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艺术两小时(余光中、黄永玉著)

                    智慧的声音
              
彭国梁



  人想要表达点什么,将日张开,自然就有一种声音从其中出来。只是这人鱼龙混杂,发出来的声音也就各有千秋甚或无奇不有了。有的弱智、有的聪明、有的计人反胃、有的让人肃然起敬,不一而足。而在我的心底,一直渴望着一种声音,那就是智慧的声音。

  1999年9月19日的下午,余光中先生偕夫人范我存女士飞越“一湾浅浅的海峡”,来到了湖南一座有文化的庭院,与湖南的部分学者与作家进行着一次没有主题的座谈。我有幸叨陪末座,因此也就有幸听到了一种智慧的声音。

  还是在1982年吧,我在《星星》诗刊上看到过流沙河先生对他的介绍,说余光中先生是一只“浴火的凤”。“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我便坦然睡去,睡整张大陆”(《当我死时》);“忽然你走来/步雨后的红莲,翩翩地,你走来/像一首小令从一则爱情的典故里你走来/从姜白石的词里,有韵地,你走来”(《等你,在雨中》)。还有“我在这头/新娘在那头”的《乡愁》。当我读着这样的诗,我就想,流沙河先生真是一位智者,他在用他那支智者的笔,将一种智慧的声音从海峡的彼岸传递过来,这声音似乎有些遥远,现在,这声音却立体在我的眼前。

  余光中先生个头不大,声音也不大。古人云:有理不在声高。我以为,一个充满智慧的人将自己的个头浓缩一点是自有其道理的,说话从从容容是因为他有着从容的底气。一个下午,他说了很多。他说他的诗不全在诗中,有一部分跑到散文中去了;散文也不全在散文中,有一部分跑到评论中去了。他说某年某月的某一天,郑愁予先生得了大奖,聚餐。郑发现菜单的排列颇像诗歌,便发了一声感叹:唉,菜单。为此,余光中先生便打油了起来:菜单梦幻如诗歌,账单清醒像散文,稿酬吝啬似小费,食物中毒是批评。

  座谈座谈,照理应是坐下来相互聊聊,聊聊两岸文化的异同也好,聊聊散文与诗歌也好。颇遗憾的是,那天下午的座谈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点相得益彰还是少了点异彩纷呈呢?某些湖湘学者与作家像患了失语症,那种“低低在下”诚惶诚恐型的扮相也让一些无言的与会者坐立不安。好在余光中先生见多识广,他能在一些没有台阶的地方给人一个台阶,他能在一种没有智慧的语境中依然发出一种智慧的声音,怪不得有人评价:光中毕竟是光中。

  (原载《湖南广播电视报》1999年9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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