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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桃花村外剑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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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远武馆外果有五名身带兵刃黑衫人徘徊街头,大街上面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露痕迹,却在明眼人一望而知他们是一夥的。
五人未聚在一处,相距甚远,各自徘徊闲逛,但两道眼神不时注视着威远武馆这面。
突然,威远武馆大门打开一线,一条身影侧身闪了出来,只见是个短装老者朝两面望了望,迳向对街望月褛走来。
五人中一个面目森冷的漠子亦快步走向望月楼,只见老者走入酒楼买了几个包子及一包卤菜後又走出,挨近面目森冶汉子悄声道:“平坛主有令,叫五位在云龙山南麓戏马台守候他到来,不见不散,此乃危地,从速离开,以免不测。”说完即急急忙忙穿过对街闪入威远武馆而去。
五人聚在一处,不虞有诈,匆勿数语後即赶向云龙山,这时恰好凌竹青与平振云进入祖师阁之时。
凌竹青出得祖师阁掠回大厅,暗道:“平振云一死,他那五名属下留下总是祸患,不如引入杀之灭口。”
宅内墙侧一株巨槐藏身其上可眺望宅外情景,凌竹青掠身其上,忽听得墙外两人低语声。
“那平振云五名手下为七哥迷魂药味迷倒,神不知鬼不觉做了,稍时平振云出来你我把他引去。”
“平振云真的与长江镖局失镖有关么?”
“谁知道!我等奉命办事而已。听说平振云经常出没在淮南两岸,即使未曾参预,至少也该知内情。”
“如此说来,这威远镖局亦大有嫌疑了。”
“谁说不是……”
凌竹青心神大震,那还有心情听下去,迅掠回大厅,暗道:“不好,自己再不走更待何时?”急向祖师阁而去……
口 口 口
自长江镖局失镖後,淮河两岸不时发现武林中人现踪,而且都是各大门派卓著威望的高人名宿,探查失镖之处有否蛛丝马迹,可循线追踪。
但这些人宛如神龙掠空,见首不见尾,唯恐引起清廷疑嫉,为门派带来无穷後患。
大多均乘兴而来,却败兴而返,但尚有不少人绝不死心在暗中查访。
那日,尚未到晌午时分,本来一大早尚是赤日当空,骄阳正烈,却变得乌云蔽空,刮起一阵阵漫天飞砂,看样子要下雨了。
宿迁郊外官道上忽传来奔马的雷蹄声,黄尘滚滚内隐隐现出七人七骑,骑上人都头戴遮阳斗笠,一色黑衣劲装捷服,身怀兵刃。
只闻其中一人高声道:“好啦!红桃村已然在望,看来我等可在倾盆大雨未下之前便可赶抵醉乡酒店暍上两盅。”
红桃村虽是村名,却有两条长街,商肆林立,尤其村口那家醉乡酒店最为著名,菜好不说,酒是山泉自酿,更以村外盛产芳香甘甜的蜜桃浸入,分外来的香浓甘冽,故买卖兴旺,有口皆碑,四乡远近嗜饮之士,无不趋之若骛。
七人七骑风驰电掣奔抵醉乡酒店前,落鞍系好乘骑之际,天空忽响起一声惊天霹雳雷声,黄豆般雨点倾盆而下,这七人立即疾掠入店。
敢情他们都是熟客,酒保急趋迎来,笑道:“卢爷,好久没见您哪!”
“才只不过三天,怎说好久?小二,你知道我们要些什么,尽着送上。”
酒保喏喏而退。
店中上了六成座,买卖不恶,邻席坐了一双面目惨异江湖人物正津津有味饮嚼。
还有一人独自坐在门侧一付座头上默默自酌自饮。
醉乡酒店一楼一底,楼上上了六成座,楼面上无疑地也有食客。
忽见一浓眉虎眼大汉醉意醺醺下得楼来,忽瞥见七人聚在一席豪饮,似是一惊道:“卢贤弟,你们也在?莫非亦是等平老大的麽?”
“是呀!平老大说今日在此相聚,不见不散,怎么……”
只听一个微弱语声从邻座飘送过来道:“平振云他说今天不来了,而且永远不会来了。”
语音虽弱,无异响雷入耳,惊得非但连醉意醺醺浓眉虎跟大汉酒醉全醒,连那七个劲装黑衣汉子面色齐为之一变。
邻席一双貌像怪异老者与其中一人却面对着他们眦牙一笑,两颊上各呈露一条紫红刀疤,更显得狞恶丑陋。
不言而知道适才话声无疑系他发出,接着又道:“诸位且请稍安勿燥,只一不慎妄动声息,立有杀身大祸临头。”说时目光却移向坐在门侧座上之人望去。
八人均不约而同目光投在那座上之人。
这人正是诸葛敬,青衫背剑,抬杯独酌,却心头似有所思,也许这场雨下得太大了,哗啦啦不绝於耳,绝未留意店中有人注视着自己。
卢姓漠子忽离座而起,走在一双貌像怪异老者席上坐了下来。
另一面肤凸凹不平老者望了同伴一眼,冷笑道:“是非只为多开口,不说话又没人骂你是哑巴。”
“我就是忍不住嘛。”刀疤老者眦牙又是一笑。
卢姓汉子低声道:“请问老丈,怎知平振云他不来了?莫非老丈与平振云见过面?”
面有刀疤老者轻笑一声道:“岂止见过面而已,而且平振云的尸体也是老朽两人亲身为他埋葬的。”
卢姓汉子闻言不禁面色大变。
“别怕。”面有刀疤老者道:“人不是老朽两人杀害的,是他!”说时目光望望诸葛敬一瞥。
“他是谁?”
“诸葛敬!”
卢姓汉子不禁心神一凛,诧道:“老丈,能否说得清楚一点?”
面有刀疤老者笑笑道:“我们长话短说,老朽问你徐州威远武馆知道么?”
卢姓汉子面现惊容,点点头道:“在下知道。”
“凌竹青认得否?”
“那是武馆馆主。”
“还有一位洪梦鹤相识否?”
卢姓汉子暗感心惊,摇首道:“在下不识。”
面有刀疤老者眦牙笑道:“威远武馆发生之事,你难道不知?”
“在下略有耳闻。”
“这就是了。”老者道:“老朽两人亦是闻风赶去,目睹武馆大门紧闭,那方威远武馆匾额亦已撤去,心疑凌竹青已然散馆他离,是以翻入探明究竟,不料平振云率领五名同道接踵而入,那知发现在祖师阁外目睹一场骇目惊心的血战,武馆人手甚多,以洪梦鹤、凌竹青为首,对方共十数人,诸葛敬亦在内,但非其为首,武馆这面人数虽多,却无法抵敌疯狂似地拚命搏杀,虽有平振云加入但无济於事,武馆人手伤亡殆尽,尽剩下洪梦鹤、凌竹青、平振云三人负伤顽抗,对方亦仅余下数人,平振云突望馆外逃去,诸葛敬则追踪不舍……”
说到此处,刀疤老者忽止口不言,尽了一杯酒,挟菜大嚼。
卢姓汉子大急道:“老丈为何不言?”
刀疤老者意似不耐,皱眉说道:“那还用老朽说么?平振云在云龙山麓为诸葛敬迫及,身中三剑倒地不起,眼看就要命丧剑下,幸亏远处一队官军骑兵疾驰而来,才将诸葛敬惊走,那些官军亦未发现平振云疾驰而过。”
卢姓汉子急道:“平振云尚未死么?”
刀疤老者两目一瞪,道:“伤中要害,大罗神仙也无法相救,幸亏当时尚未身死,老朽两人方从平振云口中得知凌竹青、洪梦鹤平振云三人姓名,至於为了何事,老朽也不明白。”
“威远武馆那面後事如何?”
“不知道。”
卢姓汉子面色变了变,道:“平振云气绝之前不知向老丈说了什么?是否可以见告?”
“他能说什么?只托赶至红桃村醉乡酒店留话柜上,如有找平振云的,就说他已死在诸葛敬剑下,老朽免得麻烦,已留有一封书信交与柜上,诸葛敬并非好惹之辈,凭你们数人皆白白送了性命未免不值。”
另一老者冷冷笑道:“你说够了么?何时你变得像一个长舌妇了。”
刀疤老者眦牙一笑,道:“受人之托,当忠人所事,我再也不说话了,成么?”
卢姓汉子知再也问不出什么?腹内疑信参半,谢了一声,召来酒保嘱咐两老者酒菜钱由他结付,迳望自己桌上与众人商谈。同党齐齐为之面色大变,交头接耳商议如何因应之计。
大雨滂沱,约莫下了半个时辰方始停住,渐渐云过天青,只见除了卢姓汉子及浓眉虎眼大汉仍留在席上,其余六人先後离店而去。
诸葛敬仍是心无旁骛沉思重重,虽饮的自为,却不知他正陷入危境。
忽然浓眉虎眼大汉离座而起,缓缓走向诸葛敬台座,微笑道:“尊驾是否是威震华山的诸葛敬大侠么?”
诸葛敬愕然立起,诧道:“兄台为何识得在下?”
大汉笑道:“尊驾形貌穿着,英雄事迹业已遍传江湖,不才有缘识荆,荣幸之极,只不知尊驾可否借过一步去店外敍话,不才有一消息相告。”
诸葛敬略一沉吟,颔首应允,取出一锭纹银放在桌上,道:“兄台请!”
店外积水成洼,浓眉虎眼大汉迳向远处桃林掠去。
诸葛敬艺高人胆大,虽不知大汉是否有诈,既闯荡江湖何能遇事畏怯。
两人深入桃林内,大汉倏地止住身法转身笑道:“诸葛大侠可是为了寻光华山一真老尼下落而来的么?”
诸葛敬不禁一呆,诧道:“兄台为何知情?”
大汉宏声大笑道:“此事已然震惊江湖,无人不知,那个不晓?不才业已得知线索,只缘武功不济无法涉险。”说着手指东南,又道:“距此约莫二十五里有一广大庄宅,名百花抝,一真老尼原囚此处,近始移走,如要侦明老尼下落,宜先从百花抝着手。”忽地面色微变,忙抱拳道:“珍重再见。”腾身飞步窜出林外而去。
诸葛敬见状一怔,游目四顾,桃林中寂静如水,一无可疑,暗道:“此人为何告知自己一真神尼下落须向百花抝着手?凌竹青既是骆马湖龙之庙可查出端倪,究竟谁是莫知所从?”
