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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烤脚呗!干啥!”

  “哎呀!你打算把大家的脚毁掉哇!”白茹生气地瞪着他,“谁也不许去烤!现在不是要热而是要凉,快出去弄些雪进来。”

  李勇奇这个山林通深知白茹的治法,便迅速地从座山雕桌子上摘下一个抽屉,跑了出去。

  这时战士们已全脱好了杌鞡,都在抱着自己的脚发出微弱的呻吟声。

  当今剑波和白茹查看了每个战士的脚,都有轻重不同的冻伤时,少剑波心里一阵焦急和沉重的担忧。他想:“论作战,我可以尽我一切的智慧,来减少伤亡,取得胜利。可是对这严寒的冻魔,自己实在感到无能为力。战斗还要继续下去,如果不迅速治好和采取有效的预防措施,势必会造成巨大的非战斗减员,甚至会因此毁灭了我这支小分队的战斗力,那时党的任务又怎样来完成呢?”

  白茹看着这情景,内心在自责,因为高波的牺牲她悲痛的什么都忘了,战斗的行动又是万分火急,一分钟的空儿也没有。所以没来得及在出发前,把在蘑菇老人那里学来的防冻秘方,给同志们涂上效力极强的防冻膏,而造成今天普遍的冻伤。虽然看冻的程度,绝大部分是二度冻伤,自己有把握在很短的时间内治好,可是已造成了同志们的痛苦。她那对满含歉意的眼睛,望望发愁的剑波,又望望所有的同志。李勇奇端着一抽屉雪走进来,放在白茹跟前,白茹捧了一捧往孙达得脚上搓起来,她那灵巧的小手,在孙达得的脚上腿上紧张地来回摩擦着。她一面搓,一面向战士们说道:“大家快来拿雪,就按我这办法搓。”

  刘勋苍惊奇地喊道:“小白鸽!你这是哪一国的大夫?这样调理人!越冻越加雪?天下哪有这样治病的?这简直是越渴越吃盐,越热越包棉。你不是来‘上庙’,你是成心来糟蹋‘老道’哇!”

  战士们也有点不愿那么做,又听刘勋苍这么一大套连讽刺带质问,都瞪着眼瞅着白茹,像等待着什么。一个也没有动手搓的。

  李勇奇没等白茹开口,就抢着说道:“同志们!白姑娘的做法是对的,现在不能烤也不能烫。必须用雪搓,这就像我们吃冻梨一样,买回来,必须放在凉水里,才能把冰缓出来,要把冻梨放在热水里烫,非烫烂了不可。又好像一个饿了好几天的人,头一两顿饭绝不能吃饱,吃饱了一下就会胀死。大家只按白姑娘的办法做就没有错!这一点我老李有经验。”

  几个民兵也纷纷地说:“对!非这样不可!”

  少剑波听了,也认为有道理,便向战士们解释道:“李勇奇讲得很有道理,人的机体也和其他的物质一样,在同一时是不能受得激冷和激热的,比如一个瓶子放在温度很低的地方,马上往这个瓶子里倒上开水,这瓶子马上就会炸碎。再如冻了的菜马上放到热屋子里就会烂掉,必须先放在不很暖的地方,逐渐地暖才行。相反的,如果往烧得发红了的锅里,突然倒上冷水,这锅就会炸碎。详细的科学道理以后我再给你们讲,大家快动手搓吧!”

  战士们听了李勇奇的话,又听到剑波举这些比喻,都相信李勇奇这久居雪地人的经验,更信任他们首长的话,所以都开始搓起来。当战士们一触到雪都纷纷地嚷道:“奇怪呀!

  怎么这威虎山上的雪不凉?”有的说:“我觉得还有点热乎呢!”

  白茹歪头笑道:“这不是雪不凉,而是你的脚和雪差不多地凉。”

  当她把孙达得的脚搓得像自己手掌的温度一样时,她才喘了一口气爬起来,从药包里拿出一大包药,递给杨子荣道:“快去把这包药放在锅里,用三桶水煮,把水烧开。”说着她又转了话头,“这个李大叔懂得!您和几个民兵同志去吧!”

