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万里中原风劲云集

 




  虽只武林中极平淡寻常的招式,但在隗丹手中运用却意外不同,不但出式电奔,而且精奥异常,含蕴着无数神奇变化。

  那老者见状不禁勃然色变,身形一仰,疾滑开五尺,右掌攻向隗丹心俞要穴,左手两指飞戳对方腹右“章门”穴道。一招两式,凌厉奇诡。

  隗丹冷笑一声,吸腹挫胸,右臂一圈,虚空一掌向老者拍去,突然腹部一挺,腰带上九支蓝汪汪光华小剑,飞出两把,交叉向老者颈间射去。

  老者留神提防隗丹虚空掌势,忙圈臂横掌意欲将来掌封于门外,踏中空趁隙进掌,却不料两柄小剑势如电奔电掣,待他警觉不妙,已嫌太迟。

  只听老者惨嗥半声,双剑交叉而过,飞回隗丹处,一颗头颅离腔落地,却不见一丝鲜血外溢,尸体亦不曾倒下。

  说来话长,其实只不过转瞬间事,端的快极。

  其余四个黑衣老者大怒喝道:“百花老贼,石林奇门就是你今日葬生之处。”说罢身形猛拔而起,落足峭壁踹足再起,只几个起落,便已拔上峰顶杳然。

  敢情那峭壁上另有落足之处,如非极为娴熟之人,绝难算准落足之处。

  忽闻一声清朗笑声传来道:“百花老师暂请留步。”

  百花翁不禁一怔,转面抬头望去,只见山坡下涌出三山五岳黑白两道豪雄,为首者却是名列四奇的南儒司空陵,不由冷冷笑道:“司空穷酸,你是否有意与老朽为敌?”

  南儒司空陵道:“你我无怨无仇,穷酸并非无事生非之人,不过武林群雄均心疑在紫霞庄劫走瑁玉的与百花老师本是二而一,一而二,故布疑阵,巧弄玄虚,其目的何在?”

  百花翁冷笑道:“你也认为是老朽所为么?”

  司空陵道:“不敢确言,或系另有其人假冒百花老师,但不知百花老师抓住那冒名之辈么?”

  百花翁面上一红,道:“此人忒也狡猾如狐,老朽追踪其后,屡屡扑空。”

  司空陵身后霹雳金刚卫大刚冷笑道:“这话有谁能信。”

  百花翁闻言不禁面目一冷,杀机逼泛眉宇,沉声道:“不信又待如何?”

  司空陵忙笑道:“两位休生争执,请问百花老师未擒住冒名之辈,取得瑁玉,百花老师来此石林则甚?俟你觅得寒潭时,恐星河三宝已被金面老人得去鸿飞杳杳了。”

  隗丹已自听得不耐烦,喝道:“你这穷酸兀自唠叨什么?”

  司空陵望了隗丹一眼,道:“你叫什么名字。”声冷如冰,面色一寒似水,不怒而威。

  隗丹冷笑道:“我名唤隗丹。”

  一声叭的脆响,司空陵身法迅快绝伦掠在隗丹之前,伸臂如电,重重地赏了隗丹一个耳光,笑道:“百花老师,你怎么教导出不知礼数的高足,穷酸暂替你管教管教。”

  百花翁两道寿眉不由上扬了两下,心中忿怒已极,沉声道:“化外之人,向不知中原礼数。”

  显然隗丹这一掌着实挨得不轻,眼冒金星,左颊肿老高,火辣辣的灼痛难忍,不由激发野性,振吭发出一声狼啸,两掌望腰间一拍一掀,九支蓝汪汪毒剑分向飞起,疾如电旋交叉向司空陵卷下。

  司空陵哈哈一声长笑,人已虚空飞起,身化龙翔九天之势,双掌回旋抓出。

  叮叮数声金铁相撞,司空陵迅自飘落在地,几支小剑端端正正夹在司空陵指缝中。

  百花翁面色微变道:“不愧为中原武林四奇之一。”

  隗丹不禁慑住。

  只见司空陵道: “剑上染有剧毒,这待凶物,本应废去,念汝初犯,下次再若无故出手伤人,我这穷酸出手狠辣无情比令师犹有过之。”说着两手疾扬。

  只见九线蓝芒,疾如电奔脱手向隗丹射去。

  百花翁急呵呵一笑,大袖倏地挥起,九线蓝芒如泥牛入海的投入百花翁袖管中,面色陡地一变森厉阴沉。

  司空陵大笑道:“穷酸本是好意相阻,反被误会结怨,我何必节外生枝,自寻烦恼,百花老师你请吧!”说罢又是一阵大笑。

  笑声清越,四山鸣应袅袅不绝。

  百花翁怒满填膺,暗中咬牙切齿,只听得南儒司空陵,武林群雄朗笑道:“老朽知道另有一条秘径进入石林中,各位如愿相随,请与老朽同行,不过有无险阻,老朽却无法预知。”

  只见南儒司空陵缓缓转身,行云流水般飘然向山下走去。

  武林群雄纷纷转身离去,但却未追随南儒司空陵,四散无踪。

  百花翁不禁大感困惑,两目凝视远天,似作沉思。

  一个彩巾扎额,身着红黑相隔长袍怪人趋近百花翁身前,低声道:“弟子看司空穷酸有意使师尊踌躇不前,趁机潜入石林寒潭劫取星河三宝,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望师尊明决。”

  百花翁面色转和,微笑道:“我岂不知司空穷酸心意,进入石林我已成竹在胸,不过多造杀孽,有干天和……”

  隗丹一脸杀气冷笑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师尊不可坐失良机。”

  百花翁望了隗丹一眼,笑道:“司空陵名列四奇,你败在他手下,也不算什么丢脸的事,为师行事,一向谋定后动,不能操之过急,待查明审视石林奇门阵势再说吧。”说着身形穿空而起,掠向登山崎岖小道。

  隗丹等人急随百花翁之后,竟未遇有金面老人手下阻截。

  登上绝顶,百花翁伫立山顶,俯目下视石林形势,只觉阵内隐隐布有杀机,变化诡异,暗道:“江湖代有人才出,老贼不愧旷绝奇才,布下遁甲错踪离奇,妄自逞强,我手下必然摧折殆尽。”回面冷冷说道:“三大尊者率领其余人手下何时可赶到?”

  隗丹答道:“午刻时分必可陆继赶至。”

  百花翁颔首默然不语,两道深沉目光注视着石林忖思如何破阵之法。

  时间一刻一刻的过去,百花翁衣袂飘飞,忽而沉思,忽而细细打量峰下石林阵势,始终不发一声。

  隗丹等人不由暗感焦急不耐。

  这时登山小径百花翁手下,纷纷相继赶至,内中还有澜沧五煞,晨日中天,石林中忽冒起一道旗火,冲霄奔空,爆射漫天滚焰异彩。

  百花翁不禁大笑道:“我已想出破阵之法了。”回面用手一招,隗丹率西域高手立即掠在百花翁身前,百花翁低声指示策略后,挥手道:“去吧!”

  只见百花翁手下一拨拨扑下峰去,分向攻入石林,他自己本人沉思须臾,两臂一振,掠下峰头。

  剑峰池人影寂杳,池水掀涛狂飒,四面八方不时隐隐传来喝叱惨嗥声。

  瞽目神卜丘知易巳不知何去,一条白影急闪,立在寒潭四面峭壁上,显出秃额尖颔,寿眉风目的百花翁。

  百花翁目睹潭水扬沸腾空情景,不禁一呆,暗道:“莫非金面老鬼已下潭去觅取星河三宝,人龙发生激战。”他始终认定在紫霞庄劫走“瑁玉”的就是金面老儿本人,故弄玄虚,易作玉效贤及自己形像,移祸栽赃,混淆视听。

  突然,一股水柱奔空喷起六七尺高,隐隐可见一只龙爪在水柱中一晃,瞬即隐没,池水涌起一片红浪。

  那股水柱哗啦啦奔了下去,潭水渐趋平静,西面峭壁上现出一条水淋淋身形,赫然正是金面老人,手持一柄斑剥龟纹的长剑,紧身水靠,多处残破,溢出鲜红血液,尤其是左臂袖管、被爪裂了一大片。

  金面老人已是强弩之末,猛然发现百花翁在对面峭壁上,不由暗中吃惊。

  但他乃—世之枭雄,心智过人,深知此时不能让百花翁瞧出自己内力耗损过巨,强提了一口真气,宏声笑道: “百花老儿,人算不如天算,你虽侥幸攘获‘瑁玉’,但可惜你来迟了一步,星河三宝俱为老朽所得。”

  百花翁不禁面色大变,道:“你手中握着的可是‘玉勾斜’么?”

  “不错!”

  “天龙丹呢?”

  “已吞在腹中。”

  百花翁脸色不由泛起一丝苍白,显然内心深受震撼,冷笑道:“老朽不信真有其事,那星河秘笈呢?”

