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纵骑如飞  岳文骧有心觅芳影  情话喁喁  南宫女无意悉仇踪

 




  话说霍玄卫“终南三子”等一行七人同回八境台,那岳文骧已是不耐烦,时刻在外盼首眺望,此望一见他们返转,连忙迎向前去,霍玄卫见他即说:“骧儿,快来见过终南三位师伯及二位师兄。”小侠连忙近前行礼。

  终南三老细细端详岳文骧,只见他生得人品奇佳,双目精光内敛,好似内功极为精湛,只是煞气直冲华盖,悟真子暗想:“果然根骨不凡,怎么这么大的煞气?此子一出,只怕江湖道将无宁日了。”说道:“此子人中龙凤,武林奇才,不过情孽、杀孽奇重,只怕日后造次颠沛,纠缠不已!”继又说:“贫道看令高足武学已是青出於蓝,霍老大怎地调教出来的?”

  霍玄卫大笑道:“哈哈,果然牛鼻子神眼不差,霍某虚有师名,骧儿一身武功系其师祖一手调教,哪儿会差!至少比你们三个牛鼻子不差到哪里去。”

  “万里飞虹”笑道:“霍老大别自吹自唱了,太虚上人看你和左老二这两块废料,不屑造就,才调教令高足,不然为何授孙不传徒?亏你不羞。”说得众人大笑,不道他们取笑,左湘已命小廝送上一桌酒菜来,各人安坐品酌轻谈,岳文骧与杜英俊、孙卓如三人一见如故,气味相投,三人在一起,兴高釆烈说个不休“终南三子”见他们谈得投机,心中也自高兴。

  “南天一剑”玄玄子忽道:“据汪筱峰临死前所言,此次“哀牢双煞”不来,倘然是实,阻力则大为减少,不过此事武林中传闻甚盛,风闻而来,贫道三人所知,已不在少数,大是可虑,左老二在此日久,不知近来群邪动静如何?”

  左湘即把岳文骧诱杀法明及遇见金鹰帮诸子坤、南宫翠娥等经过说出,并将安排金鹰帮与群邪互相仇杀之计由岳文骧出面。“终南三子”听完大为激赏,悟真子笑道:“左老二你这牛鼻子,看不出还是锦囊满腹?金鹰帮大举南下,贫道也有耳闻,南宫姑娘名震黄河南北,人又娇靥如花,与岳小侠真是一对金童玉女,再好没有,这一着美男计,确是绝着。”

  “万里飞虹”通明子,擎杯高举向岳文骧贺道:“岳小侠,这杯酒是预祝你诸事如意称心,结褵之日可不要撇开贫道三人,一杯喜酒总有得我吃吧?”

  这一下可闹得岳小侠红生满面,坐立不安,那孙卓如又是促狭鬼,坐在一旁,尽情揶揄,小侠急了在桌下伸手死命拧了孙卓如一把,只听孙卓如“哎唷”大叫,跳了起来,诸老看了掀髯呵呵大笑。

  左湘又向“终南三子”说道:“太清秘笈出土为时还有两月,好在七怪等尚未确悉是我等主谋,不如我等老一辈暂时勿动,命骧姪与令高足等三人,分途巡视府城内外,以明宵小动静,也好预为之计。”

  诸老当为同意,此时,暮云四合,月上帘栊,众人即推坐而起,向左湘告辞,同往离八境台不远之源通客栈歇宿,一宿无话不题。

  第二日,岳文骧、杜英俊、孙卓如三小侠离店分道而行,岳文骧昨日闻听师叔说得南宫姑娘这等好法,怦然心动,一颗心就系在姑娘身上去了,一连数日,将城内寺院、庙宇、茶楼、酒馆,却跑遍了,毫无南宫姑娘踪影,不禁怅然若失,迷惘不已。

  这日岳小侠打扮得儒生公子一般,在城内大街小巷信步徜徉流览市景,不觉来在马市街口,忽闻得一声马嘶,清亮彻耳,心中一动,跨步走入,只见街左第三圈栏中仅仅关着一匹高马,满身土灰,想是性劣异常,身遍鞭痕累累,又无人照料,显得清瘦,正在圈内纵跃奔驰“的的答答”一圈复一圈地跑着,不时昂首发出一声长嘶。

  岳文骧心想:“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神驹,一点都不错,明明是一匹千里神驹,却没有识主,白白在这儿糟塌了。”不觉移步向前,马贩子一见有主顾来了,招呼道:“公子爷,买马吗?圈内有的是蒙古马、口马、川马、滇马,价钱特别公道,不知公子爷中意哪一匹?”

  岳文骧伸手一指说:“说是这一匹。”

  马贩子一伸舌头,连忙摇手说道:“公子爷,别开玩笑,这匹马还是不骑的好,说实在话,小的为这匹烈马,不知亏折了多少银子?食量又大,过去也有很多客官相中这匹马,可是此马劣性很大,上去骑的不到一会就翻下马来,跌得个筋伤骨折,小的气牠不过,就再不过问。连牠的食料也懒管了,我看公子爷你还是另外相一匹吧。”

  岳文骧微笑说道:“不打紧,让我试试看 。”说罢即步入栏内,马贩子苦着一张脸,远远站定圈外。

  这马一见岳文骧进来,即昂首将前蹄悬起,作势踏人,岳文骧也不声不语,只是圈手站定微笑,这马很久不见岳文骧往前,劲力较前稍形松懈,马首侧昂睨定小侠,似观察动静,这样相持约半刻之久,小侠一声微啸,一晃身形,人已端坐马背,两手抓住鬃毛,马好似吃了一惊!连忙将马身一竖,落地后就是一阵翻腾纵跃,那岳文骧好似贴在马身上一样,纹丝不动,煞是好看,这样跳跃半晌,马才安静下来在圈内缓缓的循环走着,小侠见牠已是驯伏,纵身下马,招过来马贩子道:“给他双倍食料,洗刷乾净,要多少银子?你讲吧。”

  马贩子见他驯伏这马,不禁喜笑道:“公子爷,看不出您有这么好的身手?难得难得,小的怎敢开价钱?这样吧!公子爷随意给,只要小的够本就算了。”

  岳文骧伸手在怀中掏出一锭黄金,约莫有半两重,给了马贩子,马贩子只喜得连连打躬作揖,在当时物价奇廉,一石米仅须一千四百个制钱,半两黄金岂不是发了一个小财?

