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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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鲍山宏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1期  通俗文学-市井小说

  老杜和老赵有三同:住同一幢楼,同一个机关当办事员,同样的业余爱好——“走一盘”。平时工作较忙,每逢休息的日子,楼下一声:“老杜——”楼上肯定就有人应声儿。于是“两个臭棋娄子又粘到一块去了”,这是老杜和老赵的爱人给他们俩下的定论。

  两人以棋会友,其乐融融。后来两人都当了科长,工作更忙,闲暇的时间就越显得珍贵了,只要得空就凑到一起,是对名副其实的棋友。

  这一年,组织上要从各机关单位抽派干部到乡镇挂职,老杜名列其中。老赵知道后急了——老杜一走,谁和自己下棋呢?干脆也要求挂职,结果俩人都下去了。三年挂职期满,老杜回原来的局当了局长,老赵去了另一个局也当了一把手。不久由于条件的改善,两家又先后搬出了原住房。虽然相距远了,职务变了,工作担子更重了,两人还是常常找机会凑到一起兴致勃勃地走上一盘,过过棋瘾。

  然而过不几年,两人下棋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常常是初一下一盘,再到十五走一局。主要原因是老杜对下棋不再有兴趣,每每都是老赵找上门来,才敷衍着对付一盘两盘的,还常常走神,支错招儿。另一个原因是老赵也变了,毛病是多嘴多舌,唠唠叨叨。拱卒时,老赵说:“老杜啊,这小卒子过河,可当心湿了鞋哦。”老杜说:“老赵,这纸上谈兵的事,何来的水呢?”老赵就不再言语。可过不多会走炮时,老赵又说了:“这炮打隔子,但没有架子,任它什么炮,我看也是个哑炮废炮!”老杜就有些不悦:“你老赵都在说些什么呀?”老赵说:“说棋啊。”两人就又不言语,继续下棋。谁知老赵动仕时又说话了:“这仕是帅的左右膀,可调度得不好,也能把帅给架空了。”这下老杜真不耐烦了:“老赵,你下不下,不下拉倒,哪来的这么多废话呢!”

  事后,老杜的爱人问老杜,老杜说,这叫树老根多,人老话多,表明老赵是真老了。也因为这老杜就越发不乐意和老赵下棋。虽如此,老赵却全然不知老杜的心思似的,有时明知老杜故意躲他,还是照来不误。老杜尽管一百个不愿意,毕竟是多年的棋友,也只得一边听老赵自言自语式的唠叨,一边心不在焉地走车跳马胡乱应付。

  又过了几年,老杜犯事了,受贿贪污、玩忽职守数罪并发。就在老杜将要被送往异地劳改农场的前夜,老杜被干警带到了探视室。原来老赵早已经静静地坐在探视室里等候着老杜了。老杜又羞又愧,不敢正视老赵。就见老赵慢慢地从怀里掏出副象棋,又默默地铺开了棋盘。

  一时间,探视室里只有棋子落盘时碰撞桌面的声响,而一向爱说话的老赵却一言不发了。下着下着,老杜突然丢了棋子,泣声不已:“老赵啊,说话呀,你怎不说话了?怨只怨我忠言逆耳,才落得今天的败局,我,我,好悔啊……”老赵终于说话了:“今天我们就下到这儿,后半局棋,老杜,等你出来我们继续下好么?”老赵向老杜伸出他那双宽厚的大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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