  金面老人左手缓缓向水靠内探去,取出一本甚薄的羊皮氏笈,扬了一扬,道:“你枉用心机,棋差一着,奉劝你速回西域,免自讨无趣。”说着身形沿着潭周如堑石墙向百花老人走去。

  这一攻心之计显然生效,百花翁不禁面色大变。

  金面老人一面慢慢走去,一面笑道:“你那迷魂魔法对我无法得逞,久闻你武功已臻化境,老朽意欲见识你那惊人绝学。”说着两人距仅不过三丈远近。

  百花翁两道锐利的目光注视着金面老人,由于戴了金色面具,委实难于察觉对方已是强弩之末,冷冷笑道:“尊驾何不现出庐山真面目。”右手一伸,疾逾电光石火向对方金色面具抓去。

  金面老人做梦也不曾料到百花翁竟有此着,避让却不及,情急生智,手腕一振。

  百花翁五指堪欲抓着金面老人面具上,突然寒虹一闪,只觉中指一凉,情知不妙,喉中发出长啸,腾空拔起。身如流星,瞬眼已远在数十丈外。

  石上留下一截鲜血淋淋的断指,金面老人身形摇晃了几下,只觉余悸犹存,倘若不是“玉勾斜”之助,今日必形迹败露,丧生在百花翁手下。

  适才龙在潭底激战,侥幸毒龙负伤,夺下玉勾斜,毒龙机警,藏在潭底孔穴内,自己寒冷难禁,疲惫难堪,又多处为毒龙抓伤,实无力再下潭觅取天龙丹,不禁暗叹一声,脑中忽闪过一抹毒念,跃下石壁边即杳失身影。

  喊杀惨嗥之声渐趋低弱,日薄崦嵫,残阳余晖映射石林中,到处都是狼藉尸体,断肢残腿,颅裂腹穿,血流成渠,惨不忍睹。

  石林外武林群雄尚在守候,南儒司空陵北丐佟青松盘坐在一块山石上,面前放置一荷叶纸包,内有酱鸡卤鸭牛肉花生米豆干之类,并有一葫芦酒,吃得津津有味。

  忽有一条庞大身影飞落在山石上,只见一个虎背熊腰,身披黑色风氅,环眼狮鼻大汉,冷笑道:“两位既是武林名宿,就不该袖手旁观。”

  佟青松呵呵大笑道:“苏老师名震三湘,智计过人,老化子自认无能,愿请苏老师赐教,老化子当洗耳恭听。”

  此人乃三湘巨灵掌苏子和,闻言不禁一怔,自知失言,尴尬一笑道:“在下实想不通株守在此有何益处?”

  司空陵微微一笑道:“金面老贼在石林内布下恶毒埋伏,用心险恶,实欲将我等武林精英一网打尽,眼下百花翁率领门人攻入石林,如不出兄弟所料,他们必两败俱伤,你我坐收渔利有何不可?”

  苏子和道:“如让星河三宝落在无论哪一方,武林中即将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佟青松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苏老师倘要进入石林,老化子绝不阻难,也无能为力相助。”

  苏子和碰了一个不硬不软的钉子,面如火盆,冷笑一声,掉面望石林入口途径窜去。

  他身形尚未沾地,蓦见百花翁率领着隗丹沅江双凶六七人飞奔而出,诸人均是遍体鳞伤,尤其是隗丹浑身似血染了般,神态骇人,苏子和不禁一怔。

  北丐佟青松陡地一声长笑,身似海雁掠波,飞下山石,抱拳略拱道:“恭喜百花老师大功告成,挽救中原武林血腥浩劫,功德无量,老化子实感恩不尽。”

  百花翁目中怒芒逼射,疾言厉色喝道:“佟老乞儿,你坐视成败,讥刺嘲讪与老朽并无所损,那金面老贼已将星河三宝攘在手中,中原武林浩劫当在不远,老朽将吊你在墟墓中。”

  佟青松不禁一呆,摇摇首道:“这话似危言耸听,老化子不信真有此事。”

  百花翁冷笑一声,伸出手掌,沉声道:“你我均是当代武林知名人物,罡气护身,平常刀剑岂能伤得了你我,老朽也用不着瞒你,总该相信老朽的话吧。”

  佟青松定睛望去,只见百花翁中指断去一截,血流已止,但断痕犹新,不由大感惊愕,诧道:“百花老师可为老化子一叙详情么?”

  百花翁将寒潭相遇金面老人及负伤情景详叙而出。

  佟青松与司空陵面面相觑,深皱眉头,司空陵道:“百花老师既然没有取得瑁玉,那就奇怪了,莫非真是老贼作百花老师所为……”心中不禁为霍文翔暗暗担忧,百花翁中指已断,无疑地玉勾斜为金面老贼攫得,那霍文翔呢……不禁垂首沉吟起来。

  百花翁发现司空陵神思不属,只当南儒北丐不信他所言,不禁冷笑一声道:“老朽誓必报此深仇,但须俟中原浩劫来临,你等须相求老朽……”

  佟青松不禁大笑道:“百花老儿无须脸上贴金,老贼剑锋所指,你乃首当其冲,如果不信,老化子愿与你打赌!”

  百花翁面目一变,喝道:“老化子,你倒说说看!”

  佟青松目中神光逼射,冷冷答道:“眼下老化子无法言明,那老贼既然玉勾斜已得,锋利无匹,为何不追袭阁下制你死命,阁下细思此中道理,已知过半矣。”

  此刻武林群雄已云至蚁集,倾听两人高手对话,屏息静气,鸦雀无声。

  蓦地——

  石林中腾起一声刺耳长啸。

  百花翁生似惊弓之鸟,闻声大喝道:“走!”

  率领隗丹疾如电奔离去。

  佟青松朗声道:“一着错满盘皆输,半年内武林中必有非常之变,奉劝诸位,不如暂且回返,诸大门派必不座视,诸位定可收到武林贴共商武林大局。”说后司空陵穿空腾起疾杳。

  武林群雄目睹百花翁如此旷绝身手,尚遭铩羽惨败,人贵有自知之明,谁还敢逞强以攫“玉勾斜”镝锋,纷纷散去。

  四山云起,暮霭苍茫,石林中不时传出一声刺耳悸人长啸,在石谷中回荡不绝,凭添了浓重的恐怖气氛。

  石林南方,一条长长的狭谷,松柏翳茂,覆盖天日,形势异常隐秘。

  林凤珠虞凤霞等人伫守在谷内,个个忧形于色,焦躁不安,夜空月明如洗,忽地传来一声黛青娇呼道:“佟老前辈来啦!”

  虞风霞转面—望,只见两条人影迅如流星般掠入谷中,不禁迎上前去,询问石林情势。

  佟青松不由长叹一声,将百花翁铩羽折伤详叙而出。

  虞凤霞花容失色道:“这样说来,星河三宝均被老贼获得。”

  佟青松道:“老化子相信百花翁句句是真,但事实经过百花翁并未亲眼目睹。”

  虞凤霞道:“那霍文翔呢?”

  佟青松目露忧郁,叹息一声道:“迄至眼前为止,霍老弟尚未有音信。”

  林凤珠不禁星眸中泪光莹转,幽怨地问说道:“霍少侠是否有性命之忧?”

  司空陵内心极感难受,道:“霍少侠并非夭折之相,林姑娘不用忧心。”

  话虽是这么说,但男女之间情感并非一言可以抹杀,连秉性坚强矜持的虞凤霞,禁不住也流下了两行珠泪,哽咽说道:“早知如此,不该让霍少侠孤身涉险,帮主姐姐,我们去石林找他去。”

  佟青松慌不迭的伸手一拦,道:“姑娘不可造次!”

  虞凤霞星目圆睁,怒道:“不能见死不救。”

  佟青松咳了一声道:“姑娘请稍安勿躁,稍时自有消息,目前尚难判明霍老弟遇险,我等若卤莽行事,万一弄巧成拙,反为不美。”

  忽见粟雷疾掠而至,肩上蹲着碧绿小猿,向佟青松躬身禀道:“金面老贼已率众撤离石林,他经百花翁侵扰,双方伤亡惨重,属下进入石林窥探,并未遗留伏桩,尸积如山,不下百数十具,寒潭池水殷红,未见毒龙尸体浮起。”

  佟青松喃喃自语道:“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神色之间不禁泛出迷惘惶惑,又凝目望了粟雷一眼,接道:“你是否发现霍老弟的踪迹。”

  粟雷摇首道:“没有,这神猿小灵与霍少侠心性相通,若霍少侠被掳或遇凶险,它必然知道。”

  “然则霍少侠何往?”佟青松神色凝肃道:“老化子亲眼目送霍老弟进入石林,但只见其入,不见其出,岂非怪异。”

  林凤珠认定霍文翔凶多吉少,不禁柔肠寸断,珠泪断线般流下。

  虞凤霞星眸中泪光莹转欲滴,怒视着佟青松,如非老化子极力拦阻,说是不让霍文翔分心有碍大事,岂会让霍文翔一人独自涉险。

  如银月色从浓荫中穿隙射入,映着诸女面上凄怨愤怒,佟青松顿时成了千手所指,千目所视,人神共愤的凶邪。

  佟青松面色激动地高声道:“老化子还是一句老话,七日之内保险还给你们一个活跳新鲜的丈夫!”

  虞凤霞立时红云涌上双颊,星眸中逼射一抹杀机,振腕拔出肩头长剑。

  蓦地——

  叭的一声,一道闪亮的银线疾闪划空,钉在一株巨大树杆上,众人不禁一呆,只见树杆上钉着一支银镖,镖尾系着一封书信。

  司空陵伸臂如电,疾摘而下,在函中抽出一纸信笺,就在月色之下详阅。

  信中略谓霍文翔无恙,但短时不能相见,老贼为了夺取星河三宝,党羽伤亡惨重,此人最是记恨,虽得玉勾斜,却负伤甚重,在未来几月中老贼必在武林中掀起一场杀劫,报复之酷可想而知,其毒辣阴谲手段不防胜防,望转知各大门派谨慎提防。

  石林寒潭老贼尚派有高手潜伏其处,望勿轻入窥探,形像一落入老贼爪牙眼目中,横祸立至。

  下款绘一龟蓍,并无具名。

  佟青松不禁望了司空陵一眼,道:“此书乃丘知易所留,霍老弟必另有要务,我等不如遵照他所言离去,再作计议如何?”说时又望了诸女一眼。

  诸女心中委实不愿,面面相觑,忧怨之色不由泛起。

  突然,一条身影疾掠入谷,现出塞外人魔蓝景辉,身形一止,即道:“霍少侠已赶往陕中,命蓝某转告诸位务勿须忍耐,短时即会相见。”

  虞凤霞急道:“他究竟到何处去了?”

