瞬息万变,也不知是恨,抑是爱。
欧阳仲景突放霁颜,微笑道:“裘老弟说得也是,他们生有两条腿,自然可以走动,未始不是发现飞花谷匪徒踪迹在湖滨别墅附近出没,他们暗暗蹑去也未可知,倘被匪徒掳去,则令人不胜忧虑。”
说着忽向韩文愈道:“贼人阴狠险毒,暗箭使坏,端的防不胜防,依学生之见,不如尊府暂迁寒舍,暂避一时。”
裘飞鹗暗暗骂道:“你这老贼,我如让你称心如愿,就算天道无凭了。”
只听韩文愈面色肃然道:“韩某一生为人行事,仰不愧天,俯不愧地,想来必不会遭受横逆,何况见怪不怪,其怪自败,韩某泰然处之,终必安然无事,欧阳先生盛情,只有心领了。”
欧阳仲景欲待再言,忽见雁翅赵吉泰神色忧急奔入大厅,急道:“茅山狮子崖笑尊者与太湖青螺渚追魂双笔阙陵两人,来此求见。”
韩文愈愕然道:“韩某与他们并不相识,来见我做甚么?”
欧阳仲景与夏佩莲微微色变,为裘飞鹗瞧在眼中,暗暗冷笑不止。
此刻,三才剑董元炯忙道:“笑尊者与阙陵虽为江湖妖邪,绿林巨擘,但董元炯耳闻他们与飞花谷誓不两立,此来或为我助亦未必可知。”
韩文愈望了董元炯一眼,略略沉吟慨然道:“赵武师你去通知,韩某出来相迎。”
欧阳仲景与夏佩莲暗暗叫苦,面上却不敢露于颜色,同着韩文愈鱼贯走出厅外。
只有裘飞鹗与笑尊者阙陵曾交手过,万不宜现面,趁他们走出厅外时,一闪而隐。
韩文愈等迎着笑尊者阙陵两人进入大厅落痤,首先阙陵开口道:“传闻郝尘无故向尊府骚扰,特来问讯,我等虽是江湖黑道人物,但盗亦有道,我等出于义愤之心……”
夏佩莲冷笑一声,接道:“口内仁义道德,不知你们底细的人,听你们说话由不住深深感动,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你们腹中安着什么鬼胎,本姑娘尽巳知情,用不着绕圈子,快说出真实来意吧!”
阙陵目喷怒光,沉声道:“夏姑娘,你夤身韩府,本不存好意而来,难道阙某不知么?你不要信口雌黄,难道要阙某开罪吗?”
明耳人一听就知,阙陵虽未说出真象。但隐约之间暗示要挟。
夏佩莲听得芳心大震,心中疑云突起,难道同来四武师无故失踪,是被他们掳去用毒刑逼出口供,看来他们此来,是冲着郝尘有意为难,不禁芳心如麻。
任何人经穿拆胸中隐秘时,无论如何均不能保持平时的镇静,夏佩莲面色时青时白。
笑尊者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韩施主,佛门戒打诳语,贫僧等绝无不利尊府的意图,但不能容忍郝尘所行所为,是以联袂奔来。”
韩文愈含笑道:“两位好意韩某心感,为着小女的事,竟惊动两位,甚令歉疚难安,幸亏郝尘并无异动,想必知难而退,请问两位驾寓何处,日后如有借重相需,定必遣人奉求。”
笑尊者两人均是江湖巨魔,那有听不出话噫之理,这无异暗示驱客,当下双双立起,笑尊者低眉合什道:“贫僧们暂寓天宁门外五福客栈,短期内不至离开淮扬,韩施主如有相需之处,随时通知来助。”
韩文愈送出大厅外,阙陵含笑相阻道:“韩先生请留步,有府中诸位老师代送已感盛情。”
虽然韩文愈坚持相送。怎奈两人执意不从,韩文愈无奈留住,命众人代他相送。
