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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驰骋落陷阱 只身斗雪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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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天地一色,四顾黄沙无垠,在这样的大沙漠里,像夏心宁这样一骑单走,已经是罕有的事,如今对面竟然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儿,独自一人驰骋在大漠之中,不能不令人讶然而惊!
夏心宁一催坐骑,冲将过去,来到近处,微微一带丝缰,翻身飘然下马。他牵着马,走到那小娃儿面前,他这才看清楚这个小娃儿的面貌。
头上戴着一顶小红帽子,上面还留着两个绒球,一件红外衣提在手上,身上只系着一件花兜肚,拦腰系着一条红绒丝带,腰带上挂着两个闪亮的铜钱,下面是一双光腿赤脚。
一双骨溜溜的圆眼睛,微微上翘的小鼻头,红红的嘴唇,真当得上是粉妆玉琢,惹人喜爱。
夏心宁老远含着笑,招招手说道:“小弟弟!……”
他刚刚叫得这样一声“小弟弟”,那小娃儿圆溜溜的眼睛一瞪,拦住话头就问道:“你是哪里来的呀?”
夏心宁看他那认真的样子,不觉笑起来说道:“我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小弟弟!你呢?你是来自什么地方?”
那小娃儿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
夏心宁感到有些奇怪,也有些好笑,便接着问道:“小弟弟!你从什么地方来也不知道么?你的同伴呢?”
那小娃儿说道:“我跟着爷爷走过许多地方,爷爷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所以,我也就不知道了!唉!你姓什么呀?我爷爷说,遇见不认识的人,就应该先问人家的姓才对!”
夏心宁笑道:“我姓夏!”
那小娃儿眼睛一转,笑嘻嘻地叫了一声“夏大哥”,接着他又说道:“爷爷说的,遇到年纪比我大些的,要叫大哥;再大一些的,要叫叔叔伯伯。我看你比缜儿大不多少,所以我就叫你夏大哥,你看可好么?”
夏心宁真是打从心里高兴起来,他上前握住小娃儿的一双小手,笑道:“你叫我夏大哥我真高兴!方才你说缜儿,你就叫缜儿么?”
小娃儿点点头说道:“我爷爷平日里都这样叫我,其实我姓杜,我有个学名叫杜缜。夏大哥!你也叫我缜儿吧!”
夏心宁说道:“你叫我夏大哥,我就应该叫你缜小弟,好不好?”
杜缜高兴得跳起来,满脸都是笑,他拉着夏心宁的手仰起头来说道:“夏大哥!你真好!他们都叫我缜儿,从来没有人叫我缜小弟。”
夏心宁问道:“缜小弟!你方才说‘他们’,‘他们’是谁呀?”
杜缜说道:“他们就是我爷爷的手下人嘛!夏大哥!走!我带你去见见我爷爷!保险我爷爷看到你,会喜欢你的!夏大哥!我爷爷要是喜欢你,你可就要走运了。”
夏心宁笑道:“我并不想走运,不过我倒是想去见见你爷爷。”
杜缜高兴地叫了一声,只见他人向上一揪,就像只猢狲一样,拉住马缰绳,攀上了马颈子,人真快,一转眼间已经稳稳当当地坐在马背上,刚刚叫一声:“夏大哥!我们走啊!”
只见他一带丝缰,马立即回过身去,一声长嘶,撒开四蹄,箭也似的冲出去两三丈开外。
夏心宁喝了一声彩:“缜小弟!你真行。”
他也扳鞍上马,扬鞭催步,随后追去。
夏心宁自问这马上的功夫,极为不弱,同时他心里在想着:“杜缜是个小孩子,他敢跑开大人多远?想必前面不远就是他爷爷住的地方。”
心里如此想着,胯下的马也跑得很快,但是,渐渐地发觉不对了。
杜缜越跑越远,不但夏心宁没有追赶得上,而且渐渐地只剩下一卷黄尘,这一卷黄尘也渐渐消失在远处的天地一色之中。
夏心宁心里始而一惊,但是随而激起一股劲,双腿一磕,口中叱了一声,那马也泼刺刺地撒开四蹄,疯狂地向前跑去。
约莫跑了一盏热茶光景,突然看见前面有几株树,在那里临风摇曳。
在这样一望无垠的大漠,突然间看到几株树,那不仅是新鲜,而且给予人有无限亲切的感觉。
夏心宁这时候已经看到在那株大树之下,有一座小小的帐蓬,帐蓬的旁边,系了几匹马,他便缓下坐骑,慢慢地向前面走去。
他还没有走近那几株树,突然两旁黄沙滚滚,两匹马分从左右,向夏心宁疾驰过来。冲到近处,尘头一落,两匹马上坐着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半长青衣,歪戴小帽,肩头露出一对护手柄,看不出身上背的是什么兵器。两个人各带马缰,向当中一挤,拦住夏心宁,其中一个问道:“朋友!你是做什么来的?”
夏心宁皱了皱眉头,淡淡地说道:“路过此间。”
那人冷笑一声道:“倒是巧得很!这么大的沙漠,什么地方你不好走?偏偏是路过此间?既然有胆子来,又怎么畏首畏尾?好朋友!你亮开名号,咱们好动手。”
夏心宁原本以为这两个人是杜缜一行的人,所以对于他们方才那样不礼貌的问话,按下闷气,没有作理会。没想到这两个人倒是钉上了,越说越真,居然果有其事的挑衅起来,夏心宁忍不住冷冷地说道:“这么大的沙漠,难道你们还划出禁区么?凭什么这个地方不能走?你这几句话,说得如此欠通,也不怕人好笑么?”
他呵斥了他们一顿,一抖缰绳,催动坐骑,昂然从两人当中,从容地过去。那种从容不迫的神情,根本就没有把那两个人放在眼里。
那两个人想必也没有料到夏心宁会这样昂然大方地在他们之间穿过,始而一愕,瞬即大笑说道:“好朋友!请你回来吧!”
话刚出口,“唰”地一阵响,两股绳,两阵风,两道飞影,一套马颈,一套人身,来得真快,来得真准。
这种飞索功夫,虽然是走江湖闯码头的末流技艺,但是,功夫高下,毫厘之差,便有千里之别。这两个人如此一抖手之间,已经充分地露出不平凡的索上功夫:快、准、劲,三者无不已臻精境。
夏心宁闻风知警,轻轻笑了一下,只见他左腿一伸,右手一举,嚓、嚓两声,那两根飞索不偏不倚,正好上套右臂,下锁左腿,扣得紧紧地,顿时将夏心宁的马也拉得停住了。
这时候就听得身后那人大笑说道:“我只道是个了不起的高手,原来只是个银样蜡枪头。爷们向不打落水狗,朋友!你赶快说明来意,我们白饶了你这一腿一肢膀。”
夏心宁连脸都不回,只是淡淡地笑道:“就凭你们这两根烂绳子,也能留得住客么?”
身后那人咦了一句说道:“三阿哥!天下竟有这样不识好歹、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我们先拉他下来再说。这种人,不见棺材不流泪,不到黄河不死心,真是少见。”
另一个大喝说道:“给爷们下来吧!”
两个人一使劲,“铮”地一阵响,绳子是拉得崩紧,人家坐在前面马上,跟没事儿一样,简直就是纹风不动。
这一下两个可傻了!怔了一会说道:“朋友!倒想不到你真有两手,咱们眼里揉进了砂子,低估了你啦!三阿哥!咱们放手干吧!”
当时只听两人齐声“嘿”起一声雷,各人双手使出十二成臂力,拼命一拉。凭这两个人的手劲,就算你是个千斤闸,也要给你拉得翻几个身。
没有料到这使劲一拉,“咔嚓”一阵轻微的响声,那两根鹿筋人发合搓的飞索,就像是刀切的一样,断成四五截,这两位拉绳的人,一个空心翻,双双从马背上摔到马后面两三丈远。
夏心宁这才回过头来,指着他们说道:“萍水相逢,就遭受你们这样无理取闹,真应该狠狠地惩斥你们一顿,但是,我看你们还不是太坏的人,让你们跌一跤,也就算了……”
这两个人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双手各从背上一探,呼呼几下风声,四根八楞镔铁鞭,横在手中,大声叫道:“你说算了,我们没有说算了!好小子!你接着吧!”