  一会工夫,马已喂饱,马贩子提来一桶水将马通身上下刷洗,岳文骧不禁“噫”了一声,原来这马一经洗刷,浑身毛匹泼墨似的,一根杂毛也没有,端的是匹“乌云盖日”宝马,不由狂喜,即命马贩子搭上鞍鞯,接过了马缰,牵着慢慢走出东门外,松动松动宝马一身筋骨。

  在东门外土坡前站定,岳文骧拍拍马背,眼光转望朗朗碧空,似是怀忆往事的神情,眼睛一模糊,南宫姑娘的娉婷身影,微笑嫣然,惊鸿一瞥逝去的神情,又历历如绘出现眼前,不自觉地微吟:“伤心桥上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两句,不禁移神久之,蓦地“扑通”一响,突然惊醒过来,原来是赶驴车的赶车下坡,自己也觉好笑,怎么今天这么神不守舍?走吧,一带缰绳,飞身上马,那马“希聿聿”一声长嘶,四蹄一纵,已跃下土坡奔向官道而去。

  果然那马是匹千里神驹,脚程如飞,风驰电掣似地,煞时已跑出八、九里之遥,岳文骧好生心爱,缰绳一勒,那马顿时一停,稳若磐石,纹丝不动,小侠喜不自胜。用手轻拍马背,那马也真灵敏,把马首侧扬与小侠手掌抚摸一阵,小侠这才扬鞭放辔缓骑而去。

  赣南七月,骄阳似火,路旁水田一阵阵热气腾起,日头晒得地下起炕,赤足步行只烁得脚板底下刺痛,这时已近晌午,行人差不多绝迹,道边的树叶、柳枝却是纹丝不动,半点风都没有,只闻得夏蝉高鸣,此起彼和,打破了死一样的沉寂。

  蓦地间闻得身后远处泼剌剌马蹄声,小侠忙回首一望,见那远处四骑高头骏马,云飞雾卷而来,但见飞砂漫天,红尘滚滚(按赣南均系红土地质)声势真是惊人。

  霎时由远而近,离小侠处约一箭之遥,这才看清楚了,四条汉子伏定马背上,马鞭高扬“呵唷”连声的赶马。

  这四人都头戴大簷竹笠,穿着蓝色大布短褂裤,袖口皆紮至肩部,全身虬筋栗肉,面色狞恶,身上均带有兵刃,小侠自思:“这几人似乎不是甚么好路道?”不由停马注视。

  马上四人见小侠停骑注望他们,好似同一心意将马缰一勒,四马前蹄一扬,霎时停住,其中一人紫铜色的脸膛,左颊有一抹刀疤痕迹,死命向小侠狠狠瞪了几眼,见小侠穿着公子哥儿似的,又骑得一匹好马,不由脸上显出鄙视之容,自言自语说道:“大热天气,还有心游山玩水,真是有点迂呆,嗯,马倒是一匹千里马,可惜落在这酸丁手中,不是糟塌了?”

  小侠一听暗想:“你真是找死。”剑眉一耸,双眸突射威芒,猛地一长身,扬手正要将马鞭扫过去,忽听另一汉子发话:“老四,与这酸丁搞甚么?当家的倘知道你又在禁地内横行生事,有得你好瞧的,大热天气跑了四、五百里路,快到地头咧!俺口中已是淡出鸟来了,也该找个地方歇歇啦!若我记性不差,前面岭上该有一酒店,咱们也好喝两盅,上路吧!”刀疤汉子听说,向小侠狞笑一声,一勒马头“呵唷”连声卷雾扬尘而去。

  岳文骧气他不过,随手摘了一枝柳梢,照刀疤脸汉子身后打去,捉弄捉弄他,只听“哈哈哈”一声大笑,原来正打中笑腰穴,另三人连忙滚身下马,瞧看刀疤脸汉子脸上,只听他说像是一粒小石子碰在腰眼上,大概马匹掀起砂石之故,三人似不相信地看了看,摇摇首上骑而去。

  小侠见四人情状,好生狐疑,心想:“听师叔说,这几日风声更紧啦!群邪毕集,正由四面八方蜂拥而来,前面四人,恐怕不是甚么好相识,哪儿有这急事,在赤日如火下奔驰四、五百里路,尚未歇息?

  不如跟定身后,也可瞧出甚么端倪来。”想罢“霍”的一紧缰绳,两足一夹,那马一声长嘶,四蹄翻飞,疾雷奔电似地,向那四人身后赶去。

  赶到岭上,前路已不见四骑影踪,暗想:“这四骑比乌云盖日脚程还快么?”陡忆及四人前言说过岭上有个酒店,怎的没有看见?不禁回首四顾,忽见路左树荫丛里矗立一幅酒帘,只是树丛太密,不仔细瞧真不易发现,忙翻身下骑,牵住缰绳缓步走去,走近了,才见酒店建在一颗古树下,那颗树约有百岁左右,虬根百结,枝叶覆盖如伞,密密地一丝阳光也未见漏下,端的阴爽凉快,小侠瞥见先前四骑已然系在簷下廊柱上,店小二正在喂食刍豆。

  店小二一见岳文骧牵马走来,忙起身上前笑道:“公子,天气热啊,店里凉快请里面坐,我们店里酒最有名,用山后的泉水,自己酿的,清冽甘醇,味道好得紧,你嚐嚐看便晓得。”一边说一面在小侠手中接过缰绳。

  岳文骧心不在焉地随声哼哈,一心用在先前四人身上,双眼瞧向店中,根本就没听见店夥说些甚么。

  蓦地眼前一亮,心下一阵急跳,只觉一颗心差不多跳出口腔来了,原来南宫姑娘与诸子坤、赵君玄也在这儿,三人坐在一副座头,正在饮酒谈论,姑娘今天换了一身浅绿色罗衣劲装,外罩白绸披风,一张宜喜宜嗔的粉脸,薄薄的现出一层红晕,美艳极了。三人一见小侠进来,忙起身招呼,诸子坤微笑说:“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想在这里又邂逅阁下!倘蒙不弃,不妨等贫道做一次东道主吧。”

  小侠拱手称谢道:“三位好,既是老前辈抬爱,在下就不客气了。”

  说罢,在姑娘侧首空位坐下,两道目光落在姑娘身上,不料正与姑娘两道秋波瞧个正着,心头猛然一震,霎时姑娘晕上双颊,迅即低下头去,岳文骧也是脸嫩,忙将目光移向先前四个汉子身上,诸、赵二人见这情景,心下哪能不明白的?微微一笑。

  先前四人踞坐一副座头,用大碗饮酒,不时用淫邪目光瞧向南宫姑娘身上,刚才被小侠作弄的刀疤脸汉子,一只脚架在板凳上,一手拿着大碗酒只听他说:“老大,这次齐老当家飞扎急调俺兄弟四人,不知又有甚么鸟事?一路上马不停蹄,人不离鞍,由南雄翻过大庾岭直至这儿,四、五百里路,点酒未沾唇,该多辛苦,真他妈的,路上又遇见一个不知来头的老鬼,戏闹了半晚,以俺四人之力,连人家一根鸟毛还没捞到,真活见鬼,现在想起来却恼火,下次遇见俺,非要叫他现眼不可。”说罢,手中一碗酒“咕噜噜”一饮而尽,直似水牛饮水一般。

  被称做老大的汉子忙答道:“老四,你怎地这么口没遮拦,丢脸的事说他则甚?依俺思想,这老鬼似是老当家的当年对头,近年来江湖上传说情状,与老鬼一模一样,等会禀知当家看如何处理罢。

  ”

  刀疤脸汉子也不答话,一双贼眼盯住南宫姑娘脸上,轻声说道:“老大,那边座儿上美人,瞧见了没有?喏,像这样的可人儿,几曾见过?俺只要亲近一晚,死也甘心,你……”猛可里“哎唷”一声大叫,鲜血从口里迸出,连忙死劲一吐“咯”的一声,一颗像龙眼大小的松实,夹着两颗带血的门牙落在地下,用手在板凳上一按,一个鲤跃龙门,跳在店中央落定,大骂:“妈的,暗算偷袭,算得哪门子鸟英雄好汉?有种的敢出来,不然俺要贼他娘。”一双精光贼眼向小侠瞪着,方才松实入口,即疑心是小侠暗中出手捣的鬼,不过没有亲眼见到,苦於无法指出而已。

