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卧虎登山




  一连几天的霪雨,使得青城山下的“晋安村”都被泥泞所包围着,路上鲜有行人经过,那些平日上山进香的旅客更是绝迹无踪。

  早晨,雨停了,自那厚厚的云层后,缕缕的阳光透了出来,投落在青城山上,使得山上苍翠的树林更加鲜绿可爱。

  村右的一家旅店大门,缓缓的推了开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店小二,右手持着一根长竹竿,左手端着一张小板凳慢吞吞的走了出来。

  他迎着凉风,全身抖了一下,又深深的打了个呵欠,自言自语道:“格老子,这些日子尽是落大雨,没有一个客人上门,整日都窝在被窝里,把骨头都给窝软了,连这么点风都吹得身上发寒!”

  他将凳子放在石阶上,又伸了个懒腰,然后才将竹竿上卷着的帘子抖了开来,站在板凳上,将布帘插在墙上的隙缝里。

  布帘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在阳光下可很清楚的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顺风老店。”

  店小二望着布帘,嘟哝着道:“格老子什么‘顺风老店’,我店小二再没念过书也晓得这个店名取得不对呀!”

  “咳!”一个头戴瓜皮小帽身穿短布棉袄的中年人背着手自店里走了出来,他脸容一板,叱道:“二楞子,你又在嘀咕什么?”

  那店小二慌忙自板凳上下来,堆着笑脸道:“大掌柜,我是在说今天天气可真好,圆圆的太阳,照得人心里都暖了。”

  那掌柜的揑了下唇上的两撇小胡子,沉着脸道:“混帐,我明明听你说这‘顺风老店’的店名取得不好,哼!你自认为比掌柜的我念的书多?”

  二楞子辩道:“只有龟儿子说这店名不好,我小子晓得掌柜的你是取的‘一风帆顺’的意思……”

  那掌柜的微微颔首道:“你再解释清楚一点,我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晓得我取名‘顺风老店’的真意?”

  二楞子擦了擦眼角的眼屎,得意地道:“青城山那么高,我们做的生意全是让上山进香的旅客居住的,所以希望他们一路顺风,快点上山,快点下山……”

  那掌柜的脸色一沉道:“格老子,你说上山顺风倒也对,那样可减低客人爬山的力气,可是下山也顺风岂不是要使他们跌死?”

  二楞子一楞,抓腮摸脑,嗫嚅道:“风太大了当然会跌死……”

  “混帐!”那掌柜的怒骂一声道:“还不给我滚进去?”

  二楞子吓得打了个哆嗦,端起板凳,抱头跑进屋里去了。

  这掌柜的抬起头来望着那被风吹拂得发出“猎猎”声响的布帘,得意地摇头晃脑,道:

  “顺风老店诚智慧之结晶,灵感之火花也。好!这店名取得好极了!”

  他正在自鸣得意时,一阵清脆的铃声传进他的耳中,不用看,他便晓得那是山上慧觉庵里住着的女仙子。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忖道:“等一会见到夏仙子,可别再连话都说不出来,像上次那样,一见到她那么美丽的脸庞,使得我连动都不能动了。”

  铃声一阵轻响,转瞬便已来到面前,他装成不在意的样子,回过头去,脸上堆着笑道:

  “夏仙子,你今日下山来了?”

  在他的眼前展现的是一张带着薄薄忧郁的美丽脸靥,顿时他的神智一阵迷糊,又讲不出话来了。

  那个少女骑在一匹白色的小驴子上,微微一笑道:“这几天雨下得真大,所以趁着今天天晴下山来买点杂物。”

  她仰头望了望那不停晃动的布帘子,道:“顺风老店,顺风老店,唉!人生又有多少时候是顺风的?”

  她那乌溜溜的眸子里一片迷蒙,恍如笼着淡淡的春雾,显得更加的动人。

  她轻轻叹了口气,那细长如柳的黛眉,微微的颦起,红艳的朱唇边有着一抹浅浅的哀愁……

  那掌柜的直看得心神摇曳,好像喝醉酒似的,看得都痴了,楞楞地问道:“夏仙子,你……又为什么这样忧郁……”

  那个少女轻轻的叹了口气,自唇边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道:“人生的道路上一片苍茫,唯有持着痛苦的手杖,才能穿入那浓浓的忧郁之雾……”

  她缓缓伸出手去拨弄着白驴颈项上挂着的金铃,一阵清亮的铃声脆脆地响起,带着旋律的音韵飘在空际……

  那掌柜的痴痴的望着她那细长莹白,有如玉石雕成的五指,脑中一阵迷糊,喃喃道:

  “痛苦的手杖,忧郁之雾……”

  那少女凄迷的眼光自辽远的天空收转回来,当她看到这掌柜的那副迷惘的样子,不禁哑然失笑道:“唉!告诉你,你又怎么知道呢?”