两个人,两根鞭,旋风也似地扑过来。
夏心宁刚刚一拾马缰,闪开他们如此合击的一招,就听到前面有人叫道:“两位大叔歇着吧!别再自己找没趣了!”
这两个人倒是十分听话,双鞭一收,瞪着眼睛站在那里望着夏心宁。
就在这时候,帐篷门口有人叫道:“夏大哥!我爷爷有请。”
夏心宁这才向前看去,帐篷前面站着杜缜,笑嘻嘻地向他打招呼。
夏心宁停下坐骑,跳了下来,将手上的缰绳丢掉,含笑说道:“缜小弟!请你为我先容,就说夏心宁整理衣冠,拂去尘土,立即踵前拜见。”
杜缜笑着说道:“夏大哥!我知道了!你方才说是来自很远的地方,原来你是来自中原。”
夏心宁吃惊而笑道:“缜小弟!你怎么知道我是来自中原?”
杜缜这回倒是认真地说道:“除了中原来的人,谁还会那样多礼呀!我听说你们中原的人不是常说:礼多人不怪么?”
夏心宁笑道:“缜小弟!敬老尊贤不只是中原,无论四塞八荒,都是一样,小弟!你先请吧!”
杜缜笑了一笑,他回到帐篷里去,夏心宁果然拂去灰尘,整理衣冠,慢慢地向帐篷里走去。同时,他心里止不住在想:“缜小弟这位爷爷,一定是一位武林中的老前辈,可惜我对于边塞高人,知之甚少,否则见面也就可以看得出来。”
他慢慢地走进帐篷,刚刚站住脚,就听到杜缜叫道:“爷爷!他就是缜儿的夏大哥!”
夏心宁朝上看去,帐篷当中,有一张小小的卧榻,榻上斜靠着一位白发银须的老人,脸上气色不好,但是清癯有神,仍有一种难以掩盖的威仪。
在这位老人的身边,各站了几个中年汉子,看去也都是身具武功的人。
夏心宁迈开大步,一直走到榻前不远,恭恭敬敬地落地一躬,口称:“武林末学后进夏心宁,拜见杜老前辈!”
那老人笑着点头说道:“夏小友不要多礼,坐下来好说话。”
夏心宁遵命坐在旁边一张皮凳子上,刚刚要说“鲁莽”二字,那老人就说道:“老夫杜景江,携带孙儿遨游天下,在这样大漠之中,能够遇到夏小友,总算是难得的缘分。老夫这帐蓬虽然简陋,在这大漠之中,尚不失为待客之处,夏小友如不嫌弃,就请在这里多盘桓两天。”
夏心宁一心赶路,希望早日到达天山南麓,所以,他对于杜景江老人家的挽留,便有了推辞之意。
但是,他刚刚站起身来,就听到杜缜说道:“夏大哥!方才你不是说‘敬老尊贤’么,我爷爷留你盘桓几天,你可不能推辞啊!因为‘恭敬不如从命’嘛!”
夏心宁真没有料到十岁的小杜缜,居然有这么利的词锋,而且,他能将方才夏心宁说的话,十分工稳地引用上,使得夏心宁张口不得。
杜老爷子拈着白须笑道:“夏小友!难得缜儿与你这样一见如故,你就留下来几天时间吧!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不禁叹了一口气,复又强作欢颜地说道:“说不定老夫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夏小友呢!”
夏心宁一听杜老爷子这样一说,这“告辞”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当下只好拱手说道:“晚辈蒙老前辈如此谬爱,宠幸之至!只是无端打扰,于心难安。”
杜老爷子笑道:“方才老夫听到你在外面应付我那些笨东西,何等豪气,这会子为何又变得这样俗套多礼?”
说着一挥手,招呼手下准备酒菜,他自己在榻上坐起来,旁边立即就有两个人走过来,只听得杜老爷子说道:“到外面去!我们且到那水边畅饮一番。”
站在两旁的人,立即走到杜老爷子卧榻旁边,一人搭住一个榻角,将老爷子连着卧榻抬起来,向帐篷外面走去。
杜缜也随手拿了两块毡子和夏心宁并排走在后面,他轻轻地说道:“夏大哥!近些时来,爷爷难得像今天这样高兴啊!这都是你为我们带来了快乐,夏大哥!你要不走,和我们永远在一起,那该多好啊!”
夏心宁含笑抚摸着杜缜的肩头说道:“缜小弟!我要不是一身大事未了,我真愿意和杜老前辈,还有你,在一起遍游天下,只是如今身不由主罢了!”
小杜缜仰起头来笑着说道:“难得爷爷今天这么高兴,我们快别说这些不快的事。”
夏心宁微笑着点点头,两个人挽着手,一直向前走着。
这里是大漠中难得一见的绿洲,不仅有树,而且还有枯黄的草地,有一条湍湍细流的小河,虽然流不到数十丈远,便隐没在沙漠里,但是这湍湍细流,却流之不断。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流水的中间,挖了一个坑,让流水汇成一个水潭,深达数尺,清澈如镜,其中居然还有数尾细小的鱼秧儿,在那里摆动,天地之大,奇怪的事情,真是无奇不有。谁能想到在这样大漠之中,有水还有鱼?
杜老爷子的卧榻,放在流水旁边的一棵树底下,他招呼杜缜将毛毡放在卧榻之旁。
这时候,从帐蓬里出来两个人,手里捧着一个竹编的食盒,还提了一个紫竹制成的酒壶,正是方才和夏心宁发生误会的两个中年汉子。
他将食盒放下,拿出里面的东西,便要退回去。
杜老爷子招手笑道:“难道还害臊不成?夏小友若是见怪你们,他也不接受老夫的邀请了。来!坐下来一齐喝酒。”
夏心宁连忙拱手说道:“两位大哥!小弟不知不罪,请两位休要见怪。”
那两个人臊红了脸,告罪坐下来。另外两个人连忙打开酒壶,倒在每个人的面前竹碗里。杜老爷子举碗示意让客,六个人也随着一齐举碗。
人生真有许多事情,是无法预料的,夏心宁真没有想到,在这样的荒凉杳无人烟的大漠里,有这样的美酒,而且还有这许多可口的下酒腊味,他饮了一口酒,正要举杯向杜老爷子致意,忽然,他听到一阵蹄声噗噗而来。
在大漠里蹄声不易听得清楚,但是,夏心宁耳力是如何的聪敏,他不但听到有蹄声驰来,而且还可以听得出,至少有五六匹快马疯狂奔驰地逼近而来。
他正按下酒杯,要掉转头去看个明白,突然只听得杜老爷子脸色一沉,说了一声:“他们终于来了!”
那四个持杯豪饮的人,当下霍然一放酒杯,各自一拔背上的八楞镔铁鞭,旋身而起,一齐迈步向帐蓬那边奔过去。
杜缜这时候早已一骨碌跳起来,抢到爷爷的身边,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脸上颜色凝重。
夏心宁也自然地站起身来,向前看去。
只见帐蓬的西边,正有五六匹快马,在滚滚黄尘之中,向这边疾驰而来。这些马来到帐蓬前面不远,看见那四个人一字横开,各持八楞镔铁鞭站在那里,便各自一勒坐骑,尘头未落,人都已经稳稳当当地站在马前面,也是一字排开,叉腰掳袖,看上去盛气凌人之概!
