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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后的此一番举动,无疑引出朝廷上下的议论纷纷。一般人不知个中原委,加之朝中以许敬宗为首的拥武派们又小心操纵着舆论导向,于是一场家族内部的恩怨之争,竟然升格为新皇后为防范外戚势力扩张所采取的一种大义灭亲的措施。此举不能不令人肃然起敬。这是历朝历代无论怎样高尚的皇后都很难做到的。但朝中的明眼人其实一望便知这是武 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一个手腕。
此事很快传到长孙无忌的耳中。当时他虽仍身居要职,但事实上已经大权旁落,在家赋闲。他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研究他自幼便非常喜爱并造诣颇深的史书上,并决心在撰写唐以前的《五代史志》中了此残生。
此间,已被任命为新太子弘的高级侍从的侍
中韩瑗,突然被告与流放桂州的褚遂良勾结谋反。此时的褚遂良已远在广西,与韩瑗共谋造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李治还是下了诏书,将韩瑗贬为振州刺史,且终生不得再返回京都,朝觐天子。这种终生的被驱逐使韩瑗心绪恶劣,结果他在过海抵达海南不久,便因中了瘴气痛苦地死在那个炎热的岛上。而远在异乡的老臣褚遂良,则被一贬再贬,直贬到唐朝当时的藩属地、现今的越南境内。褚遂良尽管毕生抱定一颗对李唐王朝无比忠诚的心,但却最终不能得到高宗李治的明察。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写信给高宗陈述他的一片忠心,但却如石沉大海,得不到朝廷只言片语的回音。结果他只能在那炎热难耐的地域终日翘首以待,空抱着一腔热血与热望,并在最后的希望中将垂危的生命耗尽。
自武 成为皇后,朝廷中如此残酷的整肃,使闲置于家中的长孙无忌噤若寒蝉。他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深怀着一箭之仇。在争夺皇后的这场战斗中,她已杀了王皇后、萧淑妃、韩瑗和褚遂良,现在就剩下他长孙无忌了。而长孙无忌才是最最重要的。唯有把这个国舅除掉,武 才能彻底地感到安全。她做事报仇从来讲质量讲效率,当她的兄弟们已开始上路,武 知道,除掉长孙就只是个迟早的问题了。
在看清了终局之后,长孙无忌反而轻松了。他想,不过是一个死,而一个人倘若连死的本质也想明白了的话,那他还在乎什么死的方式呢?他觉得他此生已没有什么遗憾,剩下的便是在所余不多的日子里,静静地反省他一生的成败与得失了。而当他总结到自己为什么会最终败在武 的手里时,他毫不犹豫便把一生中最大的失败归结为他当初错误地选择了懦弱的李治做接班人。这失误是不可原谅的,这选择本身就意味了败局,所以长孙无忌第一次深深地忏悔,他觉得他对不起挚友太宗世民,对不起妹妹长孙皇后,而实际上大唐的江山,很可能就毁在了他错误的选择中。
在将这一切都想过一遍之后,长孙无忌在他的府中安然地等待着终局。
然后,果然没过多久,朝廷中就流传出长孙无忌结党营私,集结朝中不满分子,企图改变大势已去的局面,夺回旧日政权的种种舆论。
而弹劾长孙无忌的,仍然是亲武派的头子许敬宗。
长孙无忌得知此罪状后,轻蔑地一笑。他觉得要搞掉他其实无须弄出那么多的花样来。
许敬宗进攻长孙无忌的假戏真做是演给高宗李治看的。这些狡猾的朝臣和他们身后的武 太了解这个皇上了,他们知道若没有一个听起来像模像样的阴谋的罪名,李治是决不会同意囚禁对他有大恩大德的舅父的。
于是许敬宗煞有介事地拿出调查报告,以确凿的证据向高宗证实了长孙的阴谋。李治像是被这一铁证击垮了。他瘫软在椅子上,泪流满面。堂堂七尺男儿,煌煌大唐天子,竟无力抵挡这不幸的打击。他匆促将调查长孙无忌谋反一案的权力交给了皇后的心腹许敬宗,便回到后宫的寝殿,在武 的百般爱抚之中,逃避了现实。
就在那个武 与李治亲近的夜晚,长孙无忌被秘密赐死。长孙的家人悲痛不已。但他们还没能擦干眼泪,长孙一族便尽数被发配到岭南的瘴疠之地。而素与长孙交好的朝臣们也被纷纷放了外任,从此在苦海中久久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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