欧阳仲景跟在阙陵身后,默默盘算日后如何应付之策,他知阙陵、笑尊者两人功力卓绝,心机狠毒不逊于郝尘,眼中之钉,不能不除。
哪知阙陵一踏出门外,倏地转身出手,五指飞扣在欧阳仲景腕脉上,朗声大笑道:“久闻先生为维扬名医,活死人而肉白骨,阙某有友罹染重症,百药罔效,烦为屈驾同行一治,诊金不计。”
欧阳仲景只觉一条右臂酸软乏力,犹如万蚁蠕蠕而行,难禁难耐,不禁目望着三才剑董元炯求助。
董无炯虽觉得欧阳仲景为人心术可诛,但在韩府之外被人胁制擒去,若置之不同不问,于理有亏,何况欧阳仲景的阴谋尚未拆穿,无论如何,该及时救助。
此时,阙陵忽附着欧阳仲景耳中悄声说道:“令郎现在阙某处,先生纵然不惜死,岂可不念灭门无后,九泉之下,也难瞑目。”
欧阳仲景不禁魂落,他乃老奸巨滑之人,忙佯笑道:“医乃仁术,老朽何计诊金,既然令友病重,老朽理当一行。”
阙陵诡笑道:“如此,阙某先行致谢了。”
说完,牵着欧阳仲景手腕,同着笑尊者告别而去。
董元炯见状,不由向雁翅镖赵吉泰互望了一眼,苦笑了一声。
雁翅镖赵吉泰惊诧道:“欧阳仲景固然被阙陵所制,无论他为人如何,在湖滨别墅门首胁擒而去,对我等似乎面上有点不好瞧的。”
董元炯不由朗声大笑道:“贤弟,事到如今,还有我等打肿脸充胖子的份儿么?一则,我等非他们之敌,以卵击石,不啻送死。再则,欧阳仲景心怀不轨,对东家有鬼蜮企图,被阙陵擒去也可免得我们日夜耽忧这心腹之患。方才笑尊者所说,决无不利东主之意,此话诚属可信,我等何必伸手。”
说着略顿了顿语意,微微踌躇之下,又道:“我等回复东家,就说欧阳先生为阙陵请去治病,其他只推不知,两位拜弟邀的同道好友前来助拳,大概日内便可转回,他们来时再作计议如何?”
赵吉泰对董元炯遇事沉稳持重,钦佩笃信之后,当下双双返回内面而去……
且说裘飞鹗自闻得追魂双笔阙陵及笑尊者求见韩文愈趁着众人离开大厅迎接阙陵两人时,迳自闪出厅外,向书斋走去。
他缓缓推开书斋房门,只见一身着白色罗衣女郎,背向自已而立,在翻阅书案上一卷论语。
裘飞鹗不禁呆住,这白衣女郎分明听见推门之声,仍是翻动书页,毫不理会。
这是一种极尴尬的场合,裘飞鹗料知这白衣女郎必是韩文愈爱女,不能说她擅入居室,又不便询问她的来意,一时楞立在门边,不知所措。
室内沉寂如水,裘飞鹗听见自己浓浊不均匀的呼吸声。
良久,这白衣女郎才缓缓回过身来。裘飞鹗更是一呆,原来这白衣女郎面笼着一方黑纱,庐山真面目已被遮没,却是肌肤胜雪,蛮腰似柳,盈盈若仙,裘飞鹗幻觉此女面目长得明媚皓齿,风华绝代,假使自己不是身置韩府,几疑是葛蓓珊又觌面重逢。
只听白衣女郎娇声说道:“你二次窥探石室,已侦出了一点眉目没有?”
裘飞鹗只感心头一跳,嗫嚅答道:“姑娘何人,还望见告,在下二次窥探石室,姑娘为何知悉?”
白衣女郎格格笑道:“你这是佯作不知,抑是真不知姑娘是何人?凡事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裘飞鹗面上一红,他在韩府中养尊处优,昔日萎黄稍带黧黑面色此时包转白嫩,英姿飒爽,显得俊美轩昂不凡。
他嗫嚅良久才道;“在下不敢妄加蠡测,是否姑娘就系恩公掌上明珠,这只是在下意料而已,如有误讹,姑娘千万不可见责……”
白衣女郎道:“算你聪明!”
