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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白茹满身兴奋地换了一盆水。倚在门框上,一动也不动的看着剑波洗脚。

  少剑波好像感觉到,在和这个勇敢、美丽、纯洁的少女相处的日子里,慢慢地,自己的心绪有点儿异样,尽管他对这个现象还没有仔细想过。

  还是少剑波打破了这场寂静,“白茹,我好像还没吃饭吧?”

  “什么好像,干脆你就没吃,叫你吃,你说人家乱弹琴。

  小高、小李不都叫你给支出去啦!”

  “没有,没有,我派他们去完成任务。”

  “不想个花招,你也支不出去。”

  “别说啦,给点吃的吧!”说着他伸手就要拿桌上那碗已经冷了的炒面。

  白药一把给他夺下来,“这些冷了,我去再弄点热的!”说着转身就要跑。

  “别忙,几个人的?”

  “我们早吃过啦!只有你一个人。”

  “不!要四五个人的。”

  “为什么?”

  “有客人,快!准备的不够,现倒咱们的干粮袋。”

  白茹拿干粮袋跑了出去。

  高波、李鸿义领进三个全身褴褛、冻的瑟瑟发抖的中年人。后面跟进来的是刘勋苍、小董和孙达得。

  少剑波忙拿起三件大衣,给他们披上,然后拉着他们上了烧得暖暖的热炕。

  这三个人中一个是司机张大山,另两个是装卸工人李勇奇、马天武。李勇奇就是白天那个骂人的身躯高大的汉子,看来很有力气,二十八九岁的年纪,只是因为饥寒所迫,显得格外干瘦。这三个人是在小分队今早刚进屯时怒气最大的三个,看样子真是生死不惧,敢说敢道的直性子人。

  可是经过小分队一天的宣传,捐助了些衣服和粮食之后,最先流下眼泪的也是他三个。当他们听到关于土改、共产党、工人阶级、人民解放军等方面的一些宣传后,好像他们全身在抖动,他们的精神随着宣传者的每一句话在焕发着。战士们普遍反映自己的宣传效果很好,群众也好发动。剑波向战士们说:“这个原因只有一个,因为他们是工人阶级。”

  吃过饭后,少剑波把话谈到本题:“工友们,很对不起,这一带地区我们向来没到过,你们的痛苦我们不知道,现在全屯的男女老少眼看就要饿死,我们要想办法,咱们共同商量一下,要弄粮,要弄衣服,要保住群众的生命。”

  “这办得到吗?”三个人一起盯着少剑波问道。

  “能!”少剑波肯定地表示,“只要大家齐努力。”

  李勇奇高兴地抢先说:“只要有办法,什么力我们也能出,工人没别的,就有的是力气。”

  少剑波为了驱走他们一年来已经绝望的情绪,加重语气道:“共产党,人民政府,只要知道我们的苦难,一定会给我们解决。”

  张大山在欢欣中突然转为沉默,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有粮无钱,也是枉然。”

  “这不怕,”少剑波挥一下手,“老爷岭有的是钱,只要我们劳动就成。大山同志,俗话说的好,‘火车一响,黄金万两;火车一开,吃穿都来。’”

  李勇奇眉头一皱,“首长!那是太平年间的事,如今可不这样,老乡们这样说:‘火车一响,座山雕来抢,穷了百姓,肥了国民党。’工友劳动了七六十三着,还是鸡抱鸭子干忙活。”

  “这不怕,”刘勋苍满有把握地道,“咱们有部队打这些狗娘养的。”

  “可是队伍走了呢?那反而更坏。”李勇奇显然为将来而担心着。“我们也没枪。”接着他详述了过去被座山雕缴枪抢掠的经过,神情上增加了失望情绪。他着重地述说了当时大家心不齐,而受了座山雕的骗。

  少剑波点了点头问道:“要是现在有了枪,大家的心能不能齐呢?”