  岳文骧先听匪徒意指姑娘脏话,小侠不由一气,原就要出手,给些苦头匪徒尝尝,继见匪徒满口迸血跳起大骂,就知姑娘已然出手,不禁微笑,此刻见匪目现凶光,指向自己,心想:“这匪徒好不识相,还得想讨好去不成?”即随手在桌上拿起一双筷子,向那刀疤汉子胸、腹,一上一下地打去,出手如电。

  刀疤脸汉子正骂得起劲,突见小侠右手一动“飕”的一声即知不好,只见两点黑影向身前飞来,其疾若矢,不禁大惊!即腾身上纵躲避,说他快还有比他快的,一支已击中腹脐,另一支却好击中裤裆内那话儿,惨叫一声,弯腰曲背,两手直按着裤裆处,呻吟连声,面色呈现死灰,冷汗淋漓,蹲在地下。

  南宫姑娘本想用杀手置匪徒於死,此刻见匪徒如此丑形怪状,羞得连脖子都红透,心中暗怪小侠促狭鬼。

  其余匪徒见老四这样,不由大惊!取出兵刃,将小侠桌前团团围定,其势汹汹,那个老大开口说:“想不到咱们“天南四霸”在这儿又遇见高人!有道是光棍眼里不揉半点砂子,你等到此究为何事?请道其详,否则俺只有报告蜈蚣帮敝帮主,说是四位到此寻事生非,到时不要怪在下心狠意毒啦。”

  诸子坤一听搬出蜈蚣帮来吓人,不禁大怒,目蕴杀机,呵呵大笑说道:“原来是“天南四霸”,贫道失敬了,贵帮主“金翅蜈蚣”齐云生,名重江湖,贫道心仪已久,久欲拜山候教,但不知总舵所在?无门而入,今幸得会裘舵主,还请通知齐帮主,就说金鹰帮诸子坤等拜山求教,方才是令同伴不合,出口伤人,这位小侠才出手略予薄惩,有云不打不成相识,贫道这儿赔罪了。”

  姓裘的匪徒听说面前就是帮主常说的金鹰帮帮中出色人物,一时怔在哪里,说不出话来,乱眉轩动,心想:“这个祸惹得太大了。”半晌答道:“诸堂主,好说,在下这里就打旗花通知敝帮主,回头即有人接引上路,在下兄弟四人现在先归舵,只有告罪先行了。”说完一抬手,另一匪徒即将火燃着“嘶”的一声,冲上云霄,散做红、蓝双色火花,隐隐而没。

  裘姓匪徒伸手挟起刃疤脸汉子,三人牵马走出林外,登骑而去。

  这时赵君玄开口笑道:“想不到误打误撞找出门路来了?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方才岳小侠“折枝成箭”手法,令人叹为观止,足见师承高明,令师何人?可否见告?”

  小侠红着脸答道:“非是在下有所隐讳,只是下山之时,师长一再告诫,故未便奉告,还望见谅。”

  赵君玄见小侠为难,忙笑道:“既是小侠有所讳言,贫道也不强人所难,阁下就不说出,贫道已猜出一二,登时就要拜山,阁下徜是有兴,可否同往一游?贫道等有阁下为伴,也好恃之无恐。”

  小侠听说,乐得与姑娘亲近,又是初出犊儿不怕虎,技高胆壮,不假思索即答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既承抬爱,自当追随骥尾,也好增广见识,但贵帮与蜈蚣帮有何渊源?为何老前辈不辞跋涉之苦,万里南下,敢问其详?”

  赵君玄长眉双展,哈哈一笑,说道:“既是小侠见问,敢不掏情相告?我等一见如故,无须老前辈长、老前辈短的,令人齿冷,贫道等託大,充其量称兄而已,这位南宫姑娘看起来比小侠多了两岁年纪,最好姊弟相称,但不知意下如何?”

  小侠见人家如此诚恳,只好答应了。

  正在此时店小二取了一个瓦罈上来,带笑说道:“老爷子,这罈酒小的埋在地下已廿年了,今天取出,表示小的一点敬意,方才惩治这几个强盗,大快人心。”

  诸子坤笑谢道:“有劳了,但贫道等向不吃人白食,喏,这里有廿两银子,算是卖给我们吧。”

  店小二摇手推却,但诸子坤执意不肯,店小二见推辞不掉,只好道谢而去。

  诸子坤执起酒壶,酌上四碗酒,酒色浅绿,一股清香触鼻,入口甘醇无比,果然好酒。

  只听赵君玄饮上一碗酒推杯说道:“岳老弟,明人不讲假话,贫道等南下,半为“太清秘笈”而来,日前林中见老弟掌杀法明时,法明临死之言贫道听得一清二楚,贫道如没猜错,老弟亦谅为同一目的,不过“秘笈”既是无主之物,只凭机缘,先得为主,如老弟先行得手,贫道等认命即整装北返,倘为群邪所得,则凭本身艺业胜者为高;另一半为敝帮家丑,说来话长,半年前陕甘总督,将十箱珍品贡予清廷,事前派人至敝帮面谒敝帮主侯堃,并礼送十二双象牙筷,牙筷本身不足为奇,最珍贵的是廿四支筷子可拚出一幅山水图画,每一牙筷上首均刻有唐人诗句,细如发丝,的是珍贵,来人说这十箱贡品决由黄河水运,请敝帮传檄暗护至京,侯帮主见来人以礼请求,只好应允下来,即飞扎传令黄河上下游各主舵、分舵,一律遵从,不想敝帮龙门主舵舵主“分水犀”尤天贵见财起意,等贡船行在龙门下游百里时,潜水窃取一箱珍品,不慎船上护卫察觉,发生格斗,尤天贵撒下飞针,护卫三死七伤,尤天贵见乱子闹大了,携同珍品叛帮潜逃,此箱珍品若是黄金珠宝,敝帮自可设法弥补,但此箱内有一对和阗玉尺,上嵌避火珠两枚,价值连城,无价之宝,无可设法,此事传入京城,清廷大怒,下旨陕甘总督,严旨追获,陕甘总督又派人持函敝帮主,责成敝帮,不然即调八旗官兵剿灭敝帮,侯帮主答应一年限期,将尤天贵拿获归案,现风闻尤天贵遁往蜈蚣帮中,故贫道等南下,但蜈蚣帮势力遍及赣、粤、闽三省,总舵不知设在何处?月前闻一友人说,只知蜈蚣帮主舵设在赣州、兴国、遂川三府县交界之处深山内,亦未知确处,连日查访为此烦恼,想不到今天误打误撞遇见“天南四霸”才知主舵果设在近处。”

  岳文骧听完赵君玄一席话,方知为追获叛帮舵主而来,赵君玄谈话时,南宫姑娘只坐在一旁无言,不时用筷子沾酒在桌上乱画,不知涂些甚么?小侠坐在身侧也不时用目光偷窥姑娘,姑娘微似察觉,面上略有笑意,就是不抬起头来,诸子坤见他们这等情景,心下已打好主意,此刻一见赵君玄说完,即说道:“道兄,我俩不如店外走走,察看山劈道路,蜈蚣帮定有毒计,免得临时迷途。”说罢,一使眼色。

  赵君玄一听,当即会意,说道:“也好,两位请坐,去去就来。”

  小侠见二人走去,正合心意,只是面嫩有些靦腆,不知说些甚么好?