  杨子荣等人向伙房走去。

  这时孙达得已没了呻吟声,呼呼地睡熟了,白茹给他脚上涂上酒精又搓了一阵,给他盖上了几件军大衣,然后转回身来,用手试着每个战士脚的温度恢复的情况。当她看到哪个战士伤势重些,便坐下来,把冻伤的脚抱在怀里搓一阵,战士们的脚逐渐恢复了知觉,感到暖烘烘的。

  刘勋苍一面搓,一面不耐烦地发问道:“小白鸽!搓到什么时候为止啊!还有个头没有?”

  白茹笑道:“耐点性,坦克同志!搓到和我的手掌一样的热为止。一会儿我给你试试。”

  刘勋苍哼地喘了一口粗气,“好吧!现在得听你摆弄。”

  “是的!练滑雪时我听你的,现在你就要听我的。”

  “噢!小白鸽!你想报复我呀!”

  “嗯!报复就报复吧!”

  白茹装着理直气壮的样子说着,走到刘勋苍的跟前,故意以命令的口吻道:“拿过脚来!”

  刘勋苍刚想一缩,脚却被白茹抓到手里。

  “坦克!你光在这磨洋工!你的脚温度一点也没升!”

  “你让用凉的雪搓,怎么能升高温度呢?这简直像天津说相声的,他说‘吃冰棍能烫死人’。”

  “快别发你那谬论啦!

  人家那些同志怎么都搓热了呢!”白茹说着抓住他的脚急搓一阵,刘勋苍笑道:“小白鸽!你真想大报复哇?”

  白茹把他一推,“你好不好改一改你的思想,或者说是字眼。”

  “嘿!什么思想呀!什么字眼?”刘勋苍反问。

  “报复呗!”

  “怎么改呀?”

  “应该说是报酬!”

  “哎呀!我的姑娘!我真不敢领受你这种报酬,我对你又没有什么恩!”

  白茹笑了笑,“如果在学滑雪的时候,我说我不学,大家也说不学,你能怎样对我们呢?”

  “那我非逼你们学不可!学不会我要给你下小操。”

  “为什么?”

  “这还用说?为了作战!为了你不掉队,为了你不被淹没在里。”

  白茹点头道:“知道这个就好!今天我也是为了作战,为了你不掉队,为了你不被淹没在里。”

  白茹见刘勋苍的脚已恢复正常的温度,笑了笑回身从药包里拿出了酒精瓶,用棉花蘸了酒精,在他腿上涂搓了好一会儿,然后又用手搓。

  搓完后站起身来,瞅着刘勋苍已经退紫而变红的脚,微笑着嘟噜了一句:“好极了!治得还不算晚!”

  她再次地摸了战士们脚的温度,便分给了战士们酒精棉,战士按着她的方法,搓着酒精。

  白茹这时满心想给剑波亲手去医治,可是又怕剑波不肯,她正犹豫着。

  这时杨子荣和李勇奇等人,抬着三大桶煮好的药水走进来,后面几个民兵端着几个可以用来烫脚的木槽和饭盆。

  白茹走上前试了药水的温度正合适,就先给孙达得烫洗了,战士们也都烫洗起来。

  她从药包里掏出用油纸包的一大包药膏,这药膏特别粘,和胶差不多。又拿出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和一把小剪子,她把孙达得的两只大脚放在自己的腿上,用手术刀削掉他那裂口沿上的老皮,剪去了那些已经失去了活力的组织,然后涂上粘药膏,用纱布包好,又在整个脚上和腿上涂擦些防冻的樟脑软膏,最后才用一个军大衣把脚和下半截腿包严。她站起来向杨子荣道:“可以了!现在就送他到东北寨去吧!注意脚的保温。”

  “热炕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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