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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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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有时声嘶力竭的劝我加入他们的团体,做些宣传的事情。我起初也勉强跟他们开开会。喊喊口号,但是几次以后,再也打不起精神,借着功课繁忙的理由又躲开了。亚南见我越来越变得孤癖,认为我生理上有毛病,忙着请校医给我检查。诊断出是精神的刺激,影响心脏衰弱的病象,需要好好的静养,少接触外界的刺激。这一来亚南才算对我放松了,什么事都顺着我的心意;只是每天抽时间,像看护样的来招呼我两次。 我也为着自己的健康问题担心,万一真的病倒了,更给亚南添上许多麻烦。我很知道精神消沉的缘故,还是秋明和阿兰的影子,在心里作祟。起初,我也想尽力压制自己的情感,白天还可以将意念寄托到书本上去。但是,一到夜里,这些意念都在梦境中出现。 在迷迷糊糊中,我时常看见阿兰姐混身血迹,对我哀哀的哭诉着;自从我失踪后,双方家庭竟为着这件事闹起来。我的家庭竟一口咬定说是她回家来勾引我的,她家里的父母也蛮横的责备她,村子里更不容她生存下去。在这样情势下,她除去死,再没有第二个法子。于是;在一个黑夜中,她偷跑出来,吊死在我们约会的那棵大树下。 这样可怕的梦境,往往像电影样的一幕幕的映出来。好容易摒断了阿兰的想象,立到又看到秋明哭哭啼啼的走到我的跟前。她骂我是天下最无情无义的男子。自从我潜逃后,她母亲封建得很,要她干脆在我家里做童养媳,担这个空名,守一辈子活寡。当我吓得一身冷汗醒来时,屋子里总是漆黑的。那两位同学一唱一和的鼾声,伴着报晓的村鸡,嘹亮的校钟,组成了一支复杂凄厉的交响乐。 我知道这样下去,早晚要被送到精神病院去。我更知道精神的病态,必需用精神治疗,唯一的方法,只有想法来解开郁结在心头的疑团。 于是,我写信给杨子云,请他写信给我的弟弟,打听我家庭的情形;并且要他请小雨点和秋明联络。他们都到过秋明姨母那里,通讯是不成问题的。 至于阿兰,我知道他们是无能为力的;至多从我弟妹的信里,得到一点消息罢了。在苦思中,我忽然想从亚南那里去打听,我想亚南和她一定有书信的来住。但是想什么方法才可以不引起她的怀疑,这技巧的确要费一番脑筋了。 三天后,杨子云果然寄来一封长信,告诉我关于这些事情,他早已为我花了不少笔墨。因为没有严重的事情发生,所以也不愿向我提起,免得我重温一次痛苦的旧梦。自从我出走的第二天,家里的人也都四下追寻,要不是我赶到搭车的机会,恐怕要像逃兵似的让他们接回去。 当然,家里为我也伤透了脑筋:父亲暴跳如雷,立即要登报声明和我脱离父子关系。母亲更哭得昏厥数次,要不是秋明体贴她、安慰她,恐怕她老人家怎样也禁不起这样的刺激。家人一致猜测,我一定跑到秋明的姨母家里。当天在县城里就发出电报到省城去,没有几天,表姨母也写来一封快信,要家里切勿操之过急。过些时,等我身边带的路费花光了,羽毛末丰满的小鸟,自然要飞回老巢来。 秋明的姨母对秋明似乎更关心,她叮嘱秋明快些回到她身边去。已经为她请好了一位业余的西班牙籍女乐师,决定暑假后就可以开始上课了。 但是,秋明并没有立刻离开我的家庭,她还是装着笑脸来侍候我的母亲,大约有两个星期的时间,才流着泪离开了。 在这段时间内,阿兰已经病倒了,因为这件事传遍了附近乡镇,有人嘲笑,也有人叹息。她那位土头土脑的未婚夫,自然也不甘受这样侮辱,没有几天,就跑到军队里当兵去了。 阿兰在病中凄惨极了,朱家伯伯对她更不能谅解,希望她在这场病里,快快的死去,免得玷辱他们的家声。阿兰也绝食数日,等着死神的降临。要不是小兰将这件事告诉秋明,一个纯洁而可怜的女孩子,就这样白白的葬送了她的背春。 秋明为了这件事,曾经跪在阿兰的面前,苦苦的哀求,请她转回求死的念头。妹妹也劝告阿兰,不能为着死的清净,叫秋明痛苦的活着。秋明哭了,妹妹也哭了,阿兰才流着泪点头答应。为着阿兰的健康,秋明费了不少心机,才说服朱家伯伯将她送到县城里的医院。听说秋明在离开我家的前一天,还特别到医院里去看阿兰。只知道阿兰打算病好后,还回到上海工作;至于她们还谈起些什么,别人就不得而知了。 这是弟弟写信告诉子云的,子云在信里特别对秋明表示敬佩;他还对我说,像秋明这样不可少得的女性,劝我再郑重的考虑一次。 至于我家庭目前的情形,扬子云在信上写得很骄傲,果然没出他所料,他写一封信到香港朋友处,转寄一封信给我的家里。说我在香港生活很好,住在同学家里,有机会找工作或者继续读书,请家里不要焦念。他站在朋友的立场,劝告我家庭也不必派人寻找。如果再苦苦相逼,我随时都可以跟商人到外国去流浪,他说不敢负责任了。 杨子云的吓骗威胁软硬兼施的手法,果然使我家庭软化下来。弟弟还写信给他,问他和那位同学是不是熟悉,托他想办法转告我;父亲的怒气也消了,母亲只要我平安无事,成天为我祷告神灵。全家人只要看到我一封亲笔信,就算是真正的放心了。 杨子云为着不露出破绽,虽是装作很关心,但是他表示和香港那位同学并不熟悉,而且香港的朋友又没有回信的地址;这件事只好慢慢设法。他认为我弟弟的建议很有理由,要我给家里写一封信,由他寄到香港去再转寄给我的家里。他殷殷的劝慰我;骨肉之惰,手足之谊,毕竟是不能抹煞的。 至于秋明的近况,他附着一封小雨点的信。因为小雨点和她常常有信来往,有好几次小雨点想将我的行踪告诉秋明,可是都被子云阻止了。虽然她也很同情我的遭遇,但是她毕竟和秋明的友谊深厚,对我们这样的做法,是不表同情的。小雨点在信里告诉我,秋明自从遭遇这件事情后,起初是保守沉默的态度;经她一再的追问,才将整个的经过告诉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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