  怎样开口?姑娘此时也微抬螓首,两道眸光盈盈秋水般地向小侠这边飘过来,小侠不觉心神一荡,不自禁地喃喃叫出:“南宫姑娘,在下……”

  姑娘不禁“嗤”的一声笑出来,抿嘴笑道:“这样称呼,不是显得有点酸气么?叫我一声姊姊不就得了,哪来的这么多礼数。”

  小侠只得红着脸皮,大胆叫了一声:“姊姊。”

  姑娘手肘撑在桌上支着颊答应一声:“嗯!我知道你还有话对我讲,讲吧。”

  小侠料不到姑娘这等大方,只好强作镇静说:“姊姊,日前林中承姊姊相护,衷心感谢,小弟……”嗫嚅半晌,似千头万绪,不知从何说起?

  姑娘见他这般情状,打趣说:“说了半天,就只有这一句话吗?看你今天穿着打扮,就像个酸秀才,怪不得说话也这么酸气冲天。急死人,你若还要这么来着,趁早就别理我。”说完小嘴一嘟,撇开头就来个相应不理。

  小侠登时慌了手脚,不迭连声唤:“姊姊、姊姊,小弟该死。”

  南宫姑娘听他叫得这样甜,本来就是装假,芳心早就软了,於是回首将手一指说:“你……你这个人呀,就是涎皮。”一张脸像出水荷花似地,红生双颊,微笑嫣然。

  小侠见她作假,不由放下心来,此时小侠坐在一旁饱餐姑娘秀色,鼻端微闻芗泽,一阵阵香风袭人,荡人心神,姑娘生得也是真美,杏脸桃腮,瑶鼻朱唇,浅绿罗衣,纤腰似柳,一双天足穿着一双天青色小蛮靴,胸前双峰突出,不住轻轻地颤动起伏着,只把小侠看得心中怦然乱跳,情不自禁地低唤:“姊姊,你真美。”

  南宫姑娘一听,不由羞得满面绯红,身一扬,右掌微举,满面娇嗔道:“弟弟,你胡说,看姊姊不打你。”

  小侠慌忙站起来,恭身长揖道:“姊姊,弟弟下次不敢了,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姑娘缓缓把手缩回,一咬下唇嗔道:“你再要涎皮赖脸,看姊姊下回理你才怪。”说罢一对妙目注定小侠,似是一往情深。

  小侠等她闹过了,於是一正面色说道:“姊姊,前听家师说起姊姊身世,倍觉同情,小弟自幼即为家师抱上山去,一身艺业得自师祖,稍懂人事即磨着师祖问生身父母何人?师祖含糊答对,支吾其词,只说,到时就知,现在学艺时不能分心,故隐忍在心,下山时也曾问过,师祖还是这般答对,看起来小弟比姊姊更可怜,连个生身父母都不知道。”

  南宫姑娘听说,星目微红,珠泪盈眶,一伸手拉住小侠右手说道:“弟弟,想不到你也这么可怜?”

  小侠见姑娘为他说得星泪欲滴,不由心中发急,又怕诸、赵二人转回,瞧见了不是意思,赶忙从怀中掏出一幅皱得不成样子的手帕,塞在姑娘手中说道:“姊姊,你先擦擦眼睛,等会弟弟还有好消息告诉你。”

  姑娘一瞧掌中手帕“嗤嗤”一声笑出来,这一笑把弟弟笑得满面通红,姑娘笑道:“你这人,这样髒还敢拿出来见人吗?我看你非要有个人来管管你。”

  小侠一听,心中一乐,说道:“姊姊,你管管我好不好?”

  姑娘知道说错了话,霎时又羞得个娇靥泛霞,嗔道:“弟弟,你真敢……”一起身作势要往外走。

  小侠慌用手拉住姑娘玉手,说道:“姊姊我说的是真心话么,好了,好了,姊姊请不要生气,下次不说就是,小弟有好消息告诉姊姊,家师说姊姊杀父仇人似是“五毒天王”童庆门下“小灵猴”范天魁所为,听说范天魁潜踪川南滇西一带,已是换姓改名了。”

  姑娘一听秀眉一耸,喜笑颜开,说道:“真的吗?弟弟,一等拜山事完,姊姊即仗剑往川滇一带,搜觅仇踪。”

  “这一下就说坏了。”小侠心想,忙说道:“姊姊你这等急做甚么?

  至少也要等小弟取得秘笈再去,不然姊姊一走,贵帮如生心攘夺,叫弟弟怎样应付是好?不如等事完,我俩结伴同行,小弟借此机会游历一番,再者替姊姊提剑、拿拿鞋也可帮个小忙,小弟初涉人事,闻得江湖鬼蜮,步步均须设防,仗着姊姊威名远播,弟弟也好有所恃之,姊姊你看可好不好?”

  南宫姑娘见小侠说话,俊目瞧定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种希冀、哀求的眼光,满面稚气,不禁又怜又爱,说道:“瞧,你这油嘴……像姊姊不答应你不行似的,好!姊姊答应你了。”

  继又说:“诸、赵二位去了半天大概也要转回了,我俩不如去至店外看看”说着一伸手拉定小侠一同步出店外。

  南宫姑娘这时毫无忸怩作态,一路谈笑风生有相见恨晚之感,小侠先见姑娘过於大方,反而有些靦腆,但不久二人话愈说愈投机,即恢复常态,比肩情话喁喁,如胶似漆,真个两小无猜,只羨鸳鸯不羨仙。

  继虹长挥双凶铩羽逃东海天罡初试多臂泣泪走西彊南宫姑娘与岳文骧正在比肩情话,指点烟岚,忽见诸子坤、赵君玄两人匆匆走来。

  一见他们两人,诸子坤即说道:“岳老弟、南宫姑娘,果然尤天贵落足蜈蚣帮内,身膺天蜈香主,执掌八闽廿五舵生杀大权,贫道等一离店门不出两、三里,发觉蜈蚣帮已满布暗桩,一经走近,即从丛草乱石堆内,射出飞蝗石,霎时胡哨声起,此和彼应,是我气他不过,掌劈剑诛,一连挑破数处暗卡,擒获一名掌管暗卡头目,盘问详情,那匪徒执意不肯说出,贫道施出“分筋错骨”手法,那名匪徒挡受不住,只得从实招出详情,原来尤天贵自知不合,违反帮规,窃取皇贡,故寄身蜈蚣帮靠为护符,又极力推荐一批江湖怪杰,牛鬼蛇神之流,以壮声威,现其帮内高手如云“天南四霸”从粤北召回,系为粤抚藩库内,一夜之间失窃赈济库银两百万有关,适才“天南四霸”旗花传警,一时即布下暗桩数十里,组织之严密,较之敝帮并不为差,稍停必有人来带引拜山,我等四人前去,虽未必惧他,似过形单薄,此行大是可虑。

  ”说完瞧定岳文骧。 岳文骧还未即答话,忽听身前大树上有人朗声大笑道:“牛鼻子,你把自己估量得太低了,凭你们金鹰帮内三堂主,威震关中,名动黄河南北,蜈蚣帮不过是江湖中跳梁小丑,惧他则甚?我这老不死还没有把他们看在眼内,倒想闯闯你们所说的龙潭虎穴。”