继又忖道:“不论是真是诈,自己却不可放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心念一定,迳向东南奔去。
不觉奔出七八里之遥,途中得遇乡民间明百花抝去路。
乡民面现惊骇之色,果然大汉之言不假,途径丝毫无讹,百花抝庄宅神秘异常,乡民似谈虎生变,却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
诸葛敬谢了乡民疾又掠去,深入一片乱林中。
蓦地,一片弓弦乱响、长箭如雨自四面八方射来。
诸葛敬不禁一惊,急撤双月剑挥舞开来,虹飞电卷,将射来密如飞蝗乱箭悉数磕折坠地。
须臾弦响戛然而止,只听一声宏亮大笑道:“果然名不虚传,不过诸葛敬你也胆子太大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入来。”
人影一闪,只见一个身如半截铁塔般虎背熊腰大汉走来,身法似感笨拙,手持一根狼牙棒走来。
四面八方同地现出十数人,均系有若巨灵般手持重兵器缓缓逼前。
诸葛敬目注狼牙棒大汉道:“阁下可是百花抝中人么?”
大汉冷冷一笑道:“百花抝与我等毫不相涉。”
“那你等袭狙在下为何?”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大汉扬声道:“我等要向尊驾清偿血债。”
“在下杀了何人?”
“诸葛敬,你去过徐州威远武馆么?”
“在下的确去过。”
“凌竹青舆你何怨何仇?竟然血洗武馆,还将凌竹青、洪梦鹤、平振云三位师兄剖腹摘心,我等不报此仇,难消此恨。”
诸葛敬不禁呆住。
那大汉言毕高喝一声:“上!”
十数大汉一涌而上,棍沉力猛,纷纷向诸葛敬袭来。
诸葛敬纵使身负上乘武功,双月剑犀利无此,亦感迎敌无力,尤其双月剑磕震重兵刃时,竟然虎口微麻,不禁怒上心头,口中微啸出声,双月剑渗用重手法挥出。
十数大汉武功极高,配合严谨,出招精妙沉猛。
诸葛敬不愧双怪衣钵传人,绝不硬接硬封,身形奇幻,穿走其间,剑法精灵攻指对方意想不到部位,逼使不得不闪避。
渐渐诸葛敬瞧出这十数大汉衣内穿着护身铁甲,不畏剑刺,只要自己一剑刺向对方铁甲之处必被弹震开去,露出破绽,对方必趁隙下剑置自己於死地。
突然,诸葛敬一声长笑出口,双月剑挥向一人耳根。
寒虹疾闪过处,只听一声凄厉惨噑腾起,那大汉半个头颅带起一片血雨飞出。
诸葛敬得手不让人,转瞬之间连击三人,部位丝毫无爽,均是半个头颅劈落。
其余大汉似泯不畏死,虽是心惊,却仍棍挥猛击,呼呼生风。
诸葛敬发出长笑,剑势如虹,又连劈六人,忽感肩头一麻,身形一个踉跄,手中长剑垂落。
手持狼牙棒的大汉见状不禁狂笑道:“诸葛敬,你再狠也有束手成擒之时,我如不将你碎尸万段难消此恨。”
忽近处传来临死前刺耳惨呼。
手持狼牙棒大汉不禁面色大变,一声呼啸,率领残余之众窜去。
诸葛敬只觉一阵晕眩,视野模糊,踉跄倒地昏迷过去。
不知多久——
诸葛敬只觉睡在一柔软舒适之处,兰麝幽香阵阵扑鼻,耳闻莺声燕语此落彼处,不由一怔,睁目望了望,更是心内一惊。
原来诸葛敬置身在香闺中,银鈎高张,照耀得室内光亮如昼,布置得华丽异常,比之於皇宫内院毫不稍逊色,为之目迷神眩。
彩衣罗裙丽人四五凭窗谈笑,低叹浅语,不时扬起银铃悦耳娇笑声,将疑置身仙境。
双月剑斜挂在银钩上,诸葛敬不禁想起桃林负伤之事,暗道:“莫非我被人所救了么?”
遂欲将坐起,但浑身绵软无力,由不得大惊失色,惊诧出声。
他这一出声,却惊动了立在窗前的丽人,纷纷趋向床前探视,其中一女娇笑道:“速报与大小姐知道诸葛公子清醒了。”返身莲步急促出室而去。
诸葛敬道:“请问诸位姑娘,在下现在何处?”
一身着白底翠花衣裙的少女抿嘴笑道:“公子,此处名叫百花抝,如非我家大小姐路经惊走贼人,公子早就尸骨冰寒了。”
诸葛敬闻言不禁心神一凛,暗道:“百花抝!莫非我已置身匪巢了么?”
忽闻室外传来银铃语声道:“小翠,你又在胡说些什么?”说时一个黄衣丽人姗姗步入室中。
诸葛敬只见黄玄丽人云鬓坠髻,横斜步摇,明眸皓齿,娟秀可人,忙道:“承蒙姑娘相救,在下感恩不尽。”
自黄衣丽人现身,其余诸女均避向远处。
黄衣丽人就在榻旁绵墩坐下,嫣然笑道:“公子余毒未尽,暂请静养,俟家兄研配解药後,公子方可行动自如,但不知公子为何与湖寇结怨?”
诸葛敬轻喟一声,遂将此行经过敍出。
黄衣丽人柳眉微蹙道:“百花抝一向少在江湖中走动,与世无争,莫非公子误中移祸之计?
不过长江镖局失镖之事略有耳闻。”说时忽想起一事,自怀中取出一支梭形暗器,道:
“公子为此暗器所伤,梭内淬有不明之药味,中人虽未必致人於死地,却使人昏迷不醒,真气渐散,瘫痪终身,家兄定可研制成解救之药,无须烦虑,但公子是否可认出暗器是何人所有?”
诸葛敬目光凝视梭形暗器片刻,摇首苦笑道:“在下不知!”
黄衣丽人盈盈一笑,道出来历及相救经过详情。
原来百花抝主人原是武林隐世已久耆宿司徒白,因饶有财富,厌恶江湖生涯,就在骆马湖不远置了一所庄宅,划地为禁,在百花抝外十五里方圆之内不准宵小寄迹,生有一子二女,长子名司徒岳,二女长名锦霞,幼名婵娟,五年前司徒白染病亡故,二女嗜养花和草,将抝内抝外遍植奇花异卉,四时不绝,娥黄婉紫,灿烂如锦。
昨日大雨,司徒锦霞悬念不知被雨摧残多少,遂带着女婢从仆出庄巡视,发现菓林中人影鬼祟如语,蹑近窥听,得知匪徒意欲暗算诸葛敬,倘或不成则嫁祸百花抝,司徒锦霞大怒迅疾现身诛毙二人,一人逃逸,司徒锦霞追踪不舍,飞剑削断双足,问知诸葛敬被困之处後,将匪徒破腹惨呼毙命,赶至时残余匪徒已逃逸无踪,发现诸葛敬昏迷在地拾回救治中……
诸葛敬连连称谢,目露疑容道:“在下无法明白那浓眉大汉将在下引出醉乡酒店後,坚称华山一真神尼原囚在百花抝,现已移去,此人难道与围攻在下十余匪徒本是一丘之貉么?”
司徒锦霞亦是不解,道:“我想是吧!”
“那为何围攻在下匪徒不承认与百花抝有何渊源,他们岂非多此一举么?”
“江湖之上云诡波谲,险诈万端,昨日之是或为今日之非,不可以常情臆断,我也是不解其故?”
“姑娘所说的湖寇是否与长江镖局失踪有关?”
司徒锦霞摇首笑道:“此事必须公子日後查明,恕我无法作答,至於凌竹青、洪梦鹤、平振云之名亦无耳闻。”言後盈盈离座,劝诸葛敬安心静养退出房外而去。
女婢不停地捧茶送食,诸葛敬在此享尽人间艳福。
口 口 口
湖波不兴,澄碧如镜。
骆马湖畔龙王庙内殿侧一座八角石亭里面坐着三人,正是红桃村口醉乡酒店所见卢姓汉子及浓眉虎眼大汉,另外瘦削马脸目光森冷劲装带刀汉子。
三人均是愁眉苦脸,似是大祸临头模样,却不出一声。
一条身影疾闪入庙,现出一蒙面青衫少年,肩披长剑,步入亭中,昂然坐下。
那卢姓汉子三人都立了起来,神色惶恐,道:“坛主!”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坐!卢全,本座先问你,你们三人去徐州,探得消息都是一样么?”
三人怎敢坐下,卢全答道:“不一样,但俱有事实。”
“好,你们诚实无欺,可贵难能,卢全,你先说。”
卢全答道:“属下三人虽然同赶徐州,却是分头办事。属下探明洪梦鹤堂主确曾在徐州现踪,就在威远武馆对面泛月楼用过酒菜,其时适为大内侍卫罗襄领着丧家登门索赔银两喧闹之时,会账後则不知何往。”
“难道真个死了么?”蒙面少年道:“马腾你说。”
浓眉虎眼大汉道:“属下前往云龙山,正如在醉乡酒店一双怪异老者所言,平振云尸体为一层薄土所掩埋,属下已将平坛主尸体运回。”
蒙面少年似乎呆得一呆,道:“唐藩你说。”
唐藩道:“属下自将军府内探得武馆内确发生惨然凶搏,陈尸五十六具,其中不少颅断项裂,面目全非,无法办认,因无苦主,官府论为江湖凶杀殴斗,现威远武馆业已为官府查封。”
“难道凌堂主家小不是苦主么?”
“家小已在事前逃离不知所踪。”
“五十六具陈尸内可有凌堂主?”
唐藩惶恐答道:“恕属下无法查明。”
蒙面少年冷哼一声道:“本座自司徒锦霞处得知诸葛敬口称他确曾与洪堂主相互出手,却未分胜败,亦曾与凌堂主晤面同登祖师阁,凌堂主谓欲知一真老尼下落,不妨来龙王庙一探,但坚称未与平振云见面,看来诸葛敬之言有点不尽不实。”
马腾道:“诸葛敬来路委实可疑。”
蒙面少年冷森森一笑道:“马腾,你知罪么?”
马腾闻言,立时面无人色。
蒙面少年沉声道:“你不该向诸葛敬指明百花抝原为一真老尼囚处,卢全、唐藩见马腾不慎失口,擅调十七力士急欲杀诸葛敬以灭口,殊不知此乃错上加错,罪该万死!”
唐藩、马腾、卢全战悚弯首。
蒙面少年似察知有异,低喝道:“不许离开。”话落人起,穿空如电掠出庙外而去。
片刻,蒙面少年匆匆返回龙王庙,尚未跨入八角亭,似乎身躯一震,倏地停步不前。
原来卢全、马腾、唐藩三人仍端立原处,一动不动。
蒙面少年低喝道:“唐藩!”
唐藩不答。
蒙面少年疾掠入亭,伸手一摸三人,只觉三人气息巳无,触肤冰冷,业已死去,不禁机伶伶打一寒噤,身形疾转,掠出庙外遁去。
殿内突掠出七手伽蓝余凤叟、乾坤醉客夏衡两人。
夏衡道:“我等要否追踪那蒙面小辈?”
