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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大厦询问处的办事员,正在阅读报纸,他在读些甚么新闻并没有人晓得,因为在他的椅子背后,是一幅没有能力泄露秘密的墙,上面的镜子,刚刚运到,还没装上去。不过,若是有人站在办事员前面,站在离开他的鼻子一声呵哼以外的地方,却可以读到报纸另外一面上的社论,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

  现在许多地方都用塑料袋来盛米了,黄麻的用途越来越萎缩,单靠出口黄麻,无论如何养不活每方哩一千四百人。

  今天,草坡上除了多了很多的脸之外,甚么也没有变,仍是车辆从上面的大树公园沿着官道转出来,经过翻山车车站,驶至回旋处,去团团转,菊花园,炒米饼,糯米团。回旋处对正的酒店,二层楼的露台上,此际,站着一干异乡人,正在欣赏放眼所见的东方。

  远一点的花旗公共关系馆,因为是休息日圣日,故此闭着门。建筑物外的一组清洁工作队连同一辆水车,正在合力洗擦柏油道。当那水车一面泼水,一面转动着车底旁边伸出来的两个大圆刷磨辗着街道时,街角的沟渠旁边已经扫就了一堆废纸,正待运上清洁车。

  这时,一个走起路来如一把生锈的剪刀的人,走到了垃圾的旁边,从纸屑堆中捡起一页面积颇阔的、破旧新闻纸的剩余面。清洁队的成员自然看见他做这样的事,不过,没有人介意他高兴看一页破报纸,上面的消息不外是:

  预料不会放弃具战略性的密特拉与基迪隘口或西奈的阿布鲁迪油田。

  拾起此页印着这些字的人,一捡起纸,即耍起一招金鸡独立,把纸按落在自己的一只鞋底上,花了蛮大的劲,才抹下一块黏得很牢的香口胶。然后,他把香口胶和废报纸一起扔回原来的垃圾堆,脚步利落地走了。那团香口胶,因此,和阿布鲁迪油田紧紧地黏了在一起。

  这时,草坡的栏杆外面亦围立不少人,彷佛枪声一响,彼此展开了竞赛,结果,人是栏杆里的多,声音是栏杆外面的多。

  ──嗬哪,原来是请愿哪

  作叹介的人,还以为这么多人一起聚在一块草坡上,是在排队申请直升机驾驶执照。

  ──是谁说抗议星期日下雨

  说这话的人,胁下挟着一把大黑伞。大家正欲彼此攀谈攀谈,却被一名坐着机器脚踏车的来人接力去了注意。来人身披赛艇风衣,头顶爬山车钢盔,足登竞步钉鞋。他把机器脚踏车抛在路边叫它躺下后,排开众人,挤到了最前面,鼻子差点碰歪了一条铁栏条。他两手一叉,大拇指插落在自家肥裤的耳朵上,那两只耳朵,本来是来扶持腰带的平衡的,经这人大力一坠,几乎被扯了下来。

  ──可是野火会

  ──可是野火会

  他连连问。他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这时,草坡上只有阳光,没有火,他因此很是失望。

  另外一个也是乘着机器脚踏车来的人,却是记者,他是和友人一起来的,到达之后,友人接过他脱下的钢盔,扣紧了在车尾上,巴剌巴剌踏响车子又走了。这时,把大拇指插在自家肥裤耳朵上的人,见到居然有一辆机器脚踏车驶去了,即急急推开众人,回到路边,提起他自家的车子,踏响了之后,跟着前面的车子也去了,大家都听见他这么叫:

  ──我们来比赛

  ──我们来比赛

  不久,即没了影儿。大家认出刚到场的人是记者,因为他的衣襟上有一纸记者的书面证明,证件上有他自家的相片,红绿转彩的。他走了几步,就跑起来,不久,到了草坡上。

  ──没有其它解决的办法了吗

  他持着喷雾罐也似的传声器,请草坡上的人发表他们的意见。

  这时,离草坡不远的广场旁边,一艘渡海轮刚离开码头,坐在船的上层,靠近一排救生圈的一个人,听见港海笨钟突然唱起传统的歌来,就一起也哼了哼,并且跟着钟声数了十下。对于草坡上集聚了许多人的事,他是不晓得的,他甚至不知道这个城市里有那么的一片草坡。他只是坐在渡轮上,粗略地瞧了瞧海面上的几艘没橹帆船,又瞧了瞧那有许多物事在里边、但你从表面上又看不出有甚么物事在着的海。这个人的身边有一个纸包。他一上船即把它放在旁边的座位上。那是一包咸鱼。裹着咸鱼的是一页过了时的新闻纸,纸的表层被磨损得起了毛,又带着油渍,不过上面的有些字,仍可以看得见,它们是:

  他们看见一个光亮的蓝色物体,有三条光带围绕,在澳洲东岸上空时隐时现达三小时之久。

  咸鱼的主人,因为在渡海轮上无所事事,又因为这天的天气很好,海风拂来极为写意,不久即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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