  塞外人魔蓝景辉身形巳腾空而起,道:“蓝某要赶去与霍少侠护法。”话声缭绕长空,人迹已杳。

  虞凤霞不禁一怔,叱道:“追!”

  人如惊鸿飞起,诸女纷纷腾空,佟青松与司空陵相视一笑,电疾离去。

  石林寒潭依然如故,潭水澄清湛碧,不时有武林人物徘徊潭侧,窥伺潭中异状,但俱都知难而退。

  日暮长安远,楼台数万家。

  雁塔之南,翠柳万株,柳丝如云中隐隐可见一幢大宅院,朱门铜环,门前蹲着一对大石狮栩栩如生。

  宅前不远一株巨柳之下,躺着一个衣不蔽体的中年乞丐,发面油垢污秽,身旁置有一支破碗,尚剩有残余饭汁。

  那中年乞丐鼻息沉沉,但两眼眯成一线,似睡非睡。

  忽然,一个身背两只短戟劲装少年飘然走入,目光锐厉如电凝注着那座宅门上,停身不走。

  只见这少年面上泛起一丝狠毒笑容,反手抚摸了一双短戟寒光犀利,暮色苍茫下,隐隐泛出蓝色光芒,分明染有剧毒,乞丐心头暗暗一惊。

  那劲装少年忽沉声道:“这宅主人是否风雷震八方汤万临老师所住么?”

  乞丐心神一凛,忙欠伸了一下,望了劲装少年一眼,缓缓立起道:“不错,正是汤老爷所住!”

  劲装少年目光深沉问道:“你知道宅门紧闭却是为何?”

  乞丐眦牙一笑道:“听说有人向汤老爷寻仇,这几日府中戒备森严!”

  劲装少年深深望了乞丐一眼,面色微变道:“你怎么这般清楚?”

  乞丐答道:“小的每天均要向府中讨一碗残酒冷羹,这几日情形大异往昔,从小厮口中问知!”

  劲装少年目中泛出一抹杀气,沉声道:“你知道他们仇家是谁?”

  乞丐摇首道:“小的并非武林人物,这等寻仇劫杀大事小的从何处得知?”

  劲装少年略一沉吟,竟昂首迈向宅门而去。

  乞丐知少年原起心杀他,后来不知怎么改变心意,惊恐的一颗心方始放下,袖底忽飞出一物,直向宅中投去。

  那少年尚未踏上石阶,蓦地两扇朱漆大门隆隆开启,迎面现出一个身材魁梧,绛紫长衫,虎目长须老叟,两眼中射出慑人威棱道:“宋少侠来得好快,得讯过迟,未及远迎,望乞海涵。”

  语声洪亮如雷。

  宋姓少年面色大变,似为老叟气度所慑,抱拳略略一拱道:“阁下是否名震三秦之风雷震八方的汤万临老师?”

  老叟只微微一笑道:“请!”

  少年稍一踌躇,面上又呈现一股杀气,哈哈大笑道:“好!”

  迈步如飞走向箭道,抬目望去,只见大厅中灯火明亮,光辉如昼。

  大厅中两旁一长列的太师椅上,均坐着武林人物,神态威重,目光中均含有愤怒之色。

  倏地那身穿绛紫长衫的老叟忽洪声道:“宋少侠,你我素不相识,如今长话短说,你的来意速速说出。”

  那少年昂然不惧,喉中发出——声阴沉的冷笑道:“你等为何知在下姓宋?”

  老叟厉声喝道:“你自认在涵谷屠戮菊三林阖家老小做得天衣无缝,干净俐落是么?哼哼,速自承姓名来历及寻仇来意,免得身受无妄之苦。”

  少年实在想不通怎么风声外泄,连自己姓宋均察知,此刻也不遑忖想,冷笑说道:“在下宋天保,看来阁下就是汤老师了,在下奉命取汤老师性命来了。”反手一动,短戟寒芒奔向老叟心坎要害。

  出手迅如雷奔,招式玄奥诡奇,距离又近,眼看老叟就要伤在宋天保戟势之下。

  “当”“当”两声,两颗石子飞掠击在戟杆上,劲沉力猛,宋天保短戟撞得歪了一歪。

  老叟趁机飘开数尺,一件绛紫长衫胸前划裂一条尺许口子。

  座上群雄纷纷一跃击起,各立方位,将宋天保包围在当中。

  宋天保冷笑道:“是何人胆敢暗器施袭!”

  群雄中一个精悍短小汉子冷笑道:“宋天保,你尚未说明师承来意,还有胆在此妄狂。”

  宋天保哈哈狂笑道:“今晚这间大宅内鸡犬不留,无有一个活口留下!”

  精悍短小汉子冷笑道:“这倒未必见得尸霍地抽出一柄青钢长剑,手腕一振,一式“凤凰三点头”幻出三点寒星攻向宋天保。

  宋天保短戟疾起,蓝芒电奔,只听得金铁交鸣大响,一柄长剑震得脱手飞起半空。

  但见短小汉子惨嗥了一声,右臂血光进射,整个身躯摔在丈外,整个右臂被血染浸了般,额上汗珠黄豆般大冒出,惨笑遭;“此人戟上有剧毒,不要让他逃出此宅,我楚光今晚算是认了命了!但要目睹小贼丧命分尸才能瞑目。”

  宋天保阴恻恻一笑道:“你最多活不了六个时辰,还要哓舌,我要剜除你一双眸子。”

  汤万临万喝道:“心辣手黑,饶你不得!”

  立时有四条人影带着迅厉刃光攻向宋天保。

  宋天保左肩上短戟已飞快拔在手中,双戟疾起,蓝芒雷卷,只听得惨嗥连续生起,四条身影先后飞起,血光飞洒中摔跌在地。

  宋天保戟势不但未撤,反朝厅内群雄卷去,似疯虎一般,不择而噬。

  群雄心神大震,知宋天保一身所学辣毒无比,各自施展绝学迎攻。

  绛紫长衫老人正是风雷震八方汤万临,目睹宋天保戟势诡毒迅转,暗道:“此人是何人门下,又不说明寻仇原因,自己如未事先获一无名武林高手投函传警,必遭灭门之祸,看来今晚终将难免!”

  忽见好友催魂镖蒯泰大喝一声,扬手飞出九点寒星,电漩星射打向了宋天保而去。

  宋天保冷笑一声道:“你可别怨我手辣心黑!”

  双戟一式“风卷云扫”,将袭来九点寒星悉数斩得飞了开去,两腕疾振,双戟改式“双龙取水”疾点而出。

  蒯泰发出一声凄厉长嗥,仰面就倒,左右乳心上喷出两股鲜血。

  群雄大怒,猛厉合攻出手,汤万临此刻已不能袖手,亦出手参与。

  大厅中不时发出一声闷哼,群雄身带戟伤,自知无望再活,尚浴血猛折,绝不容宋天保活命。

  只见宋天保双戟招式愈是毒辣,宛如怒龙翻涛,威势无比。

  此时汤万临亦负伤多处,一挥金刀泼风翻浪般仍自攻向宋天保。

  宋天保冷冷一笑,右戟弧形一卷,削卷汤万临左手腕臂,戟芒锋利,眼见汤万临左肘就要断在他那毒戟之下。

  忽闻一声阴沉断喝道:“住手。”

  宋天保只觉胸后一股潜劲疾压而来,不禁一凛,身形奇快原一转,双戟一招“万花吐蕊”,幻出漫厅寒星。

  此乃他威力奇猛,夺命绝招,凌厉万均。

  那知双腕一麻,手中一双短戟脱手飞出,呛啷跌在地下,进起一束火星。

  更使宋天保震骇已极的就是眼前并无半个人影,厅内群雄亦大感惊愕。

  只听得窗外传来冰冷语声道:“寻仇生事终必有因,宋天保你不说出实话,休想活命!”

  宋天保凝耳倾听语声传来方向,目光却阴暗变化不定,突然倏地身形窜起,朝另向长窗冲去。

  他身法奇快,已堪掠出窗口,猛感一股排空巨浪推来,只听一声断喝道:“回去!”

  宋天保身躯倒掠而回,叭哒掉跌在地,倏又一跃而起,面色狰狞喝道:“窗外那位朋友何不进来。”

  阴冷如冰的语声自窗外传入道:“宋天保,你可是受金面老贼之命而来么?”

  宋天保闻言不禁机伶伶打一个寒颤,面色大变道:“不错,尊驾为何知道!”

  “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还是对汤老师说出真情实话吧尸宋天保道:“还是不说的好,只恐掀起武林剧变!”

  窗外传来冷笑道:“你回去无法覆命,也是一条死路,老朽只消授你一条瞒天过海之计,可使老贼深信不疑。”

  宋天保心中一动,却犹豫不决,忽感一股冷风如箭点中他的“精促”穴,只听阴冷语声道:“天性狠毒,不自悔悟,老朽已点上你九阴逆经。”

  那九阴逆经手法辣毒无比,乃内家绝传旷绝手法,武林中人只听传闻,却未闻有人施展过。

  无论怎么凶狠之人,濒临性命之危时也不得不顾惜自己,宋天保长叹一声,说出一番话来,令群雄不禁瞠口结舌。

  原来金面老人离开寒潭后,在石林潜伏十二名高手,将窥探寒潭之人一一查明来踪。

  风雷震八方汤万临在第三日与翻江哪咤康宁结伴赶至寒潭,因康宁深涌水性,跃入寒潭后获得一颗宝珠,可是潭水奇寒,康宁几乎被寒冰冻僵,回家后得了一场大病。

  金面老人训练二十八名少年,各凭资质秉赋传授一种绝学,奉命下山寻仇,因汤万临觅获宝珠,是以深遭金面老人之嫉……

  又金面老人严命在三月之内杀害二百卅六名武林人物,依宋天保料算,二十八名高手下山未及半月,惨遭毒手的不下五十人之数……

  话尚未了,一条翩若飞鸿般人影掠入厅中,现出一个五旬上下文士,微笑道:“这样说来,你们所学均是星河秘笈上所载么?”