余凤叟摇首答道:“无须,我等志在探出一真老尼下落,不可打草惊蛇,那蒙面小辈武功甚高,能不动手则尽量避免,有这卢全三人不难问出一丝端倪。”
夏衡笑道:“余兄手法真高,居然骗过蒙面小辈。”
“可一而不可再!”余凤叟道:“这小辈还会再来,而且不止一人,我等须施展一点障眼手法,方能骗得天衣无缝。”
果然,蒙面少年偕同七蒙面黑衣人又再次掠入龙王庙内。
但,八角亭内已无唐藩、卢全、马腾三人身影,地面却多了三滩黄水。
蒙面少年心神猛震,惊道:“毁尸灭迹,居心如此狠毒!”
只听一蒙面人冷哼一声道:“对方不料我等会再回来此处,更料不到如此之快,倘晚来一步,化尸水迹透,我等必猜测唐藩三人为对方所掳,诱使我等自乱脚步。”
“这倒未必。”帐面少年冷笑道:“纵使掳走唐藩三人,也未必问得出什么?但在下委实耽忧对方居然可来去自如,环周附近俱是我等眼线何能避过?”
“何不搜搜这龙王庙内?”
蒙面少年摇首道:“无用,在下记得与唐藩他们说话时,察觉庙外有落足异声疾撩出外搜觅,发觉无人,迅又掠回即发现唐藩三人已罹受暗算身亡……”
“也许是调虎离山?”
“未必尽然。”蒙面少年答道:“唐藩三人先在此亭内守候在下到来,对方要杀害他们早就出手了,可见对方此在下後到,只有一点可以断言必是卢全三人之言还有不尽不实之处,对方惧在下逼问得知,是以杀之灭口。”
“如此说来,实须寻觅那在醉乡酒店内一双貌像怪异老者踪迹,只要找到他们才可获知真情。”
“那只有偏劳各位了。”蒙面少年道:“在下短时日内尚不能现身露面,我们走!”
口 口 口
醉乡酒店仍是座上客常满,酒中樽不空。
店外忽走入三个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七手伽蓝余凤叟及乾坤醉客夏衡三人。
酒保引向一付座头。
三人就座後,夏衡即唤了所需酒菜。
酒保将酒菜端来後,方欲转身之际为薛瑜唤住,笑道:“客官还有何事?”
薛瑜询问一双面目怪异老者可曾来过醉乡酒店。
酒保不禁面色一怔,哈腰笑道:“为何这两日来不少人均问起两个貌像怪异老者之事,小的只知两天前晌午时分是有这么两人,酒量惊人,由小店常来熟客马爷付账,自此以後再也没有见过。”
薛瑜谢了一声,酒保告退走去。
三人饮酒进食,乾坤醉客夏衡直夸好酒,後又低声道:“在龙王庙所见与蒙面少年一起的七黑衫蒙面人亦在此,我等亦被盯上了。”
余凤叟微微一笑道:“正要如此,现在暂不管这些,喝酒要紧。”
乾坤醉客夏衡笑道:“对!喝酒要紧。”一杯黥饮而尽。
休看夏衡嗜酒如命,闻听得什么地方有好酒,不惜千方百计以求,非尽醉而号不休,但绝不误事,一身武学非但已臻化境,而且还有一套过人本领,无论人或事更是过目不忘,只要瞧过一眼便深深牢记脑中,那七黑衫蒙面人虽是蒙面,但举止体态依然能办识无疑。
这一段酒食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薛瑜三老才兴尽出得醉乡酒店,身入桃林小径。
忽闻身後有人唤道:“三位请留步!”
薛瑜三老止步别面一望,只见是一肩背判官笔中年劲装汉子。
夏衡两眼一瞪,冷笑道:“老朽等与阁下素不相识,为何唤住老朽三人?”
中年汉子抱拳笑道:“方才在酒店内闻得三位向酒保打听一双面目怪异老者,只弟亦是寻找二人而来,但不知可否见告这二人来历姓名?”
夏衡冷笑道:“这就怪事了,阁下竟然不知他们来历姓名,寻找他们则甚?”
中年汉子笑笑道:“尊驾有所不知,在下拜弟与他们细故结怨竟然为他们杀害弃尸在此不远桃林中,为此各方探听。”
余凤叟接道:“老朽等亦是他们仇家,与尊驾一般不知他们姓名来历,尊驾请自便吧!
恕老朽等无法相告。”
中年汉子陡地面色一变,阴恻恻笑道:“三位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不出在下所料,三位必是与那一双面目怪异老贼同是一夥,倘三位坚不吐实,恐难轻易生离这红桃村。”
薛瑜目中精芒逼射,厉声道:“认凭你么?”
中年汉子双拳出击两声,只见桃林内外闪出十余面目森冷,老少不一的劲装手执兵刃人快步逼步。
薛瑜冷笑道:“汝等真是无法无天,找死!”话出臂出。
只见一个面目狰狞大汉,惨噑得半声,一颗头颅竞离腔如鲜血泉喷飞起,仰面倒下陈尸血泊中。
这一看几乎迹近怪异,不见薛瑜拔刀出鞘,只虚空划出立毙一人,对方匪徒骇目惊心登时慑住。
中年汉子目露惊容道:“三位究竟是何来历?”
薛瑜从怀中取出一物,当的声响抛在中年汉子足下,冷笑道:“你拿去瞧瞧清楚,便知老朽三人是何来历。”
中年漠子早瞧清楚足下之物是何形状,不禁面色惨变,双手捧起趋近薛瑜身前,苦笑道:
“不知侍卫大人驾临,小民不知冒犯,望乞宽谅。”
薛瑜接过铁手令,冷笑道:“久闻西淮莠民草寇多如牛毛,欺压良善,逞凶杀人,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你是何帮派?速唤你们瓢把子前来答话。”
中年汉子面色大变,嗫嚅答道:“小民系扬州宏远镖局镖师,并非莠民草寇,倘不见谅,小民等愿领罪。”
余凤叟道:“算了吧,无知之辈岂能与他们一般见识,我等还有要事得办,走!”率先与夏衡腾身掠出。
薛瑜冷笑一声,快步离去。
诸匪徒交相互斥大汉的不是。只听一人冷笑道:“钱舵主这是惹鬼上门,他们亦是找寻那一双面目怪异的老贼而来,已该认定他们便知那一双老鬼来历姓名。”
“这话一点不错!”一条人影飞落至地,现出一个鼠须青衫老叟,接道:“钱舵主非但惹鬼上门,而且招来一场灾祸,老朽方才听得他们谈话,他们目的志在诸葛敬,诸葛敬剑诛一大内高手。”
钱姓大汉一见鼠须老叟,立即悚然变色,躬身道:“属下知罪,但不知他们既志在诸葛敬,为何打听那一双来历似谜的老贼?”
“蠢材!就因他们知道诸葛敬来龙去脉才找他们,据老朽所知来的大内高手着实不少,我等应暂时敛迹不可露面。”
口 口 口
江北烟光里,淮南胜事多,市鄄持烛入,邻里漾船过。
有地惟栽竹,无家不养鹅,春风荡春郭,满耳是笙歌。
前词系盛道扬州风物之盛,扬州在隋唐时代即为经济中心,盐铁转运以此为枢纽,商买如云,风光绮丽,金粉之盛,远过秦淮。
但,清军入关,史公可法坚守扬州拒之,清相多尔衮及枭保多铎累书劝降,诱以高官厚禄,均为史公峻拒,城破之日,史以身殉,清将多铎广之练下令屠城十日,全城生灵无一幸免,即史家所述“嘉定三屠,扬州十日”,屠戮之惨,令人悲咽泣下。
此时扬州居民均为外地徙置,多年生息渐复旧观。
厦西湖在天宁门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昔年廿四桥边佳话久传,今虽豪华消歇,但一堤烟柳,几杆疎钟,仍楚楚有致。
湖上史迹甚多,尤以史公可法衣冠冢为著,缅怀梅花岭上墓草青青,诵:
“数点梅花亡国泪,
二分明月故臣心”一句,吊古伤今,弥增家国飘零之故。
这夜,皓月如银,厦西湖上画舫来往,灯火闪烁,笙歌凌云,风光旋丽。
一艘华丽巨舫缓缓傍抵明岸,舱中突走出一身材矮胖中年富贾,两颊浮肉鼓动,双眼被挤成一条缝,虽为寻欢作乐而来,却一丝笑容俱无,满头大汗,一身纺纱汗透重襟,步下舫来,犹自气喘如牛,汗出如雨。
湖岸上早有壹个青衣汉子牵着一骑守候,见状忙道:“东家,你是怎么了?”
胖子低喝道:“什么话也别问,快扶我上马。”
青衣汉子急扶他上鞍牵着缰绳往天宁门内而去。在老顷兴钱庄门前停住,胖子下马一劲地奔入钱庄,连柜上的人和他打招呼亦不加理会,气急败坏地冲入内厢。
一间极为宽敞,摆设异常堂皇富丽大厅内正端坐着十余人,一望而知均为身负绝学的武林人物,个个眼中精芒如电,慑人心魄。
他们一见胖子走入,一个鼠须老者道:“王老板,那些银票已探出来路么?”
胖子坐下,望了鼠须老者一眼,冷笑道:“你知道调换银票之人是谁么?”
“谁?”
“鼎鼎大名的鹤贝勒!”
一语惊四座,厅内诸人俱都心神大震。
胖子道:“鹤贝勒画舫中除了莺燕不言,大内高手就有六七人,连府衙长史亦在坐,我王胖子赔了夫人又折兵,今晚鹤贝勒一切花用均由我王胖子请客。”说着略略一顿,接道:
“据我所知,那洪堂主去京立即以银票兑换了现银,鹤贝勒出京时就在这家钱庄取银票便于携带。”
“鹤贝勒真正来意如何?”
“听他们语言中间似与皇明志士有关,当然也谈起长江镖局失镖,但却轻描淡写略过,鹤贝勒後天即要回京。”
鼠须老者不禁一怔,道:“越是如此越有可疑,未必就是冲着一真老尼而来,该死的卢全!”
“骂卢全何用?他只向诸葛敬吐露,如今诸葛敬身陷百花抝,别人亦不知情,何况卢全、马腾、唐藩已惨遭不幸尸化血水,惧他大内高手则甚?到是一真老尼移囚之处不甚稳当,为免夜长梦多,不如传讯总坛请示。”
“不行!”鼠须老者阴恻恻一笑道:“总坛有令,此时此地传讯必获重罪。”他又长叹道:“看来一真老尼恐为本门带来一场灾祸。走,我等去厦西湖畔摸清鹤贝勒真正意向。”
他们一行穿越掠出,摸向厦西湖而去。
却不料一条形似淡烟般身形遥尾随着,出得郊外倏地无踪。
瘦西湖上依然笙歌凌云,湖畔那艘巨舫尚未驶开,舫内灯光明亮,隐约传出燕语莺声,夹杂雄浑豪笑。
十数条人影鹤行鹭伏摸近湖畔,倏又停住不前,察觉湖畔有人巡护着,来回飞快走动。
忽闻一声森冷笑声传来道:“何方胆大鼠辈来此何为?”
