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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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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开枪!”少剑波跑上来紧急地命令一声,然后站在那人跟前,“朋友,请你马上命令你的狗,不要厮打,免得我们不得已而伤害了它。” 那人一听“不得已而伤害了它”,神情马上一变,停止了挣扎,他口中打了两声口哨,大狗立即站在他的旁边,怒视着小分队所有的人。 少剑波温和地再上前几步,立在那人的对面三步距离的地方,上下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被擒的人。 那人年纪二十四五岁,身体长的特别魁梧有力,和刘勋苍一样的个头。穿一身白茬羊皮大衣,腰束一条皮带,上挂两个子弹盒,胸前佩着一把皮鞘短剑,脚穿一双高统鹿皮靴,脚踏一副又窄又长的超速滑雪板,打扮的像一个古典武士。两只有神的眼睛,射出刺人的光芒,两道长而浓的眉毛,增加着他那眼睛的威风,前额正中有一颗美丽的佛爷痣。他虽然被擒,可是他一点也没有畏惧,挺挺地立在小分队的包围中央。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又愤怒,又奇疑。少剑波赞美的想着:“真是一个英雄好汉。”内心发出了一阵无限的羡爱。眼对眼的看了足有五分钟,一句话也没说,战士们在剑波温和微笑的表情中,也缓和了对被擒者的敌意。 “你姓姜,你的名字叫姜青山。不会错吧?”少剑波这第一句话,把小分队全体战士都说愣了。 这个被擒的人被这一句肯定非问的话,一下子就拿下了凶气,显出一种十分奇异的神气,瞅着少剑波和小分队,好像他在紧张地辨认似的。 “哪路的朋友,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不但知道你,我还知道你的狗的名字叫赛虎。” “朋友,别叫我闷着,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那人急于知道地追问少剑波。 少剑波笑了笑,“我能掐会算,是我算出来的。” 被擒者愁疑地低下了头,自语着:“真有这样的人?不对! 一定是……”他突然停住了,抬起头来,怒视着剑波,满身一抖动,脸上浮出绝望的表情。“给我个痛快吧!反正我是死也不回去了!” 战士们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更糊涂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二〇三首长为什么认识他?是个逃兵吗?可能!要不他为什么说‘死也不回去了’?” 少剑波却哈哈大笑起来,走近跟前拍着他的肩膀道:“回去也得回去,不回去也得回去!” “别侮辱我,我姜青山不是你们所能收买的。”他怒气冲冲地把头转向一边,望着远处的林梢。 “这太不够朋友了!” 少剑波好像是在逗趣,也好像是真事,“怎么连老朋友都忘记了!” “谁和你们是老朋友! 盗群匪党,土豪恶霸。” “朋友,你认错人了!” “什么?”他转回头来,仔细地又看着少剑波,好像在努力辨认他眼前的这位自命老朋友的人到底是谁,可是怎么也认不出来,他更加坚定地道:“就是你国民党的大军来了,别想我姜青山向穷人开一枪。” 少剑波兴奋地道声:“英雄好汉!”接着他向小分队喊声:“同志们,摘下皮帽,解开大衣怀!” 战士们一起摘下皮帽,掀开大衣,露出鲜明的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和五星八一帽徽,闪闪地放着光芒。 姜青山一看眼前这群雄赳赳的解放军战士,立刻扑到剑波怀里,流出了眼泪,可是他说不出话来了。 “别难过,我了解你,你表哥李勇奇,还有李三妹,向我说了你的一切,我代他们向你问候。”少剑波说着,拉着姜青山的手,回到帐篷。 原来姜青山是李勇奇的表弟,练得一手好枪法,又是一个飞滑能追鹿的有名的青年猎手。