  宋天保呆得一呆,道:“这个在下就不知情了!”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将解药取出,在小雁塔上等候老朽。”

  宋天保迟疑了一下,从怀中取出一只玉瓶,倾出二十余颗墨绿药丸,交与中年文士,收起地面双戟窜出门外而去。

  中年文士将药丸分赐受伤群雄咽服。

  汤万临抱拳一揖,道:“如非阁下相救,在下等定遭毒手!”

  中年文士摇手笑道:“现在不用说了。”说着附着汤万临耳内密语一阵。

  汤万临道:“谨遵赐教!”说着取出一粒碧光四射宝珠。

  中年文士望也不望—眼,接过收存怀中,身形一闪。便自杳然。

  且说宋天保一掠出汤宅外,惊魂甫定,月华似水,夜风拂衣生凉,抬面望去,只见大小雁塔并峙云霄,心中还是拿不定主意,是否依言在小雁塔上守候。

  他本工于心计之人,眼珠乱转,忖道:“这穷酸故作宽厚不杀害自己,分明想利用我,哼哼,休说师恩深重,即是折辱之耻,仇深似海,有仇不报非君子,各逞心机,管教你丧在我手。”心念一定,便向小雁塔奔去。

  星移斗转,凉风四溢,时已三更,夜深沉寂。

  宋天保在小雁塔顶层内守候,思潮起伏,心神不定。

  突然——

  顶角忽生起落足微声,宋天保心神一震,只见一条身影翩然入内,正是那中年文士,不觉欠身立起。

  中年文士摇摇手道:“坐下,坐下。”

  宋天保为他气势所慑,服服贴贴坐了来。

  中年文士道:“你无须在老朽面前逞弄心机,要知天下事不如意者凡八九,令师为图谋星河三宝,党羽伤折大半,因此令师怨毒怀恨,命你二十八人分头下山行事,但你等亦未必顺利达成任务,令师刻毒残忍,处罚之酷非人可以禁受,并非老朽危言耸听,不让你亲眼目睹无法置信!”

  宋天保悚然无语。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道:“你下一次该去翻江哪咤康宁处了吧!”

  宋天保不禁脊背上冒起一缕奇寒,道:“正是!”

  中年文士探怀取出一颗明珠,道:“你回山覆命,便推说百花翁大弟子隗独已先下手,风雷震八方汤万临闽家老幼惨遭屠戳,鸡犬不留,你去时,汤万临一息奄奄,指示藏珠秘处,恳你代报此仇。”

  宋天保目露疑容道:“这话准能使他老人家见信么?此珠妙用如何?”

  中年文士朗笑道:“只要你不露神色,一条命便算捡回来了,此珠老朽忖料除令师外,无人能知妙用,你去吧,老朽十数年来未妄杀一人,念你年岁甚轻,奉命所迫,非本心所为,不然,老朽也要废除你一身武功。”

  宋天保立起抱拳道:“多谢老前辈不杀之恩。”身形窜出塔门不见。

  塔顶忽闪下一条黑影,一溜烟掠入塔内,道:“贤弟,为何纵他而走,他落在我粟雷手中,未必如此便宜了他。”

  霍文翔笑道:“小弟料他必不敢就此返山,定先找同门师兄弟,小弟巳布下眼线,可收一网打尽之效!”

  粟雷愕然道:“廿八人分头行事,地域辽阔,如想一网打尽,不啻大海捞针!”

  “不然。”霍文翔摇首道:“老贼鉴于上次散布太广,致被我等个个击破,此次小弟料他必不敢重蹈复辙,廿八名门下相距行事并不太远……”

  粟雷知道这位北斗令传人机智绝伦,料事如神,颔首道:“但愿为贤弟料中,找上老赋巢穴,与武林灭此大害。”两人并袂跃下小雁塔,身形杳于夜色苍茫中。

  “灞桥两岸千条柳,送尽东西渡水人。”

  晨曦方出,烟雾霏柳中隐隐可见碧波悠悠灞桥之上,宋天保俯在桥栏上,凝望着倒映环拱桥影。

  忽闻远远送来一个极熟悉语声道:“宋贤弟!”

  宋天保蓦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修长鸢挺,肤色黧灰的廿七八岁少年,背插单剑,目光炯炯,快步走来,不禁面泛喜色,唤道:“年师兄。”

  那修长少年两面望了一眼,目蕴怒光,沉声道:“你忘怀了么?只可唤我年兄,或直呼年颂庆,以防武林中人起疑!”

  宋天保赧然答道:“小弟遵命,下次不敢就是。”

  年颂庆道:“事情办妥了么?”

  宋天保道:“虽巳得手,但有了差错!”

  “什么?”年颂庆面色一变,沉声道: “瞧你如何回山覆命!”

  宋天保微微一笑道:“错不由小弟生起,只是晚了一步,汤万临合家老幼俱被百花翁首徒隗独斩尽杀绝,小弟赶至时,汤万临已倒卧在血泊中,发现他一息尚存,小弟贯输本身真元助他苏醒,汤万临误认小弟是昆仑门下,将寒潭所得宝珠赠与,嘱小弟传讯武林代报此仇!”

  年颂庆居然深信不疑,叹息一声道:“难怪恩师对百花贼怨毒已极,只不知百花老贼为何获悉我等举动。”

  宋天保道:“如小凝推测不错,此乃巧合而已,隗独必潜伏在石林附近,奉有老贼密令,与恩师不谋而合!”

  年颂庆面色大变道:“贤弟之言委实不差,万一让百花老贼门下事事抢先,我等将处于下风了!”说着低喝一声道:“我们快走!”伸手一拉宋天保越过灞桥奔向北岸。

  两人一阵疾奔,约莫一顿饭光景,泾阳城镇隐隐在望,脚步不禁放绝了下来。

  南大街上行人如蚁,车马络绎不绝,年颂庆领着宋天保面含笑容,慢步行云走至一家杏花酒楼前,只觉香味扑鼻,宋天保不禁低声道:“好香!”

  但见年颂庆有意无意地朝对街一望,面色郁忧道:“怪事!”

  宋天保正欲询问,年颂庆已自拉着他走入杏花酒楼。

  年颂庆朝临窗座位下,店小二趋前哈腰笑道:“客官,要用些什么?”

  “送上五斤远年大面,你们店内有什么拿手名菜选上几样也就够了。”年颂庆一面说,锐厉目光朝四座飞巡了一眼。

  只见已上了六成座,充斥着各色人物,喧哗鼎沸如潮。

  宋天保正待追问,只见年颂庆示了一眼色,忙将溜至口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却发现一个蓝衫秃额老者就坐在邻席,沾杯浅饮,两目精芒内蕴,分明是一内家高手,不禁心神微震。

  这真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焉得不使宋天保胆战心怯。

  年颂庆面色安详,两道眼神频频移注在对街一幢八字门墙大宅上。

  只听邻座老者喃喃自语道:“不要终朝打雁,却被雁啄了眼珠,这实在是太不合算呢。”

  两人不禁一怔,只见老者桌上菜罄酒空,伏在案上眯着双眼,呼呼睡去。

  宋天保低声道:“这老鬼有点邪门。”

  年颂庆冷哼一声道:“咱们试一试就知,真要是与咱们作对,管教他横尸剑下。”

  此刻店伙已送上杯筷及一大壶酒,年颂庆道:“小二,我向你打听一件事。”

  小二哈腰笑道:“只要小的知道,无不奉告。”

  年颂庆手指着对街那所大宅,道:“五年前,在下来此拜望李飞龙老师,记忆犹新,不料今日此宅似易主了。”

  小二答道:“李老爷年事巳高,在郊外已置办田庄,三日前搬进舍新寓,旧宅借让与新科举人,不过李老爷今日午简要来敝店赴宴,爷台不如就在此等侯,以免徒劳跋涉。”

  年颂庆道:“多谢了。”

  店小二转身离去。

  杏花酒楼上更形热闹了,已上了九成座,扛湖人物来的不少,雄视阔步,肩头丝穗飘扬,洪声如雷。

  邻座上秃额老者仍是伏案大睡,鼻息甚沉。

  店小二两手捧着一碗鲜鱼过来,从老者背后探过,突然老者—声啊哟出口,叫道:“好大的苍蝇。”手掌叭的一声反扬而出,无巧不巧正碰上那碗鲜鱼。

  鱼碗脱手飞出,店小二怪叫一声,碗中鲜鱼连汤带汁浇得年颂庆满头满脸。

  鱼汁滚烫,年颂庆虽有一身武功,也禁受不住,痛得哇呀呀大叫,面上灼起几颗水泡。

  四座食客不禁捧腹大笑,店小二见闻下了大祸,一溜烟逃走向楼下而去。

  年颂庆巳知这秃额者者有心如此,恼羞成怒厉喝一声,呼地右掌向秃额老者直击而出。

  秃额老者头一缩,迅即无比躲在桌下,叭的一声雄厚掌力已将桌面击得四分八裂。

  年颂庆霍的伸手拔剑出鞘,一道青虹逼射,似欲将老者劈死不剑下。

  那知秃额老者身形奇快,就在桌面四分八裂之际,飞身而出,手指着年宋二人呵呵大笑道:“你认为我老头子不知你的来历,最近几桩武林血案就应在你们身上。”

  宋天保心中暗感震骇。

  年颂庆怒火腾沸,厉喝道:“老贼,你别血口喷人。”