裘飞鹗又道:“至于窥探石室,那是在下好奇心驱使,在下身受令尊救命之德,理当分忧才是,飞花谷郝尘无故向尊府骚扰,此等江湖巨擘谋定而动,必不会草率从事,在下忖知事情必不如此简单,另有图谋……”
韩姑娘一笑,接道:“那么你定查出了他们诡谋何在?”
裘飞鹗点点头,正色道:“郝尘是为着一篇玄玄经而来,姑娘身怀武技不露,府中内外大小均蒙若无知,被在下料知,自问姑娘一身卓绝武学由何而得?又闻姑娘从未外出,是以心疑府中必藏隐异人奇士,欲一窥究竟。”
韩姑娘闻得裘飞鹗说出玄玄经,似乎一怔,等裘飞鹗话落,急急问道:“你为何知道玄玄经?”
裘飞鹗便将日来所见所闻一一说出,尔后又笑道:“欧阳仲景于在下身上暗使了手脚,使在下不能妄用真力,那知被在下识破。”
韩姑娘轻摇螓首道:“欧阳仲景心怀异图,我三月前才知道,也亏郝尘老贼,费了六年功夫,才从欧阳仲景处得到线索,哼!他们不来便罢,如敢妄逞武勇,姑娘必叫他全军覆没。”
裘飞鹗暗惊韩姑娘好大的口气,未便置喙,微微一笑,遭:“姑娘需对夏佩莲慎加提防。”
韩姑娘格格一笑道:“她么?已在我掌握中。”
裘飞鹗见她看事过于轻易,未免忧虑更增,当即说道:“还宜小心为是,如今追魂双笔阙陵及笑尊者也闻风而来,凶险重重,有增无已……”
韩姑娘忽格格响起一阵银钤的笑声,道:“有你在此,还怕什么?夏佩莲随来四武师无故失踪,想不到竟是你所为,可笑她还在疑神疑鬼……”
她说到此处,忽倏地伸手震开窗户,身形激射而出。
裘飞鹗不禁一怔,忖不出是何缘故。
须臾,门外忽起了落足微声,只见人影一闪,身形现处,却是那夏佩莲亭亭玉立在身前。
裘飞鹗心中感觉夏佩莲虽然容貌艳丽可人,但心术不端,由不得心生厌恶,不禁皱着眉头,冷冷说道:“夏女侠,男女有别,你擅入在下居室,不怕外间蜚短流长吗?”
夏佩莲冷笑道:“姑娘要来就来,要去就去,谁能管得!”
裘飞鹗不禁脸色发青,沉声喝道:“夏女侠既然不自尊重,在下要下驱客令了。”
夏佩莲目光落在裘飞鹗脸上,泛出鄙视之色,轻哼之声道:“你真不知死活,一身武功已然半废,尚敢颐指使气。”
说话间,一面以木梳整好掠鬓间乱发。
裘飞鹗冷冷笑道:“女侠谎话太荒唐无稽,谁告诉你在下身蕴武功,姑且无论真实与否,女侠既知在下武功已半废,你不避嫌疑而来,就是为的告知在下吗?”
夏佩莲忽格格—阵娇笑道:“我是来相求与你!”
“甚么?”
裘飞鹗大大惊愕了一下,继而摇首说:“在下并无可资利用之处,女侠未免枉费心机。”
夏佩莲似听而无闻,问道:“你在这府中为时已久,多少被你探出一点端倪,你能与我一说么?”
说时,眼波流溢,粉靥泛出媚笑。
裘飞鹗大为厌恶,面色一沉,喝道:“在下实不知女侠说些什么?请女侠自重检点些,赶紧离去,免得在下口无忌惮。”
说着转过身去,喃喃骂道:“哼!一个女孩儿家,怎么这般无礼!”
夏佩莲粉脸铁青,怒叱道:“你真是找死!”
