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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


  【十】

  早把一切烦恼忘得干干净净的小嘎子,正兴致勃勃地跟战士们做游戏,忽然杨小根又来找他,说他给人告下来了。

  一进屋,就见大黑墩子气昂昂地在区队长背后站着,地下扔着一团黑煤子乱草。他心里已经明白,知道分辩也没有用,干脆笑嘻嘻点头承认:烟筒是他堵起来的。

  老实说,区队长能把他怎么样呢?钱云清已是三十五岁的“小老头儿”了,从来见不得孩子流泪,刚才收枪时见他那副痛苦样子,心里已有些热乎乎的,本要好好儿安慰几句,不想他扔下枪就跑了。孩子得了枪来,还没有受到表扬,倒受了不少委屈,又是这样一个天真烂漫无父无母的孤儿!难道为这一点小调皮,真的给他一顿处罚?

  不过,事情虽小,究竟关碍着军民关系。便镇着脸,说了小嘎子几句,然后叫他给房东道歉。小嘎子原也乖乖地给大黑墩子鞠了一躬,说了些“对不起”的话。事情到这儿本来完了,不想小胖墩儿忽然提起摔跤的事来,说是他俩打赌,小嘎子输了,那把木头手枪应该归他。这样一来,事情又统统搞糟了。

  “你说得倒好,归你?”小嘎子一下又红了眼圈子。根据经验,凡是部队与老百姓发生纠纷,上级总要把错儿断给部队的。小嘎子满心以为官司输了,赔个不是拉倒,谁知招来了丢“枪”的危险,这可吃不住劲了。

  他紧攥着“枪”把,气乎乎地简直要拼命:“要‘枪’啊,神仙他姥姥也不行!”

  “张嘎子!”区队长严肃地叫了一声,然后直视着他,沉了老半天:“这样吵闹是八路军的纪律不许可的!你没有听过军民一家的道理吗……?”小嘎子小声嘟囔说:

  “叫我给他下跪磕头都行,这‘枪’是老钟叔给我的,是我的纪念品,要了命也不能给他!”区队长不知怎么心里一软,鼻子有点发酸。然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是不能含糊的,放纵会惯成孩子的毛病。何况刚才收枪时,他的态度本来就不端正呢!于是更加绷起脸来,顿一顿说:“告诉你嘎子,八路军土枪土炮,没钱没饷,每人三发子弹,跟日本鬼子拚了六七年,没有叫敌人消灭,这是什么原因?除了共产党的领导以外,我们还有一条仗恃,就是广大群众真心实意地爱护与支持!可你动不动就跟老百姓打架,你知道这有多大害处吗?”他见嘎子不说话,就把手一摆,接着说,“去!你先上套间把这个道理想想。没有我的话,不许出来!”随即扭头对大黑墩子说,“老满哥,这孩子是新参军的,还没有好好接受教育,别跟他生真气。我们先关他的禁闭,等清静下来再好好处分他……”

  老满哥一听说“关禁闭”,猛然间倒吓了一跳。他本是个直筒子脾气,火头上来学说了几句,不过是警戒他下次的意思。不想却弄出个“关紧闭”来,又不知这是什么刑罚,便连忙笑开黑火红红的脸阻拦道:“别别,发落他一顿就是啦。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罪过儿,还值得关禁闭!……”

  区队长虽然点着头,仍朝着小嘎子说:“你不上套间去,还在这儿愣什么?”

  小嘎子正巴不得赶快离开,听了这话,忙向套间走去,心里却在庆幸:

  “枪”可算保住了。然而在走过老满跟前时,把眼向他一横,低低道:“等着吧,你个老顽固!”

  一场官司就此结束。老满领了胖墩儿重去做饭;钱区队长开始检查战斗消耗,起草给分区的报告:一面等着侦察员们回来。别人备有工作,也都去了。惟独小嘎子闷在套间里,一个人冷冷清清的。

  这套间,总共只有一条炕大。在半截小炕上,光光的只有一层浮土,既无枕头又没席。地下,也只有一个糠篓子,一个破坐柜,坐柜上撂着个旧纺车。小嘎子看看这,瞧瞧那,没有一件是好玩儿的。坐又懒得坐,躺又没法躺,便把指头伸进拐轴去,拧得纺车嗡嗡乱转。转了一阵,仍是无味,扒着糠篓子瞧瞧,空空的连个干菜梗儿也没有,可见想逮个老鼠的希望也不能了。

  咳,这可闷着吧!“你知道这有多大害处吗?”区队长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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