  秃额老者面色一肃道:“老朽若大年岁,怎会信口开河,那金钩窦光雄的九翠鸳鸯就是你所取。”

  此言一出,座上的武林人物均为之一震,金钩窦光雄世居米脂,陕北一霸,结交广游,为人行事介乎黑白两道之间,坐地分赃,富可敌国,却讲义气,重然诺,故黑白两道对窦光雄本人均有好感。

  三日前深夜,窦光雄府中突来遭敌侵扰,十四名武师丧身于敌剑下,窦光雄负伤极重倒卧血泊中,被劫稀世珍物数种,那九翠鸳鸯亦在内。

  为此窦光雄同道至友纷纷探觅仇踪去迹,杏花酒楼亦有数人在内。

  年颂庆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寒芒,杀机陡生,向秃额老者身前缓缓逼去。

  秃额老者却连连退后。

  座上忽有人沉声道:“朋友,真金不怕火烧,是非自有公论,此处住居闹市,动手有所不便,不如前往西郊理论,是与不是,立可判明。”

  年颂庚不知宋天保在汤万临处巳遭重挫,不禁狂笑道:“有何不敢。”  ,秃额老者嘻嘻一笑道:“朋友不要色厉内荏,中途溜走。”立即扬声道:“老朽带路。”

  长衫一撩,蹬蹬蹬直奔下楼。

  年颂庆似对老者无事生非怨毒已极,大喝道:“哪里走。”极快赶向秃额老者之后。

  四座群雄纷纷急随。

  宋天保赶在年颂庆身侧,低声道:“你我尚须办正事,无事结怨树敌恐受恩师重责。”

  年颂庆道:“无妨,这老贼端的可恶,可杀之树威,再则李飞龙亦可自动寻来,免我等寻觅之劳。”

  只见秃额老者身形步法如同行云流水般望城门走去,宋天保不禁心中一动,道:“老贼武功甚高,不要是百花老贼门下吧!”

  年颂庆不觉心神大震,道:“贤弟从何察出。”

  宋天保道:“此乃小弟猜测之词,是否百花老贼门下稍时便知,须防迷魂魔法一二。”

  片刻,已自奔入西郊一片矮丛松林中,秃额老者身形疾转,朗声大笑道:“老朽平生从不无中生有,两位还不认罪么?”

  年颂庆大喝道:“老匹夫,年某从不识窦光雄其人,亦未去过米脂,你不是血口喷人,无中生有则甚。”

  群雄中疾掠出一个红脸大汉,冷笑道:“这位老英雄乃中州七友内烟霞客韦安澜,平生不打诳语,朋友既是武林人物,就该敢作敢当。”

  韦安澜大笑道:“那九翠鸳鸯就在这位朋友百宝囊内。”

  年颂庆拔出长剑,厉声道:“武林是非,胜者为高,在下身有要事,不耐与你等纠缠。”

  红面大汉冷冷一笑道:“朋友是否不敢解开百宝囊,想恃武为胜,恐怕由不得你。”

  霍地拔出一柄虎尾枣核鞭,巨腕一振,洒下漫空鞭影,带着锐厉啸风,指向年颂庆平胸腹要害重穴。

  年颂庆冷笑一声,长剑寒芒飞洒,空中划出三道正反银流。

  只听金铁交鸣声,红面大汉一截断腕落地,血涌如柱,虎尾枣核鞭断成数截飞向半空。

  这红面大汉亦是关中成名人物,未及一合,就断腕伤生,武林群雄大震,立时窜出四人,身法奇快,扬刃如电,喝道:“朋友这等心狠手辣,江湖难容。”

  年颂庆狂笑道:“是诸位武林朋友有心寻衅,并非在下无事生非,在下手中宝剑出必伤人,望诸位悬崖勒马,免得在下多增杀孽。”

  韦安澜自年颂庆使出那式怪异剑法,神色立变严肃沉重,目中泛出忧虑光芒。

  年颂庆冷笑道:“那就莫怨在下心狠手辣。”刷地一剑挥出,空中又现正反三道银弧。

  合攻年颂庆四人均是黑道颇具威名人物,手底功力亦着实不弱,明知年颂庆武功高不可测,但与窦光雄交情厚,怎能任年颂庆恃强凌人。

  韦安澜亦瞧出此四人是黑道著名崤山四鬼,暗器阴毒驰名江湖,心想:“四鬼无恶不作,若阴毒暗器胜了年颂庆固然是好,否则任其在剑下丧生除了武林祸害亦无不可。”

  只见年颂庆怪异奇招将出未出之际,崤山四鬼大喝一声,刀招忽夹着“逆须针”、“毒鱼刺”、“蒺藜钉”、“白骨镖”,数量又多,花雨般电漩急射罩下。

  那知年颂庆三道银弧一现,剑罡暴涌,叮叮当当,将四般暗器悉数磕飞开去。

  宋天保暗道:“年师兄比自己秉赋较高,其武功成就是自己望尘莫及。”

  突然三道正反银弧暴涨开来,光芒眩目,轮飒飞舞。

  只听崤山四鬼同声发出怪嗥,但见四条身躯蓬咚摔在地上,均断去一臂,血如涌泉,面色惨白。

  宋天保忽道:“年兄,仇已结下,在场诸人不能留下一个活口,以免与你我留下无穷后患。”

  在场群雄除韦安澜外具为年颂庆怪剑招慑住,闻得宋天保之育,顿时有两人反身窜出。

  年颂庆冷笑道:“走得了么?”身如箭射,剑势飞虹挥出。

  只听两声惨嗥,跳窜二人为寒虹卷切双腿,倒在血泊中呻吟不绝。

  韦安澜忽沉声道:“好毒辣的阴阳正反三绝剑。”

  年颂庆心中一惊,回面冷笑道:“阁下好高的眼力,居然认出阴阳正反三绝剑,但亦不能逃出这阴阳正反三绝剑外。”

  韦安澜大笑道:“你也太狂妄了。”大袖一展,飞出一颗剑丸,向年颂庆冲激击下,迅如电击电掣。

  年颂庆却生出一分戒心,剑芒飞射,当的一声,剑丸震飞五尺,只觉剑丸击势奇猛沉重,震得右臂酸麻,不由暗惊。

  剑丸一飞起,重又直击而下,较前更为迅快。

  宋天保从始至终,不敢掉于轻心,前车之鉴,未敢庆幸年,颂庆躲过。示意年颂庆速战速决,才能避开杀身之祸,他瞧出,情势险恶异常,暗暗焦急。

  只见剑丸下击,年颂庆长剑疾展,当的一声,剑丸虽被震开,却重又下击。

  这次更迅快,当,当,当,三声金铁交鸣之声,年颂庆被震得退开三尺,韦安澜驭剑飞引之学虽仅三分火候,能有如此威力,可称难能。

  年颂庆突大喝一声,银虹暴涨将剑丸震得飞起三丈,迅快无比地变式“阴阳正反三绝剑”,精芒乱闪迫向韦安澜而去。

  “嘶”的一声,韦安澜疾移影挪位飘开七尺,虽避让得快,一件长衫却被剑芒割裂成两半。

  在场群雄不禁失色,面色大变。

  年颂庆杀机猛萌,剑势未撤,反变势进袭韦安澜而去,蓦闻一声断喝道:“住手!”

  喝音阴沉如冰,悸人心神。

  年颂庆心弦一震,长剑疾撤。

  最震骇心悸的就数宋天保,他面色惨变,手足如冰,循声望去,只见是来人面色苍白如纸,身穿一件黑白相间长衫,目中射出两道碧绿光芒。

  这人屹立如山,令人一见即不由生出一种森冷骇人的感觉。

  宋天保不禁失声道:“百花门下。”

  那怪人森冷一笑道:“不错,你们当是金面老贼门下。”袖底一扬,噗刺刺飞出金嘴红眼白羽小鸟,冲空飞入云霄,接道:“兄弟奉命追觅令师下落,数月幸劳,皇天不负,得知两位踪迹……”

  宋天保暗扯年颂庆衣袖,低声道:“快走!”

  怪人道:“两位莫生逃意,我这样鸟飞出,数百里方圆之内立即布下星罗棋布眼线,两位就是胁生双翅,亦难逃出。”

  年颂庆只觉怪人两道眼中有种奇异光芒,只感心神一阵恍惚,身形不禁浮动。

  宋天保见状大惊,左臂疾将年颂庆环腰抱住,两足一顿,穿空飞去。

  怪人阴恻恻笑道:“走得了么。”虚空腾起,疾如电射,追向两人身后。

  转眼身影俱杳,落入云天苍茫中……

  宋天保挟着年颂庆奔出数十里,四面一望,只见那怪人并未追来,方始将一颗紧悬的心落了下来。

  年颂庆心神渐定,问道:“那人没有追来么?”

  宋天保脚步一收,黯然叹息道:“师兄差点被他迷魂魔法迷住,至今犹感心悸。”

  年颂庆摇首道:“恩师尝嘱,迷魂魔法不可妄自施展,最耗真元,施展一次必须调息半月方能恢复功力,对方只要眼神来被百花门下吸住即无法得逞,但我方才心神稍分,只觉不能避开他那两道异样神光,几乎为他所擒,现时,望着去路不远,是一片连亘不断崇山峻岭,苍蔚郁茂,接道:“不远即进入歧山,你我入山避开百花门下眼线一时,再作计议。”

  两人奔向山口,只见入山口处搭着一间草棚,炊烟缕缕,饮香四溢,随风飘送两人鼻中,顿时引起饥肠辘辘。

  一抵茶棚,只见茶棚内摆着三张小白木桌,硬木长凳,一个伛偻龙钟的老汉正蹲在灶前吹火,灶上放着一架蒸笼,灶上白烟弥漫。

  宋天保高声道:“喂,有吃的么?”