一双戈什哈突然现踪,落在鼠须老者一行身前两丈开外。
鼠须老者不禁面色一变,长身立起,抱拳道:“老朽等为追与一个鼠窃而来,不料引起两位误会,望乞见谅!”
“既然如此,你们走吧!”
鼠须老者抱拳一拱,道:“多谢。”说时转身率众沿着湖岸奔去。
奔出尚未及里许,只听前途一声冷喝道:“站住!”
鼠须老者心神猛凛,定睛望去,只见距身两丈开外并肩站立着紫面韦护东方旭、通臂猿倪凤子、辣手罗刹展飞虹三人,暗中又惊又喜,忖道:“展飞虹这丫头终於露面了,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却又惊的是鹤贝勒近在密迩,惊动大内高手赶来反为不美,忙抱拳笑道:“三位喝阻老朽去路为了何故?”
东方旭道:“老夫路经东海相遇一位江湖朋友,他托交一物转送尊驾。”
鼠须老者闻言不禁大感惊愕,诧道:“那位江湖朋友是谁?阁下何从而知所托之物就是交与老朽?”
东方旭道:“老夫也不知这位江湖朋友姓甚名谁?但他描述尊驾形貌甚详,只说尊驾形踪不定,可在扬州府城定可找到,尊驾尚未出得天宁门即被老夫发现。”
鼠须老者明知是谎言,却又禁不住猛泛寒意,笑道:“托交之物现在何处?可否先让老朽过目,便知那位江湖朋友来历姓名。”
“现在梅花岭上。”
“阁下请带路。”
双方尔虞我诈,彼此均未存着甚么好心。
到达梅花岭上史公可法衣冠冢旁一座草亭,鼠须老者沉声道:“托交之物阁下可交与老朽了。”
东方旭道:“那是当然。”身形一跃而起,自亭顶草中取出一布囊,递与鼠须老者。
鼠须老者一眼就辨出那是洪梦鹤的点穴镢盛装布囊,不禁心神猛震,接过布囊取出的却是两截断铅,故作愕然神态,说道:“老朽不识断镢是何人之物。”
通臂猿倪凤子厉声道:“你真不识么?”
鼠须老者冷笑道:“老朽识与不识用不着欺骗三位,再说三位虽是名满武林的高人,老朽却未必惧怕三位,何须盛气凌人?”
东方旭道:“看来尊驾必是倚仗人多,有恃无恐,来个死不承认,我等又岂奈你何?好,既然如此,托交之人尚有几句重要的话转告也不必了。”
鼠须老者既然坚不承认断镢是何人之物,致使托转之言事关生死也不能问,否则岂非欲盖弥彰,当即哈哈发出一阵狂笑道:“老朽根本不识断镢之人,阁下也不必枉费唇舌了,三位请便吧!”
东方旭冷冷一笑道:“好,老夫等立即转身就走,不过尊驾终必後悔。”迅即与倪凤子展飞虹三人望梅花岭下飞掠离去。
月色之下,只见三人身影如飞渐远渐杳……
一个蛇眼老者趋近鼠须老者,低声道:“常坛主真不知囊中断镢是何人所有?”
鼠须老者长吁了声,道:“我等均知此乃洪梦鹤堂主独门兵刃点穴镢,但我等坚称不识自有其难言苦衷。”
“至少常堂主让他说明洪梦鹤托转之言。”
“那岂非不打自招洪梦鹤是同门中人。”鼠须老者答道:“他们意在追寻一真贼尼的下落,三人内有展飞虹贼婢,来意至为明显。而且他们亦不止三人,如本堂所料不错,近处必有他们同党潜隐者。”
蓦地,数声闷噑响起,接着重物纷纷着地之声。
常姓鼠须老者不禁大惊,别面望去,只见随来同党不知中了何种暗器倒地不起,忙道:
“快走!”
四外忽涌现十数黑衣蒙面人,飞扑而至。
鼠须老者知撤走已迟,猛一咬牙亮开双拳喝道:“上,格杀勿论!”
话声一落,只觉一股异香扑鼻袭来,情知有异,意欲摒住呼吸,但那里来得及,一阵头晕目眩昏迷倒地不起。
口 口 口
距扬州西南卅里有座双石峯,山虽不高,却寸草不生,怪石嶙峻,其中宛如斧劈中分为二,巍然削立。
峯麓为白莲巷,依山傍石而建,巷外却是一片矮松林,清静宁谧。
朝阳正上,松林内突现出三条身影,正是常姓鼠须老者,似身受重伤,面色惨白如纸,由一双黑衣劲装老者搀扶奔向白莲庵而去。
庵门敞开,隐隐传出来木鱼清罄之声。
三人同时穿入庵门,只见一个陈袍老尼正在诵经,目睹三人掠入,不禁一怔,霍地站了起来。
常姓老者苦笑一声道:“可恨洪梦鹤神秘,速将一真贼尼带来移往他处,危在眉睫,快去。”说时就在身旁木椅坐下,喘息不止。
灰袍老尼意欲问话,见常姓老者目泛怒光,不敢多言,急急望内掠去。
片刻,只见灰袍老尼抱出一只麻袋,道:“常堂主,贼尼已点了睡穴。”
鼠须老者立起,拉开袋口检视了一眼,示意左侧黑衣老者搁置肩头带走,并向灰袍老尼道:“速速撤出白莲庵,免遭血洗之祸。”言罢扶着另一黑衣老者肩头快步走出庵外而去。
灰衣老尼神色凝重,似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常堂主语音有点不一样,莫非身负重伤所致,他怎么不唤老尼等同撤出庵外,此事大有可疑……”忽见一条人影风然掠入庵内。
来人正是无影刀薛瑜。
灰衣老尼镇定如恒,合掌施礼道:“施主驾临荒庵,是否……”
言尚未了,薛瑜沉声接道:“庵主,我们也无须转弯抹角了,老朽风闻华山琼花崖一真老尼落在白莲庵内,请速释出免遭不测之祸。”
灰袍老尼道:“阿弥陀佛,华山一真神尼贫尼久有耳闻,只是无缘识荆而已,佛家弟子戒打诳语,一真神尼实未在荒庵。”
薛瑜冷笑道:“庵主到抵得乾乾净净,老朽奉有抚署严令,若无真凭实据岂可贸然来到贵庵 ?”沉着大喝;一声道:“进来!”
庵外鱼贯掠入五人。
薛瑜沉声道:“搜!今日就是将这白莲庵倒转过来,也要搜出一真老尼。”
五人望内疾窜入去。
灰袍老尼神色一变,道:“施主仗势欺人,恕贫尼无礼了。”说着双拳疾拂而出,拾缕凌厉指风戮向薛瑜要害重穴。
薛瑜冷笑一声,右手“玄鸟划沙”疾挥向老尼双臂。
老尼陡地神色惨变,蹬蹬蹬连退三步,瞠目颤声道:“刀……无……影……”
说时双臂齐时坠地,血如泉涌溢出,仰面倒地昏厥过去。
薛瑜冷冷出声道:“休怨老朽心辣手黑,这也是你这淫尼昔日作恶多端之报。”一指飞落,疾望殿後掠入。
须臾,庵外疾掠入十数条黑影,身形一定,来人均是蒙面黑影,为首者见老尼倒卧在血泊中,忙点穴道止住溢血,掌心按住老尼胸口上。
老尼费力地睁开两眼,语声微弱道:“一真贼尼已为常堂主先一步带走,乃洪梦鹤神秘。”
“伤师太的鼠辈是何来历?”
“刀……”
灰袍老尼只吐出一个刀字便气绝毙命。
“走!”
那个数蒙面人竟未搜索庵内立即纷纷掠出庵外而去。
口 口 口
诸葛敬在百花抝中享尽人间艳福,毒伤业已痊愈。
司徒锦霞亲自照拂,诸葛敬感德不已。
诸葛敬一直未见过司徒岳及司徒婵娟,只一提及,司徒锦霞即谓其兄长、二妹为了诸葛敬,出外访觅一真神尼的下落去了。
忽见一青衣女婢盈盈走入,道:“大小姐,老夫人要见你咧。”
司徒锦霞嫣然一笑,目注诸葛敬道:“我去去就来。”
诸葛敬含笑道:“姑娘请便。”
司徒锦霞告辞走出,转望内厅而去。
内厅布置典雅古拙,只见一慈眉凤目老夫人坐在大厅一把交椅上,手捧水烟袋咕噜咕噜喷吸着,身旁侍立着一紫衣丽人,秋水为骨玉为神,明眉皓齿?沉鱼落雁,美若西施。
司徒锦霞向老夫人襟袵一福,又向紫衣丽人嫣笑道:“二妹!”
紫衣丽人正是司徒婵娟,微微一笑道:“大姐!”
司徒锦霞道:“娘唤女儿为了何事?”
老夫人道:“霞儿,娘听说你闺房中藏得一名少年可有其事么?”
司徒锦霞玉靥绯红,道:“娘,这少年名诸葛敬,系侠义道门下,身负毒伤为大哥所救,女儿奉大哥之命为他疗伤,乘机套问诸葛敬来历。”
老夫人诧道:“你不是说他是侠义道门下,为何又要套问他的来历?”
“娘,”司徒锦霞忙道:“女儿是从他口中得知的。”
“哦,”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必有莫大的来历?”
司徒婵娟道:“娘,别逼问大姐了,一切都是大哥所做,要问不如去问大哥好了!”
厅外忽传来一声朗笑道:“娟妹,你又在娘面前编排我这作大哥的不是了。”话声中,一个面如冠玉,猿臂蜂腰的少年走了入来。
美中不足的是眉目之间却隐泛威棱杀气。
司徒婵娟冷冷答道:“谁敢编排大哥的不是,本庄的事妹子一向少管少问,可惜大哥却为百花抝引来一场血腥浩劫。”
司徒岳似最畏怯这个二妹,闲言不由面色一变,道:“娟妹,你是说事因诸葛敬而起。”
司徒婵娟道:“大哥,诸葛敬只知其名,妹子连面都还未见过,大哥竟扯得十万八千里去了 !”
老夫人面色一寒,道:“岳儿,你那娟妹从未在娘跟前提及你的不是,不过你舅父方才探望为娘,谈及最近江湖上风风雨雨均对你不利。”
司徒岳心中一惊,道:“舅父来了么?他老人家现在何处?孩儿从未曾与人结怨,为何江湖传说对孩儿不利?”
