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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宫的大殿里从未有过的幽暗。几支燃着的红烛,照耀着幽暗中的欲望。
女皇说,我们已经有很久未曾手携着手步入这寝殿了,是你大将军日夜督造着朕的天堂,劳苦功高,朕真要好好感激你。
女皇的外衣被奴婢们脱下,女皇的皇冠也被摘了下来。女皇正在慢慢地恢复女人的模样。女皇甚至搔首弄姿,她问着,到底有多久了呢?然后女皇把她枯瘦的手臂搭在了怀义的肩膀上。她的脸离怀义的脸很近。她的气息温暖而威严。记得你初来这寝宫时的情景吗?当千金公主把你带来的时候,你是谁?你不过是一个和皇室里的浪荡公主睡过几次觉的街头艺人冯小宝。还记得你的名字吗?那时候你并不叫薛怀义,是朕赐了你今天无比尊贵的名和姓,是朕,记得吗?是朕让你在铺满了花瓣的木桶里洗澡,是朕让你换了衣服,是朕让你爬上了这个大床。还记得你当时的样子吗?你一无所有。你只有这里。你就是靠这里取悦朕吸引朕诱惑朕的,你给了朕快乐。然而十几年过去。这架床可以被称作是龙床了。在这龙床前,今天朕把你请来。今天原本是个最最值得庆贺的日子,而倘若那天堂明堂不曾毁于一旦,你也许一如以往,并不会同朕相携一道站在这龙床边。朕想请你说说,从一个江湖的艺人到堂堂白马寺住持,你欠了朕多少?十几年来,是朕造就了你,是朕让你在这夜晚的寝殿之外成为了一个有模有样的男人,是朕要你去成就了那些男人的伟业,也是朕封你为左威大将军、鄂国公、梁国公,还有什么?是朕让你督建了大周帝国的最伟大的工程,也是朕,封你为北道行军大总管统率二十万大军去征讨突厥,而连朕的宰相李昭德、苏味道也只能做你的下属。薛怀义,作为一个男人,你还要什么呢?凡是你向往的,朕全都给你了。是朕让你随意出入于朝廷和后宫,是朕让你出百官之上,气盖一方,不可一世,是朕处置了朝中所有欺侮嘲弄你的大臣们,朕亏待你了吗?而你却不知谢恩不来朕的幽宫不和朕一道……不,朕不是想说这些。朕也不会乞求什么。天下是朕的。天下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呢?朕只是想说,是朕,一天一天一年一年地造就了你,既然是朕成全了你,那么朕当然也可以……
在娓婉的诉说中。
女皇武 突然更紧地抱住了怀义,并且将一柄锋利的刀刃刺向了她怀抱中的男人。
怀义被骤然之间的疼痛刺中。他的周身猛地一颤。他下意识地捉到了那个女人的无力的手臂。他把那握着锋利尖刀的女人的手高高举起,那刀刃在幽暗的寝殿里闪着清冷的寒光,那锋利的刀尖上是几缕鲜红的血迹,怀义知道那血便是他的了。
女皇突然扔掉了她手中的刀。
还毁了什么?那些床上的往事,那些……
那尖刀掉在寝殿门口冰冷的石板地上,发出当啷一声刺耳的响声。
为什么?
然而女皇去抚摸的是薛怀义伟岸的胸膛。她亲手解开薛怀义的锦袍,把她刚刚握着锋利尖刀的手伸了进去。她的手苍老枯瘦而又温暖热情。她抚摸着,她的手上立刻沾满了怀义身上的血。
你的血。朕是那么渴望着你的血,朕一直在吸食着。你的血,你的永恒的精血。知道你烧毁的还有什么吗?就是你的精血你的性命,而朕是那么心疼你的这条得来不易的性命,朕还不想毁了它,朕……
武 在薛怀义的胸膛上抚摸着。她掀掉了薛怀义身上的锦袍,把自己穿着蝉翼般透明丝衣的身体靠了上去。丝衣上即刻沾满了怀义的血,但是她不顾那些。她知道她不过是划破了怀义的一层皮。她并没有真正伤着她此刻正无比需要的男人。需要一点血的点染,恰是浴血的激情。
……
午夜里。
直到午夜里当寝殿的大门打开的时候,宫女和太监们想不到那个白马寺的和尚竟是昂着头走出来的。尽管他的身上满是鲜血,尽管他的身体疲惫脸色苍白,脚步有点蹒跚。那把尖刀被扔在了地上。没有暴力。女皇就默默无语地站在薛怀义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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