夏心宁一看,那六个人竟然都是身着黄衣的喇嘛,一个个横眉瞪眼,大有杀人流血,置之死地的模样。
这时候,那六个黄衣喇嘛当中,有一个年纪较大,看去约莫有五十多岁,一双深凹的眼睛,闪着逼人的光棱。他向杜老爷子说道:“杜老头!我们早就说过,任凭你跑到天涯海角,你家佛爷也有办法将你追到。现在你该认命了吧!还不快些拿出来献给你家佛爷,至少还可以饶你一死,要是再有迟疑,就要让你们在这大漠之内喂兀鹰了。”
杜景江老爷子坐在榻上,昂然不动,他沉静如常,手拈着胡须,缓缓地说道:“老夫仍然是那两句话,不管这尊金佛是如何放到你们塔尔寺里去的,老夫愿意出一笔香火金,赎回这尊金佛,如果你们执意不肯,老夫只有任凭尊意。”
那黄衣喇嘛冷笑说道:“你们趁着塔尔寺有人前来朝拜,混乱中逃走,现在让我们追上了,你还想用这两句话打发我们回去,那就是你的梦想了。”
杜老爷子也微微地冷笑一声说道:“老夫话已尽此,你们要打算怎样,老夫一行六人均在此地,任凭尊便。”
其中一个喇嘛厉声叱道:“我要将你们一个个超脱归西,然后将金佛带回塔尔寺。”
杜老爷子坐在那里冷冷地笑道:“请便!”
那个剌嘛随手一扔缰绳,黄衣一掀,叮当一声响亮,双手一分,金光袅袅,嗡嗡直啸,两面金钹,舞起数十道金光,向那四个人冲过去。
那四个人一声不响,八根八楞镔铁鞭一齐荡开,四个人立即就像走马灯一样,将那喇嘛圈住,八根铁鞭,出手都是重着,招招都硬向那两面金钹上磕去。一时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那黄衣喇嘛立即落人下风。
原来那四个人练就群打的本领,个个都有默契,不露一丝空隙,那黄衣喇嘛原也高不出他们多少,如此围攻之下,如何叫他不落下风?
那剩余的五个喇嘛,也不增援施救,当时各个取出兵刃,绕过这打得正激烈的五个人,向杜老爷子这边走过来。
杜缜这时候圆睁双眼,突然从腰间一摸,随着手一抖,“唰”地一声尖啸,银光耀眼,手上多了一根亮闪闪的怪剑。
说是怪剑,的确是言之不虚:宽约一指,长达三尺八寸五,巅巍巍地像根软鞭,圆溜溜又像半边铁条。护手的地方向左右伸出两支鱼翅样的短匕,长有五寸,雪亮惊人。
小杜缜一拔出这柄怪剑,那为首的喇嘛,突然浑身一震,停下脚步说道:“小娃娃!你手里是银丝鱼翅剑么?”
杜缜睁着眼睛说道:“你已经问迟了!银丝鱼翅剑不出鞘则已,出鞘则无血不归,你准备挨剑吧!”
那喇嘛闻言大笑说道:“不错!银丝鱼翅剑当年曾经在塔尔寺抖过一阵威风,不过那是当年,不是现在。何况这柄剑还是握在你娃娃手里?”
另一个在一旁接着说道:“管他是什么剑,先将这老头宰了,再来慢慢消遣这小娃娃!”
霎时间,只见黄衣一旋,一阵风声,从杜缜身旁掠向杜景江老爷子坐的地方。
小杜缜大怒叱道:“贼秃!找死!”
人随声起,只见他小身子一跳多高,然后就像弹出的弹珠一样,射向前面。眼快的可以看到一团红影,挟着一缕银辉,以闪电流星之势,作雷霆万钧之扑。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哎呀”一声,噗通一声,摔得尘土四溅,黄衣喇嘛躺在地上,右手的金钹,业已摔落到一边,肩头对穿两个血洞,正好穿过琵琶骨,鲜红的血,汨汨地流在衣服上,黄衣染成了半边红色。
小杜缜手中的银丝鱼翅剑,光亮如常,没有一丝血迹,他缓缓地收回胸前,鼓着小嘴说道:“谁敢在我爷爷面前撒野,我就饶不了谁!我早就说过嘛!银丝鱼翅剑是无血不归鞘的。”
剩下还有四个喇嘛齐声怪叫:“小子!你拿命来偿吧!”
四个人就像是卷起四朵黄云,一起向小杜缜卷来。
小杜缜喝叫道:“来得好嘛!”
言犹未了,突然人影一闪,从旁地里穿将过来,拦住那四个黄衣喇嘛,朗朗地叫道:“四位大师父!请暂缓动手。”
这四个喇嘛早已横了心,管你是谁,只要你敢挡住去路,就先将你栽倒。四个人一条心,八个金钹一声不响地瞧准着来人以泰山盖顶的声势,合力推去。
就在这一瞬间,只听得“哗啦”一阵金铁交鸣,八个金钹互相碰撞,四个黄衣喇嘛就像撞上了一堵墙一样,腾、腾、腾……踩得黄沙四溅,倒退七八步。
好不容易停稳身形,这才看到一位蓝衫年轻人,脸含怒容,昂然站在当前。
那喇嘛怔了一阵之后,冲着那位蓝衫年轻人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既不是杜老头一伙的,此事与你无涉,你要插足淌这次浑水做什么?”
身穿蓝衫的夏心宁正色说道:“塔尔寺为西北黄教一大圣地,为何出来的喇嘛,竟是这般无行?”
他突然逼上前几步,指着那几个喇嘛说道:“这位小弟弟不过稚龄,你们竟敢不顾羞耻,合四个人的力量,群斗围攻,真是愧为堂堂七尺之躯的武林好汉。”
那喇嘛之中,显然有人不服气,突然不声不响,双手齐扬,两面金钹映着日光,金光闪烁,带着嘘嘘的呼啸,闪电般地向夏心宁飞来。
两个隔得近,金钹来得又快,躲固然不易,就是要想封闭架格,金钹锋利沉重,也不是容易事。
夏心宁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右手一翻,美妙非常,快速无比,一式“秦王背剑”,顿时有一股银芒闪起,“雪镂”剑迎空掠上,呛地一声,满天飞舞起金光,银芒就此一闪而逝,两面金钹变作四块废铁,飞散在地上。
就凭这一手拔剑拒敌的功夫,那四个喇嘛已经自愧不如,而且相差远甚。
夏心宁缓缓地将“雪镂”剑入鞘,沉声说道:“塔尔寺的喇嘛,不应该这样撒野,你们这样浅薄粗鲁的行为,只替你们塔尔寺丢人现眼,有话何不好说?天下没有说不清的道理,恃勇动粗岂能解决问题?”
他说到此处,指着地上受伤的喇嘛说道:“方才我这位缜小弟已经手下留情,否则何止是洞穿琵琶骨?你们若没有自知之明,只怕你们走不出大漠。”
突然在这个时候,身后的杜景江老爷子说道:“夏小友!你对他们也不必过于重责,想必他们也是受人驱使,身不由己,这件事还是由老夫和他们交待明白。”
夏心宁也曾听到他们说到一尊金佛的问题,知道其中确有事在,究竟谁是谁非?夏心宁在不知底蕴之前,自然不便插身其间,但是,后来看到这些喇嘛,倚仗人多势众,这才愤然出手。这时候既然听到杜老爷子如此一说,他自然闪身一旁,不便多口。
杜景江老爷子后又昂起头来喝道:“哥儿四个!你们先停下来。”
正在前面以八根铁鞭,硬斗一双金钹的四个人,已经将那个喇嘛,逼得手忙脚乱,眼见得性命就在眼前,忽然听到杜老爷子如此一呼喊,各自一撤身,捧着铁鞭,仍旧是一字排开,站在帐蓬前面。剩下那喇嘛一个人在那里喘个不停,满脸流汗,状极狼狈。
杜景江老爷子点点头,到处看了一看,这才对小杜缜说道:“缜儿!你去把爷爷的牛皮包拿来。”
小杜缜应声而去,跑到帐蓬里,顿时提出一个庞大的牛皮包裹,放在卧榻上。杜老爷子解开包裹,从里面拿出二十锭赤金,叫杜缜用另一个小包袱包起来。
杜老爷子指着这个小包袱,向着那几个喇嘛说道:“方才老夫已经说过,你们也都是受人差遣,事情的是非黑白,未必就能弄得清楚,所以,老夫对各位不仅要谅解,同时还要替你们想好交差之法。”
他说完这几句话,又转向杜缜说道:“缜儿!你将这包赤金,送给他们。”
小杜缜依言将这小包裹提起来,送到那四个喇嘛的面前,放在地上,杜景江这时候接着说道:“这包赤金足够两百两,可以铸五个金佛,算是老夫答谢贵寺保管这尊金佛的心意。如果贵寺住持仍然心有未甘,老夫于周游中原之后,再回终南山麓,随时候教!”