突然欺身出手,双掌回环击出,径袭裘飞鹗胸后“命门”、“心俞”两处重穴,风生锐啸,凌厉无比。
夏佩莲眼见双掌就要击上,突感双掌一软,自动滑向西侧,悉数打空,一愕之下,只听裘飞鹗一声朗笑,迅快旋身,左掌飞撞而出,右手由下往上穿起,微微一弧,竟展出武林奇学“阴阳颠倒”手法绝招“幻云百变”。
夏佩莲见裘飞鹗出手迅快无伦,而且玄诡凌厉,不禁色变,右掌急出,一招“力拨千钧”
疾向裘飞鹗撞来的左手扫去。
谁知裘飞鹗“阴阳颠倒”手法后发先至,五指正巧攫扣在夏佩莲扫来的右腕上。
夏佩莲只觉右臂一阵酸麻,浑身酸软乏力,不禁大骇,叹息一声道:“早知如此,我方才悔不该—念之仁,只用上三成真力,不然你那有命在。”
裘飞鹗朗笑道: “彼此而已,在下武功实如姑娘所说,已然半废,施展的也不过是三成而已。”
夏佩莲粉脸惨白,默默无语。
忽地,一青衣女婢闯入,见状惊诧了一下,道:“夏女侠,小姐请你去。”
裘飞鹗正想废除夏佩莲—身武功,却为女婢撞来,迟疑了一下,五指倏地松开。
夏佩莲怨毒地望了裘飞鹗—眼,径自往门外走去。
那青衣女婢趁着夏佩莲跨出门外之际,两指忽弹出—白色小团。娇躯—扭,跟随夏佩莲而去。
裘飞鹗微微错愕,一把捉住,舒掌一瞧,见是一方白纸所揉搓而成的纸团。
他扯开细视,上写着:“夏佩莲虽狠毒阴险,此时此地却不宜制死,以毒攻毒,还可利用一时,湖滨别墅危机日渐迫紧,望君时加警惕,或能转危为安,韩玉芙裣衽首拜。”
裘飞鹗才知方才对夏佩莲情景,均被藏在隐处的韩玉芙姑娘瞧得一清二楚,看来,应付匪徒来犯,韩姑娘已有通盘对策,不禁钦佩之极。
口口 口口 口口
似乎韩姑娘贴身女婢都有极好的武功,不然那会这般有恃无恐。
裘飞鹗忧郁的双眼突然显得清澈湛朗,眼前隐约现出白衣绰若,凌波仙子的韩玉芙倩影。
这倩影却转幻为绝世风华的葛蓓珊,不知怎地,裘飞鹗每每在思绪中均撇不开那冷艳霜傲的葛蓓珊。
他不由长叹了一声,感慨异常,此身已属飘萍客,百般求谋总成空。
正在他出神之际,忽闻步履急促蹀蹀之声,他急趋出门外,只见董元炯赵吉泰向书斋疾奔如飞走来。
董元炯一停步,即道:“欧阳仲景为阙贤请去治友危症,心腹之患已去,你我可痛饮三杯,以示庆贺。”
裘飞鹗不禁一怔道:“阙贤就是因此而来么?依在下臆测,未必如此简单,欧阳仲景真是甘心情愿而去吗?”
董元炯望了赵吉泰一眼,哈哈大笑道:“果然瞒不了裘老弟。”
他一把拉着裘飞鹗走入书斋,将阙贤笑尊者来去经过详叙一遍。
裘飞鹗跌足叹息道:“他们来意显明的正是为着欧阳仲景而来,那有三言两语便可打发掉,湖滨别墅隐忧更自增深了。”
董元炯愕然道:“老弟,你智计见地远胜于董某,不知老弟由何而指?”
裘飞鹗道:“阙贤及笑尊者均是江湖巨擘,与郝尘已成敌对之势,尤其狮子崖化成劫灰后,双方彼此更是水火不相容,寻仇劫杀更是每日无之,试想郝尘在此危难局势呻,那有余暇顾及儿女婚姻之事,这一做法,武林中人均所瞩目,绝不平常,是以阙贤及笑尊者亟侦出郝尘诡谋,几经周折,才侦出欧阳仲景为郝尘主谋……”
话音未了,董元炯已自色变道:“这样说来,老弟已知欧阳仲景诡谋所在?”
