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几家欢乐几家愁




  令狐一招今天显得特别得意。

  他正在密室里踱着步子,不住微笑点头,也不知他究竟有什么值得如此高兴的事。

  密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一张小巧的茶几上,放着一只银酒壶和一盏银杯,壁上的牛油大烛燃得很旺。

  令狐一招踱过茶几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一仰脖子,灌了下去。

  他又踱了起来,微笑变成了大笑,到得后来,已是狂笑了。

  笑声在密室的壁上来回撞击着,震得牛油大烛的火光不住科动。

  荆楚跌跌撞撞地走进林记饭铺,叫了一声“珍珍”,往前栽倒,不省人事。

  闻声而出的林谦和、林素珍都惊叫起来,将荆楚扶起来,匆匆进了里屋。

  林素珍一面走,一面流泪,脑中一阵阵发晕。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是她知道荆楚一定遭到了暗算和折磨,才会变成这个模样的。

  如果不是他怀里紧紧抱着的离魂伞,林素珍根本就认不出荆楚来了。他的全身衣衫都扯得破破烂烂的,而且沾满了血迹灰土。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痕,青一块紫一块的。

  你说,林素珍能不揪心吗?

  荆楚醒转时,已是第二天下午了。

  林素珍苍白憔悴的面上泛起了狂喜的笑容,她本已哭哑了嗓子,这时又哭了起来。哭得更伤心,更动情。

  林谦和满头大汗,面色惨灰地站起身道:“少爷没事了,让他多歇息,咱们都出去。”

  林素珍哑声哭道:“不,我不出去。呜呜……不出去,不……呜呜……”

  荆楚听到了林素珍的哭声,动了动,睁开了眼睛,转过头看看她,低声唤道:“珍珍,是珍珍么……”

  林素珍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哥,是珍珍,呜呜……

  是珍珍……哥,哥呀!”

  林谦和叹了口气,对荆楚道:“少爷,你的外伤没事了、内伤却没全好,还需静养些日子,不过……不碍事的。”

  林妻扶着他,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而且没忘了把门关上。

  林素珍一下扑到床边,两手紧紧揪着床单,又喜又悲地看着荆楚的眼睛,不住哭叫道;“哥,珍珍在呢,在这儿,哥……”

  荆楚艰难地伸出手,颤抖着去抚她的脸儿:“珍珍,珍珍……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林素珍一下和身扑上,扑进了荆楚怀里,把脸儿理进他肩窝,一面亲吻,一面呜呜咽咽地泣道:“哥,你怎么了……吓坏珍珍了。呜呜……”

  荆楚的泪水流了下来:“珍珍,好珍珍。”

  “哥呀,哥呀……珍珍在呢,就在这里,呜呜……”

  林素珍抬起泪水纵横的脸儿,又哭又笑地望着荆楚。

  她看见他的泪水,她的心被强烈地震撼了,她感到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激情。

  她愿为他去生、去死、去干一切的一切,因为荆楚在流泪,是为她流的泪。

  荆楚流着泪微笑,轻轻搂住了她的身子。

  “哥呀——”

  林素珍一声低呼,全身紧紧贴紫荆楚,颤抖着将嘴唇送了过去。

  沾满了泪水的吻,是咸的吗?

  荆楚已浑然忘记了身上的伤痛,心中的火焰在往体内扩散,他的全身似都已充满了力量。

  他要亲她吻她,爱她抚她。就是天塌地陷也不能阻止。

  这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大厅,但显得有些神秘和肃杀。

  偌大的大厅里,只有一个蒙着面的老人在踱着步子,空荡荡的大厅里,回响着他沉重威严的脚步声。

  一阵迅急的脚步声在大厅外响起,转眼便已进了大厅,一个精壮威猛的大汉奔了进来。

  蒙面老人停住脚步,沉声喝问道:“铁叫子和毒和尚请到没有?”