那四个喇嘛看看地上受伤的同伴,再看看那一边精疲力竭的另一个同伴,自知目前情况不利于他们。彼此互看一眼之后,默默地扶起受伤的人,顺手带走那一包赤金,一语不发,认蹬上马,顷刻之间,消失在沙漠里。
杜老爷子目送那几个喇嘛走后,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苦笑着说道:“夏小友!老夫有一桩心愿,想借小友之力,得以成全,不知小友可否愿意一伸援手?”
夏心宁连忙拱手说道:“老前辈何必如此言重,有何需要晚辈效力处,老前辈尽管明言,晚辈自当尽力以赴。”
杜景江老爷子点头说道:“夏小友你言出至诚,老夫要衷心感谢。”
他说着话,向小杜缜招招手说道:“缜儿!你过来!”
杜缜走到榻边,杜老爷子便正色沉声对他说道:“缜儿!快过去向夏大哥行个大礼!”
夏心宁大吃一惊,他抢上前一步,双手一把抱住小杜缜,人却转向杜老爷子惶然问:“老前辈!你这是做什么?”
杜景江沉重地说道:“小友!老夫要将缜儿郑重地托付给你,从今天起,但愿小友能将缜儿视同亲手足看待,使他将来能有所成就,你就是杜门中的大恩人。”
小杜缜也被这件意外的事,吓得惊了,他怯怯地叫了一声:“爷爷!”
夏心宁是个有心人,他在一惊之余,立即想得到杜老爷子一定有一个通盘又而沉重的打算,他想知道其中的原因,所以当时他扶起杜缜,紧紧地拥着杜缜的肩,然后正色对杜景江说道:“老前辈!承你看得起晚辈,托以重任,晚辈不管是否能担当得起来,我会尽力而为,但愿不负老前辈之重托。但是,老前辈为何会突然有这个举动?可否能为晚辈一道,以启茅塞?”
杜景江叹了一口气,仰起头来望望天空,夜色来得很快,凉意侵人,难得的有极好的月色,将大漠镀上一层乳白,又像是披上一袭轻纱,在寒冷与凄凉之中,又有一种朦胧的美意!
杜景江先招呼大家重新饮酒,然后,他从牛皮包裹里摸出一尊高约三寸,粗仅一握的金佛像,送给夏心宁说道:“夏小友!一切的原因都是起自这尊金佛身上。”
夏心宁接过金佛,借月色仔细地看了一下,这是一尊韦驮佛像,沉甸甸地约有几十两重,佛像雕刻得栩栩如生,在佛像的后面,刻着三个字:“南无佛!”
夏心宁自然解不开其中的含意,他怔怔地望着杜老爷子,只见杜景江神色非常沉重地说道:“在几十年前,终南杜家也是名重一时的人物,只可惜到了老夫这一代,便不太注重武艺,武功一项,逐渐式微,可是到下一代,也就是缜儿他父亲,又醉心于武功的研讨,恢复昔日家声。”
夏心宁和杜缜都屏息静听,连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杜老爷子接着说道:“但是不幸的在十几年以前,缜儿他父母一次外出,老夫在家里竟将大孙女儿丢失了!”
夏心宁惊道:“孙女儿?”
杜老爷子点头说道:“是缜儿的姐姐!”
夏心宁不解问道:“是怎么会丢失的呢?”
杜老爷子说道:“是被五个人合伙抢走的,他的用意是要挟我们终南杜家,将传家的名剑‘银丝鱼翅剑’送去交换。”
夏心宁说道:“这简直就是下五门的窃贼行为嘛!他们怎么敢到终南来捋虎须?”
杜老爷子说道:“他们早就打听好了缜儿他父母外出,趁隙而来。等到缜儿父母返回终南,按址追去,贼人早已远逸,而且我那孙女儿也就不知下落。”
夏心宁皱着眉,神情也益发沉重起来。
杜老爷子接着说道:“终南杜家从此陷入郁郁寡欢之境,过了几年,缜儿出生,虽然为杜家带来一阵欢喜,但是,他的父母终于因为早年忧伤过度,不多几年,便先老夫而去。”
杜缜的眼睛红了,他紧紧地倚靠在夏心宁的身上,默默地流下了眼泪。
夏心宁在伤感中忽然恍然大悟说道:“老前辈自此以后,便带着缜小弟,遍走江湖,希望能在默默之中,寻找昔日丢失的孙女儿!”
杜老爷子说道:“孙女儿丢失,老夫总觉得要负一大部分责任,愿意将余年为这件事而贡献!我心里总是在想,我那位孙女儿一定还在人间,而且活得很好。”
说到这里他叹了一口气,仿佛是自语地说道:“算来也该有十八九岁了!”
夏心宁突然觉得这位老爷子倒是烈性之人,他这样寻找,那是多么渺茫的事啊!而且时间这样长,变化太大了,即使当面相值,谁又能保得了能相识呢?
杜老爷子似乎也看到了夏心宁的心意,他指着那尊金佛说道:“本来这种寻找,是很渺茫的事,但是,这尊金佛是一个很好的线索。因为当年终南杜家,有如此一对金佛,那贼劫走人的同时,也带走一尊金佛,老夫如此在想,只要孙女儿尚在人间,这尊金佛一定会仍旧保存在她的身边……”
夏心宁啊了一声点点头说道:“这倒是一个很好的线索!”
杜老爷子说道:“这尊金佛很不幸的又遗失过一次,总算在塔尔寺又找到了,不管塔尔寺是如何得到的,这个‘恨’是结下了。今天难得遇上夏小友,真是苍天有意,顾我杜门,我若不把缜儿托付给小友,那才是有负苍天的一番安排。”
夏心宁沉重地问道:“老前辈既然如此郑重相托,晚辈敢不应命?请问老前辈,你从此将又何在?”
杜景江说道:“我已经和塔尔寺有约,少不得在中原走一趟之后,回到终南应约。”
夏心宁忽又豪情万丈的说道:“但愿晚辈能不负老前辈的愿望,能够早日寻到杜姑娘,早日到终南山麓去向老前辈报喜讯!”
杜景江说道:“夏小友!你一定有别的重大事情在身,老夫也不便多问。山不转路转,只要老夫尚能多活几年,我们总会有见面的时候,到那时候我们再好好地长谈竟夕。”
老爷子说完这几句话,便招呼将酒菜撤去,吩咐回帐蓬安歇。
小杜缜真是有一肚子的话,可是他偏偏塞在咽喉里说不出来,他拉着夏心宁的手,走到爷爷的榻边,黯然地叫道:“爷爷!”
杜老爷子含笑说道:“缜儿!爷爷为你选的人,是错不了。你能好好地多学学你夏大哥!将来能和你姐姐一同回来看看爷爷,爷爷一生就没有憾事了!”
小杜缜能有多大的定力?他终于跪在地上哭了!泪水沾湿了杜老爷子的衣襟。
杜老爷子的老眼也是泪水婆娑,可是他却含泪笑道:“好孩子!杜家的孩子是不会哭的!明天早上,爷爷送你们启程,今天晚上爷爷要先看到你的笑容。”
小杜缜果然擦干眼泪,天真地绽出笑容。可是这笑容看在夏心宁的眼里,却让这一对祖孙之情,惹出了眼泪。
迎着朝曦,夏心宁和杜缜挥泪告别了杜景江老爷子,两匹马踏着轻快的步伐,向大漠西北走去。
在江南的十月,还有“十月先开岭上梅”的诗句,可是在这西北边陲的天山附近,早已经是天寒地冻,朔风凛冽了。
这天,夏心宁和小杜缜刚刚越过大漠,朔风吹下漫天大雪,顷刻之间,天地间一片迷蒙,到处鹅毛飞舞。夏心宁身上那件蓝衫,依然点雪不沾,而且也丝毫不感觉到寒冷,可是小杜缜就不同了,身上披着一层臃肿的白雪,连眉毛上都挂满了雪白的冰屑。
尽管小杜缜丝毫不在意,依然是那么嘻笑颜开,夏心宁的心里却有一份不安,他伸手拂去小杜缜身上的雪花,关心地说道:“缜小弟!你是不是有些想爷爷?”