“你舅父走了。”老夫人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岳儿,你是否参与了却夺长江镖局暗镖罪行?”
司徒岳不禁面色大变,屈膝跪下道:“孩儿该死,不过当时不知是劫镖,原认为友助拳,到时已身不由已。孩儿确是为了保全百花抝数百生灵,不然今日百花抝那有如此安宁?娘,劫镖之事隐秘异常,舅父如何得知?”
老夫人冷笑道:“我看你仍蒙在鼓中,当日参与劫镖之人有否洪梦鹤、凌竹青、平振云等人?”
“有!”
“他们三人俱为侠义道人物所除,临终之前尽吐隐秘。”老夫人慨叹一声道:“你更不该将华山一真老尼囚禁在百花抝内,现虽移往他处,但纸包不住火,你明白么?”
“孩儿明白。”司徒岳道:“娘所说的这些都是舅父带回来的?”
老夫人道:“不错,你不妨出外打听,是否你舅父揑造事实?”
司徒岳惶恐答道:“孩儿不敢!”
老夫人冷冷一笑道:“山雨欲来风满楼,百花抝将成是非却杀之地,娘今晚带你媳妇及二妹离开本庄去你舅父家暂住。至於霞儿,那要看她愿不愿随娘前往。”
司徒锦霞眸露幽怨之色,低声道:“娘,您真忍心。”
老夫人淡淡一笑道:“霞儿,并非娘偏心。这百花抝一切除了你大哥外,就数你最清楚,也许你大哥须你相劝之处甚多。”
司徒锦霞默然不语。
司徒岳知其母决定之事绝无更改,暗觉百花抝已陷危如累卵之境,不然其母不致携同其妻离此,因其妻怀孕在身,防自己如有意外,不可使司徒家香烟断绝。
老夫人已离座而起,缓暖走入静室内面。
司徒婵娟道:“大哥,娘已走了,请起来吧!”
司徒岳叹息一声,长身立起,道:“二妹……”
司徒婵娟忙摇手笑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百花抝有今日之危,并非大哥之过,小妹有话大哥必须紧记。病在内而非在外,如遇侠义道人物能忍则忍,能避则避,切不可多树强敌。”
司徒岳诧道:“娟妹,病在内而非在外,这话何解?”
司徒婵娟道:“昔日却夺长江镖局暗镖主其事者是否是大哥?”
“不是!”
司徒婵娟道:“可想而知,主其事者能放过大哥么?”言罢翩然转身望内室而去。
这时,一个庄丁急忙奔入,禀道:“少庄主,有人手持少庄主信物求见。”
司徒岳面色大变,当命庄丁延请来人至客厅,急向司徒锦霞附耳密语数句後掠向内厅外而去……。
一个衣着华丽四旬左右中年文士端坐大厅太师椅上,目光凝注在那幅“春江泛舟”山水横轴上,久久不移。
这人一袭雪白纺衫尚织有几竿翠竹绿叶,三糌短须,慨得气度非凡,那行头就拿这件纺衫而言非百金不可,手持一把摺扇,乌黑发亮,似是金铁所铸。
司徒岳匆匆奔入,只觉此人面目陌生,从未见过,忙抱拳笑道:“在下出迎来迟,请海涵见谅。”
这人向司徒岳长施一揖,道:“岂敢,兄弟奉舍主之命前来。”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二物交与司徒岳手上,接道:“请少庄主过目。”
司徒岳接过望了一眼,道:“请坐,不知令主有何盼咐?”
“因洪梦鹤泄密,贵庄将成为是非之地,令主须将一真老尼押往总坛,诸葛敬来历可疑,令主之意亦一并解往总坛,能杀则杀,以免无穷後患。”
司徒岳笑笑道:“在下虽身入本门,但无实据,无法节制本门弟兄所行所为,一真老尼为常令主带走,现仍不知所踪,诸葛敬现已离开百花抝了。”
“什么!”那人又惊又怒道:“带走了!离去了?”
司徒岳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对?幸亏常堂主先一步带走,对方却接踵侵入白莲庵,庵主等人均惨遭杀害,诸葛敬安然离开百花抝,即表明了百花抝与本门风马牛丝毫无干,对本门有利无害,尊驾你说是么?”
那中年文士无言以对,顿了顿说道:“如此叫兄弟如何向庄主覆命?”
“这有什么不好向令主覆命的?实话实说,并无虚伪,不过……”司徒岳略一沉吟道:
“据在下所知,这百花抝环周卅里外均是武林人物严密监视中,易入难出,只恐尊驾甚难安然离去咧。”
中年文士闻言两道剑眉猛剔,哈哈狂笑道:“他们倘狙截兄弟,无异太岁动土。”语声倏沉道:“少庄主不知在何处能找到常玉么?”
司徒岳略一沉吟道:“常堂主虽带走一真老尼,但恐形迹暴露,藏身之处必距白莲庵不远。”
中年文士问明白白莲庵方向後,起身告辞道:“舍主如有後命,兄弟当再晋谒少庄主。”
司徒岳道:“不敢,在下随时侯教。”送出庄外,目送中年文士远去的身影,暗暗冷笑道:“只恐你无法活着返回总坛了。”
突闻身後传来娇脆悦耳语声道:“大哥,此人不除,後患无穷。大哥是否意欲将此人除掉?”
司徒岳回面,只见二妹司徒婵娟迎面而立,笑靥如花,诧道:“娟妹,你怎知为兄心意?”
司徒婵娟道:“大哥,你这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尔。小妹瞧此人精芒内蕴,武功似高不可测,不如让诸葛故与其为敌,百花抝则尚可苟安。”
司徒岳面现惊喜之容,道:“怎么娟妹与为兄一般心意,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司徒婵娟叹道:“大哥快去嘱咐霞姐指点诸葛敬速去白莲庵,娘在内厅等你道别。”
司徒岳闻言神色一变,疾展身形掠向司徒锦霞寝处奔去。
口 口 口
中年文士出得百花抝外望白莲庵去向奔向,约莫出得数十里,前路只见三个老者一列横身挡住去路,却不声不语,面色冷漠如冰。
三老者正是无影刀薛瑜、千面佛蒲敖、七手伽蓝余凤叟,却非本来面目。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三位为何拦住在下去路?”
七手伽蓝余凤叟眼皮微抬,道:“尊驾在百花抝中出来为何不将华山一真老尼带出?”
中年文士面色微变道:“在下不过访友而来,为何竟与华山一真神尼扯在一起,何况百花抝从未涉人江湖是非,道听途说,不足为凭。”
余凤叟微微一笑道:“尊驾可以走了,但老朽三人尚不能确信一真神尼确未在百花抝内。”
中年文士只道必动手一搏,那知这般轻易就放他离去,不禁呆得一呆,忙抱拳笑道:
“承情了!”说着昂然飘身迈向前路。
只听身後传来冷峭语声道:“前路维艰,尊驾须多加小心。”
中年文士似听而无闻,迳向前途疾掠而去,其实他已是心惊胆寒,暗道:“令主这番己大错特错,为何擒囚一真神尼,虽说令主探出展飞虹系皇明志士内重要人物,自迹象判断天魁星颜中铮似为皇明志士救走,但展飞虹未必知情,一真神尼更是微不足道,此举委实画蛇添足,弄巧成拙了!”
奔出百里之遥,突射入一片密林中停住,沉吟一阵,伸手入怀取出一只蓝翎红喙,似鸽般小的珍禽纵之飞去。
小鸟飞行迅速,眨眼穿入云霄疾杳。
中年文士则盘膝坐於一株盘根古树旁,沉思出神。
忽觉近处林中人影一闪,中年文士坐式不改竟离地飞起望人影闪向扑去,但已不见。
但闻一个阴沉语声传来道:“尊驾可是雁儿南旋么?”
中年文士忙道:“错了,在下乃是孤骛单飞。”
一条人影闪现,却是一须发乌黑,面目森冷的老者。
中年文士怔得一怔,诘道:“你何从知悉这句暗语切口?”
老者目露疑诧之色道:“这话老朽无从答覆,老朽为常堂主辖下舵主李桓,切口暗语为常堂主密嘱。”
“常堂主?”中年文士沉声道:“他如今何在?”
李桓一听中年文士语气,便知总坛遣来高手,忙道:“常堂主现已身陷困中,令属下冒险赶往百花抝求援,常堂主说这两天总坛必遣得有人赶来相助,是以把暗语切口转嘱属下。”
中年文士道:“常堂主可是与一真老尼在一处么?我方才在百花抝来。司徒少庄主告知常堂主先一步将一真老尼带离白莲庵。”
“不错。”李桓答道:“常堂主藏处距白莲庵不远,虽异常隐秘,但近处黑白两道武林人物频频现踪,似亟欲搜出常堂主藏处。”
中年文士略一沉吟道:“李舵主,你也不必去百花抝了,稍时自有援兵赶至,你不妨与我同行。”
李桓道:“属下遵命。”神色之间不时表露忧急之色。
中年文士道:“李舵主稍安勿燥,急也无用。”
须臾,那只蓝翎红喙灵鸟从云霄飞下,噗噗落在中年文士掌面,中年文士面现浓森杀机,喃喃自语道:“怨不得我要大开杀戒了!”
李桓知援兵已赶至,却见中年文士满面杀机,也为之不寒而栗。
果然,林外纷纷掠入十数条身影,矫捷无比,老少不一,但一望而知均是身负内家绝毕高手。。抱拳向中年文士为礼,却不则一声。
中年文士沉声道:“常堂主已带出华山一真老尼藏身白莲庵左近被困。”伸手一指李桓,接道:“这位是常堂主属下李桓舵主,由他带领我等前往解困,如遇狙击,格杀无论。”
只听一个虬髯老者道:“请问护法,属下只觉华山一真老尼并无如此重要,为了她一人白白牺牲了洪梦鹳、凌竹青、平振云等甚多本门高手性命,未免小题大作,似嫌不值。”
中年文士面色一冷道:“骑虎难下,如矢在弦,不得不发。当初令主判断,展飞虹於洪都迭遇狙击暗害,虽都功亏一篑,但不言而知展飞虹已知隐秘甚多,不然本门中人为何迭遭暗害,此刻无法商讨,由李舵主带路吧!”
所来十数人均取出一头套戴上,只露出双眼。
李桓道:“属下领路。”纵身一跃,率先掠起。
中年文士率众随去。
只见李桓身法迅决,才几个起落已远在十数丈外,突见李桓身形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中年文士不禁大惊,知李桓已遭暗算,迅疾如电扑前,猛感一片无形巨罡阻住,蓦闻一阴恻恻冷笑道:“不用去了!”