  “那没有错。”李勇奇一抖动膀子,十分肯定地道,“亏,咱们只能吃一次,下次咱就不上当了。座山雕刚当旅长时有七八千人,那咱干不了,现在只剩他妈的二百人,要是有了枪,夹皮沟人哪一个也能对付他仨俩的。”

  张大山叹了一口气,“那次亏真吃得憋气,咱只认为他们也是中国人,怎么也会比小鬼子好些,就因为这个上了当。如今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两手握空拳,连个出气的家什也没有。”

  “现在共产党来应,解放军来灵。”少剑波坚定地握了一下拳头。

  “那就能齐心,”李勇奇这条彪形大汉,从心里涌出一股热劲,“妈的,反正是个死,能他妈的拚死,也不能活活饿死冻死。好汉不能受鳖的气,我李勇奇曾拿着一棵枪,销掉了九个日本鬼子,老爷岭我飞来飞去打过没有数的野兽,现在若是有了枪,”他牙根一咬,“我怎么也拚他几个。”

  “好!”少剑波兴奋地道,“现在的问题是先让乡亲们吃饱肚子,到那时咱再说别的。”

  “对!”三人一起激动地道,“吃饱了什么都能干。”

  “那么张大山同志,”少剑波问他道,“机车能复活起来吗?”

  “能!”张大山十分有把握地道,“两台二十四吨的,一台十八吨的,点火就好,不用修理,小鬼子投降时,我们机务组把它开到一个最好的地方,藏起来了,工友们轮班保护它,一根毫毛也没损坏。”

  “那太好了!”少剑波又低头小声自语道,“只是雪太大……”

  “那不要紧,”张大山看透了剑波在耽心什么,“咱们还有台清道机车,雪再大也不怕。”

  他一停,显出耽心的神色,“只是电话没保护好,全被小鬼子给砸烂了。”

  “这倒不要紧,这条路上的火车,只有咱们的独一份,保险撞不了车。”

  “一点不错。”大家哈哈地笑起来。

  少剑波见解决了机车这件大事,精神更加兴奋,转头对李勇奇问道:“勇奇同志,装一列车木材,大概需多长时间?”

  李勇奇和马天武对面一核计,“二十四吨的小机车,能拉二十车,大概需两天。”

  “如果我们军队同志一块参加干呢?”

  马天武摇摇头笑道:“不成,同志,这事虽是动力气的活,‘力巴头’是干不了的。”他瞅了瞅站在一旁听的出神的白茹。

  因为白茹戴着军帽,又被刘勋苍的身影挡了半边,他也没分出她是男的还是女的,“就像这位同志这样,身体轻得像只小鸟,细皮绯面的,不用说抬木头哇,就是连根小杠他也拿不动。”

  大家一齐笑起来,笑声中刘勋苍把白茹触了一把,“看看,我说骡马上不得阵吗!”白茹把嘴一噘,“去你的。”躲到他高大的身影背后。马天武这时从白茹的声音里才听出她是个女的,觉得自己失口,有点不好意思。

  孙达得、刘勋苍对马天武的话,有点不服劲,坚持地道:“我们都是干活人出身,肩枪能当兵,放枪能作工,现在家家缺粮,干得越快越好,我们一定参加干。”

  少剑波笑嘻嘻地向着马天武道:“干是一定干,我们请你们派两个人作指导。我们也学学徒。”

  李勇奇、马天武为小分队这种为人民服务的热情所感动,好像全身立刻长了无限的力气。“好!同志!一块干,首长,你下命令吧,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就干怎么样?”少剑波亲切地商量道。

  李勇奇、马天武以坚定的眼光,看着剑波,严肃而兴奋地道:“好!我们这就回去。”

  “有把握吗?”

  “有!”李勇奇的答声是那样自信,“我们有得是力气,有的是人,还有自己做得主的两只手,什么事都可以答应,有把握!”

  “走!回去带部队!”刘勋苍等一起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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