  说完“嗖”的一声,晃似投林飞鸟,苍鹰出谷般地跃下一位老者,长得乾瘦如柴,乱发蓬松,黑白相间,瞇着一对小眼,睁合之间精光有神,身着蓝布褂裤,千疮百孔,赤着一双脚,瞬间系着一条蛇鳞软鞭,神情甚是傲岸。

  原来此老就是武林双奇之一“齐鲁怪乞”尚维三,行事乖僻异常,从不与人预闻,多半独断独行,又加倨傲狂放,虽名重江湖,但极少知交,就有也寥寥可数。

  诸子坤一见是他,即呵呵大笑:“我说是何人?原来是你这老怪物,路上戏耍“南天四霸”的想别就是你这老儿。”

  尚维三“呸”的一声说:“甚么“南天四霸”几个鼠贼而已。”

  诸子坤即向尚维三引见岳小侠,尚维三随声“哼”了一句,神情甚是冷漠,小侠心里好生不痛快,暗想:“这等狂人能耐再好也好不到哪里去。”即向诸子坤说道:“诸道长,先前你我有点杞人忧天,踟蹰不前,现幸得尚老前辈从天而降,如尚老前辈所说蜈蚣帮跳梁小丑之辈,凭尚老前辈之绝世武学,怕不扰他个天翻地覆,星消云散,那才怪。”

  尚维三一听,即知小侠说话明是尊崇暗实讥讽,无奈捉不到人家一点错处,只得气在心里。

  诸子坤见情形弄僵,赶忙把话题移开哈哈一笑道:“老怪物,我等且饮酒去,一醉解千愁,管他蜈蚣帮、蝎子帮则甚?”说时一把拉着“齐鲁怪乞”进入酒店。

  赵君玄跟在身后微笑暗想:“这老怪物今天走眼了,休看别人年轻,武学也许比你高明十倍,拜山时必有得你好看的。”

  南宫姑娘也与小侠把臂慢步,轻声细语的步入店中。

  移时,只闻响箭啸腾,旗花声扬,蹄声“得得”似有十数骑赶到,一会工夫在树丛转出五人,为首的是一身量高大,满头白发,鹰鼻虎口,颔下银髯飘拂,精神矍铄老者,身后随定“天南四霸”牵着四骑骏马而来。

  老者近前即拱手哈哈大笑道:“金鹰帮名震武林,威扬四海,今得亲范,幸何如之?老朽翁伯海,江湖匪号“三首神鹰”忝膺金蜈香主,奉敝帮主之命来此迓请,诸堂主,此两位何人?可否替老朽先介?”

  说时双眼右顾尚、岳两人。

  诸子坤微笑施礼答道:“翁香主,昔年单人掌劈君山水寇十八名,遐迩威震,贫道等心仪神往,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位是“齐鲁怪乞”尚维三,还有此位是岳小侠文骧。

  ”

  翁伯海忙又一一见礼,后又扬声大笑道:“今日何幸得会五位高人,天色不早,敝帮主还在立等,老朽引路,诸位请吧。”

  说罢转身一挥手“天南四霸”牵过四匹马来请诸、赵四人骑上,小侠也翻上乌云神骏,十人一行,鱼贯而出。

  走出官道约有五里,即转入左边岔道入山,羊肠鸟境,甚是崎岖难行,一路之上,但见怪石嶙峋,荒草蔓径,涧泉潺潺,松杉遮天,沿途暗桩密如星罗棋布,吆喝口令不绝如缕,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关卡之严密,五人也心惊不已,行行复行行,至一岔道,两山对峙,山璧光秃,如同刀削,猿猴难攀,相隔仅有一线,只在午时能见天日,谷道只可容一人一骑,真是一夫挡关,万夫莫敌的天险。

  翁伯海回首笑道:“此地因地势奇特,名为一线天,出入之道,尽经由此径,别无他途,前面不远,即为敝帮总舵所在。”

  一出谷道,眼前豁然开朗,但见峰环水抱,中有数十顷空地,房屋栉比鳞次,四方均建碉楼,深沟高垒,布局之严,诸子坤等人相互颇感钦佩。

  众人一行,来近庄前,翁伯海燃着旗火,冲霄而起,霎时“轰隆”三声炮响,庄前转出数十人来,为首一人面如重枣,怪髯掩口,红光满面的老人,即见他呵呵大笑道:“老朽因帮中事务繁冗,不克亲身迎迓,失礼之至,请勿见罪。”

  诸子坤拱手笑道:“齐帮主好说,诸子坤等久仰盛名,今以南游之便,专程瞻仰,特来求教,望勿以鲁莽责怪是幸。”

  齐云生闻后又呵呵大笑道:“好说,好说,请至内面宽坐,特备菲酌,并为诸堂主等引见几位江湖朋友,也好让他们瞻仰瞻仰。”

  诸子坤也不推辞,众人相偕进入大厅落座。

  翁伯海为齐云生一一介绍,齐云生连称:“幸会,幸会。”

  齐云生也将自己这面十数人为诸子坤等逐一介绍,尤天贵始终没有见面,最令人注目的西域番僧“多臂罗汉”摩诃萨及“东海双凶”。番僧生得高大魁梧,好似一尊金刚巨神,肥耳大脸,蒜鼻狮口,两只虎目凶光毕露,穿着一身赤火红僧袍,行动起来红云飘拂,极为闪目,身后斜搭一柄赤铜天王铲,摩诃萨九十二路阴阳夺魂天王铲法,及琵琶掌驰名川康一带,性如烈火,一言不合即下毒手,又淫凶无比,造下杀孽不少,奇怪的番僧久住西域,从未莅临中原,看来蜈蚣帮野心不小,意存独霸江湖,远在万里外的魔头,均礼请邀来。

  “东海双凶”是一对同父异母兄弟,老大滕雷,老二滕云。

  滕雷年约五旬上下,滕云也年将四旬,因为同父,貌相颇为相像,黑黝地脸膛,钩鼻鹰嘴,目光阴沉,滕云似比较清秀,均身着一袭紫色长袍。

  此三人在今日武林群邪中极具盛名,尤其双凶“蚩尤阴风点穴掌”卅六手毒辣已极,一经点中周身痠缩,若不及时解救,轻则一身武功尽废,重则三日而亡,端的厉害。当下“齐鲁怪乞”及诸、赵二人暗暗心惊不已,姑娘与小侠却是漠然视之。

  霎时酒宴摆下,众人入席端坐,山珍海味,胪列错陈,主人劝饮,殷殷谈笑尽欢,番僧在席上不声不语,只将一双邪目,色瞇瞇的瞧定姑娘,小侠怒在心里,暗思如何设法惩戒之计?

  齐云生起身立起,擎杯笑道:“金鹰帮威震黄河南北九省,敝帮乌合之众自愧不及,老朽三年前因事北上秦皇岛,闻得贵帮侯帮主亦在其间,託人容介,不料侯帮主是日西返,缘悭一面,憾怅良深,今承诸、赵、南宫姑娘三位堂主光降敝帮曷胜荣幸,但三位千里南下来意究竟如何?可否为齐云生一说?”

  诸子坤听说,即知齐云生老奸巨猾,明知故问,即答道:“既承下问,贫道焉敢相瞒?敝帮龙门舵主尤天贵,劫恃皇贡,叛帮潜逃,风闻逃入贵帮,现时清廷大怒,严限追获,故贫道南下追踪,祈将尤天贵交与贫道等北返销案,俾全武林道义,齐帮主意下如何?”