正因为这个,马希山把他捉去,用了各种手段,要姜青山为他保镖。 李勇奇不止一次地向剑波介绍了姜青山的一切,特别是他的相貌特点。因此剑波牢记着他正中脑门双眉间的那颗佛爷痣。李勇奇并请求剑波在匪营捉到他后,予以关照,因为李勇奇确信姜青山在什么时候也不会向穷人开一枪的。李勇奇的小妹妹名叫李三妹,是姜青山的未婚妻。自从他被捉去以后,终日哭哭啼啼,这成了李勇奇这个当哥哥的一件重大的心事。 从姜青山的述说中,得知这条青年好汉的高尚气质和忠贞不屈的气节。他在匪营中向来没有向人民解放军和老百姓开过一枪,正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一家人和好朋友都是穷人,要打老百姓,就和打自己人一样。”任管匪首马希山怎样对他进行威胁,他只是一句:“要杀就杀,要毙就毙,没有二话可说。”尽管匪徒们对他千方百计威逼利诱,他也只是一句:“依靠杀人享福,伤天害理,我姜青山不损这种德。” 匪徒们对他是用尽了伎俩,可是毫未动摇他不屈的意志。 匪徒们所以没杀害他,就是因为想利用他的全身武艺。匪徒们为了防止姜青山的逃跑,把赛虎给锁起来,把滑雪具给收起来。因为匪徒们深知,这两件东西一掌握在姜青山手里,就如虎添翼,再多的人也奈何不了他,哪怕是子弹,也得落在他飞滑的后头。 日子多了,他在匪营中交了一个知己的朋友马掌匠曹瑞昌,在曹瑞昌的帮助下他逃出了匪营。事情是发生在八天以前的深夜。那天夜里正是曹瑞昌站岗,他把赛虎开了锁,姜青山偷了枪,隐蔽在林子里。姜青山命令赛虎去盗滑雪具,滑雪具是放在马希山的马弁的窝棚里,枕在头下,赛虎久锁初解放,性情更凶更猛,它扑向窝棚,咬死了正酣睡着的马弁,衔着滑雪具,跑了出来。姜青山在山林里一声惊人的唿哨,赛虎奔向它的主人,逃出了匪营。 他边打猎边走,因为遇上前几天的大风雪,把他阻隔在这里,和小分队碰上了。 及至少剑波详述了李勇奇和夹皮沟的一切情形后,姜青山紧握着剑波的双手,长久地不放。 白茹又讲了李三妹的情况,她把她形容的那样贤慧可爱,她和她同床睡了二十多天,已成了亲姐妹一样的朋友,她现在已经不太悲伤了,她看到小分队的胜利,她深信姜青山一定会回来的。特别嘱咐白茹,要白茹告诉姜青山,她现在已成为夹皮沟的妇女会副主任了。 姜青山听了这一切,好像卸下了千斤重担,满身发散着力气。从他奔放的眼光中,从他舞动的拳头上,从他那跳动的肌肉上,从他那粗壮的呼吸中,可以看出,也不知他蕴藏着多大的力量,储备了多少武艺。看来他这身力气和武艺再不使用,就要白白地浪费掉。在他兴奋不可遏止的情绪下,连声嚷道:“好!好!干他个痛快!干他个痛快!要不我爹妈养我这身力气,我表哥教我这身武艺,就他妈的瞎子点灯白费蜡。” 在战士们赞美的笑声中,少剑波拉着姜青山的手,“这么说你的枪要打……” “我的枪本来专打野兽不打人,因为国民党匪徒和野兽一样,所以我的枪要和打野兽一样地消灭这些狼种。” “你也不先回去看看李三妹?”白茹把头一歪,天真地瞅着姜青山。 “小妹妹,”姜青山这样纯朴地称呼白茹,“你看看,我姜青山要不干出两下子来,我怎么有脸回去见三妹,我又有什么脸见我的表哥。” “怎么,怕回去不让你上炕?”栾超家这个自来熟的逗趣话,引得大家一起笑起来。 姜青山边笑边摇头,有点害羞的样子,“同志,夹皮沟现在这种情况,我姜青山没出一点力,不用说人家不让我上炕,我自己也没脸上炕。就凭我这条汉子,”他抖动了一下强壮的肩膀,“连进屯子也就把我羞死了,那脑袋得装到裤筒里。你说是不是?”他反问着栾超家。 “一点不错,”栾超家拍了一下大腿,“就是装到裤筒里也得抹上两把灰。” “走吧!”姜青山急不可耐地向剑波请求道,“马希山的匪巢我全熟识,三天就到,咱干个痛快的。” “慢着,”少剑波慢吞吞地,“现在我们的两个同志陷进雪坑还没好呢!” “怎么?”姜青山十分惊愕,“怎么会吃这个亏?难道你们不会选滑雪路吗?” 杨子荣咧嘴一笑,“不用说选路,连滑行还是刚跟着你表哥学会的呢!” “真是!”姜青山脸上露出埋怨的情绪,“我表哥为什么不来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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