冷笑声中人影纷纷闪现而出,为首者并肩立着两人。一是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另一人为淮阳帮副帮主郑洪达。
程乃恭目中逼泛杀机,冷笑道:“程某虽不知尊驾是谁,却确信尊驾就是劫镖主谋党羽。”
中年文士点点头道:“程副总镖头知道得不少,但可惜知道得太迟了。”面色一变,喝道:“杀!”
突闻一声大喝道:“且慢!”
双方即将展开一场惨烈厮杀,闻声不禁怔住。
林丛中疾闪现出数人,正是无影刀薛瑜、乾坤醉客夏衡、千面佛蒲敖、摘星手房四海、御风乘龙符韶、七手伽蓝余凤叟、神枪谷鸣七人。
七人均非本来面目,阴森慑人。
御风乘龙符韶在李桓身前抓起向外一撩,宏喝道:“接住。”
只见一条身影横空掠过,飞身接住李桓疾闪而杳。
中年文士心中大急,凌空飞起追出,却迎面阻来薛瑜,挥扇攻出漫空扇影。
他一接即分,双方坠地,中年文士满面骇异之色。
虽仅一霎那,却无异数十照面辛辣凶搏,在中年文士而言,内心的震恐为生平之未曾有。
薛瑜武功之高,非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为其生平之罕遇,薛瑜一人如此,其余诸人更不言而知。
只听薛瑜冷冷笑道:“尊驾倘须动手,何妨稍待片刻。”
接着七手伽蓝余凤叟目注淮阳帮副帮主郑洪达道:“郑副帮主速率领带来兄弟赶回总舵,匪徒业已扑向贵帮总舵而去。他们转移视听志在嫁祸,快去!”
中年文土不禁面色丈变,自己毒计如何为余凤叟等探悉。
郑洪达闻言极为震惊,忙抱拳谢了一声,率领徒众急急离去。
仅剩下程乃恭八、九人。
无影刀薛瑜这时走前两步,向程乃恭道:“程副总镖头,你我非敌非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手指中年文士,接道:“此人虽参预却夺贵局暗镖,但非主谋,而老朽等此来亦非为了长江镖局之事而来,请问程副总镖头有无把握能生擒此人?” 御风乘龙符韶在李桓身前抓起向外一撩,宏喝道:“接住。”
只见一条身影横空掠过,飞身接住李桓疾闪而杳。
中年文士心中大急,凌空飞起追出,却迎面阻来薛瑜,挥扇攻出漫空扇影。
他一接即分,双方坠地,中年文士满面骇异之色。
虽仅一霎那,却无异数十照面辛辣凶搏,在中年文士而言,内心的震恐为生平之未曾有。
薛瑜武功之高,非但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为其生平之罕遇,薛瑜一人如此,其余诸人更不言而知。
只听薛瑜冷冷笑道:“尊驾倘须动手,何妨稍待片刻。”
接着七手伽蓝余凤叟目注淮阳帮副帮主郑洪达道:“郑副帮主速率领带来兄弟赶回总舵,匪徒业已扑向贵帮总舵而去。他们转移视听志在嫁祸,快去!”
中年文土不禁面色丈变,自己毒计如何为余凤叟等探悉。
郑洪达闻言极为震惊,忙抱拳谢了一声,率领徒众急急离去。
仅剩下程乃恭八、九人。
无影刀薛瑜这时走前两步,向程乃恭道:“程副总镖头,你我非敌非友,道不同不相为谋。”手指中年文士,接道:“此人虽参预却夺贵局暗镖,但非主谋,而老朽等此来亦非为了长江镖局之事而来,请问程副总镖头有无把握能生擒此人?” 江湖中人均有宁折毋弯的习性,不论程乃恭心性如何卑劣,但此时此情,怎肯示弱。双拳一抱,宏声大笑道:“只要此人参与劫镖即为程乃恭生死大敌,程某如遭不测,也只怪我程某学业不精。”
薛瑜道:“并非我等看轻程副总镖头,因我等尚须救出一真老尼,时机稍纵即逝,恕我等无法法相助。”言毕舆余风叟等人穿林而去。
一双蒙面人疾展身形追出,身才刚刚腾起,只听发出两声凄厉惨噑,倒栽在地气绝毙命。
中年文士不禁心神猛凛。
程乃恭撤出肩头九镇刀,厉声道:“尊驾何不束手就擒?”
中年文士阴恻恻发出一声悸人笑声道:“就凭你么?”说时手中摺扇疾点而出。
十数蒙面人亦出手欺向程乃恭同道……。
口 口 口
距扬州数十里外橘林径中现出诸葛敬身影,背剑疾奔独行,却带着浓重的醉意,面庞赤红如火,醉眼模糊,那司徒锦霞倩影,情意款款敬酒劝食,一颦一笑之情一一泛上眼帘。
那百花陈酿芳香甘冽,入口其味无穷,却後劲十足,一罐贰拾斤饮得涓滴无存,一口气奔出百数十里仍醉意深浓。
司徒锦霞道出得来确讯谓一真老尼被擒囚在白莲庵,催促诸葛敬相救,但百花抝向不涉身江湖是非,恕不能助。
诸葛敬自然不能不去,立即告辞而出。
司徒锦霞嘱早去早回,免其悬念。
诸葛敬只觉头重脚轻,非但不见渐醒,而且更重,喃喃自语道:“怎么这酒竟如此厉害?”
忽见迎面走来一人身着葛黄劲装,外罩一袭雪白披风,年岁约莫四旬左右,肤色古铜,颔下微髭,长像威猛鹰骛,目中神光慑慑如电,肩後插着一支判官笔。
来人发现诸葛敬似乎一怔,冷笑道:“朋友可是诸葛敬么?”
诸葛敬只觉一阵酒热上冲,眼目发花,闻言答道:“不错,诸葛敬正是在下,尊驾是谁?”
“萧天良!”
诸葛敬摇摇首道:“在下并无名唤萧天良的朋友。”
这萧天良不言而知为他人假扮。
“当然,萧某并非你的朋友,而是向你索命!”
“索命!”诸葛敬毫不为意哈哈笑道:“在下与你无怨无仇,为何向在下索命?”
“红桃村外被你杀害的均是我萧天良的朋友。”说时撤出判官笔一式“画龙点睛”攻出。
诸葛敬酒醉心明,察觉萧天良笔招奇奥辛辣,精妙玄诡,一式之间行起漫天笔影袭向自己要害重穴,疾撤双月剑迎出。
剑光笔影,生死凶搏。
忽闻诸葛敬喉中轻啸一声,两条人影疾搏合在一处,但一合即分。
只见萧天良肩头鲜血汩汨溢出,诸葛敬也为判官笔划破三条口子。
萧天良厉声狂叫道:“如不杀你,誓不为人。”判官笔一晃,三式攻出,漫空笔锋夹着悸耳啸声杂袭而下。
诸葛敬亦展出二怪所授的绝学,快挥绝攻。
蓦地,双方各自暗哼一声,倒飞撞落在地。
萧天良身形微摇撼了一下,即毙命气绝。
诸葛敬身上多处为判官笔戮伤,血透衣襟,只觉疲累异常,一阵头晕目眩,竟然昏厥如睡。
片刻,诸葛敬却又醒转,只觉酒醉全解,神智清醒如常,但他竟是愕住,目泛困惑茫然之色。
原来地面竟无萧天良踪影,那有血迹及地面零乱情形?更有自己亦无什么判官笔伤处,一件青衫完整如新,暗暗说道:“这莫非是梦境么?哦,是了,方才无疑酒醉倒地昏睡,一切都是梦幻。”於是展开轻功身法望白莲庵奔去。
但萧天良形像已然深镌在脑海中,拂拭不掉。
这时,正在长江镖局副总镖头风雷镇八方程乃恭与中年文士双方厮杀惨烈之际。
中年文士无疑代表邪恶这方,而程乃恭却未必就是侠义,但长江镖局失镖总是真的,追查失镖下落及总镖头颜中铮生死之谜,在程乃恭而言是理所当然,责无旁贷。但程乃恭及邀来之人虽武功甚高,却此起对方技艺稍逊,是以纷纷负伤甚重。
程乃恭内心异常忧急,暗道:“前见这七个来历不明的怪杰就存心见死不救么?”他疑心七人未必远离。
突闻一声高喝道:“住手!”
中年文士心中也不无疑虑薛瑜等人尚隐在暗处虎视眈耽,薛瑜武功之高乃生平罕见,他不畏惧程乃恭,而是畏惧薛瑜七人,一听暍声,倏地闪开住手。
只见一背剑青衫少年掠至,目注程乃恭道:“尊驾是否是长江镖局程副总镖头?在下诸葛敬。”
程乃恭道:“原来是诸葛少侠,老朽正是程乃恭。”
“请问何故在此凶搏?”
程乃恭手指中年文士道:“此人就是劫夺敞局暗镖之主谋。”
中年文士冷冷一笑道:“谁说的?指鹿为马,含血喷人!”
程乃恭不禁呆住,道:“尊驾何以方才默认?”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在下几时默认了,方才在下只说程副总镖头知道得不少,但可惜知道得太迟了这两句话,难道不是么?”
“这话什么用意?”
“还用得解释么?在下只说你知道得不少,但可惜未完全明白,你原说过你确信在劫镖的主凶,既然如此,何妨说出在下来历姓名及有何确证?说得不假,在下愿束手就缚!”
程乃恭不禁瞠目以对,暗道:“自己及郭洪逵等一行均系暗中受人指点而来,莫非又是受愚不成?”
诸葛敬道:“尊驾委实狡猾。”
中年文士目光深深打量了诸葛敬一眼,笑笑道:“诸葛少侠这话未免言之过甚,在下有何狡猾之处?少侠只知责人,不知责己。少侠才出道不久,就已扬名江湖,但我等只知少侠之名,却不知少侠真正来历,依在下看来,少侠沽名钓誉却暗怀不良的动机。”
“胡说!”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据在下所知,少侠自华山一路而来追踪华山一真老尼的下落,是否少侠应何人之求拔刀相助?或有另外不良的企图。”言罢哈哈一声大笑道:“咱们走!”
转身率领十数蒙面人挟着两具尸体疾奔出去。
蓦闻远处传来冷沉语声道:“只怕未必走得了。”
冷峭寒沉,宛如山谷回应,袅袅不绝。
中年文士面色一变,知已陷困境,犹自向前掠去。
诸葛敬听出那话声似是耿飘,不禁心头大喜,耳边突送来牛孙蚁语传声道:“你枉费了老夫两人毕生心血倾囊相授,怎不敢砍了这穷酸?”忙自右腕一振,双月剑一招“流星赶月”
迅如雷霆刺向中年文士後胸而去。
中年文士似背後长了眼睛般,回手一扇哗啦展开,叮叮声中竟将双月剑势荡震开去,身却如离弦之弩般穿入密林而不见。
诸葛敬大喝道:“那里走!”腾身疾扑追出。
程乃恭带着同道亦纷纷追去,却已不见诸葛敬踪影……
口 口 口
白莲庵外疾奔而至四条迅快人影,正是那辣手罗刹展飞虹、铁胆孟尝徐三泰、通臂猿倪凤子紫面韦护东方旭四人。
徐三泰道:“到了!”