  齐云生扬声大笑,向诸子坤道:“尤天贵果然落在敝帮,窃取皇贡之事亦有所闻。尤天贵如今身任敝帮天蜈香主,权高望重,素少过失,今将其交出,老朽何以服众?江湖传闻亦将贻笑在下,老悖无能惧伯贵帮,再尤香主已在数日前有事八闽,下月初方可回山,不如八月中秋,三位再请光临,四人当面,自作了断,未知好否?”

  诸子坤久闻齐云生笑里藏刀,奸狡如狐,明明尤天贵在山,却说外出,中秋之约,定有毒计,但既然来了,岂可示弱?遂慨然应声道:“齐帮主既订下中秋之约,敢不如命,贫道等就此告辞。

  ”

  “慢来!”

  一声轰天雷响声出自番僧口中,只见摩诃萨歪着一张血盆大口狞笑道:“贫僧西域南来中原,即为景仰中原高人,闻得金鹰帮内,卧虎藏龙,三位既是内三堂主,必为绝世英才,拣日不如撞日,何妨就此酒醉饭饱之际,藉武为兴,免得贫僧如入宝山空手而回咧。”

  诸子坤听番僧说出这番话来,居心狠毒,即心下盘算一番,如何全身而退?正待答话,哪知“齐鲁怪乞”尚维三一声怪笑答道:“人称蜈蚣内龙蛇杂处,狐鬼混淆,今日一见,果然不错,我这老不死的既然来了,就不想全身回去,倒要见识见识蜈蚣帮龙潭虎穴。”说罢怪眼一翻,即要动手。

  齐云生听说也未动气,微微含笑,番僧气得哇哇大叫,忽见齐云生身旁闪出一人,向齐云生施礼道:“帮主可否传令命我龙炎吾,向尚老师讨教?”

  齐云生微笑答道:“龙舵主,尚老师功力绝世,可要小心应付,但过手印证,彼此点到为止。”

  众人相率离坐,步至厅外场中,但见尚、龙二人相对而立,龙炎吾拱手道:“尚老师,请赐招。”

  尚维三知龙炎吾早年在江湖横行,劫掠奸杀,无法无天,人称“粉面狼”后以犯案太多,无处藏身,潜逃无踪,不意落在蜈蚣帮内,即存下与良除害之意,微笑作答:“俗语说强龙不压主,还是龙舵主先请。”

  龙炎吾见尚维三不架不势,昂然屹立,轻敌至此,心中极感不快,微微一“哼”即左手一扬,右掌“丹凤朝阳”攻来,尚维三意闲之至视若无睹,龙炎吾右掌带起一片劲风将袭到时,尚维三突吸胸缩腹,前足一动,如风飘柳絮般地飘出一丈左右,全不像大敌当前,端然微笑,旁若无人。

  龙炎吾哪受得了这种难堪?忽地纵身怪笑,宛如荒山狼嘷,难听之极,狼面红赤如火,怒喝:“尚老儿,休要张狂。”说罢即施出师传武功“紫阳生死掌”施展得风卷残云,呼呼怒吼,招招狠毒,致人与死。

  尚维三一见,心想:“这猴儿还有点门道,可惜紫阳掌法精髓尽失,不知在谁那儿偷学来的?”

  当下尚维三用太极掌法应敌,虽然龙炎吾急攻如同骤雨一般,但他似若无其事,轻拂淡举,从容应付。

  换到廿招上,龙炎吾看在眼内,气在心上,怒极举平生之力双招连发“斑豹舒爪”“怪蟒围腰”攻取上、中两盘,狠毒无比。

  尚维三见他这样,心想:“你自己找死。”左掌一翻,以“霸王举鼎”拨去“斑豹舒爪”身形一走坎离,躲过“怪蟒围腰”再右掌急骈,一招“疾雷奔电”直向龙炎吾左肩劈下,快速如风。

  龙炎吾以为尚维三有晓地通天之能,也无法挡过这两招并发,连环猛攻,哪知会者不难,对方轻描淡写般解开两记毒招,又见掌风劈来,不由大惊!急忙以“双手翻云”抵挡,怎知尚维三此招下了九成功力,哪得能够!“喀嚓”声响,双手齐肘处骨断筋折,胸前被掌风扫及,眼前一黑,一声闷哼倒地死了过去。

  蜈蚣帮众一见愕然惊呼,群情翕然,均说“齐鲁神乞”尚维三过於辣手,只有齐云生不动声色,从容指点手下抬开龙炎吾屍体。

  诸子坤暗怪老化子怎么就迳下毒手!一点退步却不留,要想今日平安离开这蜈蚣帮,只怕难上青天了。且不道他这里暗中为难,却见“东海双凶”老大滕雷,微一摇晃,闪入场中,皮笑肉不笑,阴森森地说:“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龙舵主之死只怪他投师不高,举艺不精,怨得谁来?滕某不知自量,还要向尚老师讨教几招绝世武学。

  ”

  “齐鲁怪乞”尚维三见滕雷当面叫阵,指定对手自己,虽知“东海双凶”有名辣手,但他本身也是武林有数人物,说不上气馁,怯场不出,於是哈哈大笑缓步走出说道:“滕老大,你我均是客位,你只说说我们怎样较量?久闻“东海双凶”以卅六路蚩尤阴风点穴掌驰名寰宇,我这老不死的倒要见识见识,你我还是比掌?还是动兵刃?”

  膝雷眼皮微睁,轻“哼”一声说:“尚老儿,动手过招,生死论高低,谈不上“主客”二字,否则龙舵主怎会丧生你手?这样吧!我滕老大平身没用过兵刃,你用与否?悉听尊便,你今天只要能逃出我滕某卅六路蚩尤掌,这次可饶你不死,以后见面就难说了。”

  尚维三怪眼一翻说道:“我这老不死的还没说打发你,你就知你一定准行,好,魔崽子看招吧。”说着,右掌已出“呼”的一声,袭向滕雷面孔,左掌五指骈戟,一招“玄鸟划沙”疾取滕雷右臂,两掌并发,势若闪电,尚维三打算快攻,截下他的右臂再说,至不济也可先发制人。

  滕雷见他出手,嘴一咧,阴阴一笑,不闪不躲,看看尚维三双掌将将攻到身旁,上身猛地一收一吸,突然一个旱地拔葱,身形一腾,半空中一变“飞絮飘花”人早已经飘飘地落在尚维三身后,五只怪指猛向尚维三后胸抓去。

  尚维三只觉眼前一花,滕雷已无踪影,又觉身后微风袭来,即知不好,两招用老,又不能即时收回,整个背脊门户洞开,完全暴露敌掌之下,忙就势“燕青十八翻”向前一滚翻起,这一招用得极妙奇险,那滕雷五只鬼爪,间不容发就沾到他的背上。

  滕雷怪笑道:“老要饭的,好快的狗打滚,咱们再试试,接接俺滕老大卅六路神掌。”

  说罢双掌一环,又倏地分开,滑步斜身,五双鬼爪微钩“嗖”地疾伸向尚维三左右两胁攻到。

  这时尚维三平时对敌的倨傲习气一扫而空,也知大敌当前,不可大意,用生平得意,仗以成名的“五十七手白猿掌法”抵御,搀入打穴手化解滕雷阴风点穴掌,只见滕雷掌法施展开来,云谲波诡,百千条手影,如同电光石火般向尚维三全身大穴攻到,寒风剌剌,割肌砭骨。

  尚维三也将白猿掌法演开,闪挪腾移,架封避格,极尽轻巧灵活。

  一时场中人影翻飞,星丸弹射,风动四方,飞砂走石,看不清二人是彼是此。

  两人对手一过百招,滕雷掌风愈见凌厉,每一招均用上九成功力,那滕雷心存恶念,若不叫老化子丧身手下,岂可称作“东海双凶”?