小杜缜一听说到“爷爷”,小脸上立即露出黯然之色,他点点头,轻轻地说道:“想!”
夏心宁又问道:“缜小弟后悔不后悔?这样跟我跋涉关山,感到苦么?”
小杜缜摇摇头认真地说道:“爷爷说能吃得苦的人,才能有大出息,再说,这点苦算什么?夏大哥!你不知道,缜儿当初跟爹爹学武功的时候,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夏心宁倒是相信他的话是真的,要不是从小扎好很深的基础,十岁的小孩,焉能有他这样好的武功?他想到这一点,心里也就安定不少。
不过,这样大的风雪,在这茫茫杳无人烟的地方,这样轻驰着,时间一长,就算人能抵挡得了,坐下的马儿,也经不起这样迎头扑面的大风大雪。
夏心宁纵目向前望去,前面不远已经山影重重,他便对小杜缜大声说道:“缜小弟!前面有山了,我们跑一程,跑到山上去找些树木搭个小棚,先躲过这一阵风雪再说。”
小杜缜此时童心大发,伏在马上,避着风说道:“夏大哥!要跑就干脆咱们赛一程!”
他说着话,小身子向马鞍子上一伏,口中尖叱一声,那马迎风长嘶,立即狂奔而去。
夏心宁心里忍不住暗笑道:“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在这种情形之下,亏他还有心情赛马。”
尽管夏心宁没有这种心情,但是,他也不得不随在后面急迫上去。
风急、马快、雪大,在这种情形之下,夏心宁也根本无法看清楚前面的情景,只有任凭胯下的马,如飞地向前跑去。
这一阵狂奔,也不知道跑了多少路,但是,夏心宁从马上眯着眼睛向前看去,才知道已经到达了山脚下。此时风已经是愈来愈小,渐渐地有停止的模样,雪却愈来愈大,鹅毛般的雪片,几乎是成堆的落下来。
夏心宁向山上看去,却没有看到小杜缜的人影。
眼前都是山地,绵亘向上,也不知有多高多远,想必杜缜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自是沿着山路一直奔上山去了。
夏心宁当时也不迟疑地,立即催马上山,一路上乱踩琼瑶,飞珠溅玉,奔走得甚是快速。
但是,愈走上去积雪愈厚,根本毫无路迹可循,而且小杜缜的影子都没有见到。夏心宁有些着急了,他虽然很放心小杜缜的一身武功,但是,他毕竟年龄太小,万一在这样大雪纷飞,一片迷蒙的混沌世界里,有了一点差错那还得了?
夏心宁不自觉地停下胯下坐骑,凝神向上看去。
山上没有第二种颜色,也没有第二种声音,只剩下一片白与一片静寂。下雪天很少不起风的,这会连风声也停息了。
夏心宁突然心里一震,他提足气力,高叫一声:“缜小弟!缜小弟!”
是因为下雪的关系吧!连回音都是那么微弱与低沉,他再也沉不住气了,突然一催坐骑,再向上冲去。
山上想必已经下了很久的雪了,愈到上面,夏心宁也不敢任意催马快跑,稍一不慎,极有可能摔下深涧断岩。
他愈是如此小心,愈是为小杜缜着急,他一路催着马走,一路叫着杜缜的名字。
这样他又走了一盏滚茶的光景,已经愈走愈为艰险,雪倒是渐渐地小了,可是山上那一分静寂,与那一分洁白,叫人目眩,叫人心慌。
忽然,夏心宁停下坐骑,极力向上看去,前面不远,好像是有一座小屋,已经半埋在雪里,可是那小而四方的窗口和闭着的门,依然是看得清清楚楚,夏心宁就像大旱突然看到云霓一样,心情为之大振,立即催动坐骑,向那个小屋走过去。
走到最后,他索性从马上跳下来,展开身法,向前驰去。当他刚刚停身在小屋的门前,他忽然发现一个可怕的奇迹,他看见小屋旁边不远,有一堆雪在不停地蠢动。
他第一个感觉:“这雪里是一个什么东西?”
继而心里闪电一震,他立即飞扑过去,随手平削去一掌十成劲道的劈空掌力,只听“嚓”地一声,一堆雪块飞开一两丈远,里面果然不出所料露出马头来,夏心宁哪里还敢有一丝怠慢?人跳将过去,双手一阵乱抓,他看到了小杜缜的小脸,已经被冻得乌紫了。夏心宁又是心急又是难过,手不停抓地将杜缜身上的雪都挥开了,他这才发现,小杜缜浑身上下,连坐下的马匹在内,都被一根黑黝黝亮晶晶的绳子,捆得死紧,不能有丝毫动弹。
夏心宁已经没有时间去想小杜缜为什么会被人捆绑成这等模样?为什么又埋在这个雪坑里?他用手一摸,便知道这绳子不是普通的绳子,等闲刀剑休想割断。
他从身上抽出“雪镂”剑,轻轻挑开小杜缜身上的绳子,幸好那马儿倒还没有死,他用力一带,马窜将出来,夏心宁赶紧抱住小杜缜,摸摸心口还有一点温暖之意,他便将小杜缜抱在怀里,用手掌缓缓向杜缜隔空推拿,最后,将一股元阳真力,凝聚在掌心,紧紧地贴在小杜缜的命门,不停地用这股力量,去冲散杜缜的命门穴。
幸好小杜缜从小锻炼得结实,童身元阳,抗得住寒冷,不消多少时间,便悠悠地回过气来。
夏心宁这才放下心,他轻轻地叫了一声:“缜小弟!”
小杜缜睁开眼睛,—看见夏心宁便挣扎着要起来。
夏心宁露出安慰的笑容,非常平静地说道:“缜小弟!你不要动,让我们先找一处避风的地方,休憩一下再说。”
想到休憩,夏心宁便想到那一间小屋,他抱着小杜缜向那间小屋走过去,推开小屋的门,是一间用石块堆砌起来的石屋,里面没有一个人,倒是堆着有不少干柴。
夏心宁将小杜缜放下说道:“缜小弟!你好好地行功调息一下,待我生起火来。”
他将两匹马也牵到屋里来,打着火石,生起一堆火,将水壶煨了一壶滚水,拿出干粮,等待小杜缜行功起来。
小杜缜很快地功行一周天,睁开眼睛,便笑嘻嘻地说道:“夏大哥!你着急了吧?缜儿现在没事了。”
夏心宁笑着点点头,将水壶送过去,问道:“缜小弟!你是怎么被人捆起来了?那个人是谁?他人到哪里去了?”
小杜缜喝了一口热水,精神抖擞地站起身来伸了一下手脚,他摇摇头说道:“不是被人捆的,我骑马跑到这里,看到这间小屋,也准备停下来到屋里躲风雪,一方面等你,没想到突然马向下一陷,连人带马,掉到坑里,随着就被绳子扣得紧紧的,连气也喘不过来,就这样昏过去了。夏大哥!这是什么道理?”
夏心宁点点头说道:“是了!那一定是山上有猎户人家,捕捉野兽的陷阱,想不到将你捕捉住了!”
小杜缜想了一想不觉大声笑起来,说道:“真想不到我成了人家的猎物了。”
夏心宁此时心有余悸,想笑都笑不出来。他心里想道:“要是再迟来一会儿,要不是那匹马在蠢动,那后果真是不堪想象。”
正是他这样想着,忽然,小杜缜叫道:“夏大哥!有人来了!”
夏心宁一听,果然远处有人嚓嚓地踏雪而来。小杜缜忽然跳起来说道:“一定是那个设陷阱的人来收他的猎物了,夏大哥!缜儿要去看看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人物?他害缜儿吃了这么的苦!”
说着他不等夏心宁回话,便穿身跑到门外去,就在这个时候,夏心宁听到门外已经有人在叱喝:“是什么人毁坏了我的陷阱?”
小杜缜在外面应声说道:“是我呀!”
夏心宁唯恐小杜缜惹事,他连忙穿身掠出屋去,刚刚稳下身形,就听到对面那人咦了一声:“原来是你!你怎么来到这里?”