  那老汉似是耳聋,叫了数声方才立起,睁着朦胧老眼,面眼笑容道:“有,有,两位爷台请坐,待老汉送上。”

  宋天保取出一两重散碎银放在桌上,道:“咱们还要赶路,拣现成的包一点就行啦。”

  他脱下长衫,捡了三十个馒头,卤野猪肉,煮鸡子,胡乱包起就走。

  两人入山远离山道避往岩谷内坐下大嚼,他们亦真是饿了,津津有味,甘美已极。

  宋天保塞下一个鸡子后,道:“师兄,你是否尚须去李飞龙处?”

  年颂庆摇首道:“不去,咱们赶往汉中米仓山四师兄处,恩师曾谓四师兄处险峻隐秘,可设临时分坛,如遇挫阻,即退至米仓飞讯传警。”

  宋天保道:“师兄之见有理,但你我必须改装而行……”

  话尚未了,蓦地从三丈开外处,噗刺刺一头怪鸟冲空而起。

  正是那西域百花翁门下所放出那只金嘴红眼羽白怪鸟,两人不禁魂飞胆寒。

  宋天保道:“我们被跟上了,快走!”

  双双疾窜而起,窜入深山中。

  一路上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不觉深入莽莽森林中,突然年颂庆一怔,诧道:“贤弟,你好似吓破了胆似地。”

  “什么!”宋天保呆得一呆,道:“小弟恐为迷魂魔法迷住,不由自主地泄露隐秘,你我罪该万死。”

  年项庆不禁冷笑道:“我也有错,为他先声所夺,其实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突然,林中呱的一声,接着四方八面响起一片咕咕呜叫。

  年颂庆面色一变,大喝道:“什么人?”

  他认为是人声所为,两道锐厉目光四外巡射。

  那咕咕怪鸣之声逐渐远去,继而林莽中腾起鹰枭桀桀怪笑,笑声慑魂夺魄。

  宋天保面色惨变,额角渗出雨点般冷汗。

  年颂庆面现杀气,沉声道:“我们走!”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走了一日一夜,沿途并未发现强敌阻截,但却怪声频频,使他们心神不宁。

  直至第二日薄暮时分,抵达一处小村镇,询问汉中相距仅七十里,两人不敢耽搁,在小店中匆匆果腹,即刻起程扑奔汉中而去。

  星斗满天,凉月如水,两人行路甚疾,展开了绝顶轻功飞奔。

  突然,年颂庆只觉为一物绊了一下,身形一个踉跄,道旁丛草中冒起一条黑影,怪声大骂道;“你这人走路没生眼睛么?我老人家在此好睡,为何踢我一脚。”

  年颂庆定睛望去,只见一个须眉花白,面目森冷短装老者,瞪着双眼怒视着自己,不禁冷笑道:“要睡干么不住店,躺在山道上挺尸则甚?”

  老者气得哇呀大叫,两目圆睁道:“我老人家有事赶了两日一夜长路,疲惫不堪,躺在此处就碰到你失魂惊醒好梦,你还出口伤人,我老人家非要教训教训你一顿。”

  叭的一声,那老者出手甚快,年颂庆左颊被挨了一下重重的,直打得眼冒金星,牙床松动,真气逆散。

  年颂庆大怒,刷的一剑挥出,夜空中幻起三圈银弧,夹着一片风雷声。

  老者身法奇快,倏地仰倒翻出去落下,笑道:“慢来,我老人家认出你们来了,百花门下已布下天罗地网,等候你们入伏,我老人家犯不着招惹百花门下,算我自认倒霉,请,请。”

  年颂庆剑势一出,闻言立时回撤,只见老者身形一转,迅快隐入茫茫月色中不禁呆住。

  宋天保惶急道:“师兄,你看我等如何是好?”

  宋天保面色激动,沉声道:“是福不是祸,天坍下来自有地接着,拼了一死,他们亦无可奈何,贤弟走!”

  他剑不离手与宋天保并肩身法如飞奔去。

  汉中城西关外十里长亭,有一岔道通往一小山隘口,岔道两旁,翠柳如云,柳丝织锦,清新悦目。

  官道上起了一片如雷蹄声,远远望去,黄尘漫空中隐隐可见十数骑风驰电掣奔来,转入岔道而去。

  骑上人均是黑巾蒙面,身材俏小,似均为少女。

  十数骑远去蹄声渐隐之际,官道上一株枯槐浓柯密叶间疾如鹰隼泻下两条身形。

  一个碧眼重瞳,环腮有松黄短须中年人,身着一袭葛黄长衫,另外是两个额生一个古钱大小黑痣的五旬老者,四道炯炯目光远送骑踪消失后碧眼重瞳中年人沉声道:“华老师,你瞧林凤珠会受我等笼络否?”

  老者略一沉吟道:“林凤珠在金面老贼目中,视为叛逆,有如芒刺,但未必为你我所用。”

  碧眼重瞳中年人沉声道:“姑为一试如何?”

  老者望了他一眼,叹息道:“匡老师如此做法,徒然多树强敌而已,但老朽当勉为其难,成与不成,休怨老朽。”

  碧眼重瞳中年人目光一转,道:“那是自然。”

  老者暗叹一声,向岔道柳林丛中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近隘口,迎面人影一闪,隘道中掠出一锦衣带刀武士,沉声道:“两位可是找人么?家主人息影江湖已久,从不与武林人物交往,两位如无要事,还是请回吧。”

  老者笑道:“老朽与令主人八拜之交,请通禀就说辽东乾坤七掌华三元求见。”

  锦衣武士深深打量了华三元一眼,抱拳说道:“原来是华大侠,小的失敬,只是……”

  忽闻隘口内传出朗朗大笑道:“华二哥,睽隔十年,久违鱼雁,想念殊深,不料二哥竟然枉驾下顾。”

  只见走出一个面如朱砂,貌像威严老叟,鬓发根根黑亮如漆。

  华三元正待趋前寒喧时,那碧眼重瞳中年人已自出声笑道:“尊驾就是名重关里的穿云手汪绍清庄主么?”

  汪绍清一愕,道:“华二哥,这位是谁?”

  华三元眉梢暗暗一皱,道:“这位是西域百花翁门下高足匡子衡老师。”

  汪绍清顿时面色一沉,道:“华二哥,小弟已封刀归隐,不问江湖恩怨是非已久……”

  匡子衡冷笑道:“汪庄主.只怕由不得你了,金面老贼已遣出二十八名高手,搜擒金凤帮主林凤珠治罪……”

  汪绍清怒道:“林凤珠与汪某何干。”

  匡于衡冷冷一笑道:“那林凤珠就落在贵庄,老赃门下七名高手追踪前来,不知为了什么要事,他们中途变计改向而行,如不出在下所料,今夜不来,明晚贵庄必惨遭屠戮。”

  汪绍清道:“不错,林凤珠乃汪某故友之女,托庇敝庄本人情之常,此事早有风闻,敝庄已作万全准备,匡老师未免杞人忧天了。”

  华三元心中大急,恐两人闹僵,忙笑道:“汪四弟,匡老师此来并非恶意,百花神翁与金面老贼势如水火,积不相容……”

  汪绍清道:“那又与小弟何干?”

  匡子衡忽阴森森一笑道:“汪庄主,在下也不瞒你,今日情势非友即敌,家师为报断指之仇,明誓旦旦,务要查出老贼潜迹之处,林帮主谅必知情,倘蒙林帮主见告,可免中原武林倒悬之危。”

  汪绍清呵呵大笑道:“令师如此托大,未免不智,中原武林高手如云,怎能坐视,既然匡老师如此说情,汪某未便再拒丹人于千里之外,不过林帮主见与不见,则不关汪某的事了。”

  说着用手一引,道:“请!”

  忽闻厅后传出莺声呖呖道:“不用啦!”

  只见厅后转出明艳照人的林凤珠,嫣然笑道:“匡老师心计至工,一石二鸟,端的狠毒已极。”

  匡子衡面色一变,道:“林帮主何出此言?”

  林凤珠妩媚一笑道:“令师自寒潭挫败后,即未转返西域,潜迹深山,命门下四出探觅,老贼踪迹,怎奈老贼狡猾如狐,沉稳不动,令师耗尽心血,亦告徒然。”

  老贼遣出二十八名高手,本人不知,鬼不觉,怎知他们在巴东相聚时酒后失言,适为一丐帮弟子无意听悉,急急奔往江边传讯,不慎慌乱之际绊住树枝为他们警觉,群起追赶劫杀灭口,那丐帮弟子伤重昏死过去……”

  匡子衡听得暗暗惊心,林凤珠如同亲眼目睹一般,与事实毫无出入,竟目露诧容,道:

  “林帮主如何知道得这般详尽?”

  林凤珠微微一笑道:“天下事往往出入意料之外,那名丐帮弟子心脉却未断,适为贵帮百花门下发现,输送真气催动心脉,丐帮弟子断断续续说出那经过详情,贵同门认其无法复生,立时弃之而去传讯同门拦劫,那知这丐门弟子囊中存有一颗续命灵丹,其他的事不言可想而知了。”

  匡于衡不禁暗中跌足失悔。

  林凤珠倏地面色一寒,冷笑道:“匡老师在此四外已布下严密伏桩,意欲将金面老贼及我等一网打尽是么?”

  匡于衡道:“这话未免无稽,林帮主不可轻信中伤离间之言。”

  林凤珠道:“匡老师不用强辩,稍时自可水落石出。”

  忽地,谷中突腾起一声清澈长啸,啸声传来甚劲,尚自划空荡回之际,厅外即起了一阵宏声大笑道;“匡老师,办妥了未。”说着厅门外人影—闪,走进毒手摩什万钊。

  匡于衡道:“林帮主疑忌已深,在下无法说动。”

  万钊目眺泛起一抹杀机道:“林姑娘,你这是自取灭亡。”

  林凤珠响起一串银铃娇笑道:“万老师,你还不知自己已陷入危境么?”纤手一扬,面前立弥漫起一重白烟,将汪绍清一并隐入。

  万钊目中怒芒逼射,厉喝道:“贱婢,你走得了么?”