  使出掌风如狂飙般,绵绵不绝的压得尚维三几乎透不过气来。

  尚维三这时显得有点后力不继,浮躁急动,身形已不是似先前之速,招数也见迟缓,真是棋差一着,处处受制,渐渐险象环生。

  蓦地滕雷一声怪喝,枭鸣刺耳道:“老化子,拿命来。”右掌伸出,五条怪影抓向面门,其疾若风。

  尚维三急用右掌封架,哪知这招是虚,滕雷左掌已出,点向胁下,等到发觉已经迟了一步,一声:“不好…”话犹未了,那滕雷左掌已点中尚维三右胁“哎”的一声,尚维三踉踉跄跄倒出去七、八尺,靠着一颗树上,面呈死灰,淌汗如雨,显然受伤不轻。

  滕雷狞笑一声道:“尚老化子,怨不得滕老大心意狠毒,俺“东海双凶”订下规条,不出手则已,出手则不让敌人活着而归,若容你在世,与规条不合,俺滕老大索性成全了你吧!”说罢,右掌一扬就要打去。

  就在这瞬眼之间,突闻一声娇叱:“恶贼敢下毒手。”接着一道银虹,宛如百丈飞瀑夹带劲风向滕雷右手袭到,滕雷陡觉身上一寒,暗道:“不好。”急忙摇身一晃,借着剑风飘落在五丈开外。

  滕雷惊定后,双目一瞧南宫姑娘正俏生生地站在场中,执着一柄寒光闪闪似一泓秋水般的宝剑,杏目圆睁瞪着他,滕雷微笑道:“南宫姑娘,料不到你还有兴緻,好,俺与你玩玩。”

  姑娘一听,知道他话中有话,粉面不觉通红,也不答话,手中剑一紧,长剑施展开来,刹那间寒风四起,剑气漫天,宛若万道银虹,风驰雾卷般向滕雷身前袭到。

  滕雷见来势凶猛两掌一翻,也将卅六路蚩尤阴风点穴掌挥出,寒风嗤嗤,阴气笼罩,向姑娘周身卅六大穴,落英缤纷地纷纷点去,两人都是一接即收,一触即退,铢两悉称,功力悉敌,一时打得难分难解。

  这时赵君玄、诸子坤二人已把尚维三扶躺在地,尚维三瞪着两眼面现痛苦之容,微微摇首说不出话来,二人大惊!掀开尚维三上下衣襟检视,却一点伤痕竟未寻出,二人忙以推宫过血内家手法推拿一阵,半点效用均无,二人相望苦笑,以诸、赵二人那等高手,竟会搞得个束手无策,可知滕雷怪异手法何等厉害。

  岳文骧见二人治伤无功,即走向尚维三身前,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倾出一粒红色药丸,细如粟米,喂进尚维三口中,再将尚维三扶起,揭开后衣在第九节背脊骨环处,猛击一掌“咳”的一声,只见尚维三口中吐出一滩淤血来,黑中带紫,闻之腥臭异常,令人作呕。

  “齐鲁怪乞”坐在地下运气半晌,才开口说道:“厉害,厉害。”

  说罢翻身立起,对岳文骧兜首一揖,说道:“岳小侠,我老化子真个走眼,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从今日起绝不以貌取人,老化子虽未见小兄弟一显身手,以方才治伤手法,却知小兄弟武学高不可测,大德不足言报,日后如用得着我老化子处,万死不辞。

  ”

  岳文骧见他说得过於诚恳,知他外刚内和,性情中人,把先前初见时一点芥蒂,全部一扫而光,即拱手微笑道:“尚老前辈,说哪里话来!救伤扶危,系我辈武林人士本分,何敢言谢,些微小事何足挂齿。

  ”

  尚维三见他如此,也不再说,胸中已打好了主意。

  这时场中形势大变,原来滕雷见姑娘年轻,暗想以他数十年功力,还不手到擒来?

  继见姑娘剑招神妙,无懈可击,自己双掌一触剑芒,即痛若彻骨,不由大惊!

  知非易与,忙将阴劲运足,出掌发招,如同狂风骤雨般招招狠毒,似实而虚,似虚而实,错综百出,真叫人防不胜防,错非姑娘实难对付。

  要知南宫姑娘一身艺业传自“雪山神尼”慧如大师,那神尼在廿年前即为魔道剋星,姑娘这身武学还会错得了的。姑娘斗得兴起,剑势一变,将禅门至高无畏的“降龙荡魔剑法”施展开来,一时剑风腾啸,银光熠熠,卷起一股凌厉无比的寒风,把滕雷身形完全罩在剑浪之下。

  岳文骧先时尚有点耽心姑娘不是滕雷敌手,此刻见姑娘剑招一变,态度从容,似未竟全力,又看滕雷这时只是守多攻少,脚步浮动,就知姑娘胜券在握,大是放心,即转身急急走开,诸、赵、尚三人见他走开,以为内急也未在意。

  场中滕雷一见南宫姑娘使出荡魔剑招,就知凶多吉少,卅年前随其师玄灵道人泰山相遇慧如大师,一言不合,相与较量,玄灵道人为慧如大师荡魔剑砍去一臂,身带重伤,回山伤发而亡,至今余悸犹存,此时一见此种剑法,即知对方必是老妖尼门下,不由悔恨交加,滕雷、滕云兄弟受乃师遗命不准报仇,亦不准与大师门下动手,今日怎么这等糊里糊涂,不问师承,即行下手,自骂该死。

  不道滕雷自己悔恨,却说姑娘荡魔剑招施展开来,威力无穷,滕雷仗以成名之“蚩尤阴风点穴掌”现在不但无功,连自己掌劲犹未发出一半,却被剑风反击回来,撞至心胸,隐隐作痛,几次想趁隙冲出剑幕,均未能如愿。

  蓦地姑娘发出一声银铃也似地轻笑,剑势又倏地一变,将“荡魔剑法”三大绝招施开,一招“天王祭塔”直似银虹万丈,匹练横空,突顺劳沉腕,又是一招“佛祖降座”宛若天河下泻,电芒星射,再倏地剑变“韦护架杵”只见腾起满天银花朵朵,向滕雷全身逼近,片刻间,只闻得疾剑奔涛,狂风怒吼,震荡心魄的声音,刺进耳鼓,令人颤抖。

  滕雷此时见到这等神妙难测、威力无穷的剑招,又含佛门荡魔禅理,亦吓得亡魂皆冒,胆战心惊,疾忙将身一矮,用蚩尤掌法“雾迷月掩”“星潜云密”两记救命绝招,用十成真力发出凌厉掌风,将剑招挡得缓了一缓,冒死趁隙身形一窜,首足环抱以“金蝟翻滚”身法弹出剑幕以外,但荡魔剑招威力无穷,滕雷掌劲一消,复又云卷风飘似地追往滕雷身后划去,饶他身形何等之疾,也被宝剑芒尾削去滕雷股后下襟三尺,右腿股际割了差不多五寸口子伤口,鲜血不断溢出,点点滴滴流了满地。

  滕雷并未丢过这么大的脸,日后如被传入江湖,颜面何存?心中又急又恨,面色青白互呈,一时怔在哪里,不知道怎么才好?连自己受伤冒红也未觉察。

  蜈蚣帮众场外观战,只看得神颤心震,像这样的高手对阵几曾见过?