夏心宁乍一听之下,没有想到在这里遇到熟人,他凝神看去,前面站着一位浑身黑衣的中年人,虎背蜂腰,眼光深沉,顿时夏心宁也失声叫道:“原来是田老兄!”
那中年人点点头说道:“不错!我正是金沙老奴田焙巽。”
夏心宁此时让一种意外的发现,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他抢上前几步,拱拱手说道:“小弟夏心宁,今日真是幸会田老兄!如此说来我们已经到达金沙一老他老人家的住址了!请问田老兄!我那厉昭仪妹妹可好?”
金沙老奴田焙巽说道:“厉姑娘她很好!只是……”
他说到此处,突然停住话头,侧着耳凝听去,仿佛在凝听一种什么声音。
夏心宁一听金沙老奴说到“只是”两个字便停下来,以为厉姑娘有什么意外之处,不由地心里大急,连忙问道:“田老兄!我厉昭仪妹妹她究意怎么样了?”
金沙老奴突然跳起来,拉住夏心宁的手,匆匆地说道:“老弟!我们快藏起来。”
夏心宁是领教过金沙老奴的武功,知道他的功力极为了得,尤其如今又得到金沙一老的着意调理,想必和自己一样,也有了惊人的进步。如今他这样惊惶失措,一定是有一种更惊人的事情出现。
夏心宁一回手便拉住小杜缜的手,三个人都以极快的身形,闪进那间小石屋里。
金沙老奴进得屋子里之后,立即将大门关上,伏在门缝上凝神贯注地向外边看。
夏心宁和小杜缜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不敢插口说话,只有静静地站在身后。金沙老奴如此看了半晌,又将耳朵贴在门缝上听了半晌,最后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又走了!”
夏心宁诧异地问道:“田老兄!究竟是谁?”
金沙老奴叹了一口气回过身来说道:“慢慢地再说吧!”
他望着小杜缜,上下打量了一眼问道:“这位小兄弟是谁?”
夏心宁介绍过了小杜缜,便笑着说道:“我这位缜小弟今天差一点就成了田老兄的猎物。”
他便把小杜缜失落陷阱的事说了一遍,小杜缜涨红着脸,睁着一对圆眼睛问道:“田大叔!你的陷阱做得真巧呀!缜儿刚一落下去,就被捆个不能动弹。你准备捕捉什么东西的嘛?”
金沙老奴摸着小杜缜的头,苦笑道:“小兄弟!我这个陷阱的确花费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做成了,如今又要再费一番工夫了,怕的就是错过今天这个机会,以后就更难办了。”
夏心宁不禁问道:“请问田老兄,究竟是捉什么东西?”
金沙老奴说道:“雪魈!”
这个名词不仅小杜缜听傻了,就是夏心宁也瞪了眼,他喃喃地说道:“只听说有山魈,这雪魈是什么东西?”
金沙老奴说道:“山魈算不了什么,这雪魈可是千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浑身长满了白毛,约有六七尺高,不仅力大无穷,而且雪魈多半是通灵之物,精明非常,平时不出,每年下雪下得最大的时候,常常行走高山雪地上。这东西一旦发了怒,极为怕人,而且浑身上下钢筋铁骨,刀剑莫想伤他分毫,要想活捉,更是谈何容易?”
夏心宁问道:“田老兄要捉这个雪魈为了什么?”
金沙老奴叹了一口气说道:“为了我那厉师妹啊!”
夏心宁一惊,连忙问道:“为了她?这雪魈与她有何关连?”
金沙老奴说道:“厉师妹天赋极佳,在恩师的教导之下,很容易成为一位空前的女中豪杰巾帼英雄,恩师也因为我师妹这种奇材难得,所以对她也抱了很大希望。”
夏心宁问道:“听田老兄之意,莫非我厉师妹有什么不对之处么?”
金沙老奴说道:“倒并不是她有什么不对,而是她骨格气质天资都是一等,只有体力欠佳,受不得恩师那种极严格的苦练。她到天山不到一个月,功力未进,反倒病了。”
夏心宁急道:“她病得怎样?”
金沙老奴说道:“在这里病当然好得很快,但是使恩师灰心的,就是她无法接受恩师这样严格的苦练,恩师的一切希望,都要落空,就在这时候,我发现天山有一个雪魈出现。”
夏心宁惊问道:“雪魈有助于我厉妹妹么?”
金沙老奴点点头说道:“是的!我早年就听说过,雪魈的血是天下第一补品,如果练武的人能喝一杯,胜过千年参王、千年鳝血。”
夏心宁啊了一声说道:“于是田老兄便动了捕捉雪魈的心。”
金沙老奴说道:“夏老弟!我田焙巽能得到我恩师准允列入门墙,传以天山不传之秘,这完全沾了厉师妹的光。”
夏心宁想起在苗疆之时,金沙一老要带走厉昭仪姑娘的情形,知道金沙老奴所说确是实情。
金沙老奴接着说道:“无论如何,厉师妹对我金沙老奴是有莫大的恩惠,今天她有困难,我自然要尽全力来帮助她解决才是道理。”
小杜缜这时候在旁边心里面一直为这件事嘀咕,感到很大的不安,他接口说道:“田大叔!那雪魈来了捉到就是了,为什么要这样费事呢”
金沙老奴摇摇头说道:“小兄弟!你哪里知道,这雪魈难缠已极,它浑身只有咽喉是个罩门,而且普通刀剑还不能伤它,最可恶的它全身只有一杯血液,纵然刺中咽喉,万一它将血糟蹋掉了,一切都是白费气力,何况他耳目聪明已极,纵跳搏击的功力极好……”
小杜缜接着说道:“所以田大叔才小心地做成陷阱准备捉活的。”
金沙老奴说道:“我是太过小心,就怕万一它逃脱了,以后就难得有机会了。”
小杜缜连忙哎呀一声,翘着嘴说道:“那今天真要怪缜儿不好!”
金沙老奴笑道:“小兄弟!我可没有怪你啊!”
言犹未了,夏心宁突然说道:“你们听!这是什么声音?”
金沙老奴侧耳一听,立即嘘了一下,轻轻地说道:“来了!它走路的脚步很重,踩在雪上吱吱嚓嚓作响,但是,走得极快。你听!”
这时候小杜缜也听见了,有一种极其快速的吱嚓、吱嚓的声音,很快地向这边走过来。
屋里三个人都以极轻极快的身法,走到窗门边,向外面看去。
果然,对面不远来了一个怪物,浑身白毛,约有一尺多长,披在身上。走起路来像人的模样,只是长得很像大狒狒,比大狒狒更大更怕人,它那一双长臂,垂到膝盖以下,一双小眼睛深嵌在额下,就像两颗红珠子,闪闪发光。
怪不得金沙老奴那么小心谨慎,看它这个样子,那么高大粗壮,等闲人只怕经不起它一掌。
金沙老奴轻轻地说道:“它这一趟走过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又出来。”
就在他这样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见那雪魈突然停下脚步,向四下里张望,像是听见什么,又像是闻见了什么?
金沙老奴立即用传音入密传话:“瞧!它已经嗅到人味了!”
夏心宁听着没有说话,他在心里打算,如何把握这个机会,将雪魈活捉住,好为厉昭仪妹妹解决体力不足的苦恼。
然而,他没有妄动,因为他也和金沙老奴一样的心情,他们不是怕雪魈厉害,而是怕雪魈一旦逃掉,经过这样一次打草惊蛇,下次就更不容易捉它了。
正是夏心宁如此把握不定的时候,突然小屋的门一响,一条人影比箭还快,一闪就飞掠出去。
夏心宁和金沙老奴都万没有想到,两个人几乎是同声“啊呀”,这时候只见雪魈已经飞快地向山上窜去,但是,小杜缜比他还要早一着,小身子像流星一样,抢到雪魈前面拦住去路,随即“唰”地一声,银丝鱼翅剑像一道银虹一样,指在眼前。
那雪魈一见有人拦住,也就不跑了,只见它停下,站在那里不动,渐渐地一身长毛无风自动,几乎是要根根竖起来,那样子好不怕人,尤其小杜缜身子是那样的矮小,雪魈是那样的庞然大物,如此对峙之下,更使人为小杜缜捏一把冷汗。
夏心宁抢出屋外,急得叫道:“缜小弟!你快回来。”
小杜缜眼睛瞪着那雪魈,一点也不放松,口中却是笑嘻嘻地说道:“夏大哥!你不要急,缜儿今天一定要将这个大家伙宰了,将它的血送给我还没有见过面的厉姐姐。”
夏心宁只好向前走去,口中说道:“缜小弟!你回来,我们商量着办!你不能一个人冒险!”
