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唐不吃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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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黄 文

  《文艺生活(精选小小说)》2005年第6期  通俗文学-超短小说

  在华家屯附近数十里,老唐不吃葱和他的木匠活手艺一样出名。

  老唐出名始于何时无据可查,但华家屯一带稍稍有点头脸的人谁家没有几样柜脚椅腿上刻着“华家屯·唐”字招牌的家具?这就难免使老唐有些飘飘然的感觉,名人嘛,总有名人的毛病。

  老唐的毛病就是吃饭不吃葱,无论生熟,吃饭时瞥见葱花吃出葱味一概推碗了事,无论主家摆出山珍做出海味还是一再恳求,老唐千推万辞决不再在这家吃一口饭,但不翻脸,依然笑眯眯的直到活计结束,在柜角椅腿刻下“华家屯·唐”的招牌,让主家在心里头直到把肠子都悔青了。想想看,想让老唐做家具的人家还有谁敢不知道他这点毛病?

  不过岁数不饶人,老唐就觉得自己真的老了:干活时手发颤,干一天活回到家里连话也少了,再加上儿子媳妇一再劝,老唐便决定打最后一套家具留给自己,然后洗手不干。

  选料、下料、锯、刨、凿、装,老唐一律亲自动手,直到这些精致的家具一件件摆放在自己面前。

  老唐最后一次在柜角椅腿上刻上“华家屯·唐”字的招牌时手抖得更厉害了,一圈人注视下老唐竟把刻刀掉在了地上,徒弟慌忙拾起,瞥见老唐眼角竟有几滴浑浊的老泪挤出。

  家具做齐后举行了一个简单的仪式,然后大家众星捧月般拥着老唐入席,刚坐下众人就大吃一惊——圆桌的正中间恰恰是一盘葱爆羊肉,仔细瞅桌上的菜,几乎每个都有葱花在闪,大家呆呆地坐着,没人敢开口劝菜。

  老唐笑了,笑得有些勉强,他伸出筷子夹了一口葱爆羊肉放入口中然后招呼其他人:“吃,吃,大家咋不动筷呀?”

  众人呆呆地看着,仿佛木雕泥塑,目光转向唐师母,只见唐师母眼中也有泪花在闪:“他太委屈自己了,大半辈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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