  大汉躬身答道:“启禀掌门,铁叫子和毒和尚已经赶到洛阳城里了,一招即至。”

  蒙面老人踱回大厅最高处的虎皮交椅上坐下,道:

  “很好。让他们明夜三更天,到这里来汇合,千万别让令狐一招知道,要做得隐秘。”

  “遵命!”大汉应了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蒙面老人坐在椅中,目光不住闪动,似是在思索着什么。半晌后,他才满意似地点点头,站了起来,走下台阶,又开始踱步。

  不多时,又一个汉子奔了过来:“启禀掌门,朱田田已经到了洛阳,正在街上唱花鼓戏。”

  “传我的话,就说有大事相商,请她明晚三更到这里来一下。”蒙面老人低沉而威严地发着指示,脚步根本没有停下来。

  “遵命!”汉子又奔了出去。

  蒙面老人呵呵笑了起来:“好戏来了,好戏来了,哈哈,哈哈……令狐一招呀,令狐一招……”

  他仍在大厅中踱着步,似乎他会永远就这么踱下去,一直踱到永远。

  他是龙老太爷,龙门派的掌门人。中州武林中除了少林高手和令狐一招外,当数龙老太爷名声最响亮了。

  而且,他也是惟一敢跟令狐一招唱对台戏的人,两人从不见面,因为一见面就保不准会打起来。

  龙老太爷名叫龙俊臣,但他最喜欢听后辈们叫他“掌门”或是“老太爷”。一提起“老太爷”三字,谁都知道是龙俊臣龙老太爷。

  龙老太爷有个很古怪的习惯,他常年蒙面,行事飘忽难测,人称“蒙面龙”。

  那么,这次龙老太爷暗中招集铁叫子、毒和尚和朱田田,又是为了什么呢?莫非龙老太爷是想找令狐一招的麻烦吗?

  龙老太爷当然不会明说出来,他只是呵呵笑着、踱着,仿佛一切都已在他算计之中。

  吴越醒过来,看见了一张并不陌生的面孔。

  那是一张英俊爽朗的中年男子的面孔;一张正泛着迷人的微笑的面孔;一张有着奇异神情的面孔。

  “曹公旦?你……你……干什么?”

  吴越想起了母亲,也想起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曹公旦叹了口气,柔声道:“吴姑娘,你已经痊愈了。看来你并不喜欢见到我,你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不拦你。”

  吴越看着他,久久地注视着,突然脸红了,期期艾艾地道:“是你……救的我?”

  如果曹公旦一定要留下她或是施以强暴,她一定会反抗,一定会坚决离开这里的,吴越就是这么个吃软不吃硬的女孩子。曹公旦只是叹了口气,轻轻说了一句话,她就不想走了。

  因为什么呢?

  曹公旦点头:“不错,是我给你治好了内伤。不过,你不必放在心上,因为我重伤了你的母亲,她的死……”

  吴越幽怨地叹了口气:“那不怪你。我知道她的性子,我不怪你的。”

  曹公旦面有愧色:“总之我是你的仇人,你实在不该留在这里的。”

  吴越凄凉地笑道:“迷花谷已毁,母亲已死,我还有什么地方好去的?你让我去哪里呢?”

  曹公旦的眼睛亮了:“如果,你愿意留下……”

  吴越浅浅一抿嘴,突然微微皱眉:“我的伤处……好像又……”

  曹公旦忙移近坐在她身边:“是不是又牵动内息,不太舒服吗?”

  吴越虽是皱着眉,眼中却闪着柔媚俏皮的光芒:“你是医生,你既然救了我,就得管到底。”

  曹公旦的喉中发出了咕噜声,显然他是在咽口水。

  他的眼睛动情地凝视着她略显憔怀的小脸,他的手轻轻解开了她的胸衣。

  一双诱人的胸脯坦露在他面前,腻如凝脂,洁若白雪,浑看不出掌伤的痕迹。

  吴越娇慵地抬起小手,指了指,羞笑道;“这儿,这儿……不舒服……”

  曹公旦忍不住伸出手去,按住了那一对欢跃的小鹿……

  林素珍轻轻抚着荆楚身上的伤处,心疼地悄声道:

  “疼不疼?”

  荆楚不说话,只是动情地将粘在她额上、面上的头发慢慢拂开,深情地望着她的眼睛。

  林素珍再野,再痴,也被他看红脸了,眼睛也闭上了:

  “眼睛都哭肿了,有什么……好看的……”

  荆楚喃喃道:“珍珍,我现在才真正感觉到你很美,很美很美……”

  林素珍娇嗔道:“你现在才知道呀!人家可早就晓得了。”但她眼中的泪水却抑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她突然软倒在他怀里,哭道:“好哥哥,珍珍……是你的人,为你生……为你死……什么时候你……不要珍珍了,珍珍……

  就去死……”

  荆楚的眼中也已蕴满了泪水:“珍珍,亲我……”

  珍珍的吻缠绵而又温柔,欢悦而又热烈。她的柔唇吻到哪里,哪里就会产生颤悸,如柔软的春风拂过柔软的水。

  珍珍突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哥,那个吴越,她是不是……很美很美?”