  右掌刚欲挥出,忽听厅外随风传来一声阴恻恻冷笑,笑声冰寒,令人毛骨悚然。

  三人面色一变,反身疾掠出厅,落在厅外一片广场中,只见场中立着十数个均年在三旬以下面目鸷冷的少年。

  匡子衡认出是金面老贼廿八名高手中十五名精英,面色又是—变,低声道:“这些人均是金面老贼门下,奇怪,汪绍汪何以不没防任意容他们侵入,其中分明大有蹊跷。”

  眼前红影一闪,一个红衣劲装少年落下,两指疾点向匡子衡“期门大穴”。

  出手奇快,玄奥绝伦。

  匡子衡心神一凛,塌腰吸腹,挪身疾飘开五尺。

  他虽闪身得快,却亦被锐利指锋划开衣衫寸许口子,禁不住面色大变,目中吐出两道碧绿寒芒。

  “百花门下也不过尔尔。”笑声桀桀,宛如枭鸣,霍地拨出一支奇门兵刃,似仙人夺却多出五须钢钩,长约三尺二寸,刃

  背有五个大小孔,这支兵刃蓝光闪闪,随手一振,发出一片悸人心魄的啸声。

  只见红衣少年面色一沉,道:“尊驾可是姓匡么?”

  匡子衡暗聚功力,蓄势一击出手,道:“不错,兄弟正是姓匡。”

  红衣少年道:“在下奉家师之命,请转告令师速出中原,不然百花门下将无人幸免。”

  匡于衡大笑道:“阁下未免太狂了。”

  红衣少年沉声道:“那么尊驾就认命了吧!”

  突然乾坤七掌华三元从红衣少年身后掩至,双掌交错,劲风如山望红衣少年胸后袭去。

  红衣少年却似背后长了眼睛,奇形兵刃奇奥一振,环身立起一片蓝虹,夹带着悸人啸音。

  只听华三元厉嗥一声,蹬蹬蹬,急退三步,蓬咚跌坐在地上,两腕齐齐折断,血涌如柱,从左胸至右小腹,穿了五个小孔,孔内溢出丝丝黑血,面色惨厉道:“你这是什么恶毒武功。”

  华三元委实禁受不住浑身另有一种虫啮蛇咬的痛苦,豆大汗珠冒出如雨,狂叫一声,仰面倒下。

  红衣少年阴森森一笑,恶毒目光注视了匡子衡一眼,沉声道:“匡老师倘能认出在下方才施展的那招式武学,在下立即放手而走。”

  匡于衡一身武学内外兼修,渊博精湛,却未能瞧出红衣少年方才那一怪异奇招诡异变化,自然不知名称,面色由白而红,红中透青,楞在当场,做声不得。

  毒手摩什万钊虽是卓著盛名魔头,但对当前的红衣少年似有顾忌,却又不甘示弱,哈哈大笑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辈新人换旧人,老夫数十年未用兵刃,今日也不得不见技手痒,意欲领教几招。”右掌一拍腰间,带出一柄蟒鳞软剑,剑梢一振,幻起一片如雨点般剑影。

  红衣少年似知毒手摩什万钊是唯一强敌,决定快攻出手,使对方措手不及,倏地一挥手中奇形兵刃,只见一片夺影凌空罩下,带着悸耳荡魄啸风,攻势凌厉无匹。

  毒手摩什万钊委实姜辣老练,蟒鳞软剑变招飞洒出一片剑雨,左手两指曲弹而出。

  空中立升起一串金铁交鸣之声,双方招势却未衰竭,反更凌厉转毒,只见红衣少年身形摇撼两下,显为毒手摩什用指力所中。

  这时,匡子衡嘬唇送出了一声长啸,高亢云霄。

  散立四外的金面老人门下闻声一拥而上,高喝道:“你鬼叫什么?”各各施展辛辣毒招围攻匡子衡。

  红衣少年虽为毒手摩什指力所中,只冷哼一声,手中奇形兵刃疾出三招,夺影如山压下。

  蓦地——

  只闻一声金铁交鸣的巨震,万钊与红衣少年身形霍的分了开来,只见万钊一件长衫被划裂成支离片幅,藕断丝连随风飘舞,面色狰狞骇人,红衣少年却面色惨白如纸, 目中怨毒冰冷。

  匡于衡倚仗一柄铁骨摺扇,迎敌十数名高手,虽然招式诡奇,但金面老人门下各有一套辣毒的武功,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匡子衡是守多攻少,凭神奇的身法跳跃腾挪避让开迅猛的攻势。

  突然一个银衣劲装少年朗声喝道:“匡子衡,你还不束手归降么?啸音求救有若空花沾影,你那助手均被我等拦截无法侵入雷池一步。”

  匡于衡听得心神大震,啸音发出甚久,却未见半个同门前来,所说显系真情,并非虚言恫吓,心内思念电闪,盘算逃出之策。

  红衣少年面色渐渐恢复如常,冷笑道:“万钊,你岂料在下还有动手之力,你若再接得住在下三招,在下网开一面,任你逃生,决不追杀!”

  万钊厉声狂笑道:“好狂妄的口气!”

  语声未落,红衣少年已自幻起一片如山掌影罩下。

  忽闻万钊一声冷哼,穿空猛腾拔起,厉声道:“好小辈,际我再见时就是你丧命之期。”

  去势如电,余音袅袅,转眼身巳落在数十丈外。

  红衣少年似耗损真力过巨,无法追赶,目中射出两道怨毒中光,嘴角泛起阴狠的笑容,喃喃自语道:“在下等着就是。”

  匡子衡一见毒手摩什万钊逃走,不禁胆寒,顿萌逃意,铁骨扇一转,身形霍地拔上半空,头下足下,身化飞鹰搏兔,摺扇嚓啦一响,散飞敫射出漫空灰白色雨点般珠状暗器。

  灰白珠雨自相激撞,爆发出一股浓郁异香的毒雾。

  只听一声大喝道:“蚀骨断魂香,退。”

  合攻匡于衡的金面老人门下疾飘散开,匡子衡却趁机在半空中一变身形,往庄外掠去。

  匡子衡两足沾地欲起时,迎面只见两条人影一闪,大喝道:“想逃么,回去!”

  剑光耀目,寒罡逼体,迫得匡子衡身形疾飘回去。

  来人正是年颂庆宋天保两人,双戟一剑正待出手再攻,匡子衡已自长长叹息一声,道:

  “一着错满盘皆输,兄弟俯首认擒就是,但事情尚未了,依兄弟之料,日后情势将更惨烈,无所不用其极,诸位将永无宁日了!”

  一个黄衣少年快步走上,冷笑道:“两虎相争,终有一伤,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必多言。”说着两指疾伸,在匡子衡“玉井”穴上点了一指。

  匡子衡怨毒地望了黄衣少年一眼,缓缓闭上双目不再言语。

  黄衣少年疾然转身,迈步如飞,走向大厅外,朗声道;“令主有命,宣金凤帮主林凤珠随在下返山。”

  厅内忽翩若惊鸿般掠出五条娇俏身影,林凤珠手捧金风三令,身穿白色罗衣,笑靥如花,美艳照人。

  她身后紧随着四个貌美玄衣劲装女婢,抱刃而立。

  林凤珠道:“令主何故见召。”

  黄衣少年道:“欲林帮主自行认罪!”

  林凤珠娇笑道:“我有何罪,目前还有要事待办,未便同行。”

  黄衣少年冷笑道:“恐怕由不得林帮主了。”五指飞出,疾如电光石火向林凤珠左臂曲池穴上抓去。

  黄衣少年出手快极,五指堪欲触及林凤珠左臂,只听林凤珠娇喝道:“放手!”身形昂立不动,纤纤玉手缓缓划出“柳絮迎风”一式,软而无力。

  那黄衣少年竟瞧不出虚实,出手快撒招更快,冷冷一笑道:“姑娘有何话说!”

  林凤珠嫣然一笑道:“阁下知道此庄为何不设防么?”

  黄衣少年不禁一呆,摇摇首道:“不知!”

  林凤珠道:“你我谊属同门,我亦无与令主为敌之意,金凤帮基业荡然因果一时之间也难解说得清楚,不过诸位自问武功比令主得意高足韩宗善柳金吾及本帮护法苟涵烟如何?”

  此刻黄衣少年同党均聚立在身后,闻言面面相觑。

  黄衣少年目露诧容道:“请问林帮主此话真正用意为何?”话声一顿又道:“但闻恩师令主言韩宗善柳金吾两位师兄武功资质均系上乘,无不高过我等,如非林帮主生心叛离,韩柳两位师兄怎会遭害……”

  语尚未了,林凤珠面色微寒,道:“阁下何以见得我生心离叛,韩柳两位师兄已遭害。”

  黄衣少年冷笑道:“恩师寒潭取宝,攻败垂成,如非林帮主……”

  林凤珠厉叱道:“我做了什么?倘非强敌侵袭,荀护法被困在黄蜂峡中,逼不得已施展‘颠倒乾坤魔法’,将黄蜂峡炸成石粉,苟护法亦重伤致死,金凤帮众伤亡殆尽,我潜迹此处势非得已,不想令主竟谓我生心叛异,岂不是令人寒心。”语毕凄怨一笑道:“倘不见信,韩柳两人现尚在庄内养息,他们两人受北斗令阎鹏展老贼辣毒指力所伤,仍昏迷不醒,诸位一瞧就知我所言不虚。”

  黄衣少年星目中泛出困惑不解之色,诧道:“真的么?”

