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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厚①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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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署名]罗怃 在洋场上,用一瓶强水去洒他所恨的女人,这事早经绝迹了。用些秽物去洒他所恨的律师,这风气只继续了两个月。最长久的是造了谣言去中伤他们所恨的文人,说这事已有了好几年,我想,是只会少不会多的。 洋场上原不少闲人,“吃白相饭”尚且可以过活,更何况有时打几圈马将。小妇人的嘁嘁喳喳,又何尝不可以消闲。我就是常看造谣专门杂志之一人,但看的并不是谣言,而是谣言作家的手段,看他有怎样出奇的幻想,怎样别致的描写,怎样险恶的构陷,怎样躲闪的原形。造谣,也要才能的,如果他造得妙,即使造的是我自己的谣言,恐怕我也会爱他的本领。 但可惜大抵没有这样的才能,作者在谣言文学上,也还是“滥竽充数”②。这并非我个人的私见。讲什么文坛故事的小说不流行,什么外史也不再做下去,③可见是人们多已摇头了。讲来讲去总是这几套,纵使记性坏,多听了也会烦厌的。想继续,这时就得要才能;否则,台下走散,应该换一出戏来叫座。 譬如罢,先前演的是《杀子报》④罢,这回就须是《三娘教子》⑤,“老东人呀,唉,唉,唉!” 而文场实在也如戏场,果然已经渐渐的“民德归厚”⑥了,有的还至于自行声明,更换办事人,说是先前“揭载作家秘史,虽为文坛佳话,然亦有伤忠厚。以后本刊停登此项稿件。……以前言责,……概不负责。”(见《微言》⑦为了“忠厚”而牺牲“佳话”,虽可惜,却也可敬的。 尤其可敬的是更换办事人。这并非敬他的“概不负责”,而是敬他的彻底。古时候虽有“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人,但因为也有“放下官印,立地念佛”而终于又“放下念珠,立地做官”的人,这一种玩意儿,实在已不足以昭大信于天下:令人办事有点为难了。 不过,尤其为难的是忠厚文学远不如谣言文学之易于号召读者,所以须有才能更大的作家,如果一时不易搜求,那刊物就要减色。我想,还不如就用先前打诨的二丑挂了长须来唱老生戏,那么,暂时之间倒也特别而有趣的。 十一月四日 附记:这一篇没有能够发表。 次年六月十九日记 =====【注释】===== ① 本篇当时未能在报刊发表。腔水:又作镪水,是学名为“硝酸”“硫酸”等强腐蚀剂液体的俗称。 ② “滥竽充数”:出自《韩非子·内储说》所载的一个故事: “齐宣王使人吹竽,必三百人,南郭处士请为王吹竽,宣王说(悦)之,廪食以数百人。宣王死,〇王立,好一一听之,处士逃。” ③ 这里说的“文坛故事的小说”“外史”,指当时一些反动、无聊的文人恶意编造的影射文化界人士的作品,如张若谷的《婆汉迷》、杨邨人的《新儒林外史》(只写了第一回)等。 ④ 《杀子报》:一出表现淫恶、凶杀和迷信思想的旧戏。 ⑤ 《三娘教子》:一出宣传节义思想的旧戏。“老东人”是戏中老仆人薛保对主人薛广的称呼。 ⑥ “民德归厚”:语见《论语·学而》:“曾子曰:‘慎终追远,民德归厚矣。’” ⑦ 《微言》:参看本卷第182页注④。该刊第一卷第二十期(一九三三年十月十五日)登载“改组启事”,声明原创办人何大义等八人已与该刊脱离关系,自第二十期起,改由钱唯学等四人接办,同时又登有钱等四人的“启事”;这里所引的几句,即出于后一“启事”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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