  荆楚温柔而又坚决地道:“她一点也不美,一点也不!”

  珍珍放心地微笑了,轻快地钻进他怀里,在他耳边羞笑道:“哥,我娘说……说我以后,能……能……生大胖小子……”

  她突然感到很害臊,一下把睑埋进他肩窝里。

  荆楚微笑道:“生多少?”

  “你要珍珍生多少,珍珍就生多少。”林素珍悄悄地道,声音轻得像滑过花树的湿雾:“珍珍愿意……”

  “痴丫头!”

  荆楚突然又想起了吴越,虽然他不愿意去想她,但吴越的影子总会闯进他心里来。

  吴越现在怎么样了?

  吴越被曹公旦重量一掌,打得飞了起来。

  曹公旦手里捏着一只蜻蜓般的布扣子,冷笑道:“小践人,我就知道你会恩将仇报!”

  吴越艰难地爬起来,掩住怀,辩解道:“那只不过……是一只……普通的扣子,你干吗这么大惊小怪的?”

  “普通扣子?”曹公旦反问了一句,蓦地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普通扣子?真笑死我了,这会是普通扣子?”

  吴越极力在微笑,但笑得已很勉强。一缕鲜血从她嘴角溢了出来。

  曹公旦渐渐止住笑,又将扣子举到眼前看了看,叹道:“如果胭脂扣是普通扣子,那天下就没有什么绝毒暗器了。”

  吴越禁不住哆嗦起来,畏惧地往后退。

  因为她确实是想用胭脂扣杀曹公旦。现在曹公旦会怎么对付她,她不用想也会知道。

  曹公旦用很惋惜的目光打量着她,悠悠地道:“其实你比何小娇年轻时要美得多,像你这么美的人。若被我糟踏了,实在有点暴殄天物。只可惜,你是自己找上门的。”

  吴越退到墙边,软软地滑到地上,坐下了。孤弱无助地啜泣起来,像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

  曹公旦笑道:“其实我还是把真相告诉你的好,因为你若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更加恨我,那么我再怎么折磨你,也是名正言顺的,对不对?”

  他叹着气,摇着头,微笑道:“你母亲虽然是个很贪婪很冷酷的女人,但绝对不会残忍到对你下毒手的地步,她是为了你好,才断然叫你走的。因为她突然明白了我的意图——我不仅想夺伞,也要杀她抢你,接管你们的组织。她让你离开我,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她正想说出来,我已用无上玄功凌空托起她右掌,将你击倒,她自己也被我阴柔内力摧毁心脉而死。”

  吴越抬起头,惨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才要杀你。

  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也一定要杀你!”

  她突然飞跃而起,双手连扬,十几枚胭脂扣射向曹公旦周身。她在发出胭脂扣的同时,也已冲向紧闭的房门。

  她刚抽下门栓,肩头便被一双大手抓住了,耳边也响起了曹公旦夜猫子一般的叫声:“你逃不了的。你怎么可能逃得了呢?”

  十几枚胭脂扣,居然不能为自己争得逃跑的机会,吴越彻底失望了。

  曹公旦怪笑着,将她打横抱起,放回了床上,疯狂地撕扯她本已不多的衣衫,一边扯一边笑。很快,吴越就变成了一只雪白无力的小羊羔。

  曹公旦贪婪地欣赏着她绝美的胭体,欣赏着她哀怨的目光和……

  吴越的眼中已没有泪水,只有无尽的愤恨。

  曹公旦嘿嘿笑道:“丫头,你现在想死也死不了啦。

  我要变尽法子让你活受罪,让你也尝尝我现在正受的罪。”

  他抚着吴越的胴体,喃喃道:“你母亲最后想说的话是‘他得过梅毒’,她之所以先前不说,是害怕激怒我,还想利用我。她说得一点不错,很可惜她没有办法说出口了。我现在告诉你,是因为你也无法逃跑了,嘿嘿。

  嘿嘿……”

  他的手在面上一拂,露出了一张腐烂不堪的面孔:

  “你看清楚了没有?这才是我曹公旦的本来面目!”

  曹公旦转眼之间,由人变成了鬼!

  吴越突然感到头脑中有什么东西断了弦,嗡嗡一阵大响,她想狂喊狂奔,却根本不能动,连喊都喊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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