  林凤珠手指东北宛如一片红云的桃林丛中一幢白色精舍道:“我领众位前去。”

  四婢身形一动随林风珠向桃林而去。

  黄衣少年回面望了一眼,道:“不论如何,我等必须查明林凤珠之言是否属实。”

  金面老人门下疾随林凤珠走去。

  那白色精舍一间宽敞卧室中相对设了两张木榻,榻上分卧着韩宗善,柳金吾两人,面如金纸,双眼微张,惨淡无神。

  黄衣少年等人均曾由韩宗善柳金吾传授本门武学以扎实基础,故而一见就知,目睹两人瘦弱不堪,对于林凤珠之言,显然有四五分相信。

  只听林凤珠说道:“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每日必由汪绍清庄主推宫过穴,使散乱之气血逐渐循归主经并保持心脉不断,但你们两位师兄仍不能搬动,恐气血浮窜口吐黑血而死。”

  说着笑了一笑道:“我若随诸位去见令主,恐韩柳二人难免一死,再说诸位此来必引来强敌侵犯,依我相劝,不如急回禀明令主,定商大计,否则……”

  正说之间,忽闻谷外冲起一支响箭,带起锐啸划破云空,疾传而来。

  林凤珠面色一变,道:“不好,强敌来啦!”

  黄衣少年道:“是否因我等之故?”

  林凤珠道:“正是。”

  室外忽掠进一个面目森冷少年,道:“西域百花老贼门下虽为我等击退,但他们心有不甘,引来中原门派高手赶来……”

  黄衣少年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何可惧,走!你我迎敌去。”

  林凤珠正色道:“万一你等失手落败被擒,逼出令主潜修所在,为令主带来无穷大患,则罪孽深重,百死其赎!”

  黄衣少年闻言心神一震,忙抱拳谢道:“如非林姑娘一言提醒,在下还在梦中呢。”一声走宇出口,纷纷疾如电射掠出室外而去。

  林凤珠莲步盈盈走出室外,只见金面老贼门下已人迹去杳,发出一声曼怨叹息道:“黛青,我们只有守候霍相公赶来了,唉,我真不想卷入这场江湖杀劫中,无奈迫不得已。”

  蓦见桃林之内一条人影疾闪而入,只见一个兽皮短装少年身法奇快奔来,一见林风珠绝世姿容,不禁凝注在林凤珠身上,淡淡一笑道:“在下隗独,请问姑娘他们往何处去了?”

  林凤珠玉靥一红,道:“原来是百花神翁高足,他们是谁?”

  隗独道:“金面老贼门下。”

  林凤珠道:“隗少侠来迟一步,他们巳离去啦!”

  隗独似神意不属,一双眸子泛出异样光芒,逼注在林凤珠面上,嘴角似笑非笑道:“姑娘绝世姿容,丽比天人,在下仪慕难巳,不知可得一亲芳泽否?”

  林凤珠闻盲玉靥绯红,心头如小鹿乱撞,只觉隗独异样目光勾魂摄魄,闪躲避让不开。

  蓦闻一声大喝道:“小辈,你来此则甚?”

  隗独猛感身后一股强风袭来,禁不住身形疾闪,右臂一圈,身随臂转,五指飞攫抓出。

  来人是一面目丑陋怪异光头老者,冷哼一声,双掌奇奥无比迅快攻出九掌,招招攻向意想不到的部位,雷厉电闪。

  隗独单掌迎敌,掌影飞花般洒出,将来人辛辣招数卸了开去,趁隙逼攻老者,嘬唇发出一声怪啸。

  啸声未绝,谷外纷纷掠来装束怪异,身着五颜六色彩衣西域高手。

  隗独左手疾指林凤珠,—喝道:“将这位姑娘擒回,不得伤害于她。”

  一株古槐之下送来一声阴森森冷笑道:“无耻已极,还不滚了出去。”

  林凤珠闻声一喜,只见一条紫色人影疾泻而下,身未落地,一个鹞于疾翻在隗独身前,右掌疾挥而出。

  隗独只感被一股绵软无形潜力牵了开去,不禁大惊,抬目望去,只见一个冷漠如冰的紫衣少年,目光宛如利刃般,忍不住暗中打了一个寒噤。

  紫衣少年两眼一瞪,杀机暴炽,喝道:“亏你还是百花翁的衣钵传人,金面老贼廿八名门下侵扰中原,令师自告奋勇,以挽住狂澜于既倒为自任,岂料一再铩羽,同门被擒,还有脸在此耀武扬威么?”

  隗独不禁一呆,道:“什么人被掳?”

  “匡子衡。”

  隗独当然知道匡子衡被掳,无奈骑虎难下,故作痴聋不知,此刻隗独抱拳笑道:“蒙君见告,感激不浅。”目光深深注视了紫衣少年一眼,转身率众如飞退去。

  紫衣少年道:“隗独心有不甘,恐会卷土重来!”

  林凤珠走上前去,盈盈—福,笑靥如花道:“相公别来无恙?”

  霍文翔道:“凤姐好!”

  林凤珠叹息一声道:“贱妾不以西域百花门下为忧,老贼门下无一不是各有一项绝学在身,只觉比百花之徒尚要可怕!”

  霍文翔默然点点头,锐厉目不四顾了一眼,神色略现不安。

  那光头秃额老者正是塞外人魔蓝景辉,目睹霜文翔神色,忙低笑道:“老弟,你已三日三夜不寐赶来此处,也可略作休息,诸事有我呢,百花老贼虽近在咫尺,却也不敢妄狂侵入一步,多树强敌,对他并无好处!”

  霍文翔道:“金凤帮昔年为老贼最强有力的党羽,百花翁始终疑虑未去,在下料他必不死心再度重来!”

  林凤珠道:“贱妾已有万全准备,相公小作憩息何妨。”

  霍文翔点点头,随着林凤珠走去。

  日落崦嵫,暮色苍茫。

  偌大的庄院中,沉寂如水,灯火具无。

  突然五条黑影一闪落在广场中,身法疾快扑向一幢花轩而去。

  那轩内已燃亮一星灯光,荧荧如豆游移不定,凭添了一种异样的气氛。

  五条黑影一掠至窗前,灯火立即灭去,忽闻窗内传出阴恻恻冷笑道:“来人可是奉百花翁之命而来么?烦请转告于他,他胸中有何疑虑,不如独自一人前来商谈,免伤无辜。”

  “好狂妄的口气!”

  一条人影疾射穿窗掠出,喝道:“五位形像装束当是隗山五鬼。”

  夜色沉沉中隐隐可见五人身形瘦长如竹,穿着白色长衫,目光阴寒慑人。

  此刻,五鬼一见此人穿出窗外,十掌疾推,“蓬”、“蓬”,击实在那人体上如中败革,五鬼不禁心神猛骇。

  忽地,檐前升起一盏孔呀灯,射出强烈黄光,映射着五鬼骇悸面色。

  只听霍文翔冷笑道:“掌力阴毒,暗算偷袭,本该赐死,因在下不愿树敌,还望转告百花翁,此处并非金面老贼沆瀣一气……”

  不远处忽生起长笑道:“说得好听,怎奈老朽不中你的诡计。”

  十数丈外只见百花翁缓缓走来。

  霍文翔面寒如冰道:“信与不信,端凭于你,百花老师如再犯敝庄,休怨在下心辣手黑了。”

  百花翁大笑道:“老朽一向行事轻不出手,出手即无反悔之理。”

  霍文翔冷冷一笑道:“百花老师尚不知今日之危么,那金面老贼已挑动甚多久已不在江湖露面的高手,纷纷和你作对,百花老师如执迷不悟,覆灭之祸当在不远。”

  百花翁面色微变,冷笑道:“危言耸听。”

  阴山五鬼突然各取出一柄寒光逼射的短剑,同声大喝,五剑振出漫空精芒,涌袭霍文翔而去。

  蓦地,阴山五鬼发出一声怪叫,漫空精芒俱敛,五柄短剑呛啷脱手坠地,只见五鬼右臂缓缓弯了下来,面上淌出豆大冷汗。

  百花翁见状大感震骇,他竟未察见霍文翔是如何出手的,两道目光渐渐泛出异样光芒。

  “不必向在下施展迷魂魔法,在下指点你一条明路,金面老贼门下挟持匡于衡似向米仓山而去,你我是敌是友,全在你一念之间,阴山五鬼咎由自取,三日之内,不能妄动真力,言尽于此,百花老师请回吧!”说着,手掌一挥,灯光疾隐,又恢复了一片黑暗,霍文翔已人踪迹杳。

  百花翁面色异样难看,鼻中冷哼一声,率着阴山五鬼离去。

  约莫半个时辰过去,全庄灯火一明,大厅中霍文翔正与汪绍清执手寒喧,一条人影疾逾闪电掠入大厅中,霍文翔发现来人正是冷鸿,神色慌乱,不禁趋前询问道:“冷老英雄为何如此?”

  冷鸿一见霍文翔目中神色一亮,喜形于色,道:“虞姑娘今晨闻讯少侠再出江湖,在汉中现踪,坚欲老朽随行寻觅少侠,不料无意窥听金面老贼门下说话,得知米仓山为老贼秘密分舵,姑娘心切父仇,已赶往米仓山,命老朽回报林帮主,途中不时发现久不露面武林高手,奔向米仓,敌友难分,恐虞姑娘此行凶多吉少。”

  霍文翔不禁顿足长叹道:“大巴米仓绵亘千里,不明确处无异大海捞针,冷老英雄你与在下同行,不过在下尚要嘱咐林帮主几句言语,慎重安排,以免在下后顾之忧。”

  冷鸿道:“此乃理所当然之事,老朽在此相候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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