小杜缜笑道:“夏大哥!你千万别来,你一过来他就要跑,一跑就糟糕了!你方才听见田大叔说么,这一次要是让它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那厉姐姐她怎么办呢?”
这时候金沙老奴也走出来了,他沉声对小杜缜说道:“小兄弟!你真行!你真行!你真是初生之犊不怕老虎!我们都服你了!你还是快回来吧!”
小杜缜笑道:“田大叔!你别管我,你尽管准备好盛血的家伙……”
他言犹未了,突然一声厉啸,尖锐刺耳,就如同一阵山崩地啸一样,令人心悸。
就在这一声厉啸的同时,只见那雪魈伸出一只长臂,张开那毛茸茸的大手,呼地一声,向小杜缜当头拍去。
那一只手张开来就如同小簸箕一样,看杜缜那么矮小,只要一掌下去,就要被打成粉碎,夏心宁一见心都跳了出来,一掠身向前一扑,可是他还没有扑到,小杜缜早已向后倒退了好几尺远,雪魈一掌落空,它也不知收势敛劲,当时只听得“噗通”一声大震,雪地顿时击成一个大洞,雪花四溅,飞出五六丈远。
小杜缜站在那里笑道:“夏大哥!你要是喜欢缜儿,你就千万别来,让缜儿一个人来收拾它。”
金沙老奴在后面叹道:“夏老弟!你不要去帮他了,这位小弟真是了不起,十岁的娃娃,不仅武功这么精,而且又是这么机智,除了说他是天纵英才之外,还有什么可说的?夏老弟!你看吧!这只大雪魈命中注定是要死在这位小弟弟手里。”
夏心宁虽然不放心,但是,他也的确看出小杜缜那份沉着和镇静,是常人少见的。他只好紧紧地跟在雪魈后面,以准备随时伸手援助小杜缜。
这个小杜缜真像田焙巽所说的,是天纵奇才,他一步一步向后退着,从不向左右两边闪让,而且和雪魈一直保持着不远的距离,逗得雪魈暴跳如雷。
这时候雪魈显然是被逗得野性大发,疯狂地扑上前,两只长臂,轮番的挥舞着,一步一步向小杜缜扑过去。
小杜缜一点也不吃惊,依然是一步一步地向后退去,手中的银丝鱼翅剑,笔直地挺在胸前。
如此一进一退,追逐了将近十几丈远,突然,小杜缜脚下一个跄踉,绊到一块大石头,人向后一倒,跌个四仰八叉,仰在大石头上。
夏心宁一见大惊,立即扑过去,隔空就是一掌。但是他这一掌刚刚劈出去,雪魈比他还快,整个身子就像一阵风一样,向小杜缜扑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噗地一声,雪魈双手抱个结实,但是它只抱着那块大石头,小杜缜的人已经翻到大石的后面,就以那么一点丝毫之差,他毫发无伤。
夏心宁这才收住掌力,松了一口气,赶紧叫道:“缜小弟!你闪开一边吧!”
他还没有说完话,小杜缜以闪电的手法,一招“直捣九幽”又快又准,银丝鱼翅剑不差分毫地刺进了雪魈的咽喉,金沙老奴一见,大喜叫道:“小兄弟!你真找得准!”
他人在说话,身子一拔而起,旋风下扑,落到小杜缜的身前,说道:“小兄弟!你现在可以拔剑了!”
小杜缜还像个没事儿一样,笑嘻嘻地一拔长剑,向后一撤身,金沙老奴一丝也不差,手里拿着一个小瓷瓶子,正好和那剑口一般大小,飞快地向上一凑,接个正着。
谁知那雪魈竟在如此致命重创之余,还能逞凶,它抱着大石的一双手臂,忽然一松,张臂一扑,隔着石头正好将金沙老奴一把抱住,两只大手深深地扣在金沙老奴的背上,立即从衣服外面渗出鲜红的血印。
夏心宁此时正好赶到雪魈的后面,已容不得他多作思考,右掌一伸,嘿气出声,提足十成内力,结结实实地在雪魈的背上,印下一记“天龙禅掌”。佛门禅功毕竟不同凡响,虽然夏心宁还只是在旅途中所练,火候不够,但是,他的内力深厚,领悟力强,掌力之雄浑,足以骇人。
这样一掌下去,“蓬”地一声,任凭雪魈是如何的铜筋铁骨,也被震得内腑成为烂泥,连它下面的大石头,原本被它抱得裂成几块,此时被震的成为细末。
金沙老奴这才从雪魈的手爪下起来,取下那只小瓶,苦笑道:“想不到这东西临死还有这样厉害!”
夏心宁立即察看金沙老奴的背,只见十个血洞,好不怕人,赶紧用金创药涂上,金沙老奴笑道:“这点浮伤,还不放在心上。夏老弟!想不到你别后的功力又有如此的突飞猛进,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可喜可贺!”
他又转向小杜缜笑道:“杜小兄弟!这次能得到一瓶雪魈的血,你是第一功,我看将来武林之中,你们二人一定冠绝群伦,领袖武林。稍时待我为你引见我恩师,他老人家最喜爱年轻有为的武林后进,说不定会对你小兄弟很好的赏赐。”
小杜缜被说得喜欢得跳起来,他笑嘻嘻地叫道:“谢谢你啦!田大叔!”
夏心宁也说道:“田老兄!金沙老前辈他老人家住何处,我们此刻就去拜见他老人家如何?”
金沙老奴指着上面说道:“就在那座山峰下面……”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阵呵呵大笑,有人说道:“用不着你们去了,老朽特来见见你们!”
这时候只见一条人影,比鹰隼还快,在那满是白雪的山上,风驰电掣向这边掠过来,也不过是一转瞬的光景,这位长髯青袍,笑容满面的金沙一老,已经站在大家的面前。
金沙老奴和夏心宁都赶紧上前行礼,金沙一老伸手扶起之后,先指着金沙老奴呵呵地笑道:“焙巽!你也太过于用心良苦了!既有这等事,为何不先告诉老朽,要不是方才那一声尖吼,我还想不到你是在捕捉雪魈呢!”
金沙老奴叩头说道:“这等小事,弟子怎敢惊动恩师!”
金沙一老摇头说道:“小事?简直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你知道雪魈要多少年才会出现一只?你可晓得一只通灵雪魈,有多厉害?”
这时候小杜缜在旁边仰着头说道:“老爷子!缜儿在向你叩头啦!”
金沙一老笑眯眯地伸出手,摸着小杜缜的头看了一看,向夏心宁说道:“夏娃儿!这小娃儿是谁呀?”
小杜缜抢着说道:“老爷子!我叫杜缜,他是我的夏大哥,老爷子!你方才的话,缜儿有些不服哇!你老人家说雪魈怎么厉害,可是就挡不住缜儿一剑,就给它宰了!”
夏心宁也就接过来将小杜缜智斗雪魈的事,说了一遍。
金沙一老意味深长地“啊”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这真是天意!小娃儿也真有你的!”
他赞许了小杜缜,再回过头来向夏心宁说道:“夏娃娃!想不到你会这么快就来到了天山,你是想看看你那位厉妹妹么?”
夏心宁闻言心里霍然一惊,他没有回话,却先急着问道:“请问老前辈!在晚辈之先没有一个人到天山来么?”
金沙一老说道:“没有?怎么?你还和别人有约会么?”
夏心宁此时便将胜黛云姑娘的情形,大致说了一遍,最后说到她很有可能是到天山来找厉姑娘一节,金沙一老摇摇头说道:“胜黛云那娃儿玲珑心窍,她既然没有到天山来,也没有到南海去,一定另有她的打算。”
说到这里,金沙一老大声说道:“凡事皆有定数,你也勿须着急,老朽虽不会看相,也能略知一二,胜家女娃娃不是短命人,她比老朽这个女徒儿还有福气,你还愁她怎的?”