  她拍了拍白驴的颈子,道:“掌柜的,我走了!”

  白驴缓缓行走,颈下金铃悠扬地响起一串细碎的铃声,只听她幽怨地曼声吟道:

  “花开花谢总无穷,聚也匆匆,散也匆匆,杜鹃声里人何处?烟也蒙蒙,雨也蒙蒙……”

  当她穿过了片片飘来的薄雾中,向着村外走去时,两骑快马溅着泥泞,驰进了村里。

  她的眼中原是一片迷蒙,倏然目光一亮,凝望着那飞驰来的双骑,似乎呆住了。

  双骑如飞,急速无比的奔了过来,她“啊!”地一声,脸上浮起一片惊喜混杂着讶异的情绪,张开了嘴想要大声呼唤。

  可是脑海中意念一转,她抑住了呼唤的欲望,而缓缓垂下头来,黯然忖思道:“唉,我又何必呼唤他呢?一看到他便会使我想起了白长虹。”

  欧阳空正自口沫横飞,兴奋地道:“王八羔子的,那白长虹可真是不简单,两年前还是个一点武功都不会的混小子,现在却已挤身江湖后起之秀里的武林七剑之中,嘿嘿,齐老弟,你可听说过他叫忘情剑客的原因?天下唯有我晓得他是因为心里喜欢夏馥萍那妞儿,所以对其他女孩子都不感兴趣……”

  他说话又快又大声,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似的钉进了这个垂首的女人的心里,她忍不住抬起头来,返身叫道:“老烟虫,欧阳空。”

  欧阳空和一个红袍汉子并骑驰过,只顾吹嘘着自己当年的壮举,根本就没注意到路旁这垂首骑着白驴的少女。

  陡然之间,他话声一断,慌忙回过头来,大声叫道:“精灵鬼,是你?”

  他吆喝一声,将马缰勒住,飘身落在地上,向夏馥萍行去,道:“你又怎会到这儿来呢?”

  夏馥萍苦笑了下道:“我师父不肯我跟爹在一道,就把我带到这儿来。”

  欧阳空看到她眉目之间笼着轻愁,整个人都仿佛变了似的,已不复以前那样天真活泼,看来成熟了许多。

  他凝望着她,轻轻道:“小精灵鬼,你变了!”

  “变了?”夏馥萍目光凝望着遥望苍空,兴叹道:“白云苍狗,世事无常,这两年来,怎会没有变呢?人变了,心情也苍老得多了。”

  欧阳空神色茫然,摇摇头道:“馥萍,我真不了解你。”

  夏馥萍微微一笑道:“这世界上谁又了解我呢?”望了望欧阳空蓬乱如草的乱发,参差不齐的大胡子,道:“老烟虫,你也变了,你虽然还是反穿皮袄,可是却没有烟杆了。”

  她这句话虽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说出来的,但是包含着多少的辛酸?

  欧阳空一怔,喃喃道:“你已经是个大人了!”

  夏馥萍苦笑了下道:“人总是会长大的,是不是?我想你也高兴我长大了……”她的目光一转,瞥见了策马一旁的红袍汉子道:“那是谁?怎么也跟你一样,蓬着头,蓄长了胡子,莫非是老烟虫你收的徒儿?”

  欧阳空啊了一声道:“那是我的救命恩人,成名于塞北的神斧勇士齐天岳,你可要见见他?”

  夏馥萍摇了摇头道:“我现在谁都不要见。”

  她脸上微微一红道:“你可曾见到白长虹?”

  老烟虫欧阳空笑笑道:“你到现还没有忘记他?”

  夏馥萍转开头去躲开欧阳空那炯炯注视自己的目光,望着齐天岳被风吹得下停飘拂的红袍,轻声道:“他现在怎么啦?两年来我都没有听到他的消息。”

  欧阳空怪叫道:“那王八羔子的不识好歹,上个月我见到他时是在成都府城外的大眉山庄,谁知那王八羔子竟为了海外来的一个女娃儿跟我赌气,与我绝交……”

  夏馥萍脸色大变道:“他竟会为一个女孩跟你绝交?噢!那女孩叫什么名字?”

  欧阳空道:“她是海外三仙里铁笛神尼的徒儿上官琦玉。”

  他哈哈大笑又道:“看你这可怜样子,我老实告诉你吧,他并不是爱上了上官琦玉,而是因恨上她而与我绝交。”

  夏馥萍心里这才松了口气,脸上红红地道:“呸!谁管他爱不爱别人?”

  老烟虫哈哈大笑道:“天下唯有夏馥萍姑娘最会管白长虹爱不爱别人!”

