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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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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晚饭的时候,杏莉才从外面跑回来,嘴里还哼着歌儿。王柬芝一向对女儿很冷淡,这回却关心地问道:“上哪去了,这末晚才回来?不饿吗?” “放学后到德强家去了,”杏莉接过母亲递过来的筷子,端起一碗饭,垂下眼帘不看王柬芝一眼。停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不好吗?” “哦,怎么不好?好,很好。德强家是干部,又住着区农救会长,多跟他们接近才能进步,我还要抽空去拜访呢。嘿嘿!” 杏莉听这末一说,天真地高兴起来。 “爹呀,你真开明。姜同志说你是开明人士呢。自动献山峦献地、又免费教学……” “看你,说起就没个完。还不快吃饭!”母亲打断女儿的话,催促道,一面夹一筷子菜放进她碗里。 王柬芝脸上也显出笑容,说:“你以后多到他家去,听些好事告诉我和你妈,咱们也开通开通。” “嗯哪!俺就高兴去。”杏莉高兴地说;她见母亲苦笑了一下。 吃完饭,王柬芝对妻子说:“今夜不要等我,我有事,和少尼在学校里睡。” 夜,深沉阴冷的夜。 院子里脱了叶的檀香树,和长青的柏松树,在随风呼啸。大骡子用力咀嚼着草料,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吃完了,它就摔头打喷嚏,没有人出来添草料,它又用蹄子使劲刨地,还没有人来,它就嘶叫起来。 “我该走啦,不早了……”这是王长锁不坚决的声音。 “不。他今夜不回来啦,天亮还早……多不容易在一块啊!”杏莉母亲柔情幸福地说着,把他抱得更紧…… 大骡子吃了一惊:从它槽底下爬出一个人来。它高兴地呼哧呼哧鼻子,但马上失望了:那人根本不理它,直奔房门口去了。 突然,一阵叫门声传进屋来,王长锁急忙爬起,浑身打哆嗦,不知所措。杏莉母亲身上也凉了半截,忙把他按到炕前的桌子底下。 “杏莉他妈,快开门呀!”外面有人叫道。 “哎,来、来啦。就、就来……”她慌里慌张,蹬上裤子,拉一件衣服披上,跑来开门。 门开了跟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射进来,王柬芝带埋怨地说:“开门这长时间,怎么闹的?少尼那铺盖少,冻醒了。看,睡觉大门也没插好……” 她呆在那里,心里象揣着个小兔崩崩乱跳。她把他让进屋,什么也答不上来。 王柬芝若无其事地闩上门,又叫她点着灯,他那双眼睛四处巡视着。杏莉母亲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端灯的手颤抖不停。她用身子挡着向桌子方向射去的灯光,催他快睡下。 “咦!你这穿的谁的衣裳?” 她的脸刷一下惨白了:她正披着王长锁的衣服。 “哦,噢,我急着去开门,穿、穿错啦。是、是伙计的,扣子掉了,下晚拿、拿来缝缝的……”她的嘴唇颤抖着,忙去换衣服。 “哦,是这么回事。对啦,我的那双皮鞋呢?明天要穿,找来擦擦。”王柬芝说着就要到桌子底下去摸。 这一刻,她的心都停止跳动了!忙阻拦道:“我替你找……” “啊!这是谁?”王柬芝向桌底下一摸,大叫道。 王长锁爬出来,捣蒜般的磕头。杏莉母亲扑到炕上,大哭起来。 “好哇,你们做的好事!啊!这还了得……”王柬芝破着嗓子叫起来。 “我……我错了。都是我的罪过。是我自个来的,不怨她!校长、掌柜的、开开恩吧……”王长锁跪着求饶。他这一刻,全被巨大的恐怖控制住,悔不该当初失了足,这不单是害了自己,而且戕害了她,害了挚爱着自己的人。他的求饶,完全是为了她。 “不,是我叫他来的,没他的事。该杀该打打我吧!啊,天哪……她哭嚎着。这女人倒没有懊悔自己行为的意思,只是觉得不该被人发觉,从而破坏了他们的幸福。如果说要把他们拆散,她倒甘愿不拆散忍受这种羞辱好些。她虽然哭,可没有向丈夫屈求的意愿。 王柬芝又骂了一顿,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说:“唉!你们这些贱人,败坏家风,叫我怎么有脸见人!” “掌柜的,开开恩吧!叫我爬刀山过火海我都去。只要你饶了俺们这回。” 王柬芝沉下脸来,说:“长锁,你可知道你们犯下多大的罪,就是我能饶你们,要叫八路干部知道了,哼,不是刀杀就是活埋!” 杏莉母亲只是哭嚎。王长锁不住声地苦苦哀求。王柬芝长叹一声,说:“唉,好吧。碰上你们这些不争气的人,我也跟着丢脸,我不是那旧脑筋的人,就饶过你们吧。不过,长锁,人要有良心,你以后可得听我的话!”他又瞪妻子一眼,说:“你呀,反正不愿跟我,我也是外面的人,那就随你们的便吧!可是不能被外人知道了。这对我是小事,你们可就别想要命了!” 他俩刚上来还不信这是真的,后来听到要用着王长锁了,才半信半疑地答应下来,向这个“大恩人”叩头…… 几天以后,王长锁找着村长,开了通行证。他对老德顺说要到西山村姑家去走亲戚。西山村离日本的据点——道水,只有五六里路。 中午。 晴朗的天空上,铺挂着一块块白皑皑的云彩。学校里,传出童音的清脆歌声: 月牙弯弯 星儿闪闪 我们都是儿童团 站岗放哨 又当侦察员 盘查行人 抓汉奸 鬼子来了 我们就跑 找到八路去报告 领着八路 手拿枪刀 杀退鬼子 把家乡保……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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