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4年第1期 通俗文学-乡土小说
桂嫂
桂嫂能够进入我的作品纯属偶然——如果村长家里没买摩托,要不是有人起了贼心,或者那晚桂嫂没有起床夜尿,又或者桂嫂是那种看到贼就吓得出不了声的女人……
但事实就是这样:那晚桂嫂的一声喊吓跑了贼,桂嫂叫醒了桂叔才将车子弄进了屋。
第二天上午,桂嫂和桂叔在家里等村长来取车,等了半晌,村长没来,村长的儿子石头来了。石头说,我爹让我来推车子回家。桂嫂脸上堆着笑说,我正寻思叫你桂叔去送哩,这么想着你就来了。
石头什么话也没说,推起车子出了门。
看着石头的背影远了,桂嫂就阴下脸来向桂叔说,一辆摩托,好歹也值几千块呢,一句话都没有就让推走了。
桂叔回答:许是留后头吧,以前不也有过,逢上演电影,村长就在话筒里头表扬某人某人捡了东西交了公、某人某人生了一胎就结扎什么的,还让村里人向他们学习呢。
桂嫂的心里总算是多了个码儿。
这事没来也就过去了,偏偏隔了三五天,村里有户人家娶媳妇,照例也演了一场电影。电影演到一半,村长就扯开了喉咙在话筒里头吼了一通“大力加强灭鼠除害”,然后咳嗽了一声,接着说,二牛的媳妇让二牛马上回家吃晚饭,其他同志继续欣赏电影。
电影又开演了,桂嫂咂巴着不是滋味,就扯了桂叔的衣服说,你看这哪门子的事啊,他的车亏了我还掉大河里呢,怎么就没把我往心上挂?
桂叔也附和着说,也是,怎的就这般没趣的。
说没趣还真没趣了,桂嫂没待电影演完就回家睡了觉,她的心里不知不觉的就对村长家多了点疙瘩。
过了些日子,也就个十天半月吧,桂嫂上井台洗衣,洗着洗着村长家的也提了桶子来了。村长家的向桂嫂打招呼,桂嫂正眼都不看她,嘴里嗯了一声算是回了话。
村长家的话挺多,一边搓着衣服,一边说着东家西家的闲话。桂嫂也不搭腔,只是仔细地听。眼看村长家的快洗完了,桂嫂装作无意地问了一句,你家新买的摩托还真威风。
村长家的朗笑一声,回答说,我家的穷阔气,天天跨着东奔西跑的,让我搭后头,怕了还让我搂他腰子。
村长家的似乎没有领会到桂嫂的问话,又絮絮叨叨了一阵,装好洗净的衣服起身要走,末了又返过头来说,桂嫂啊,我家一坛子酸菜吃不剩,我看你家桂叔挺爱的,回头你拿点回去。
桂嫂的心里又打了通鼓:敢情村长家的还算通情达理。果然,待她提了衣桶回家,路过村长家门口,村长家的老大远就叫住她,硬是塞了她一把酸萝卜酸豆角。
回了家,桂嫂正在屋门前晾衣服,才晾到一半就听到屋里传来桂叔的叫声,这酸菜哪来的,怎这臭?
桂嫂听着心里又不是滋味来,原来她村长家的拿坏了的酸菜做人情。她心里气着,马虎晾了衣,进门就将那萝卜豆角的往门外泼……
你说结果怎么着?这菜刚好泼到我身上,沾了我一身的坛子臭。桂嫂忙不迭地向我道歉,又忙乎着泡茶招呼我,完了说,你是上过学堂的,你给我评评这理……就把事儿给我讲了。
我听着心里好笑,但脸上还是正色说,村长他是亏理儿,他这样子确实是没了人情味儿。
桂嫂听着就又不拢嘴地笑了起来。
平衡
挨天黑时,Q村的狗剩才从村上的煤窑下工回家。往常这个时候,狗剩的婆娘金花早就将饭菜做得喷喷香的,单等狗剩回家就可开饭。可是这天回家,狗剩只看到自己的婆娘正坐在炕沿上,呜呜地哭。
狗剩有点火,进门就吆喝,这都什么时候了,怎还没淘米做饭?金花见男人回来,越发哭得厉害了。狗剩说,你穷哭什么,老子又没落窑子里……狗剩说着觉得不吉利,赶忙住了口。金花见男人冲自己发火,心里的一把火也被惹得窜窜的,说,你这杀千刀的,就知道在女人面前威风,你婆娘都让人家困了,你还凶?说罢又放开了嗓子哭,眼泪也成串成串往下掉。
狗剩的嘴挺男人,心里其实还是疼女人的。他一听婆娘让别的男人困了,一身的血液便涌到了头顶,他指着金花问,你给人家困了,是哪个狗男人?金花断断续续地诉说着,是牛粪,这个断子孙的,趁今晚我洗澡换衣服,就偷偷溜进屋来。狗剩听说是牛粪,心中就迷糊起来,说,牛粪,他溜进来干啥?金花带着哭腔说,我当时光着身子,他一个大男人能干啥?狗剩说,牛粪这厮扒了你的裤头?金花点点头,又用拳头使劲地捶着炕头哭起来。狗剩问,后来呢?金花说,后来他就将我按倒在炕上。狗剩又问,再后来呢?金花说,再后来他就用臭嘴拱我的脸。狗剩说,你怎么就不叫哩?金花说,当时我脑袋蒙了,哪顾得上叫?狗剩说,那你就这样给牛粪这臭男人给困了?金花说,牛粪早没用了,哪还能困女人,他作势要揣我奶子,我一使劲,他就给搡倒在地上了。狗剩嘻笑着说,我就说了,听人说牛粪早就没用了,还怎么个困女人?金花见男人还说笑,又手打脚踢地哭起来,一边哭还一边数落,狗剩你个熊男人,狗剩你没卵子,自家有婆娘给人家扒了裤头,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狗剩一身的血又给骂得热腾起来,他说,谁说我认了,待我去找那男人,拿刀剁了他的卵子。说着真的就去找菜刀。金花说,砍了他卵子咋的,反正早没用了,搞不好还出人命呢。狗剩说,要不,我去把这厮给绑了来,叫他跪你面前叩三百个响头,喊三百声姑奶奶?金花还是不依不饶,说,这顶个屁用。狗剩搔了搔头,说,要不咱去找妇女主任,告他强奸妇女。金花摇摇头说,这成不,你去告状,嫌家里的丑事知道的人少啊?说到这里,狗剩没法了,金花又是一声长嚎,哭起自己命苦来。
狗剩给自己婆娘哭急了,就堵气说,这也不成那也不成的,难道你要我也去困牛粪的婆娘不行?金花一听,那眼泪就如关了的水笼头一般刹住了,说,对啊,牛粪这臭男人困了你的婆娘,你就不兴困他的女人。狗剩睁大了眼睛说,你还真的让我去困牛粪的婆娘?金花肯定地点点头,说,你个没用的男人,人家都扒了你婆娘的裤头,你就不敢扯他女人的裤衩衩?狗剩问,那是不是也拱她的脸,还揣她奶子?金花说,只扒了裤头得了,你们这些臭男人,成天里就想着吃腥占便宜。狗剩说,但是这裤头怎么个扒法?金花眼珠子一转,只一会就有了主意:明儿我叫人将牛粪的女人喊到家里来,我作势要她试穿我的新花裤,这女人爱卖骚,她一定会脱了外裤,到时你就冲进来,扒了这娘们的裤头……
说完这些,金花早喜滋滋地从炕头爬起来,起身去做晚饭,嘴里还哼着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小调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