  夏馥萍啐了一口道:“呸!老烟虫,你别老不正经!”

  欧阳空放声大笑道:“哈哈,这才像是以前的小精灵鬼!”

  夏馥萍哼了一声道:“你若再噜苏,我就要走了!”

  她说着一夹驴子,便待离去。

  欧阳空心中虽晓得她这只是一种女孩子要的小手段,但是却恐怕她真的掉头走了,他叫道:“喂!我告诉你白长虹的下落。”

  夏馥萍哼了一声道:“谁要晓得他是死是活?”

  她虽是如此说,可是却已停下了身子,掉过头去。

  欧阳空也不再取笑她,咳了一声道:“当今江湖崛起七大年轻剑手,白长虹占于第三位,而被称为忘情剑客。”

  夏馥萍刚才虽然偷听到欧阳空说了几句关于白长虹之事,这时又重复听来,却依然感到欣喜。她咬了咬红唇,问道:“为什么他又称为忘情剑客呢?”

  欧阳空呵呵笑道:“这只好问你了。”

  夏馥萍虽可猜出他话里的用意,却仍然羞怯地道:“为什么问我?我与他又没有什么关系?”

  欧阳空道:“他成名于四川、河南一带,我想你一向僻处苗疆,不会晓得他的为人如何。”

  他咳嗽一声道:“像他长得如此英俊,不用说是有许多女人想跟他一道,但是他却一点都不动于衷,你想,他若不是为了你岂会如此。”

  夏馥萍心中喜悦无比,脸孔却绷得紧紧的,扳着脸道:“老烟虫,你尽在胡说,我要走了。”说着,她一挟白驴,真的飞驰而去。

  欧阳空叫道:“喂!丫头,你师父和你住在哪里?”

  白驴急奔,蹄声远去,夏馥萍回头道:“我们住在青城山里的慧觉庵里,你一问夏仙子便可找到我们!”

  “夏仙子?”欧阳空一摸头上乱发,自言自言道:“这小精灵鬼什么时候又变成夏仙子了?”

  他一想到那种听到白长虹眼睛里闪现的烁亮光芒,心中便也是一喜,摇了摇头忖道:

  “她如此的爱着白长虹,竟还要装成一付漠不关心的样子,嘿!我老人家经验多么丰富?她还想骗得过我呀?”

  他嘴角一咧,得意地摸了摸已经瘦下去的大肚子。

  眼角一瞥,他看到齐天岳缓缓策马而来。

  齐天岳轻轻笑道:“欧阳大哥,你是否遗憾这几天养伤把个肚子给养小了?”

  欧阳空道:“这个我倒不在意,吃个五天,大肚子便又回来了。”

  他回头指了指身后又道:“你可看见那个女孩?她就是我告诉你的夏馥萍,乃是忘情剑客白长虹昔日初恋之人。”

  齐天岳哦了声道:“真没想到你刚一说到她,我便可见到她的芳姿,嗯!她的确长得很美,怪不得那白长虹要为她拒绝江湖上那么多的美女之爱。”

  欧阳空道:“刚才你怎么不来看看,一直站在旁边……”

  齐天岳苦笑了下道:“大烟杆你看我这副样子,怎好与佳人站在一起?她一看到我,恐怕要远远的跑了开去!”

  他嘴里虽是如此说:心中忖思道:“我岂可让她认出我便是昔日逃离点苍、身中钜毒的白长虹?白长虹已经自江湖隐退了,我何必自寻烦恼在情感的圈子里打转?我欠她的情债刚偿,还要再欠,岂不是愚人一个?”

  欧阳空默默地望着他,突地道:“齐老弟,你真的好像白长虹,除去了你的胡子、整理好你的头发,我想与白长虹站在一起,我也会分不清楚的。”

  齐天岳心头大惊,朗爽地大声笑道:“像我这种粗犷无礼的样子,岂可与温文潇洒、英俊飘逸的白长虹相比?老大哥,你别损我了!”

  欧阳空还待说什么,齐天岳一拍他的肩膀道:“走吧!少在这里说废话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歇息,今晚我街要到青城山去一趟。”

  欧阳空见齐天岳纵马而去,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我始终弄不清楚他到底是谁?竟能在萨迦大喇嘛与四大剑手的窥伺下将我救出。”他一抖鞭绳快马追去。

  仰首望着尖耸入云的青城山,他叹了口气道:“青城山呀!想不到两年后我又会来到这里!”

  他恼怒地骂道:“都是白长虹这臭王八羔子,脾气比粪坑里的石头还要臭……”

  齐天岳听得清楚,但是仅能苦笑……

  望着那一排排竹林,齐天岳苦笑了,他忖道:“从初更上山到现在三更都快到了,却还没能闯过这片竹林,看来非得要蛮干一番,否则就不能到得慧觉庵里。”

  他心念一转,又忖道:“我还是明日白天再来慧觉庵,与慧觉老尼说明,请她将那本‘易筋经’借我,否则我这因救欧阳空而被萨迦大喇嘛所击伤的伤势,岂非永不能痊愈?”

