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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 陪高宗在奉天宫养病,洛阳监国的任务就交给了太子李显。此刻的武 一心照顾李治,仿佛他们又回到了从前。直到李治进入弥留之际,武 才更深地体会到,躺在床上的这个垂死的男人对她来说有多么重要,多么宝贵。她从此日夜不离高宗的病榻,满足高宗提出的一切要求。她像对待一个病中的孩子那样,亲自服侍这个与她有几十年恩恩怨怨的男人。她总是轻轻抱着他亲吻他,希望他能在她的怀中停留更多的时间。
最后高宗说,我想回长安去死,那样会离父亲母亲更近些。
高宗说,让李显继位,但重大的国事一定要交你处理。
高宗又说,我仿佛见到父亲和母亲了,好在乾陵与昭陵并不太远,我会常和他们见面的。
高宗还说,你我之间恩恩怨怨,我有时恨你但又离不开你。我其实是真心爱你的。从最初在秦岭山中看到你骑在马上,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得到你,要你属于我,只属于我一个人。为了得到你,我不惜一切,真的一切都不重要,只有你,只有你……
高宗闭上了眼睛。
他在武 怀中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从此再不会被头痛折磨,他的眼睛也无须再费力地去看他周围的人和事,无须再为这皇室中的激烈争夺和厮杀而苦恼、落泪了。
一代君王就这样去了。
高宗的死对于武 是一个与她日夜为伴的男人的死。她想到的是他们之间那无数次的肌肤之亲,而这些也随着高宗的死而死了。一个温热柔软的人就这样突然变得僵硬而冰冷。
她知道一个时代结束了。
高宗的时代结束了。
后来她站起来,她的脸上没有眼泪,她缓缓地走出大殿。她看上去很平静。她双眼直视前方,穿越过守候在大殿两旁的文武百官和侍从侍女们……
朝廷在四天之中秘不发丧。
在宣布高宗大葬的同时,太子李显正式继位,尊天后为太后。
可是后世的人们为什么偏要认定武 的登基是蓄谋已久?他们为什么不承认,武 在李显继位的时候确实没有过想当皇帝的念头?一个女人称帝实在是太离谱的举动了,这其实是连武 也不敢妄想的。那时候,她尽量相信她的儿子们。她让他们一个个登台表演,其实也就是为了在他们中间选出一个最好的皇帝来。这样,她才能在李显继位的那段时间里,心甘情愿地当太后。
武 之所以能放心大胆地把每日临朝处理国政的权力交给李显,是因为那时候朝廷辅弼中宗李显的宰相是裴炎。武 与其说是信任李显,还不如说是因为信任裴炎。
有很长一段时间,武 一直陷在这种孤独伤痛和自怨自艾的情绪中。
最终促使武 警醒起来的,是宰相裴炎以无限惋惜之情,要求太后过问一下朝政的申请。
出了什么事?武 坐在后宫的大殿上,满脸哀容地问着跪地请奏的裴炎。
新帝扬言要把整个天下都送给那个蜀地的小小参军韦玄贞,臣以为不可,请太后裁决。
因为他是韦后的父亲?
是的。
真是荒唐。皇帝竟能如此忘乎所以,看来,他是决心使外戚专权啦?
臣下以为也是。
武 如大梦初醒。她陡然睁开了眼睛,认真揣摩着裴炎说过的那些话。她猛然意识到,她在往事和哀痛中沉沦得太久了,而她的孩子们又是那么不争气,那么令人失望,那么不让她放心。
结果,有一天太后突然宣布,早朝要在乾元殿的正殿举行,而且她要亲自临朝。
文武百官上朝以后,发现正殿的四周站满了戒备森严的御林军,他们觉得很惊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太后与中宗先后来到殿前。
太后正襟危坐。她说她有话要说,然后就由她的侍从宣布,从即日起废李显为庐陵王,即刻将他幽于别所。
于是殿前的左右武士不由分说便将依然坐在皇位上惊诧不已的中宗拉了下来。李显对如此的突然袭击毫无准备,惊恐万状地摔倒在皇位下,紧接着便被彪形大汉们押解出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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