裘飞鹗点点首说:“巳知十之六七,请恕在下不能泄露,然而欧阳仲景落在阙贤手中,那种酷刑非欧阳仲景所能忍受,将郝尘诡谋说出,只怕为湖滨别墅带来一片腥风血雨,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唉……”
唉声一出,神情黯然。
赵吉泰急道:“阙贤两人临行之时,留下地址,我等不如前去设法救出欧阳仲景,再杀之以灭口。”
裘飞鹗突朗然笑道:“二位认为他们留下的地址是真的吗?这想法太天真了。”
董元炯、赵吉泰不由面面相觑,默然无语。
裘飞鹗见他们神色不宁,叹息了一声道:“为今之计,董老师不妨使夏佩莲知得,他们是一丘之貉,兔死狐悲,夏佩莲必去通知郝尘设法营救,在下再随在他的身后,乘机挑逗他们互相仇杀,不过事不宜迟,越快越好,倘若欧阳仲景熬刑不住,吐出稳秘,我等处境则更危困。”
董元炯一挑拇指,道:“老弟智计高绝,足见高明,少时再见。”
言罢与赵吉泰双双离去。
裘飞鹗生出再晤石屋怪人之念,方才被两匪一扰,未畅所言,何不再去套问那怪人来历。
心念一定,逐走出室外,向石屋走去。
书斋距石屋本有数百步,加以园中小径纷歧曲折,大湖石蔽没视线,有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
寒风瑟索,木叶凋零,灰云低垂,一支离群孤雁嘎然长鸣,振翅鼓风向南飞去,触目有说不出凄凉肃杀的滋味,只有晚菊尚未萎谢,散出稀薄芬香,松柏之属,尚自苍翠巍立,迎风飞舞。
裘飞鹗走至半途,忽见大湖石后转出数条纤巧身影,仆人陈得禄似亦向石屋而去,不由一怔。
原来这数条纤巧身影正是那夏佩莲、韩玉芙,韩玉芙依然一方黑纱将面庞遮掩,尚随着两青衣婢女。
陈得禄瞥见裘飞鹗,叫道:“裘相公,你还未见过我家小姐,待老奴替你引见。”
裘飞鹗面上一红,趋前两步与韩玉芙见礼,韩玉芙只微微裣衽,又向前走去。
夏佩莲脸上露出笑意,道:“裘相公,难得今天小姐有兴下楼,观赏园景,何不结伴同游。”
裘飞鹗鼻中哼得一声,急转念韩玉芙下楼必有缘故,不妨尾随瞧瞧,慨允道:“甚好,不过夏女侠快赶上韩姑娘吧,在下与管家一处较无拘束。”
夏佩莲嫣然一笑,娇躯一扭,急急赶上韩玉芙。
裘飞鹗一面与陈得禄谈些不着边际的事,目光却落在韩玉芙等人身上。
他发觉其中并无方才所见青衣女婢在内,先尚不为意,继觉同行之两青衣女婢并无具有武功之模样,再瞪韩玉芙亦是一般,弱不禁风,步履艰难。
裘飞鹗不禁疑云顿生,就说韩玉芙可伪装得丝毫不露痕迹,那两女婢也装得居然不露破绽,这任谁也难做到,难道这两女婢是真个不懂武功吗?
疑念之间,已临近石屋,夏佩莲问道:“韩姑娘,这石屋何人居住?”
韩玉芙答道:“一向无人居住,屋内只是堆了一些陈旧家俱什物。”
夏佩莲接道:“任令此屋荒废,未免可惜,独居清幽,练武人梦寐难求的好居处,韩姑娘可否让我入内瞧瞧?”
裘飞鹗猛然一震,暗骂道:“好叵测的心机!”