  帮主齐云生素来阴沉,喜怒不现於颜色,这时也看得个目瞪口呆,动弹不得。场上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此时岳文骧匆匆走回,向赵君玄略致数语。

  忽见滕云纵向滕雷身旁,阴恻恻地望着南宫姑娘说道:“家兄滕雷一剑之赐,代为领谢,三年今日当至贵帮拜山。”

  又向齐云生说道:“愚兄弟学艺不到,相助无能,歉疚良深,现暂拜别,转回东海,重修绝艺,雪却今日之耻后再行相见。”

  说罢,一拉滕雷,双足几个箭步,瞬即无踪,三年后滕氏兄弟果来寻仇,几乎把金鹰帮搞得个天翻地覆,几至烟消瓦解,这是后话不提。

  岳文骧此时笑吟吟地向南宫姑娘说道:“这柄剑是不是慧如师伯镇山之宝“断虹斩龙剑”么?”

  姑娘微笑颔首,小侠复又说:“姊姊,这个荡魔剑法虽然威力无穷,却难得姊姊使得神妙入化,几时有暇,望姊姊传授个三招两式,也显得小弟师出名门,好么?”

  姑娘妙目含情笑道:“贫嘴,要学剑倒可以,不过先要叩头拜师,还须担上三个月水,再行传授,你道它容易学的吗?”

  小侠舌头一伸,微微摇首说道:“罢,罢,罢,这样受苦,我也不要学这个甚么捞什子。”

  不道两小取笑,这时西域番僧多臂罗汉摩诃萨向齐云生说道:“滕氏兄弟太小家气了,受了这么一点挫折,就夹起尾巴跑回东海,真是实在不成气候。”说着,袍袖一拂,全身未见稍动,一朵红云似地落在南宫姑娘的身前,微一稽首说道:“女菩萨,小僧溷迹西域,尚未见过这等禅门高妙威力的剑法,今日何幸,得开眼界,小僧不才,不觉技痒,女菩萨可愿赐教么?”

  摩诃萨稽首之间,只觉有一股悠悠的冷气,吹向姑娘身上,寒气彻骨,姑娘不由打个寒噤,玉体微抖,摇摇欲坠,往后退去。

  姑娘先前见他一来,也未在意,等到觉察时,急用内家真气逼起护住全身,已然迟了一步。

  摩诃萨一见大喜,机不可失,即伸手欲待挟持姑娘起身纵去。

  就在这危机一发之际,忽闻一声雷喝:“秃贼敢暗箭伤人。”一声未了只见番僧似断线纸鸢,在半空中翻翻滚滚,落在七、八丈以外场地上“轰隆”一声,只跌得“一佛涅槃,二佛出世”眼冒金星,四平八稳躺在地上。

  原来小侠见番僧毒计暗算姑娘,既惊且怒,猛纳一口丹田真气,将“天山神翁”一再告诫,不遇强敌,不得轻易露出的“天罡神掌”双手一扬,一招“破月摘星”带起无比强烈罡风,向番僧撞去,可怜番僧有多大气候,岂能抵敌玄门至上,屏禦邪魔外道的修炼天罡真气?

  休看小侠年轻“天山神翁”极喜他秉赋特厚,不惜损害本身真元,一连三天三晚为他打通奇经八脉,气透灵关,传他天山神掌,故番僧挨这一掌,不啻是“天山神翁”自己亲身发出,这回番僧苦头吃得太大了,摔得浑身骨节胀痛如裂不说,只觉一阵阵晕眩,胸膈逆血上涌,似欲喷出,赶忙掏出灵药咽下,闭目端坐,用本身真气调息一会,才觉伤势渐可,随即立起向岳文骧狠狠瞧了两眼,惨笑一声,也不向齐云生招呼,袍袖连拂,两足一蹬,往西奔去。

  岳文骧双掌击出,也无暇顾及番僧死活,急急掏出玉瓶,倾出一粒颜色朱红,异香入鼻,太乙九转夺命神丹,送入姑娘口中。

  姑娘此时玉容惨淡,浑身抖战,已是难以支持,但灵药入口,只觉一股阳和之气,直透丹田九腑,片刻间姑娘不但内伤爽然若失,还较前增加不知若干倍功力,芳心大喜,知弟弟给自己吃的定是旷世难求,秘制仙丹,星目含情,嫣然称谢。

  小侠见姑娘已然复元,心中大喜,即转身向赵君玄说:“赵道长,我等还是速离此是非之地为妙,夜长梦多,鬼蜮难防。”

  说着,双足一点,飞身落在齐云生面前,闪电般一伸右手,执着他的右腕寸关尺,微一使力,笑道:“齐帮主,初次拜山,盛情心感,本当稍留,奈岳某等尚有他事,急须离山,中秋之约,再来拜见,素仰帮主义薄云天,可否为岳某一送,效李白、汪伦桃花潭水,美传千古,可乎?”

  齐云生一时不防,等小侠执定右腕,只觉半身麻木,冷汗直淌,心知鬼计已被他识破,忙即微笑道:“岳小侠,老朽与尊驾等,虽是初会,却一见如故,老朽身为帮主,一诺千金,既订下中秋之约,还有甚么毒计不成?尊驾此说,有点以……”

  岳文骧还没等他说完,即接口说道:“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不?请问帮主,前山通道埋放火炮,丛林巖洞遍装飞蝗毒弩,却是为何?难道这又是礼宾待客之道么?岳某本於自卫,将贵帮主手下弟兄多人点倒,埋伏尽废,无奈出此,祈请见谅!现烦齐帮主送我等出山,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恕岳某失礼了。”

  齐云生暗暗心惊,面呈苦笑道:“岳小侠既如此说,老朽也无话可讲,谁是谁非?过后方知。”回首叫道:“孩儿们快放旗花,传令送客。”

  岳文骧笑道:“齐帮主,我等把臂同行,虽说中秋不远,但相见恨晚,趁此同途稍释离愁,岂不妙乎?”

  齐云生此时命握在小侠手中,不行也得行,一闻此言,知小侠顾全自己体面,不由心生好感,即答道:“敢不如命,赵堂主先请吧。”

  众人一行,安步当车,南宫姑娘牵着小侠爱马,齐帮主与岳文骧、翁伯海押后,沿途帮众见此情景,大惊失色,以为小侠绑架帮主,意欲动手抢救,翁伯海忙使眼色止之,不准妄动,投鼠忌器,恐伤帮主,帮众只好以目送之,实是好笑。

  到达山口官道,小侠放手哈哈笑道:“承蒙相送,心感不已,千里送君终须别,我等就此告辞,岳某尚有数言,望帮主採纳。

  尤天贵鹰扬虎视,面有反骨,有道是两雄不并立,恐遭其反噬,创业易,守成难,祈请三思,今日之事,为友为仇悉听尊便。”

  说罢拱手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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