展飞虹道:“家师就在庵内么?”
徐三泰道:“老朽方才遇见易焕堂,他说令师就在白莲庵禅房内。”
展飞虹已迫不及待掠入庵内迳望禅房而去。
只见其师一真神尼端坐在蒲团上暝目入定,不禁芳心大喜,娇呼道:“恩师!”
一真神尼睁开双眼,微笑道:“虹儿,真难为你了。”
这时徐三泰、倪凤子、东方旭已快步进入禅房。
一真师太起立与三人一一寒喧致谢。
原来一真师太追西华子自水帘洞出得华山,一路打听西华子,那知竟失去了踪迹,动念独自北上与皇明志士联络及探访颜中铮下落,於晋冀边境小村落茶馆歇足,喝了一杯茶後竟然失去了神智。
徐三泰道:“神尼是否知道被何人暗算?他们用心为了什么?”
一真老尼冷笑道:“此乃贫尼平生未曾有过的经历,他们蒙住面目询问都是此皇明志士和颜中铮等问题,贫尼则是一问三不知,不过每次来问的都不是同一人。”说着又转颜微笑道:“虹儿,你知道为师系何人所救么?”
展飞虹不禁一怔,道:“徒儿倒忘怀了问,是谁?”
“简公子!”
“是他么?”展飞虹芳心一颤动:“他现在何处?”
一真师太深知展飞虹情深一往,暗暗叹息了声道:“他走了。虹儿,他也有难处,如今情势险恶,他和为师谈了很多,咱们武林最受清廷疑忌,长江镖局失镖只不过借刀之计罢了,奉劝我等慎防暗算。”
展飞虹不禁星眸一红,黯然低声道:“徒儿知道,只是他不该处处躲着徒儿。”
徐三泰呵呵笑道:“展女侠你是聪明人,他为此做也忍受着莫大的痛苦,你道简老弟真是薄情绝义之人么?”
展飞虹默然无语。
一真师太慨叹一声道:“清廷势大,虽说康熙年幼,却辅佐有人,明珠等权达袅将别瞧他们弄权纳贿,但极忠於清室,多主张安内重於攘外。皇明志士,武林人物及吴三桂、尚可喜、耿精忠三藩均在严密监视之下,所以延平郑氏得以苏息在台、澎、金、厦。”
倪凤子道:“三藩也是汉人,若与延平郑氏联合起义,光复神州则指日可得矣。”
徐三泰长叹一声道:“谈何容易?三藩无一不是恋图富贵,怎知民族大义?相互猜忌,听简老弟暗告清延有削藩之议,那时三藩必然兴兵反判,唉,却时机已晚矣?”
展飞虹两只凤眼瞪得又圆又大,忍不住惊诧道:“徐老爷子,这些话从来没听你老谈起过。”
徐三泰哈哈一笑道:“人心难测,谁又管得了谁不泄露口风?不论有意或是无意,到时引起一场风波,别人不说,便以程乃恭、赵金英而言即可想而知。”
展飞虹嗔道:“连侄女儿也不相信么?”
一真师太微微一笑道:“虹儿,不是不相信问题,而是因你刚愎习性难改,为师问你,这些日子来,皇明那边侯爷可与你有什么联系么?”
“没有!”
“这就是了。”一真师太道:“他们均奉命蛰伏不动,静得时机,本来因内奸泄密,致被清廷擒的擒杀的杀,伤亡不少,如非简公子釜底抽薪,恐株连极广。”说着喟然叹息道:
“简公子责艰任重,身份又极为复杂,如今局势险恶,我辈武林人物随时均有被暗杀性命之危,适才简公子劝说我等宜力求自保,暂时不过问长江镖局失镖之事。”
徐三泰颔首道:“简老弟用心良苦,但我等恐遭虎头蛇尾之讥。”
一真师太道:“这到未必,简公子说尚须暗中进行,不但要追查失踪及颜中铮的下落,而且要挖阎白枫的根,刨他的底,此事他独任其难,不让其他人插手。”
展飞虹道:“恩师,徒儿想见他一面都不成么?”
一真师太道:“儍孩子,他不是避你而是不克分身,宛如天隔神龙难见首尾,即使觎面相逢恐你还认不出咧。”说着目注徐三泰道:“陆大侠兄妹以及丁、江二位现在何处?”
徐三泰道:“陆大侠突获家讯谓宵小侵袭,所以赶返,丁源江上云两位亦同行仗义相劝。”
一真师太道:“那里是宵小危袭,分明是辣手强敌寻衅,走,我等亦去相助一臂之力。”
展飞虹意虽不愿,但不敢违忤其师之命,只得随行。
一出得白莲庵,即见庵外树後一条身影疾闪而出迎面掠来。
展飞虹认出那人正是诸葛敬,不禁柳眉一皱,暗道:“怎么他也来了,委实讨厌。”
诸葛敬目露欣喜之色,抱拳道:“展女侠别来无恙,令师脱险了么?真乃吉人天相,可喜可贺,不知可否见告暗算令师的主凶是谁?”
展飞虹面色一冷,答道:“多承关注,只是无法相告,我等还有急事要办,恕难久留。”
说着与一真师太等疾掠离去。
诸葛敬不禁呆住。
忽闻远处传来一声冷笑道:“得陇望蜀,一个司徒锦霞已是够麻烦的了,还要惹上一个辣手罗刹,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诸葛敬心神一震,张目四顾,那有半个人影?怒喝道:“尊驾何不现身露面说话?”
“兄弟露不露面无关紧要,只是……”那人语声又起:“你那两位宝贝师父却误中暗算被生擒活捉了。”
诸葛敬闻言不禁如中雷殛,目瞪口呆……
半晌——
诸葛敬大喝道:“朋友,这话可是真实?”
“难得你叫我一声朋友。好!就冲着朋友份上,兄弟怎能说半句假话,不过请想想看,兄弟怎知你有两位恩师?而且一个姓耿,一个姓牛,总不该是假话么?”
诸葛敬暗道:“不错,那错不了。”
那人话声又传来道:“兄弟还有一句话,你那两位师父是被那手持摺扇穷酸文士擒走的,如想救出恐相当辣手,珍重再见!”
诸葛敬忙道:“朋友慢走,在下还有话说。”
空荡荡地一无回音,诸葛敬心中懊悔自己不该把中年文士追丢了,一心欲救出一真师太致有此失。如今独自一人怎能相救两位恩师?寻思之下不如返回百花抝求司徒锦霞相助。
他就这样决定走回头路,望百花抝奔去。
诸葛敬身形一杳,庵侧一株参天巨槐之上电泻疾落下一个短装老叟,浓发虬须几乎掩盖了整个面庞,大白天里亦难分辨他的形像。
庵前不远是一丛竹林,突从林中闪出一条紫色娇俏人影,那浓发虬须老叟似有所觉,倏地穿空腾起,疾掠如电,端的身法高绝,只闪得一闪迅即杳失无踪。
那紫色娇俏人影闪出之际,另一条人影亦在竹林另处撩出,两条人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落在浓发虬须老叟原立之处。
只见是一俊拔潇洒青衫少年睁着一双湛朗眸子望向老叟飞去方向,喃喃自语道:“这是什么人?好快的身法,”竟对站在身旁紫色娇俏身影似若无睹。
紫色人影竟是一风华绝代紫衣丽人,一双星眸凝视在青衫少年面上,靥泛嗔容道:“不错,这么高绝的轻功身法,我也是头一遭见到。”
青衫少年不由一怔,转面望了望紫衣少女,抱拳道:“姑娘,可见江湖之大,无奇不有。
此人必是一成名多年,隐世已久的武林怪杰。”
紫衣少女微颔臻首道:“公子之言所料不错,但我仍料测不准此人是正是邪?”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道:“正邪之间本系乎一念方寸之间,难以肯定。在下甚难答出,但就事论事,方才那老叟向诸葛敬言说其师为中年文士暗算,据在下所悉那中年文士乃劫掠长江镖局主谋的帮凶,可断言乃是邪恶,诸葛敬来历似谜,在未探明其动机心向之前,甚难便可谓正。至於那老叟,在下姑当之他是正派中人。”
紫衣少女见青衫少年说了这么一大篇,不禁靥泛如花笑容,道:“公子到知道得不少,如今公子准备追踪何人?”
青衫少年笑道:“谁也不追,眼前两淮武林人物来的不在少数,自有他们伸手,在下何必多管闲事,瞧瞧热闹岂不甚好。”
紫衣少女晶澈双眸望了望青衫少年握着的一把摺扇,嫣然一笑道:“公子也是用摺扇为武器 ?”
这个也字大费推敲,青衫少年诧道:“莫非姑娘……”
话尚未了,紫衣少女一摇臻首道:“不是,我是说那手持摺扇的中年穷酸,此人我到约莫知悉来历,武功之高不说,单只一手暗器举无虚发,堪称独步武林。”
青衫少年微微一笑,意似不信,正欲答言,忽有所觉,面色微变,低声道:“有人来了!”
只见竹林内鱼贯穿出三条黑影,身法迅快如风,转眼即落紫衣少女青衫少年身前。
三人均身着壹袭兜大黑色长衫,却短仅罩及膝下,面目怪异,透出浓重阴煞之气,更显得面泛青白,目光闪烁,令人不寒而栗,年岁约莫四旬上下,唇角擒着冷笑,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紫衣少女脸上,似为少女绝世姿容所惑。
其中眉心长有一颗豆大痣疣汉子,发出嘿嘿乾笑道:“姑娘,此处可是白莲庵么?”
紫衣少女面色如罩严霜,冷笑道:“你们没长眼睛么?庵门上有字怎不去瞧瞧?”
那人阴阴一笑道:“我等为姑娘所引,目无二用……”
“拍”的一声,那人左颊已挨了一记的。
紫衣少女出掌如风,迅即翻腕伸指,只听一声惨呼,那人左眼已被少女戮瞎,蹬蹬踉跄倒出两步,血流如注。
其余两人不禁勃然色变。
只听少女冷笑道:“不长眼的鼠辈,聊以薄惩,下次遇上当心你们狗命!”
那戮瞎一眼怪人用掌护住血孔,厉声道:“臭娘们,大爷不将你碎尸万段,也枉称阴山三鬼。上!”
“慢来!”恰在此时青衫少年开口说了话:“你们阴山三鬼是黑道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心狠手辣,武功怪异,关外谈虎色变,你们却有一桩好处,就是绝不好色,今日一见,未免言过其实。这是自取其辱,怨得了谁?”