  他想了许久,依然无法想出一个办法可取得“易筋经”,因为他知道自己连续数次都是旧伤未愈便又添上新伤,以致没有休憩之机,可容许体内五行运转,完全恢复正常,所以现在武功仅是以前的十分之三而已。

  若是硬闯进这片挂满铁网和无数铃子的竹林,一定会被发觉,那时不知是否能逃脱慧觉老尼之手。

  在这时,他又恨不得欧阳空晓得自己夜闯青城,而跑来帮忙……

  正当他这样思索之际,蓦地听到竹林深处响起一阵急促的钟声,接着便听到欧阳空像是喊山门似的大叫道:“苦因老尼姑,你出来。”

  齐天岳一怔道:“苦因老尼?老烟虫又怎会认得慧觉庵里有个苦因老尼?”

  随时他又笑道:“像他这样半夜三更跑到尼姑庵来喊老尼姑也是一件妙事,天下除他之外,谁还会如此?”

  钟声急响,毫无间隙地,满山之间,尽是听到回转过来的急促钟声。

  齐天岳灵机一动,忖道:“我若是趁着这阵钟声将竹林劈开一条通路,那些小铃的声响一定不会传进庵去!”

  他拔出插在腰际的神斧,身形移处,斧影一道劈出,便是一片竹枝倒下,转瞬之间,给他辟开了一条通路,直穿竹林而出,到达庵后斜坡。

  他吁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水,忖道:“这下总算来到慧觉庵。”

  远处听到欧阳空的吼叫之声,他将斧头插进腰带里,盘膝坐了下来,想要歇息一下,等疲劳恢复之后再进庵里。

  倏地,“哗啦!”一声巨响,铃声“叮铃!”有如骤雨落下,他斜首一看,只见一个长发披肩、头束金箍的大汉,手持一根熟铜棍,闯了过来。

  “这人是谁?”齐天岳一惊,便待立身而起。

  那手持铜棍的汉子怒吼道:“少林神力行者鲁宾来访,慧觉老尼为何不出来?”

  他横冲直闯,似乎要将这片竹林全部扫垮,蓦地,又是一条人影闯了过来,一声破锣似的怪叫响起:“他XX的,你鬼叫什么?吵得老子不好睡觉!”

  神力行者鲁宾怒吼一声,挥起铜棍便是一下击去。

  “破!”一声,震得白长虹耳朵都几乎聋了,神力行者鲁宾后退一步,叫道:“来者是谁?”

  那条大汉吼道:“大爷漠地黑龙洪鼎,小子,你是谁?”

  齐天岳眉头微皱,忖道:“唉!这又是个浑人!”

  一念未了,身后传来一阵风声,他陡然侧身,已见到一个身穿缁衣、满脸怒容的老比丘,手持一串念珠往自己脑后击来。

  他低喝一声,左掌一扬,劈出一道掌风,挥开那串念珠。

  那老尼一个垫步,左足倏飞而出,一式“卧虎登山”,左掌划一圆弧,向齐天岳左肩拍去。

  齐天岳一见这老尼所施的招式乃是峨嵋“伏虎拳”法,是以知道这就是慧觉老尼。

  他不愿与这埋葬自己父亲尸体的老尼相斗,脚下一退,让了开去,说道:“慧觉师太,在下是奉……”

  话声未了,背后一痛,他全身一软,顿时仆倒地上。

  夏馥萍咬牙道:“你们这些混水摸鱼的家伙!”但是当她看齐天岳仰着脸,全身一震,顿时呆了。

  慧觉老尼也没觉察出她的异态,匆匆道:“萍儿,你到东边去,我去看看那两个蠢大汉。”说着,她一抖大袍,飘身离去。

  夏馥萍看了看盘在臂上的青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伏在齐天岳的身上,泣道:

  “长虹,长虹……”

  白长虹艰辛地道:“我……我不是白长虹。”

  夏馥萍道:“不,你是白长虹,就算你化成了灰,我也忘不了你是白长虹,不管你头发多长,胡子多乱,你还是白长虹!”

  齐天岳只觉脑中混混沌沌的,再也想不起什么,他只记得来此的目的是要“易筋经”,所以张开了嘴,喃喃道:“易筋经,易筋经……”

  夏馥萍一怔,随即运指点了齐天岳的穴道,她擦了擦眼泪道:“好,我一定把易筋经取来给你!”

  夜风里,她那窈窕的身影消失了,只留下昏过去的齐天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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