静听韩玉芙如何回答。
只听韩玉芙娇笑道:“有什么好看,屋内阴暗潮湿,霉腐气味充溢,中人欲呕,夏女侠要瞧,不妨独自一人进去,小妹只有退避三舍了。”
裘飞鹗大为惊愕,料不到韩玉芙居然会应允,继而转念忖道:“未始不是韩姑娘想诱她入屋,藉怪人之手除之。”
但又思至韩玉芙方才命青衣女婢投笺,说是留下夏佩莲还是有用处,与自己所测显然前言不符后语,矛盾之极。
继又惊然察出韩玉芙与方才所见白衣女郎,虽然体态极为神似,但嗓音无前者甜脆娇嫩,腕肤亦未若前者白嫩,不由恍然大悟。
只见夏佩莲娇笑一声道:“韩姑娘,我们只捏着鼻子进内瞧一眼,也没有多大妨碍。”
韩玉芙格格一笑,道:“夏女侠,看你多烦人,早知如此我也不下楼来啦!”
二女并肩盈盈走向石屋而去,裘飞鹗身不由主地迈向二女身后。
夏佩莲忽回眸一笑,道:“裘相公,想不到你也有兴趣,难得!难得!”
裘飞鹗怒视了她一眼,默不作答。
只见夏佩莲回首一推闭合的门扉,呀地一声轻响,应手大开,昏暗的天光由屋外浓枝中透入,屋中景物依稀可辨,裘飞鹗不由大怔。
原来屋中堆满了陈旧什物家俱,与前见迥然不同。
非独裘飞鹗警惶,连夏佩莲也为之呆住,因与欧阳仲景所疑不相吻合。 ;两女与裘飞鹗相率进入屋内,只见屋内蛛网密结,蚊鸣如雷,壁洞蟋蚌唧唧应和,霉晦之气直冲入鼻。
夏佩莲心内疑窦似未尽除,伸手摸了堆置桌椅一把,触手尘污黑黏,想来尘封已久,为潮湿久侵之下变为尘苔,不禁娇呼了一声。
韩玉芙捏着鼻子娇笑道:“夏女侠,你也不嫌脏,真是。”
两女手牵着手,格格娇笑声中走出室外,裘飞鹗疑目打量了室中景物一眼,一切与前见不同,不胜惊诧地飞快走出。
他只觉韩玉芙行事缜密,离奇难测,须眉不如,倘方才自己未入石室而见怪人,此刻也被她骗到了,那尘苔、蛛网均巧胜天然,不似人为,在短短不到三个时辰,室中景物已自变换,想不出韩玉芙何能如此神速,而且迷幻眼目,巧夺天工。
裘飞鹗不禁感慨系之,室中榻上长身怪人显然离开了这湖滨别墅,那么郝尘意攫奇的一篇经文亦随怪人而去。
看来这郝尘失之东隅,收之桑檎之念全落空了。
众人一行已转至园中白石小径上,忽闻随风传来一声大呼:“夏女侠……夏女侠……”
夏佩莲不由一怔,陈得禄道:“这是董护院的呼声,想必又有什么匪徒来了!”
夏佩莲双肩一振,人已穿空飞起,朝着呼声传来之处掠去。
裘飞鹗心知为了什么事,亦大步跨出。
只见夏佩莲迎着董元炯、赵吉泰两人身前停住,待裘飞鹗赶去,夏佩莲已是花容失色,怒哼了声道:“待姑娘前去救出欧阳先生,只是有偏二位担当防护小姐之责了!’’说时,一鹤冲天而起,曲腰一弹,身形向韩玉芙小楼中激射而入。
裘飞鹗忙道:“在下暗暗追蹑,少则一天,多则两日,必可赶回。”
身形疾闪,掠向前厅而去……
裘飞鹗一路跟踪至五福客栈附近,见夏佩莲已在客栈门前。
只听夏佩莲道:“店夥,你引路吧!”
店夥将马匹迅快系于椿上,领头走入,姑娘跟随而去。忽见姑娘似乎不经意地纤手一扬,一颗赤红之物往上激射而出,钉在屋檐板上,身形不停留,急款柳腰进得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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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mwjw 扫校, 独家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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