阴山三鬼同胞手足,以帅为姓,长为天龙,次为天虎,最幼天豹,为紫太少女戮瞎一眼的就是老大帅天龙。
帅天虎厉声道:“咱们兄弟虽绝不贪淫好色,但却免不了好恶之心,这位姑娘长得貌此天人,难免多望了两眼,这也犯错吗?”
青衫少年朗笑道:“出言轻薄,理该剜目示儆,强词无益,何况江南地面也不是你们阴山三鬼撒野的地方,听在下之劝及早回头,免送命在这位姑娘掌下。”
帅天龙狞笑道:“剜目之仇不共戴天,不能不报。尊驾闪开。”开字尚未出口,右掌一挥劈向紫女少女。
阴山三鬼向以阴风五毒掌力横行关外,一中人身,五毒立时阴寒侵入内腑,全身溃烂而亡,端的厉害歹毒无比。
只听紫衣少女一声娇笑,五指至指迅出,奇快一晃竟扣在帅天龙腕脉要穴上,掀腕猛拧,玉腿飞踢而出。
克嚓声响,帅天龙一条右臂生生被扭断,胸口如中斧铍,痛极神昏,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噑,鲜血如泉随喷出口外,一条身子被踢得横飞而出,坠在三四丈外。
帅天虎、帅天豹见状大惊失色,同声喝道:“臭娘们心狠手辣,饶你不得。”双双扑出,四臂疾伸劈攫分攻往紫衣少女。
青衫少年剑眉猛剔,手中摺扇哗的疾展倏合飞点阴风二鬼。
阴风二鬼扑势迅急,只觉一片无形罡劲迎面袭来,逼人呼吸如窒,情知遇上棘手难惹的强敌,如不见机而逃,只怕尸横当场,急切间双双仰腰凌空翻了回去,猛感自己一双手臂如被锥刺,痛沏心脾,张嘴厉噑出声,双足点地又起,如矢离弦望竹林中遁去。
青衫少年朗笑道:“你们逃得了吗?”身形一跃,接踵追出。
紫衣少女忙唤道:“公子,穷寇勿追。”
正於追赶青衫少年之後,忽闻远处传来呼唤道:“娟妹,你怎么回来了?”一个身着纺衫少年领着四个额扎黑巾带刀汉子疾掠而至。
这少年正是百花抝少庄主司徒岳。
紫太少女不言而知是司徒婵娟。
司徒婵娟柳眉微皱,冷冷答道:“小妹回来瞧瞧百花抝是否变成瓦烁,尸横如山。”
司徒岳虽狂做成性,单单就怕了这个二妹,闻言玉面不禁一红,赧然笑道:“娟妹,大哥如此做也是为了保全百花抝,不得不与他们虚与委蛇,又未做下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怎不见谅?”
司徒婵娟道:“大哥,你心中明白就好,妹子还有什么话说。娘命妹子转嘱大哥,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不要自误!”说着指向阴风大鬼帅天龙尸体,接道:“这阴风三鬼是大哥约来相助的么?”
司徒岳早就瞧见帅天龙尸体,佯若无睹,闻言不禁一怔,诧道:“什么?阴风三鬼亦远从关外来了么?”双足一蹬,跃向帅天龙尸体,审明伤势,知帅天龙冒犯了其妹才死在司徒婵娟手底,不言而知其他阴风二鬼逃去,略一沉吟,想好了答词。
那知四面一望,司徒婵娟身影已杳,喝道:“二小姐咧?”
一个汉子躬身答道:“二小姐已走了,似回本庄而去!”
司徒岳道:“我们也回去。”
口 口 口
竹林中只见司徒婵娟立在帅天虎、帅天豹两具尸体前发怔,似在沉思。
帅天虎、帅天豹致命之伤同在双腕,戮穿一豆大圆孔,血液流竭而死,一无打斗痕迹。
司徒婵娟知是青衫少年除恶务尽,但已不见青衫少年影踪。
突然,一阵风送竹韵过处,隐隐传来杀喝之声,似相距甚远,司徒婵娟心中一动,紫影疾晃循声掠去。
乱林中正影腾扑凶搏,刃光如电,拳风潮涌,司徒婵娟赶近时却已近尾声。
片刻,凶搏已止,林中凶搏已至,隐约可辨弃尸多具,五个面貌装束怪异黑衫汉子,个个浑身血污,经过一场激猛惨烈凶搏之後,显得神态疲惫。
一个长得满面紫斑神态狞恶的汉子,冷冷一笑道:“司徒岳说得不错,我等若逛进两淮地面,即难免遭受狙截,对方个个均具有一身极高的武功。”
第一人道:“对方是谁?”
“不知,如今两淮地面,情势混乱,敌我难分,事因长江镖局失镖而起,黑白两道云至毕集,司徒岳为免池鱼之殃,礼聘我等卫护百花抝。”紫斑满面汉子发出一声长笑,接道:
“我等不辞艰危,千里迢迢赶来不为争强好胜,扬名立万,志在一睹人间绝色紫凤容颜,倘能一亲芳泽,虽死何愈!”
司徒婵娟暗暗怒道:“大哥,你怎以自己妹子为饵,真个丧心病狂。”
但闻一人冷笑道:“老大别作梦了,司徒岳邀来的不尽我等五人,凭我等这张长像,哼哼,无异蛤蟆妄想吃天鹅肉。走,白莲庵距此不远,免司徒岳久候。”
五人疾掠出林而去。
司徒婵娟正要追踪,忽闻传来清朗语声道:“姑娘无须追踪,这些凶邪已是距死不远了。”话声中青衫少年飘然现出。
这青衫少年正是简松逸。
司徒婵娟芳心大喜,却面露忧容道:“这些凶邪如不及早除去,恐後患无穷。”
简松逸展齿微笑道:“姑娘别急在一时,令兄未必有难言的苦衷,也非别有用心,在未明白究竟之前,请勿轻举妄动。”
司徒婵娟一怔,睁着星眸,诧道:“公子怎知我的来历?”
简松逸道:“姑娘丽质天生,秀美脱俗,一身紫衣,又听得他们言说紫凤,不言也可猜出。”
司徒婵娟芳心一甜,玉靥绯红,柔声说道:“公子谬奖,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简松逸长叹一声道:“姑娘出污泥而不染,是非分明,令在下钦佩不已,在下来历非不愿相告,固也有难言之隐,日後倘与令兄为敌,你我相见恐尴尬异常。”
司徒婵娟嫣然一笑道:“小妹别无所长,惟精擅风监之术,最是识人,不论公子立身何处,必是志行端方正人君子。”
简松逸闻言一愕,忙抱拳笑道:“只闻姑娘此言堪足快慰平生,在下若以真实姓名相告只怕为姑娘惹来无穷祸患,日後相见姑娘随便呼唤就是,姑娘如听从在下之劝,立即远离百花抝是非之地。”言毕一声珍重出口,身形一闪即杳。
司徒婵娟往常不苟言笑,虽貌美如花,却冷若冰霜,但一见得简松逸即难以自己,不禁发出一声幽幽曼叹,心中稍一沉吟,转身疾闪离去。
树後又现出简松逸,掠向弃尸之处察视,忽闻一声微弱呻吟,不禁循声望去,只见一发须花白劲装老者倒在树下,一双黯淡眸光似向简松逸乞助。
简松逸一跃落在老者身前,发现老者罹受重手法数度击实,脾脏碎裂,淤血积腹,已回天乏术,遂以旋玑手法点了几处重穴,使保存真气延迟半个时辰,道:“老人家,你受伤深重,恕在下无能为力。”
老者面现凄然一笑,吐出微弱语声道:“老汉知道,烦请公子速在老汉身旁取出革囊,囊内有二物托公子送交金陵,老汉死也瞑目。”
简松逸闻言解下革囊,倾出一些暗器伤药杂物,其中有一油纸小包及一朵绢制小花,花瓣却是红白相间,不禁呆住,惊噫一声,迅从身旁取出一朵同样绢制小花。
老者似精神一振,目光也突然亮了起来,道:“苍天见怜,今日才得见同门志士,奉侯爷之命卧底贼人巢穴,苦於无法取得联络,稍一不慎露出破绽立即丧命。”
“仅老丈一人么?”
“据老汉所知,侯爷派下五人,但互不认识,其他四人恐早离尘世了,纸包内仅有四页,俱是老汉所写诗词,但用矾水一浸原有字迹俱无,显出图文并有注解,均为主要贼巢……”
老者拚着仅剩下一口真气说出,已是无气已绝,似弱无闻。
简松逸急问道:“盗魁可是劫夺长江镖局暗镖主凶名唤鬼影子阎白枫?”
老者挣出微弱语声道:“或者是吧!”言毕已咽下最後一口气。
简松逸将老者遗物收紧囊内後,抱起尸体掘坑埋葬後立即奔向白莲庵而去。
途中,只见一条人影迎面飞掠而来,唤道:“少侠,用不着去白莲庵了。”
简松逸瞧出来人乃御风乘龙符韶所扮,诧道:“符兄,为何不要去白莲庵了?”
符韶答道:“因司徒岳已领着一干凶邪回百花抝去了。”
简松逸不语,沉吟思忖。
符韶见状,不禁微笑道:“少侠可是躭心那司徒婵娟么?”
“不错!”遂将所见所闻说出。
符韶望了望简松逸一眼,道:“少侠所料不错,司徒岳如非另有图谋,即是有难言之隐不得不与阎白枫虚与委蛇,不过此无异於玩火自焚,引狼入室,司徒婵娟此女委实不差,莲出污泥而不染,看来少侠动了心了。”
“胡说。”简松逸俊面一红,佯怒道:“在下是如此之人么?依在下看来此女可倚为莫大臂助。”
符韶笑笑道:“少侠如真是到处留情之人,格格岂能如此放心?符韶说笑而已。”说着面色一整,接道:“薛老他们都来了。”击掌拍了三声。
两侧道旁人影纷闪而出,正是无影刀薛瑜、七手伽蓝余凤叟、神枪谷鸣、千面佛蒲敖、乾坤醉客夏衡、摘星手房四海、阎罗判匡残,多臂魔神彭纶。
摘星手房四海道:“少侠,司徒岳巳将其母妹及妻子均迁往四十里外翠云谷中,此刻百花抝成了魑魅魍魉鬼巢,可笑诸葛敬现仍拒於百花抝庄外,无门得入。”
简松逸又将所见详告诸人道:“若非鬼影子阎白枫知事密已泄,诡计图使百花抝代罪,便是司徒岳另有图谋,我等岂能中计?那中年文士不能任其逃逸?”
薛瑜道:“此人狡猾无此,定然藏在近处,终必现身无疑。”
简松逸忽想起一事,道:“我们走!”
薛瑜道:“何处?”
“翠云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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