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浸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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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徐小明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2期  通俗文学-新人新作

  孩子是个独子。孩子很顽皮,玩着玩着便到河边去。河是条浅水河,水只有膝盖深。孩子到河里玩水,回来时浑身都湿了。

  “你过来。”父亲说。

  孩子战栗着走过去,眼睛不敢望父亲,勾着头望地面,有一种暴风骤雨即将到来的感觉。孩子知道,父亲说过好多次了,不许他们到河里玩。

  “你今天又到河里玩了,是不是?”父亲一把抓了孩子的手,扯过来。

  孩子惊恐万分,一言不发。

  “别到河里玩,啊?”望着孩子可怜巴巴的样儿,父亲只感觉鼻子有点酸,一把搂住孩子,不住地抚摸着孩子的头。

  “我……”孩子想说看到别的小伙伴在河里像鱼一样快活地自由游弋,他好羡慕。但孩子又没往下说。孩子改口说“爸,为啥呢?”

  “知道么,河里有水浸鬼。”“真的吗?”

  “有水浸鬼。”父亲绘声绘色地说:“水浸鬼蛮凶猛,长着人的脑壳人的手,身子像鱼样长着蛮多鳞片,还有像蛤蟆样的脚。水浸鬼长年累月在水里游,见到细伢子便抓去吃。”

  “那村里的孩子为啥没有被抓去。”孩子还是疑惑,继续问:“是他们没碰着水浸鬼么?”

  “唔,是没被水浸鬼碰着。人就怕倒霉,一倒霉,盐钵也生蛆。爸就你一个孩子,拉扯大你不容易,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活呀?”说到最后,父亲情不自禁地流下泪。

  “爸,我再也不到河里玩了,不玩水了,真的,不骗你。”

  孩子确实是个懂事的孩子。自此以后再也不到水里玩了,小伙伴们都学会了游泳,能快活自由地在河里游弋,孩子只能在岸上看着。渐渐地,孩子长大了。长大了的他依然不会游泳,虽然他已不相信有水浸鬼。后来,他娶妻生子了。为了维持生计,他买了辆汽车跑运输。

  几年过来,他的孩子开始上学了。

  孩子像他小时一样很顽皮,喜欢到水里玩,放学回家,放下书包便往河边跑。

  “站住,你回来!”他吼道。

  孩子回来了。

  “别到水里玩,啊?”他搂住孩子,不停地抚摸着孩子的头。

  孩子疑惑地望着他。

  他认真地说:“别到河里玩,水里有水浸鬼。”

  “嘻、嘻、嘻……”孩子笑了起来。

  “你笑啥?真的,爸不骗你。”他拉下脸,停了片刻,绘声绘色道:“你晓得么,水浸鬼长着的人脑壳人的手,身上还有蛮多的鱼鳞,游动时,划动蛤蟆样的脚。别去水里玩,要是被水浸鬼碰着,会拖住你,吃掉你。”

  “真的吗?你见过水浸鬼么?”孩子问。

  “唔……爸没见过,但确实有水浸鬼。人们都这样说,从过去一直传到现在。”

  “爸,我懂了。我不到水里玩了。”孩子扑闪着眼说。

  “好,听话。孩子你去玩吧。”他笑着,爱意万千地拍了孩子一下。

  孩子蹦蹦跳地走了,蹦蹦跳跳走去的孩子走过他的视线,在山坳一踅身又来河边。浅浅的河水哗哗向前流去,唱着动听的歌。孩子脱下衣裳,跳进河里,像鱼一样快活自由地游弋。

  一天,孩子快活地在河里游泳,突然听到村里传来一片喧哗声,还有人叫着他的名字。

  孩子跑回家,才知道父亲出事了,来到出事地点,他看见父亲的车淹没在水库里。人们说他父亲装猪粪往水库里倒,刹车失灵,车滑下去了,他父亲从车里跳出来,不会游泳被浸死了。

  “啧——出了个水浸鬼。”人们唏嘘着。

  孩子望着渺茫的水面,双腿一软,跪在地上,撕心裂肺:“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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