夏心宁谢了起来,但是,他心里重重地压下一块千斤石头,使他觉得沉重万分。因为,他找不到胜姑娘,固然使他怀念,但是“赤火链”没有找到,海心山俞良蕙的毒创不能清除,更是他心头的一个负担!
他在沉思之余,当然还想起问候厉姑娘。
他向金沙一老问道:“请问老前辈,我那厉妹妹近来进境如何?”
金沙一老说道:“你厉妹妹如今有了这一杯雪魈的血,对她大有补益,不过……”
金沙一老说到此处,突然脸色一怔,沉声说道:“你这次来到天山,老夫不能让你去见她!”
夏心宁闻言一怔,他几乎要大声地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但是,他没有这样问,他很了解金沙一老的脾气,那是说一不二的。
金沙一老也看得出来夏心宁的心意,他接着又微微地笑道:“娃娃!你不要着急,在你明年泰山之会以前,老夫一定让你厉妹妹下山,去和你相见。你如果今天和她一见面,徒然让她分心,影响到她练功的进益。”
金沙一老又拉起小杜缜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小娃儿!你很了不起,小小年纪能有这份能耐,我老人家应该有赏。”
说着话突然将小杜缜一拉,随手点制了他的穴道,对金沙老奴说道:“拿过来!”
金沙老奴知道他要的是这瓶“雪魈”的血,立即双手送过去,金沙一老接过这个瓷瓶,就向小杜缜的口中倒去,只见那瓷瓶子里流出来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像乳样的白浆。
夏心宁满心惊讶地看着他灌了小半瓶,便将小杜缜提起来交给夏心宁,正色说道:“带着他走吧!不要解开他的穴道,让他就这样毫无抵制地接受雪魈的血浆,七天以后,设法使他开窍,他醒过来以后,获益无穷。”
金沙一老说完这几句话,便掉头而去,顷刻之间,消失在这漫天一片的雪影之中。
夏心宁本来还想请教金沙一老,除了“赤火链”之外,还有什么药品可以解毒,他念念难忘的便是海心山为他受创的俞良蕙姑娘。
金沙一老如此掉头而去,使他感到失望,他抱着小杜缜站在那里怔怔地发呆。
金沙老奴田焙巽是何等人物?他早已看到夏心宁还有满腹心事,还有很多的话要问金沙一老,他当时走到夏心宁的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头问道:“夏老弟!你有什么疑问,田焙巽能否为你尽一分力?”
夏心宁一听,觉得金沙老奴是一个有很丰富经验的老江湖,何不趁此机会问问他?
当时他点点头说道:“田老兄!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有一件难题,不能解决,不知老兄可否指一条明路?”
金沙老奴说道:“我也知道得有限,你且说来听听看。”
夏心宁说道:“我有一个朋友中了毒器……”
金沙老奴笑道:“我以为是什么样的难题,原来是中了毒器,这件事也能使你愁眉么?”
夏心宁摇头说道:“田老兄有所不知,这毒器不比寻常,除了他本人的解药之外,几乎就没有其他的解药可以救人。我本来有一条‘赤火链’蛇,可以解除万毒,偏巧这蛇在胜姑娘身旁,她又不知去向,所以,我毫无办法,束手无策!”
金沙老奴“哦”了一声问道:“是什么毒器?能有这种剧毒?”
夏心宁说道:“子母阴阳梭!”
金沙老奴这才点点头说道:“这就难怪了!翟滨这个人武功平常,就是苦练了这种暗器,才使他在西北一带,扬名立万。翟滨的暗器,的确是很不容易解除毒液的,他本人呢?”
夏心宁说道:“因为追迫过急,他竟自裁而死,而且将解药毁个干净,除了万年灵芝和赤火链蛇之外,我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药可以解毒?”
金沙老奴想了半晌,忽然说道:“现在我想起一个人,不妨走这条路看看,万一不行,那就没有办法了,你们只好再去寻找胜姑娘。”
夏心宁急忙问道:“是什么人?他在哪里?”
金沙老奴说道:“我们先到屋里去,让我慢慢地告诉你。”
夏心宁抱着小杜缜,随着金沙老奴走进那间小石屋里,屋中柴火尚有余烬,金沙老奴添上一些柴,引燃了火,坐在旁边说道:“我方才说过,翟滨这个人原来在西北道上无藉藉之名,后来他突然学会了子母阴阳梭,数次杀死西北道上的高人,名声大振,关键就在这子母阴阳梭上。”
夏心宁心头一动,立即说道:“莫非田老兄知道他这子母阴阳梭学自何人么?”
金沙老奴点头说道:“我知道!因为当年我是西北道上扬名立万的人物,而且,我有这次巧机会,看到这次秘密。”
夏心宁急着问道:“他师父是谁?”
金沙老奴说道:“是一位喇嘛,他们也没有师徒名份,而是使用交换条件的,因为这个喇嘛要学翟滨的子母梭……”
夏心宁说道:“他原来就会子母梭?”
金沙老奴说道:“原来他就会,但是,他的子母梭没有毒,后来,这个喇嘛用喂毒的方法,交换了翟滨的子母梭,可是作法自毙,终于死在自己的毒梭之下。”
夏心宁问道:“这喇嘛是谁?”
金沙老奴说道:“湟中的塔尔寺,第二十三代住持。”
这“塔尔寺”三字一听进夏心宁的耳里,引得心里一惊,但是他仍然问道:“既然是塔尔寺住持,他被人毒死竟没有人追究么?”
金沙老奴说道:“毒死他的人,就是怕这个喇嘛持有这个独有的暗器,使他永远高踞住持的位子,所以才毒死他,他毒的非常高明,塔尔寺的喇嘛,都以为是老住持不慎自己弄毒而死。”
夏心宁沮丧地说道:“老住持既然一死,而且事隔这么多年,又能去找何人问呢?”
金沙老奴道:“据我所知道的,老住持昔日有一个心爱的门徒,这个人正在塔尔寺,你如果找到这个门徒问问他,他一定可以知道这解药的配方。”
夏心宁闻言又兴奋起来,点点头连连称是,但是,他又发愁的说道:“我与他毫不相识,他会平白地告诉我么?而且,塔尔寺的喇嘛不止数千人,我到何处去找他?”
金沙老奴说道:“塔尔寺近年来为了住持的争夺,已经暗藏危机,彼此勾心斗角,老住持当初要设计弄毒,也就是为了这些,夏心宁老弟只要明了这一点,投其所好,细心察访,便不难发现。”
这“投其所好”四个字,给夏心宁极大的启示,他兴奋地站起来说道:“多谢田老兄指点迷津,事不宜迟,我即刻就要启程!”
金沙老奴也不挽留,也站起来说道:“老弟!你一身大事甚多,求药救人,仅仅是其中一点不重要的事,因为此去塔尔寺正好顺路,所以我劝你去一趟试试,如果有困难,你就不必多作耽搁,误了你其他的事,好在你还有‘赤火链’,胜姑娘迟早还要和你见面的!”
夏心宁听他这一番话,心中悚然,他再三致谢了金沙老奴,抱着小杜缜,跨上马,向天山下面驰去。
这一路上,他不作停留,不出四天,他便赶到了湟中,小杜缜还是昏睡不醒,他便找了一家客店,交待店家说道:“我这小兄弟生了怪病,昏迷不醒,我去找医生去,请店家多加照顾,至多两天一定回来。”
说罢他交出一锭金子,店家只要有金子,自然满口答应,夏心宁他便独自一人,走向塔尔寺门而去。
当他来到塔尔寺前,看到那样金碧辉煌的建筑,光耀夺目,他便站在门前拾起一个小石头,照准山门头上那块横匾投过去,只听得叭地一声,那块石头不偏不斜,正好嵌在“塔尔寺”那“寺”字的一点上。
塔尔寺为黄教圣地,喇嘛将逾万人,每天都有很多香客来朝拜,夏心宁这一个举动,立即轰动了山门里接待客人的喇嘛,立即就有四五个人围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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